异闻录:鬼神-阴阳启序3-14 命运降临天不青,荒唐人谈荒唐情

周四,晴。
曜终于修好了自己的躯壳,回到了学校。
一节课过,曜准备找朋友玩会,教室在顶楼,楼梯上来的地方有一块小空地,他们一般在那里借助地上的地砖块下棋。
走出教室,他愣了一下,叶辽、玉琼、文政都在那里,像是在等他。
“过来谈谈。”文政朝他招了招手。
“怎么?”曜干笑了一声,“有什么事吗?”
刚走过去,叶辽一把按住他的肩膀,等了一会,抬头看向他,“破桎中四?”
“嗯?”曜愣了一下,“啊……对,是。”
“上次我见你还是阴灵中……不愧是千古异数吗。”叶辽笑了,“我们之间消息应该还算互通,你应该是知道我们情况的,毕竟……这里还有一位前鬼王?”
无轨从虚空中出来,尴尬地笑了,“不敢当不敢当。”
“说说各自的情况吧,串一下消息。”曜提议,于是几人蹲坐在地上,开始串消息。
“我先来。”叶辽说,“我是叶氏年轻一代中最强的,但是不知为何我完全无法修习族内功法,因此作为异类没有被族内培养,处于自生自灭状态。好在我爷爷叶自前在族内还算是话事人之一,给我找了一套镇魂锣和一面镇魂幡。至于我的主武器岚阙……之前断了。”
“我……我没什么可说的。”文政想了想,“前年王道衍想要拉我入会,说我有点天赋,但是我没同意。后来异常局的人找到我,说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才知道王道衍只是缺个药引子需要活人,他随便找了一个。再后来……我去天桥上,有个叫李铮的道士给我算了一卦,送了我一本功法,修炼至今。”
“诶?我就比较简单,我是纯阳体,水凝她是纯阴体,我们两个在路上走的时候有个叫唐渠的人来抢水凝,结果让一个叫李长安的给抢断了,然后李长安收我为徒,送了我一套阴阳眼和一套刀法。”
三人看向曜,曜抱着头,“等等……怎么这么乱啊……算了,我的事……叶辽你应该跟他们都讲过的吧?”
“嗯,不必再说了。”
“现在问题是……我不能落单,一旦我落单,小六就会回来杀我。”
“对,这我研究过。”叶辽想了想,“有两种方法,一种是埋伏好将那个死神……”
“不行。”无轨打断,“不能杀她。”
“为何?”文政看向无轨。
“因为……额……”无轨愣了一会,不知道该说什么。
“先不说这个,另一种方法呢?”曜摆了摆手。
“另一种……让她联系到天国,将她收回。至于联系天国的方法……让她进入濒死和即将完成任务的叠加状态,如今她不受任务范围和因果限制了,究其本质是她内置的备选方案启动,现在控制那具躯壳的只是一个傀儡了。当那个傀儡死亡,有极大概率天国会进行回收。”
“没有别的办法吗?”无轨显得有些急躁。
“如果她在被回收时处于昏厥状态,或许能保住她的深层认知态……额……就是人格,不被彻底清除,但……这是最危险的办法。”
“都实施吧,多埋伏几个人,也好制服她击晕再联系。”曜摆了摆手,“没有意外的话……这么多人,成功率很大。”
“成功率……很大……”无轨嘟囔了一句。
“好歹她也帮了我不少,我不会优先考虑杀她的,但……如果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只能如此。”曜解释着,“无轨,我们……需要你帮忙。”
“什么?”
“很简单啊,等那个傀儡死了,需要你趁虚而入夺舍,就可以避免她的苏醒,进而将她解放。只要她回到天国,一切就都好了。在那之后我就避避风头,等天国律令过去,就没什么事了。到那个时候,你也就可以走了吧。”
“是……是吗……”无轨低声叹了口气,“我尽力。”
“王语……你杀的?”文政岔开了话题。
“是。”曜没有避讳,“王语和王道衍是我杀的,但王曲是王道衍杀的。”
“什……”其他几人有些没反应过来。
“你阴灵杀破桎,破桎就杀鬼王?”叶辽看向曜。
“形势所迫,况且那个鬼王……嗯……他是白家人。”
“白家……啊我懂了,其实只是阴灵吧?”叶辽拍了拍手,“那也可以了,不过……果然你被迫走了最古老的破境之路吗。”
“什么?”曜似乎触及到了知识盲区。
“现在都是温和破境了,其实破境……也可以像你一样,逆上而战,问道破境。这种破境手段是最强的,也是最不稳定的,很容易死,很容易被弄坏根基,而且需求的阴气量远大于一般破境数倍。一般人一辈子用一次都不容易,你两次破境都这么干,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
“我就是温和破境,才卡了这么久。”无轨摊手。
过了一会,上课了,几人散开。
一整天里,他们讨论了关于如何与六号战斗。
曜意识到,他不能倚靠李长镜他们这些鬼王,因为六号会主动避开。
埋伏?这倒也是个办法。
但……来得及吗?
鬼王斩虚,倒是来得快。
可是……谁能保证没有意外?
他没有说,无轨也是个不确定因素。
他看出来了,无轨可能喜欢小六。
毕竟无轨和小六成天待在一起,也正常。
但放在现在……
呵。
曜看向窗外的天空,风雨欲来。
他最不喜欢的就是不确定性。
他有自己的打算。
那一天里,无轨都没再说话。他懒得再安排这个不确定因素的位置,联系了李长镜,决定今天下午放学之后就解决问题。
“我会晚些出门。”曜跟同伴们说,“那个时候小区里的人很少,只要鬼界能够展开,她一定会出手。李长镜会等我们的消息斩虚过来,到那时,我们尝试击晕那个死神,如果不行,当场斩杀。”
他叹了一口气,“好歹是一块待了……两周的人,我觉得……尽量给她一个尽可能好的结局吧。”
……
……
……
下午,放学。
曜站在操场的中央,直到所有人都离去,天色昏暗。
文政和玉琼与他一同站在操场中央。
叶辽、叶自前、李长镜、李长安埋伏着。
六号若前来,必败之局。
蔡陈倚在栏杆上,笑了。
“什么局啊,那么多鬼王都要埋伏着?”他甩了甩名贵的手表,随后一把收进手里,“算了,让我也掺和掺和吧。”
数十分钟后,一道赤红的光芒从天边飞来,如同流星般瞄准了曜。
“来了!”曜高喊了一声,随后扯出铁砂大剑,鬼域展开。
“不要轻举妄动,等我们拖住她再出来,别让她逃了。”
红光坠地,曜扬起重剑,一剑迎上去,那赤红的镰刀重重地将他砸进地里,土石飞扬,电光四散炸裂,天地骤然昏暗。他凭着强化的躯壳抵住那已经斩进他重剑半截的镰刀,用铁砂包裹着对方的武器,阴气顺着长柄蔓延。六号一看情况不对,转手试图拉开距离,却被铁砂缠住。
“第一步!”曜大喝一声,翻身一甩,强大的磁力带着武器与被缠住的六号重重地砸进地里。文政抽出青蓝长枪一枪钉下,玉琼也拔出火焰长刀缠绕而上,叶辽斩虚而出,一锤击在锣上,泯灭着六号的力量。
远方低空闪过几道白光,曜笑了。
“第二步!”
道法协会的人果真来乱局了,但曜早已算计到了他们的到来。
一道黑芒划破天空,叶自前动手了。
另一边也来了人,被李长镜挡下。
一道斩虚光芒出现,正当曜不知是谁时,一柄青色朴刀猛地掷出,向他们飞来。
“餮涅会!”玉琼大喝一声,抽手回防,火焰化作圆盾挡下。一群穿着青色铠甲,带面具,提着朴刀的人列阵而出。为首那人一张手,朴刀飞回他的手里。
“小子,你居然还知道我们餮涅会?不错,不错。”
几人出神的时候,六号猛地挣起来,一刀斩飞了文政,随后又是一刀斩向曜胳膊,叶辽滑步以镇魂锣格挡,火星飞溅。餮涅会的那帮人一齐动手,分批向几人杀去。
忽然,无数法宝从教学楼中飞出,伴随着爽朗的笑声,轰然炸裂,如同烟花般绚烂。
“蔡家的!”餮涅会那帮人中为首一位警惕地看向楼内。
“不客气!都是小爷练手用的,随便炸!”蔡陈翻身从楼上跳下来,一柄飞剑脱手而出,径直斩向那人面门。那人闪身压上,与蔡陈近身战斗。玉琼提起火刀,正想要联系李长安,被曜拦下。文政拖着受伤的身躯与玉琼一同抵挡着餮涅会,叶辽被几个高阶拖住一时无法脱身,曜则艰难地和小六一对一战斗,局势瞬间恶化。
忽然,叶自前那个方向的战斗波动消失了,叶自前准备回援。
“第三步。”曜一踏地面,向后方甩出铁砂,随后利用阴气弹射与六号拉开距离,“再见了!虽然不知道你们都是什么人的走狗,但……今天,我根本就没打算留下这片地方!”
话音刚落,文政长枪一甩,挂住了正在战斗的蔡陈,随后玉琼一拳砸在地上,爆裂的火光将几人炸飞出去,而曜则在半空中接应,一剑横拍上去,玉琼火光包裹几人,向叶自前的方向飞去。叶辽重重地锤击着镇魂锣,终于摆脱了那几个人的纠缠,斩虚离去。
曜落到地上,小六站在他的面前,餮涅会的人、突破了封锁的道法协会老者都站在小六的背后,面对他。
至少这么看,是死局。
“第四步。”曜冷笑一声,提起大剑,竟向那群人冲去。
天空亮了,像是黄昏,像是曙光,像是箭雨,像是流星从宇宙的深渊中降临这个世界,又像是一座千年的古都在燃烧着。
“李长安!”道法协会有人认出来了,想要逃离,为时已晚。
独属于李长安的鬼界展开,几人被困在了这个地方,这片有火球不断落下,有熔岩不断喷发的古战场上。曜用铁砂包裹全身,此刻如同被全歼的军队最后的将军一样,捞起大剑,电光缠绕,指向众人。
“你我之间,只能活一方。”
一开始,李长安不理解他的这个战术,因为如果李长安动手,会简单很多。
“但是小六会斩虚啊,你出手了,她直接跑了,你怎么办?”
“无轨?在我的鬼界里她本就很难斩虚,加上……”
“不,不能将他考虑进来,而且……死神的斩虚是因果级别的,谁也拦不住。”
“那怎么办?”
“她发动那种级别的斩虚需要一个安定的环境,虽然就算在与鬼王的战斗中她能成功逃离,但……在目标边上,在与目标单挑的情况下,她会优先考虑与我战斗。所以……利用好这一点,我来动手。如果在第一二步就能困住她,你出手击晕,否则,你展开鬼界,我与她战斗,等到解除战斗力的时候,你再突袭击晕。”
回忆着战斗记忆,曜一步踏出,向那群人冲去。
“那小子疯了?”道法协会的人嗤笑一声。
然后,他便笑不出来了,因为那电光,早已超越了一个破桎境该有的力量。
“明镜九斩……”曜咬着牙,发动这一招,还是太勉强了,虽然后续能用阴阳术高速恢复,但……放出之后短时间内自己的战斗力会被大幅削弱。
“以身为饵,诱杀死亡。”这是他对这一次行动的评价,“太疯狂了。”
蓝色的电光喧宾夺主地占据了那个火光血色战场的主色调,他高举重剑,漆黑黯青的铁砂于电光呼应着,喧哗着,毁灭着。空间被撕裂,他明白,他接触到了那一层力量了,那一层只有鬼王才能做到的力量,原来凭着蛮力也能强行破开。
“摧……冥……殿!”
重剑落下,瞬间斩出八剑,巨大的、黯青的、缠绕电光的剑芒将所有人的视野吞噬。
最后一剑,直刺。
黑色蓝色交织,对上纯粹的鲜血之色。
“不!”
忽然,青色魔方展开,一瞬间,李长安的气息传进了这个被隔断的空间,曜一剑刺进了地里,而小六则借着斩势飞出,随后,斩虚离去。
“无轨!”曜大喝一声,地面被无法收回的最后一剑炸出一个巨大的坑洞,李长安的鬼界晃动了一下。
“出来吧。”李长安叹了一口气,“失败了。”
一瞬间,鬼界消失,那些前来搅局者的尸体化作纯粹的阴气,被望舒吞噬。
“无……轨……你在干什么!”曜咬着牙。
“你那一下,会杀了她!”无轨紧握双拳,在他面前显化。
“我说了我没想杀她,只有最后一击,只会重创她!你就是不愿让我伤她,那我们根本没有胜算!”曜大喊,他很少这样失态,他愣了一下,随后看着自己紧握的双拳,展开,合上,展开,再合上,长出一口气,深呼吸,随后回归了平常的冷淡,看向无轨,“那么……你想怎么办呢?”
无轨嘴角抽了一下,不知所措,又感到有些讽刺。
“要不然……你去死吧。”他说。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曜笑了,“呵,你伤不了我。”
“很快就能。”无轨忽然说了一句,“我已经找到出路。”
“什……”曜愣了一下,随后看向无轨,“你现在说……意思是……你已经有离开我灵海的把握了?”
“当然。”无轨笑了,“不然我为何在这里说?”
随后,他打了个响指,消失不见。
“呵,我就知道……”曜抬头看天,其他几人回来了,他看向那群人。
“成了吗?”叶辽问。
“没有,让她逃了,无轨叛了。”
“什……”
“不出我所料。”
李长镜走了过来。
“今天不是重头戏。”曜摊手,“是那个不知道何时会出现的突袭。如果她突袭我,而这个时候所有能帮我的鬼王都被拖住了,该如何?”
“雨秋、叶自前、蔡苟、李长青,四个人能拖住庄七生吗?”李长镜看向李长安。
“能,但是阻止不了他,唐渠还是会拖住你。”李长安拍了拍李长镜的肩膀,“让他自己对付吧,我去地府门口蹲着,看谁敢出来搅局。”
“我俩去道法协会。”蔡陈向叶辽靠了靠。
“我去找师父,师父应该能按住餮涅会吧……”文政有些不确定地说。
“明日,明日日出之时,我会给他们一个突袭的机会,这个时候,你们围魏救赵,我和六号单挑。至于无轨……啧,麻烦死了。”
“无轨怎么办?人手不足的话,其实我要是认真起来,应该能同时拖住他和唐渠两个。”李长镜说。
“我打算赌一把。”曜开口。
“赌什么?”
“赌小六还记得我。”
“什么意思?”
“无轨交给我吧。”曜笑了,“放心就好,我会漂亮地处理这件事的。”
……
……
……
一夜无眠,日出,曜走到了街口,那个他被撞死的地方。
“呵,一切的开头,一切的结局。”曜叹了口气,向前,走到校门口。
“出来吧。”他摸了一下眼睛,电流闪过。
鬼界展开,漆黑的雾气将刚刚日出的小巷变得比夜里还黑。
“无轨……你果然是这么选的……”他笑了,几乎笑出泪来,“为了一个一见钟情的姑娘……呵,你就甘愿做地缚灵吗?”
“一见钟情?你根本不明白……”无轨从漆黑中走出来,“你在外面玩的时候,我一直在跟她说话,你不知道她的心有多么的好……唉……就算……她的性格只是随机生成的……”
“你很重情。”曜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是啊……是啊……当初……也是一个和她很像的姑娘……”无轨的魂体有些不稳了,但怨气越来越重,“和她……很像……”
“南宋平民无轨,我问了我爹,他说有你的档案。”
“你爹干什么的?”
“古籍整理研究。”
“吴捻,字矩,死于……试图救下一个死刑犯。”
“她不是死刑犯!她本就不该死!”无轨高喊着。
“果然,你其实已经死了,你变成了地缚灵啊……你已经抛弃了一切,或者说……现在的你……不是我认识的无轨。”
“呵,他们非要将那个连刀都没有碰过的姑娘说成杀人的凶手,不就是为了找个替罪羊……我杀光了他们,全杀了……”
忽然,红光从天边划过。
“她还挺识时务的,她感知得到你的情感,毕竟……你是个地缚灵。”
红光落地,正要杀曜,却顿了一下,看向无轨,愣住了。
“小六……”无轨流泪了,“小六……你还记得我吗……小六……”
小六捂着头,俯下身去。
曜抬起手,弹了一下她的脑门,电光闪过。
“我赌对了。”
“无……轨?你怎么……”小六血红的眼恢复了清明,她不解地看向面前这个怪物。
“我……”无轨对她的表现有些不解,“我为了救你啊……我想……我想和你在一起……”
“无轨……我不知道你到底做了什么,但你现在这个样子……很不对劲……”
“管这些干什么呢……你的目标就在你身旁,我们一块杀了他,一切就都结束了!我们就可以……”
“对不起,无轨。”小六拔出了镰刀。
“什……”
“我不想杀他,他……他……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总之……他是个好人……”
“他有什么好的!他是个杀人犯!他甚至差一点杀了你!”无轨暴怒了,“你……你为什么就死活不愿接受我!六!号!呵……既然我没法打动你……那就只能……我们到了地下再团聚吧!”
无轨抽出漆黑的长刀。
曜提起铁砂重剑。
小六将长镰杠在肩上。
“死战。”
蓝光和红光交相辉映,泯灭了黑雾。
“对不起……无轨……我只能用这种方式……给你一个……解脱……”
“无轨,你病了,无药可医。”
长镰划过脖颈,重剑贯穿躯壳。
黑雾消散。
无轨高大的身躯散开了,纯黑的灵体跪在地上。
“小……六……”
六号转过头去,不敢看他。
“你是……好人……你……不要……死……”
随后,漆黑的魂体将要破碎。
“啧,谁让你死了?”曜笑了,一把按在无轨头上。
“什……”
“还按原计划执行,最早那一版,用你那一版。”
小六看不见无轨了,意识渐渐不稳。上学的时间到了,红光冲天而起。
蓝光之中,无轨被收回了曜的灵海。
曜看着手心的一团漆黑。
“阴气……过重吗……”
他看着鬼域中央。
“混沌,呵?果然改变是双向的……”
……
……
……
半日转瞬即逝。
“唐渠,嗯?果然庄七生把你召唤出来了。多说无益,看看这次你拖住我,又得用几条命吧?”
“我李铮,代表散修,消灭一切黑恶帮会!”
“庄七生,停手吧,这不是你能掺和的。”
“地府谁敢动手,我李玄全就站在这里,来一个,斩一个。”
“都说好,给曜腾一个空间出来,咱去把那些狗东西拦住。”
大战在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