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CY水仙文·壳卷】涅槃(上阙)
太古有神鸟,其名曰凤凰。翱乎天地之间,可日逾九万里。仰观其翼盖日,锦身霞散,非寻常之比也。途经荒徼外,鸣声锵锵不息,潸然泣泪,诞下甘霖化为川流,乃育万物之灵。
以上内容节选自《桦国正史·凤凰传》。桦国向往长生,崇尚神话中最为著名的祥瑞之鸟凤凰,其浴火涅槃,傲骨之姿,在百姓口中代代相传。而古书凤凰传中所记载,不知为何人编撰的一段泣泪而降福泽的野史趣闻,更多流传于以土壤为生存之本的乡野小村落。
其中最甚的要属华壳,凡是有关此闻的内容都能一字不差的背诵,且逢人便讲,上至年过古稀的老人下至刚刚垂髫的孩童。他是他们村著名的痴人,据说是被着河流一直冲到这里的外来客,被捡回来时已经泡坏了脑子,非说自己亲眼见过凤凰,见证了沙漠化作川流的神迹。
村民一开始听个新奇,还会迎合壳几句,后腻烦了也便笑着揭过,不再理会。
但村里的姑娘遭不住他的俊美的长相,每谈起这段趣闻,壳都会温柔而专注的望着他所讲述的对象。那明眸似皎洁月弯,眼中波光胜却甘冽幽泉,引得她们将春思浸在里面荡啊荡的,总是不知不觉就捧着脸听完了。
而要是被打断,壳就会微蹙起浓密的眉峰,好像在嗔怪怎么不继续听他说完,真叫姑娘们没法子拒绝。
虽然壳平时神神叨叨的,但村里大部分人都很喜欢他。别看他身板很瘦,每次上山砍柴都能带两大筐回来,干起农活也是毫不含糊,挽起裤腿在田野里一站就是一整天。
连普通的斗笠蓑衣,他都能披戴出不一样的韵味。仿佛携清风揽明月,行走江湖的少侠,就连直起身拭汗的动作都不知有多少姑娘要为之倾倒。
是日,壳像往常一样背着柴筐下山回村,偶然遇见一名少年郎坐在岸边的岩石上,委委屈屈的揉着脚腕。曲着腿,长长的衣摆被踩在布鞋底,很容易再把自己给崴到的样子。外衫虽蹭了些土,却也掩盖不住他出尘的气质,应该是哪位富家子弟跑出来玩迷了路。
“需要帮忙吗?”
卷儿正独自伤着脑筋,被头顶忽然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就见面前不知从哪冒出来一个野小子,弯下腰将手臂撑在分开的两腿上,也不知以这副姿势盯着自己的脚踝打量了多久。
迅速将脚收了回去,卷儿白净的脸上染了些愠怒,“哪里跑来的小孩子,好生无礼!”
华壳闻言没忍住噗嗤一笑,看卷儿也就十六七的样子,明明和自己差不多大,却要板着脸端架子。
从壳脸上读出了他心中所想,这下卷儿更窝火了。怎么说自己也有三千多岁了,比面前这家伙往上数几百代祖宗年纪都大!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类,要不是因为偷偷跑下凡来玩,结果地方没落好崴到了脚多停留了一会,怎么会让他有机会撞见。
眼看太阳就要落山了,不能把他一个人扔在这里不管。壳将肩后的柴筐放下来,在卷儿前方背过身蹲下,“入了夜路就更不好走了。你的家在哪儿?有没有什么可去的地方,我背你过去。”
卷儿想了想,反正去哪里都一样,乡土气十足的小村庄他还真没怎么去过,不如留在这里陪他玩玩,顺便作弄一下他,于是装作委屈的样子道,“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可以先去你那里借住几天吗?”
壳倒是没想太多,很干脆的同意了。卷儿两手试探的搭上壳的肩,轻盈的靠到他身上便不再出声。柔韧的发丝垂下几缕,蹭的壳耳侧痒痒的。他感觉背后的分量很轻,比那筐柴要轻的多,而且卷儿身上似乎自带一股清香,比他在山间采过的任何一种花都要好闻。
还没等他背着卷儿走多远,林子忽然开始起了雾,有些辩不出方向,他不禁加快了脚步。走了近半程雾倒是散了,空中却聚起乌云,渐渐淋下雨滴。壳一边在心中念叨今天是什么鬼天气,一边先将人小心放下,并把自己的蓑衣解下来披到卷儿身上。
淅淅沥沥的雨最是潮湿,林中昼夜温差大,像卷儿这样矜贵的小公子要是淋着了很容易染上风寒。
看着壳修长的手指握住斗笠垂下的绳子,轻柔系在自己的下颚,神情专注,卷儿一时间有些愣神。那双手经过常年的风吹日晒,触感却没有很粗糙。周围的雨声渐渐大了,他却觉得此刻很安静,静到连自己砰砰的心跳都听的很清楚。
“得抓紧赶路了。”
重新被壳背起来,这次卷儿没再捣乱了,老老实实的在壳身上,还伸出一只手遮在他头顶帮他挡雨。
“我叫卷儿,你呢?”
“华壳。”
“卷儿你是从偷跑出来的罢?”
“被你猜对了。”
“家里人不会担心吗?”
“不会,我浪惯了的,他们知道我玩够了会自己回去。”
一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忽然卷儿在壳领口处瞥见一个似曾相识的东西,纤细的手握住他颈侧绳链的一端,将隐藏在衣领里的挂坠拽了出来,发现上面竟然绑着片羽毛。通体赤红色,边角还泛着熠熠金芒,卷无比熟悉,因为这就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
“这个你可不能碰!”
壳大惊,急忙从他手中夺过来,宝贝一样的又塞了回去。
“从来没见过,是什么的羽毛啊?”
卷儿明知故问,而且他也是真的好奇壳从哪里搞来的。
“我说是凤凰身上掉下来的你信吗?”
壳嘴角扬起一抹浅笑,暖洋洋的好似卷儿飞上山涧时见过的夕阳。提起这两个字,他连神情都温柔了许多,舒展的眉宇宛如出自天工之手的一幅江南山水图,叫人舍不得移开眼。
“相信呀,我可是见过凤凰呢!”
卷儿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果然见壳将一整颗心都提了起来,满意的点点头,于是端着腔调佯装一副很博学的样子娓娓道来,
“它呀……生活的地方依山傍水,四周灵脉遍地,那是由天帝亲自赐下的无底洞窟,包揽世间所有的奇景。它喜欢乘红日扶摇直上,每一次出现,都伴随着七彩祥云,通身的羽翼流光溢彩,鸣声可穿透雲霄……”
卷儿夸起自己来,那叫一个赞不绝口,当然还有些故弄玄虚在里面,毕竟他不可能真的将准确信息透露给一名渺小的凡人。说到兴处,搭在壳身侧的两脚晃晃荡荡,样子很明显是在吹嘘,但对方却听的很认真。
忽然卷儿的动作停下来了,双手从扶着壳的肩膀改为揽住他的脖颈,同时歪着头往出探了几分,发梢掠过壳的脸侧,笑吟吟的看向他的眼睛。
壳呼吸没由来的一滞,有些局促的不知作何反应。好在他已经走到的家,卷儿的目光很快就被吸引开来。
雨仍在下,缕缕灶烟升空消散进云雾,整个村落还处于一片湿润朦胧中。翠绿的田野环绕在四周,蜿蜒的河流不疾不徐向着远方流淌,与天降的甘霖一起奏响淳朴的乐章,卷儿还从未在仙界以外的地方见过如此景色。
村里人也很好奇,怎么今日壳没背柴回来反而拐了个粉雕玉琢的小公子,碍着雨倒也没拦着人多交流。壳赶紧带人回到自己的屋子,先将自己湿透的衣服换下来,然后检查了一番卷儿的脚伤,没有严重,壳这才松了口气。
用了人类的药膏,触感凉凉的倒是挺舒服。卷儿顺便在壳这里蹭了顿饭,期间壳又找机会向他询问了一些与凤凰相关的事,看样子对此十分执着。
入了夜,卷儿在榻上辗转反侧睡不着,恍惚听见隔壁房间有动静。壳没把门关严,卷轻而易举就溜了进去,发现他紧皱了眉,似乎被梦魇住了,睡的不太安稳。
壳又梦见了自己差点死掉的那一天,当时他迷失在荒漠中,眼前是漫无边际的黄土。每刮过一阵沙砾都宛若镰刀割过肌肤,阻挡着他继续前进。
那里是人间熔炉,到处尸骸遍地,连活人的骨头都快被头顶的烈日烤化了。壳的喉咙干渴到几乎撕裂,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自己的归途又在何方。一双赤足似乎已经踏出了洪荒,周围星河流转,使得他脚下踩了个空,一头栽入漆黑的漩涡中。
意识逐渐模糊,他知晓现在只要他闭上眼,灵魂就能脱离受尽苦难的肉身步入轮回。
恍惚间,天边燃起一片赤色火焰,凄婉的鸣叫传入他的耳畔。壳拼命抬起头想要看清楚,却被金色的尾羽遮挡住了视线。巨响过后,身下沉寂的尘土忽然变得川流不息,裹挟着他一路向北,亲眼见证手中的流沙奇迹般化作了清澈的洪水,壳大喜过望,可他仅剩的体力已经不足以抵挡洪水猛烈的冲击,还是在一片汪洋中昏了过去。
隐隐约约,壳听到有人在唤他的名字,感觉额头落上了什么东西,睁眼的同时下意识的抬起手,就像当初抓住那根飘落的羽毛那样紧紧抓住了一条手臂,结果发现是卷儿。
卷本来担心他是不是被雨淋病了,想试试他的温度看有没有发烧,结果刚一放上就被壳牢牢握住。对方目光还有些愣怔,就这样与他相顾无言良久,还是壳率先放开了手,“抱歉,有没有捏疼你?”
卷儿不知道壳到底发没发烧,反正自己的脸是蛮烫的。
真是奇了怪了,平时在仙宫跟很多同辈没少有肢体接触,也挺没大没小的,怎么换到凡间害羞的次数这么多。
嗯,都怪壳模样太俊俏了,一定是。
第二天早上壳给卷儿找了一身轻便不怕脏的衣服换,准备陪他好好逛逛。没想到这个富家小公子身手跟自己差不多好,翻墙上树弹弓蹴鞠样样不费力,看着也是野惯了的。两个“年龄相仿”的少年郎一下就玩开了。
不过这都归结于卷儿天赋异禀,毕竟在仙宫大多数时候举止都是要得体的,很多事他也确实是初次尝试。
赤脚踩进清澈的溪流,感觉很不一样。壳蹲下身帮卷儿把裤腿挽好,抬起头就被他舀起一捧水扬了满脸。
一路趟着浅浅的溪流打打闹闹,两人穿好鞋又往山上跑。不知不觉越攀越高,开始是卷儿拉着壳往上窜,到了半山腰变成壳一路照顾着他。
沿途碎石藤蔓特别多,又不能用飞的,卷儿频频受挫,还差点踩进捕兽夹,好在壳及时给拉住了,卷儿脚下一滑直接撞到壳身上,后面不巧刚好是个坡。情急之下壳想都没想第一时间护卷儿将人往前推了一把,自己则没稳住身形向后栽去。
“华壳!!!”
卷伸手去拉没拽住,壳瞳孔猛缩,整个人失重的向下坠。这是他第一次因身旁呼啸而过的山风感到恐惧,下意识的朝上方伸出手,就见卷儿毫不犹豫跟着跳了下来,剧烈的火焰倏然升空,卷很快便被铺面而来热浪吞没,取而代之的是赤红的凤身。
火红的凤凰掠过壳身侧,将其托于背上,展翅飞上天际。如此近距离见到凤凰的真容,壳惊的眼睛都瞪大了。陡峭的山崖逐渐缩小,壳的视线被那遍布绿意的旷野与波澜壮阔的川流覆盖,甚至只要他一抬手就可以触碰云端。而此时此刻,比太阳更耀眼的,是满天金色的羽尾。
带着人翱翔了一阵,让壳过足了瘾,最后将他安全放回到崖顶。刚刚在他摔下去那一刻卷儿真是吓的要死,壳这肉体凡胎的,掉下去还不得粉身碎骨。
脚掌踩到地面,壳还觉得软绵绵的。握紧悬在领口的羽毛吊坠,连声音都在发颤,“卷儿你……你原来就是凤凰啊……”
“看见神明下凡,还不过来拜见?”
看着他那副又愣又呆连话都说不利索的样子,卷儿就想随口调侃两句,却没想到壳一弯膝盖竟真要向自己下跪,瞬间破功伸手急急忙忙去扶,“哎你这是干嘛呀,我就开个玩笑你不用当真的!”
壳看向卷儿,眼里满是仰慕之情,“我小的时候在荒漠迷了路,是您怜苍生疾苦,将沙土化为流水,救了我一命。再算上这次……大恩大德小人无以为报……”
“那就,以身相许?”
“啊……?”
壳听完从耳朵红到脖子根,手忙脚乱从怀中翻出一枚玉佩,“那……那这个送你,虽比不过你们的天地灵宝,但它是我祖上传下来的,我身上最珍贵的物件了。现在我还不配,等我去从几年军,若能在沙场练出一身好本领,做了将军,在人前能护得了你周全,我再来寻你……”
卷儿也就随口那么一接,没想到壳连定情信物都拿出来了,还真是对自己掏心掏肺。活了好几千年,这颗坚如磐石的心还是第一次因情生出悸动。反正人类的寿命也就那么几十年,陪他逍遥快活一段时光,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许是刚刚自己随意在人面前展露真身,常照看自己的那位白胡子伯伯已经在耳边催了好几次了,当然壳是听不见的。夺下壳递过来的玉佩,卷儿一个腾云急急往天宫的方向赶回去。
“那我等你的好消息。”
——
另一头云端最深处,只见那雕栏玉砌,气势磅礴的凤凰宫内,一位长者心急的来回踱步,见失踪数日的卷儿可算回露面了,大舒口气把胡子都吹起来了。
“终于舍得回宫了?你看看你,一天天就知道跑凡间去玩。算上这次已经是第三回在人类面前露出凤尾了,什么时候能长点记性呦……”
在老仙气的抬起木杖之前,卷儿便手疾眼快的挽住他的手臂摇啊摇,使出屡试不爽的撒娇神功。
“伯伯……我也没惹祸,您上次给我念叨的经里,不还提到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嘛?怎么这会儿又嫌凤凰多管闲事了?”
“小卷儿你总是这样记前不记后,我那是教导你要永怀一颗圣人之心,又不是叫你去随便大赦天下!这凡人呐都是有命数在的,更改一次就会牵连出更多因果。
你倒也可怜可怜你那两位黑白无常叔叔,那两次你顺手治的荒灾,害得他们的生死簿一下乱了套,理了三天才理好。就在方才奉命去收个人,前脚刚到后脚就被你给截胡了……”
卷儿边听蓬莱老仙说边胡乱点着头,扶着人到一旁的名贵椅具前坐下,听到最后两句顿时又不乐意了,“啊您说华壳呀,他人可好了,年纪轻轻的怎么能英年早逝呢您说是不是?他还给了我一块玉说以后要是有作为了就以身相许呢!”
“什么……?”
蓬莱老仙一口茶刚喝进嘴就差点喷出来,“随便送块玉你就应了?被人类满嘴花言巧语给灌了迷魂汤是不是?”
“才不是!华壳可崇拜我了,满心满眼都惦记着卷儿!”
见小凤凰提起壳就一脸自豪,老仙顿时做出痛心疾首的样子,“他当然会喜欢你,因为你代表着永生,这是所有人类都为之神往的。你呀还是太年轻……最近就别出去玩了,在宫里思过思过。”
卷儿嘴上答应的很好,而且也真没再下凡四处乱跑,老仙对此欣慰了不少,想着小凤凰终于长大了。殊不知到底是思过还是思春,卷儿心里明镜的。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他已经百无聊赖在仙宫里呆了整整七天了,也不知道壳在人间过的怎么样。卷儿时常捧着脸想啊想,壳还未完全长开的样子就已经很好看了,现在的壳该是怎样的风流倜傥,玉树临风……
也不知他有没有成为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有没有成亲?还是不是一天到晚都想着自己?
等老仙松懈了,卷儿趁他一个“不注意”,又一次溜下了凡。留下老仙无奈的看着他的背影摇摇头。
就让他去吃一次亏吧,不然不长记性。
乔装打扮成富家公子的模样在京城闲逛,这里比他上次来倒是繁华了不少。随意找了家生意红火的茶楼,这里人多嘴杂,最适合打探消息。
卷儿刚进来还没坐多久,就有人谈起了他想听的话题。
“听说了吗?华壳将军要回京了!”
“这才赴沙场多久啊,又打胜仗了?他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这你竟然还不知道?传言这位壳将军是从偏远山村出来闯荡的。摸爬滚打从最开始充军的无名小卒一路混到大将,由他经手的战役基本没吃过败仗。有句古话怎么说来着——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用来形容他也当真不为过!”
“更绝的是,这位不像别的军营里其他将军那样五大三粗,威武雄壮。他容貌也生得极其俊美,穿上盔甲骁勇善战,下了沙场那叫一个风度翩翩!”
“确实!我曾有幸远远见过一回,说实话我一个爷们儿都动心!这次壳将军回京,那些未出阁的姑娘们又要望眼欲穿喽……”
没想到壳现在这么风靡,无论百姓还是达官贵人都在议论他,不愧是他看中的男人,卷儿对自己择夫的眼光表示非常满意。
夸壳的百姓有很多,卷儿一边喝茶一边继续偷偷旁听,但坐的久了,发现其中也掺杂了一些不好听的声音。
“但我怎么觉得,将军就是个痴人呢?之前不是有一个效仿凤凰传播永生之法的邪教?本不归壳将军管的,但他听说后直接亲自带兵去镇压,说什么玷污了上古神鸟的名声,当众斩了传教主首极这才平息。”
“对对!我记得,当时传的沸沸扬扬!虽然是好事吧,但将军近两年也在一直在打听凤凰的事,我看都有些魔怔了,对一个虚无缥缈的神崇拜过度。就算真有神明,哪是他能遇见的啊,就是下辈子也打听不到。”
“这还不是最要紧的,我听说壳将军在还是士兵的时候当过战俘啊。敌营里总有几个男女不忌的,既然他长的那么好看,是不是失……”
忽然一个茶盏朝造谣最欢的那人迎面飞了过去,狠狠砸到了他嘴上。由于卷儿动作太快,他看了一圈都没发现是谁扔的,杀鸡儆猴做的很有效果,其他人见状也没再敢多言。
从茶楼走出来,卷儿忽然不想就这么随便的去找壳了。冥思许久,最后选择更高调的,在世人的见证下,用正式的身份与壳相遇,顺便堵一堵他们的悠悠之口。
却没想到这将会是一切祸乱的开始。
桦国2700年,天子行游,天眷而赐神使。其名卷儿,可引凤皇附体,施永生法增国之命,故盛礼于坛,诸有野心者,伺之而起。相关后续也被收录进《桦国正史》。
庆典开始之前,神使钦点了年少有为的壳将军全程护送完成祭天仪式。于是属下们亲眼目睹向来不是很在意穿着打扮的自家将军沐浴了三个时辰,打开衣橱选了两个时辰服饰,连带将佩剑也来回擦了数遍,简直比入京面圣还隆重,全都惊呆了。
最后壳还是选了红色,因为这次仪式主要是请凤,天子特别准许他可以穿明艳的衣缎。如果他想的没错,那位神使应该就是卷儿本人,这一猜测在见到的那一刻便得到了证实。
卷儿曾看过开得满山遍野的红枫树,感受却不如此刻来得摄魂动魄。远远见他的将军怀着满腔热血踏马而来,眼中浓烈的赤忱染红了残阳,燃尽了落霜天的萧瑟。迎尘扬起的赤红战袍化作卷儿眉心一点朱砂痣,带着他步入滚滚红尘。
比起庄严的庆典,倒更像是一场隆重而盛大的迎亲仪式。搭上壳款款朝自己伸来的手,感受到他箭袖下修长有力的腕臂,卷儿心想,大抵是要堕落了。
而壳此刻心跳如擂鼓,也没比他好多少。卷儿今天穿的很隆重,披朱霞带宝冠,繁琐的珠缀随着迈上轿子的动作晃晃荡荡,壳下意识扶的更小心了些。卷儿故意将身子朝他的方向歪了歪,唇擦过他耳侧,用动人的气音留下让人魂牵梦萦的一句——有没有想我?壳顿时僵直了身,强行扼制住发疯般想将其揽进怀里的冲动。
尽管私话柔情蜜意,当卷儿再抬起头,众目睽睽之下又是那个神圣而不可侵犯的使者,威严浑然天成。
一路将人护送到祭祀场地,接下来的路就不是壳能陪着卷儿上的了。祭天仪式由天子住持大局,燔柴升起高高的炉火,进行第一步迎神。
而今年的迎神又有些特别,迎的是万民最敬仰的凤凰。需使者卷踏着台阶登上最高处,唱颂祝词引其附体,为桦国降下福泽。虽说卷儿自己就是凤凰,但直接在人类面前展现神力不符合天界的规矩,只能借用一个繁琐又能使他们信服的流程。
悠扬古朴的鸣音回荡在整个祭坛,致以苍天最崇高的敬意。凝望着眼前的壮丽山河,卷儿表情庄严又神圣,耳坠摇曳的珠饰透着月白,同头顶的朝阳交相辉映,看得壳竟有些痴了。
卷儿额前的印纹泛着诡秘的光泽,身姿随着乐章一步一顿,火红的袖袍迎风招展宛若即将张开双翼扶摇直上。突然天光乍现,整个云层都被那股绚丽的金芒破开,一声响亮的凤鸣划破天际,卷儿衣袂翻飞,眉宇凌冽,强大的气流席卷着在场的每一个人,众人都下意识眯紧了眼睛,不敢直视前方,就连天子都不例外。
只有壳拼命抬着头,即便知道自己的做法是在亵渎,却无法抑制的望向那高站在祭坛之上的人。卷儿被赤红的火焰包裹全身,就同自己初见他时那样,金色的尾羽圣洁明亮。壳的双眸流光溢彩,虔诚的臣服于自己的神明,卷儿心有灵犀的转过身来,目光越过人群,朝那个把守护他当做使命的将军绽开了笑颜。
等仪式结束,卷儿三两句委婉推脱了天子请他去宫中小叙的邀请,转身就黏着壳跟着人回了将军府。
迫不及待的将人了扌隹到在榻上,卷儿举止轻亻兆的捏起壳的下巴,壳也顺势托住他的细月要。
为了迎接卷,壳今天郑重其事梳了发冠,一袭殷艳红袍,为他白皙的肌肤添了一抹亮色。整个人璀璨夺目,让人移不开眼。
“将军如此多娇,真叫人想……大块朵颐。”
红绡帐缠,卷儿压着人居高临下,玉指顺着壳的令页口一路往下滑,纡尊降贵的帮他解开了月要带,将月退送到他的身侧,一颦一笑风华绝代。
“得罪了……”
壳哑着嗓音说完,张口·含·上了卷儿那晃眼的耳坠,厮·磨·佩戴它的那粉红的车欠肉,趁他一个不注意将人反压在身下。卷儿衣衤彡半衤退,发丝凌乱的贴在脸侧,表情却没有丝毫慌张,一双眸含笑望着壳似有秋波荡漾,真叫人醉断了肠。
看得天上的蓬莱老仙觉得自己长了针眼,恨不得一头撞在树上,拦都拦不住。
他看着长大的心肝宝贝小凤凰,到底还是被那无耻的人类拐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