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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士、研究、与我

2023-07-09 11:00 作者:信评动画  | 我要投稿

趁刚结束毕业典礼,

趁正好生日,

写一篇不那么长,

但估计也不短的博士毕业纪念文章。


说起来我为什么要读博士呢?

追溯起最早的念想,

应该是我还在小学,

连博士是什么都还不知晓之时,

所填写的未来志愿吧!

当时心里或许只是在想,

这个称谓感觉好厉害,

长大了我也想试试,

谁知道,

在过了二十多年后的现在,

当时无知且无心的念想,

竟然真的能够实现。


不讨论那么稚嫩的时期,

再往后一些,

可能就是我在高中时期,

因为物理成绩尚且不错,

所以对这个学科所拥有的憧憬吧!

只是即便到了高中,

我也不知晓博士究竟在干嘛,

对于物理这个学科的所谓自信,

也只是站在那愚昧的自信之峰上,

的盲目与自大。


大学期间,

一方面我自豪,

我的成绩还算不错,

我也参与了多个项目与计划,

所以也的确在学识与见识上精进了不少;

但另一方面我也开始迷失,

我是否真的擅长这个学科?

尤其是在开始明白博士的主业就是以研究为主之后,

我是否真的适合研究这个工作?

成为了一个摆在我眼前的问题。


大学前两年,

有幸参与一个名为Special Program in Science的计划,

并在间中做了一个非常微乎其微的研究;

而说实话,

成果并不好,

但我当时还能以我同时期在参与另一个计划,

以及由此所带来的,

过重的课业负担,

来进行找补。

大学第五年,

我从法国回来之后,

需要同时应付学士和硕士的毕业论文,

起初我还自信满满,

但结果却是一塌糊涂。

当时的老板对我的研究成果,

虽然他表面上没明说,

但从他的态度,

以及我实际上所拿到的成绩来看,

是相当不满意的。

甚至,

我当时的硕士论文初审还直接挂了,

需要我额外花时间去重新修改、

并重新提交。

确实,

以我现在的眼光去看我当时的论文,

确实只能用一坨去形容,

再审的考官能够让我硕士毕业,

我想可能也有放水的嫌疑存在吧。


这两次别说成功了,

几乎都可以用失败来形容的研究体验,

造就了我刚才所说的,

我对研究、

对是否还要接着念博士的这件事,

感到了迷茫。

但我最终还是提交了博士学位的神情。

一方面,

我对物理这门学科仍旧有热忱,

所以还是想找一个上升渠道去提升自己对这门学科的理解;

另一方面,

这也是我给我自己设的一道坎,

如果这次再做不好,

那么只能说明我确实不适合。


或许有人会从我已经博士毕业的这点,

判断说我其实也并非不适合;

而实际上,

我也认为如果我认真且投入地去做,

我估计也能在这行里生存。

只是,

博士四年下来,

我确实也意识到自己与研究这份工作,

多少不算适配;

而能够毕业,

与其说我自己有多么厉害,

倒不如说我的博士生涯充满了幸运。


我最大的幸运,

是选对了团队。

我的指导老师对我非常好,

尤其前两年他事物不算繁忙的时期,

予以了我非常多的关注与执导,

也给了我非常大的宽容与忍耐。

毕竟在我刚开始博士的那阵子,

我还要花时间去收拾我硕士论文重写的烂摊子,

他愿意不计较这些,

让我早头几个月专注在这上面,

我非常感激。

后续的几篇文章发表,

尽管这不是他非常擅长、

也不是他特别看重研究领域,

但他也还是会尽最大的力气去帮我修改,

并给予我非常多有用的、

有建设性的、

尖锐但同时也很温和的意见,

这也促成了我的文章的顺利发表。

所以,

我基本上想象不到如果没有他的指导和帮助,

我能够顺利地毕业。


不仅仅是指导老师,

我的同事、

我的学长,

也帮助了我很多。

其中特别感谢我刚进组不久,

主动接触我、

并分享其中一个研究想法的博士后学长。

那时我才刚刚解决了硕士论文的烂摊子,

但我对接下来该干什么、

该研究些什么,

可谓是一无所知,

眼前一片迷茫。

而就在这时,

或许是他正好找不到人手帮忙,

或许只是他看我闲着没事做所以主动问我,

但总之,

他问我对他现在的这个想法是否感兴趣,

而已然成为一只无头苍蝇的我,

自然也没有道理回绝,

拿着他给我的笔记,

以及分享给我的几篇论文,

就开始学习起来。


这个研究的方向,

名为非厄米拓扑物理。

“非厄米”,

又或者原英文的Non-Hermtian,

对应的是量子物理中,

对于物理量算符的一个要求;

就只有当这些算符处于厄米条件时,

它所对应的物理量的观测才能是个实数。

例如能量,

我想我们中的大多数人,

估计无法想象什么是“虚数”的能量吧。

但在非厄米物理学里,

“虚数的能量”是被允许的;

背后具体的理论展开与脉络这里就不多说了,

但简单来说,

允许“虚数”,

其实只是允许以一个简单的参数,

去表示开放系统中,

能量的得与失;

属于是用一种简化的方式,

去诠释开放系统。

而所谓的“拓扑”,

又或者原英文的Topology,

本来也是一个数学用词,

本意是在研究几何学中,

那些在连续变化下不变的性质的一个学科,

而物理学将这个概念搬运过来,

(当然背后也辅以了相对应的数学等价研究),

其实本质上就是试图去找到一个足够稳定的、

不会随着外界干扰而轻易改变的物理态。

这样的性质,

尤其在微观世界,

在量子物理横行、

且同时极度不稳定的世界中,

是非常有帮助的。

举例来说,

现在正夯的量子电脑,

其技术实现的一个难点,

就在于它还是难以去克服外界所带来的干扰,

所造成的信息与资料丢失。

所以如果能够找到某种具有拓扑性质的量子单元,

那么在稳定度上就会有所提升了。


而我所研究的,

就是将这两者给结合起来的一个研究方向与课题。

只是,

虽然我上面简要的介绍了这么多,

但我一开始做这个东西的时候,

对这些基本上是完全不知晓的。

换句话说,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研究拓扑学,

这个东西为什么有用;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能够允许“非厄米物理”的存在,

更一度对于我刚才所说的,

虚数的能量,

抱持着不小的疑问。

当时的我,

就只是一股脑的,

去进行计算与模型构建,

去试图还原一些经典文章的重要结果,

去试图得到那些虽然正确,

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正确的结论。


这也是我非常感激我的学长的一个理由。

不仅仅是因为他将我从无头苍蝇的状态给带了出来,

也因为在我进行计算与研究的过程中,

他所予以的执导与教导;

这让我逐渐地在“成功”的计算过程中找到了些许的自信,

也让我一点点地对这个学科、

对这个研究领域,

产生了兴趣与了解。


而我的第二大幸运,

就在于在我这盲目地计算的过程中,

我虽然没有得到当初我学长所预想的研究成果,

但却意外地找到了另外一个,

之前没被人发现过的规律。

当然,

这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自然规律;

一方面,

这个领域当时研究的人也不多,

尤其我当时所研究的那个系统更是相对冷门的系统,

所以没被人发现,

另一个说法就是不被其他人所关心;

另一方面,

这所谓的规律,

其实只是数学上找到了一个能够以简单的方式,

去对应我所研究的这个系统,

里边究竟有无稳定态,

所以不仅应用范围狭隘,

本质上也只是个数学计算的结果。

但,

这好歹也是没人找到的规律,

所以就那么碰巧的,

我的这个无心插柳的计算结果,

柳成荫了。


说来也很不好意思,

我后续的几篇论文发表,

几乎都是一样的流程;

都是我学长的想法,

都是因为他可能时间有限所以分摊出来让我帮忙做,

都是在无心的计算中找到了某个有意思的观察,

然后都因此能够总结出一些,

其实也不怎么厉害,

但也勉强能够发表的东西。


这当然很好地帮助我顺利毕业,

但同时,

也清楚地让我意识到,

我不适合研究的这份工作。

首先,

我几乎没有什么自己的原创性想法;

这么说确实有那么一点偏颇,

想法自然也还是有的,

但是我自己的想法,

却几乎没法做出成果来。

而当想法卡壳,

然后又找不到新的想法与内容去做的时候,

那种无形的压力与焦虑感,

真的是会把人压得喘不过气来的。

尤其,

是那种一两个月都做不出东西的窘境,

在会议里只能带着愧疚感说一句,

“我上周什么都没做出来”,

我现在回想起来,

还是会感受到当时的害怕与焦虑。

而由此,

我也清楚地意识到了一点,

能找到研究成果,

其实还是很看运气的。

我博士期间运气不错,

有学长的想法支援、

有误打误撞的计算结果,

这些支撑起我的研究、

论文、

甚至是毕业。

但未来呢?

未来我还能有同样的好运吗?

我是否能够独立地进行一整个完整的研究呢?

我是否有那个热忱与敏锐度,

去时刻关注到现行的研究热点吗?

我又是否有那种冲劲,

能够在找到一个想法之后,

拼尽全力去找寻其中一切可能还未被察觉的观察与结论呢?

这些问题,

老实说我很难予以一个非常正面的回答。


所以,

就在前几天,

我顺利地毕业了。

但或许也是时候,

与研究这份事业,

说再见了。


最后,

我还是想要再和我的执导教授,

和带领我的几个学长,

和与我共事的同事们,

郑重地致谢。

没有你们,

我肯定是没法毕业的。

同时,

我也感谢我的家人、

我的朋友,

你们予以了我极大的精神支持,

让我能够坚持到最后。


最后的最后,

祝我毕业快乐,

也祝我,

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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