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凌厉的目光刺破黑夜抵达他的眼中，他刚发现她不是朵随手可折的小花，而是一柄开了锋刃的利剑，抓得越紧，伤得越深。

咻——一枚子弹射了过来，他赶紧闪避。立定神再向她看去，人却早就没了。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来这地下场，只是在这里的，无一善类。

她杀了人，仅在转瞬之间。

"漂亮的红发姑娘啊，她那嫩白如雪的柔夷只要脏一次，就再也洗不净……"古老的歌谣如浪花般回荡在OV的脑海。

西索尔家族彻底倒台，塔兹纳芳珂小姐流落民间，何为民间，分明是永无宁日的人间地狱。

"于上帝而言，人与猪并无不同。"他释然一笑，走进一家商店。

"骑士归朝!!!"铜号吹响，枯萎的橄榄枝被抛向空中。

"神女献祭!"一顶銮驾在行进中火舞，灰飞烟灭。

店外的大街上，一场声势浩大的游行正举办着。

手术刀在腹部一滑，他将一枚鲜活的肾扯出体外。

"六伊克。"收银员不耐烦地抛给他几个铜钱。

接过铜钱的一瞬，一枚面包，一瓶劣酒出现在他的手中——刚好六伊克。

"我说过，不要再收永生人的内脏，劣等无用。"Re现身，拿起那肾就要扔进垃圾桶。

"那你早该死了。"薄凉的蛊惑之音飘来，她一阵惊恐，低头看去，抓着肾的那只手早已被利刃穿透，鲜血淋漓。

"跪下。"地下场的一等公仆现身。

"是。"她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亲吻他蒙尘的皮鞋。

"砰!"枪鸣。

她拿起一枚匕首从他的喉部向下划去。汽油流了一地。

"快跑!"OV抓起她的胳膊向外奔去。霎时爆炸。

“你不是永生人！”Re手上的伤口没有一丝愈合之态，OV质问的瞬间，匕首抵在他的脖子上，虽然他有所阻拦，但仍插进了三厘米，血液汩汩地流着。

他一个利落将她摁在地上，地上的沙砾嵌进了她的脸，火辣辣地疼。

“一个原人能活到现在也挺不容易的啊。”OV一边压制着她一边饶有兴趣地说道。自最后一个原人家族西索尔倒台以来，他以为原人就算没死也早已喝下了“琼浆”成为AI的不死奴仆，倒没想到今天正好见到了这样一个漏网之鱼。

“我不是原人。”华熵发布了公告，吃上原人的一块肉便能解除“永生”的诅咒，这话明明充满了煽动性，却偏偏有人确信不疑。Re为免遭啃食冷冷说道。

OV听见这话不屑地挑眉。事已至此，她竟然觉得还能逃掉？

砰——Re一个翻身将OV反压身下，她将手放在OV眼前晃了晃，竟是伤口已凝。

“难以置信吧，在这样的末日竟有原人与永生人的混血种。说实话，我一点儿也不担心你向AI告发。只要一天出不了蛮荒，他们就要靠我从”城市”得来消息。”谁让他们杀得紧，没留好西索尔家族最后的原人。

“原来如此。”OV暗想。她杀的可不是一个随便的永生人，而是AI，一等公仆。

“不觉得地下场有些神经过敏了吗？我一个混血种居然都被认成塔兹纳芳珂。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从OV身上起来，胡乱地将手上的血在身上抹了抹。

“末日已至，谁不是疯子？”他起身，淡淡说道。

“哟——”她拉着长调，给了他一个不屑的挑眉。

“你！”不知何时，她摸走了他的徽章，玩似地抛着。

是人皆有需求，需求过甚就化为了贪欲，有所求便有执念，有执念便有“赏金猎人”，这年头，“金”大概是消除永生的“玉露”——塔兹纳芳珂。

“和我做笔交易吧。”她轻扬下巴招呼道。“和我去‘房’宫，杀了华熵。”

听到这话，OV久违地心头一震，她却没什么特别的神情，平淡地像是说了声天气真好。

人们总是想着求无所不能的主解除诅咒，却总是忘记解除只是一时的。只要主还存在，痛苦的根源就存在。求主不过是望梅止渴，而弑主才是釜底抽薪。更何况，AI不是主。他们只是不知为何出现在这里的一群麻烦的入侵者。

“他们应该是从外面来的。我听说城市的发展很好。AI应当是城市的原人发明出来干活的，只是没想到他们能自主进化到这个地步。”Re说。

“你倒挺聪明啊。”OV冷嘲道。不知为何，他对她充满了鄙夷。永生人是AI的奴仆不假，原人是短命的自由人这也不假，而她这个混血种……正想着他一枚子弹射了出去，她的腿上蹦了血花，一下子跪了下去。她的恢复速度很慢，在她恢复之前再开几枪，他有预感她活不了。永生而自由。她倒是活出个好样子。复杂的情绪在他心头翻涌，他不自觉地想从她身上剜一块肉，事实上他也这样做了。

“到底是混血种。”他承认他的判断出了错，她确实是朵小花，脆弱地一折就断。

Re躺在地上晕了过去，面色惨白，头上冒着虚汗。多少年了，地下场没见过飘摇易碎的生命。根植在人这一种族的劣根忽然爆发，他低头重重地叹气。一朵不知名的小白花竟妄图折了玫瑰的刺。有趣又自负。虽然知道没有结果，但他忽然起了与她同行的兴致，反正生命长得很，也不在意这一个瞬息。他倒要看看她能玩出什么花样。

正想着，枪口对准了她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