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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事的日子12

2023-05-01 07:30 作者:没胃口的棺材  | 我要投稿

总算出了太阳,前几天的寒潮盛如四月难产的冷汗,暖日将才出生。阴历的三月上,端午节还很遥远。 因为没有笔,我抓耳挠腮地难过,笔,我的注射器。十一点,我出门打包午饭,顺便去买笔。 以前在学校,我也很少在食堂吃饭,每天都是打包,更多的时候是点外卖。后来为了适应去食堂,我固定在同一个窗口打饭,用一样的对白混个脸熟,与人说话才逐渐自然。就我个人点外卖的概率统计,这里女性外卖员占三成以上。 我是能够连续一个月吃同样的饭菜的人,如果吃腻了就歇几天,然后又能再接着吃,所以至今也没有吃腻过什么东西。 懒起来的时候,挨到饭点,去楼下买点凉皮回来拌着吃,3.98元一斤,便宜管饱。我只将能够维持生命体征作为对食物的唯一要求。民以食为天,吾天有些低。 偶尔我也自己做饭,总是做一样的菜,以清蒸为主。但更方便的,是各种速食,我可以说是在速食的价格和份量计算这方面颇有心得,其次是对居住地附近的各个超市物价的比较以及周期波动的掌握也是了然于胸。看看那块写着特价商品的黑板,鸡蛋才4.98一斤,如果我把它们卖到别的地方,估计得算走私了。 人们喜欢问人吃得怎么样,就像问天气。我很少被问到这个问题,大概是我看起来像不用出门也不需要担心天气的人。我和外婆打电话,也会问她。 “吃了饭没得?” “在哪儿吃的嘛?” “一个人吃得嘛?他们人呢?” “吃了哦,早就吃了,六点过就吃了。中午在你妈妈那儿吃的,打了牌我想到屋头还有冷饭,我就回来自己吃了,你舅舅他们又端了鱼过来给我,一个人吃噻,吃都吃不完。多得很哦,肉啊,啥子都有,这些后人弄给我吃,不消我动手。” 她偶尔重复说起自己好像变木了,不像以前那样会做菜了。 我没有同她说,小时候我一直觉得家里的饭菜和好吃是不沾边的,大部分的食物与其说是菜品,不如说是口粮。实在吃不下,也不乏偷偷吃豆油泡饭的时候,那时候我们管两块一袋的酱油叫豆油,那时候的厨房调味料还不是海天的天下。 外公和外婆偶尔会把自己做的菜和对方做的比较一番,然后问我们兄弟姐妹,“该是我做的更好吃嘛?”,那语气和表情,就像在提问的时候就已经听到了肯定的回答一样高兴,但其实区别不大。 他们拿手的菜也是有的,比如青椒肉丝。自我说了这道菜好吃至此后几年,我每次从寄宿学校回家,都一定会有顿饭里有这道菜。他们一直做,直做到外公病重,做到分家。 “咋个又是弄的青椒炒肉哦。” “她说好吃哒,她喜欢吃哒。” 喜欢吃哪样,就是要做给你吃腻。 虽然不知道这种爱是太简单纯粹还是太敷衍应付,但为了提防类似的亲情里无法拒绝的非暴力美学,我开始“谨言慎行”,也不轻易开口说喜欢。这和中国人克制的表达或感情内敛的印象并无关系,我只是不想吃腻。 买完米皮回家。路过一家兼卖零食和小百货的文具店,笔不多,都是晨光的。小时候总觉得晨光很高级,因为是个名声响亮的牌子,而且它有个特别的兔子标志。那时晨光,真彩,爱好,三分学校外面的文具店天下。近几年我一直用的是樱花牌的笔,编号105的0.5mm笔芯,因为它很好用,我就这样巴巴地戴上了“崇洋”的帽子,甚至一直戴着。 老板是个阿姨。 “看哈要买啥” “(我走到货架巡看)” “买bei(二声)哦?” “(我点头,拿了一支)” “这四块(一声)” “(我从裤子里拿出现金,接过了找的零钱)” 碑,北,笔。河南话和四川话在有些时候很接近,所以我讲四川话对方听得懂,但我却不能完全听懂河南话,比如这里管二,叫乐(二声)。我想到了宜宾话,宜宾话管肉叫入(二声),二者都有发音时将嘴收拢的趋势。 我很想说流利的河南话,但我却不想经历说半吊子河南话的语言学习的必经过程。融入的过程会让我意识到隔阂和差距是那么的具体。 来这里后,我时常好几天不同人讲话,某天突然发现,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别人叫我的名字了,虽然这里的人也不知道我的名字。原来人没有名字也能生活下去的吗? 阿风死在了洗手台上,某天刷牙的时候我发现它就侧翻在那,已经一动不动了,大概是夜里死的。我确认它是阿风,因为只有一只虫子会在我用花洒冲水的时候,在水流边飞来飞去。阿沙死在了我不知道的地方,但应该也还是在这间屋子里。这两只我取名字并和他们说话的小飞虫,如料短命。 路过菜市场的时候,看到一辆三轮车上有两头猪,我突然意识到,每一头猪和我的见面,都一定是我同它见的唯一且最后的一面。譬如在行驶的卡车的笼里,只是与它匆匆擦肩。人和人相见的次数,不像我和猪这样明确。 在这儿最同我脸熟的人,大概是负责楼下那片街道卫生的环卫大妈了。她微胖,个子不高,稀疏的羊毛卷发,些许白了,那形象让我想到了大耳朵图图里的壮壮妈,只是她没那么富态,要皱很多。我路过的时候,她常常是坐在三轮车上同楼下那个算命的大爷聊天。所以其次脸熟的,就是那位大爷。 某次扔垃圾,她要过了我手中的快递箱,又一次扔垃圾时,她问我袋子里有瓶子没有,我说没有,此后我就主动递上瓶子,但有时候她并不在,所以我把快递箱子和塑料瓶都攒着,囤得差不多后用个大布袋装着再一次性拿给她,一来二去,算是认得脸了。为了谢我,她总会说顺路帮我扔其他没用的垃圾。 “那垃圾我给你捎过去吧。” “不用,不远,我走过去。” 我仅有的交流就是如此重复对白,为什么新鲜感来自陌生,而亲近的大多是重复的?为什么不能每天见面都像是多年后重逢一样的激动?海绵宝宝和派大星就是这样的,但人的记忆总是如同叠加在复写纸背后的那张纸上的文字一样,没有笔的接触,也不是为了彼此连接而创造的。人是希望“人生若只如初见”,还是“为你千千万万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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