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随笔——老家的澡堂

6元，是老家的澡堂在2022年泡一次澡的入场价格。虽然相对于我小时候的价格肯定是翻了好几番，不过算上通胀，其实还便宜了不少。

打我记事起，在家里有燃气热水器的存在之前，每逢秋冬天的周末必定会去一两次澡堂。运气好的话，澡堂没有什么人，想洗多久洗多久；然而大部分时候遇到人满为患的情况，只能光着身子在澡池边傻站着等空位。

20年来澡堂换了好几任老板，澡堂的名字也是换了又换，但是里面的布局和装饰可以说是纹丝不动，我敢打赌可能里面的毛巾都是祖传的。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来泡澡的还是老年人或者老年人带着小孩居多。但现在像我这样的青年人来澡堂的已然不多了，因为大家家里都有热水器。只有我，偶尔会为了泡澡而去一趟。

现在想想整个泡澡的过程简直就是花钱买罪受，不过花的值。花6元进场，然后做到澡池里泡着，啥也不想，脑子放空，是我自2014年9月底离开老家生活以来至今少有的可以暂时脱离现实的方法。因为脑子是空的，所以也从来没想过泡多久比较合适，一般就是泡到浑身发汗，呼吸困难为止，毕竟澡堂里是闷热的。这个时候就会站出来歇会儿，然后喊个搓澡师傅搓个灰。

搓灰要加10元，得到的是粗糙的搓背巾反复摩擦皮肤的疼痛，但是眼睁睁看着身上的泥被冲走并且不需要自己付出任何体力的感受是至高无上的，是远高于10元的感受。又因为从热水浸泡中暂时脱离了出来，所以整个过程也是让缺氧的身体慢慢恢复正常的过程。有时候师傅还会额外帮忙洗个头，拍个背。总之全程只需要眼睛一闭啥也不想就是了，疼也稍微忍着就行。

搓完泥，要么可以会池子里再泡会儿，要么可以去单独的喷头去继续淋浴然后洗完。毕竟池子里的水还是脏的，真正要洗干净还是得淋浴。不过通常搓完泥也没啥继续泡澡的欲望了，因为一套下来属实有点累，就只想赶紧洗干净完事。闷热的澡堂呆时间长了也不舒服。只记得小时候在里面呆一会就要跑到外面吹会风，再回到澡堂里继续，这么一想真的是花钱受罪。

洗完出来手边就是一个毛巾锅炉，里面都是刚洗干净的滚烫的公用毛巾。虽然自己会自带毛巾，但还是会拿两张澡堂的毛巾稍微擦一下。擦干净后搓澡师傅会来找你要擦背的钱，当然支付方式也从以前的现金变成了扫码。之后就是在更衣室爱呆多久呆多久了。更衣室通常充满着烟味和不绝的聊天声，不过近年来因为推广室内禁烟，所以烟味是没多少了。小时候去洗澡还会带一颗苹果，偶尔会带AD钙奶，因为洗完澡出来肯定是渴的，但澡堂供应的茶水都是开水，与其等它凉下来不如赶紧穿衣服跑回家喝水。

长大的过程中不知道是因为青春期还是自卑于自己的身材，有相当长一段时间我很抗拒去这种公共澡堂（当然随着家里有了燃气热水器，也确实没那个必要）。不过由于高中离家过远，被迫在学校附近租了个小房子，此时又没有热水器了。出于对澡堂的抗拒，当时甚至不惜第二天五点钟起床赶六点钟的早读，也要每周四雷打不动晚上九点半下晚自习之后骑电动车回家就为了洗个澡。不过这种生活也在高二某次雨夜我一头撞上电线杆之后结束了——之后在出租屋里增添了燃气热水器。

这种对公共澡堂的抗拒持续到了我工作第一年。当时疲于项目交付，单休是常态，甚至需要请假去过双休。某次不得不回老家搬家，"请"了双休假会了一趟家，可能是出于想放松的心态，去澡堂泡了一场，泡完出来买了一罐冰雪碧，喝下去的一瞬间，我瞬间觉得各种焦虑和烦恼都去他妈的吧。那一瞬间我发现在这里我可以暂时脱离现实，去想一些平时想不到的东西。于是去老澡堂泡澡虽然不是每次回家的固定项目，但至少每年会去那么一次。

也许只要这个澡堂一天不倒闭，我都会想着每年去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