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笙 第七幕 好大喜功（十七）

10月12日 云堤城 出云区 雨前路 雨花台站附近

 

 

“……谢谢！感谢各位贵宾的到来，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恭请，今日参与云堤城二十号轻轨剪彩仪式的嘉宾，他们分别是：云堤城市长蒋春文、云堤城城市管理委员会委员长何自明、云堤城公安厅厅长孔献仪、云堤城科学家协会副主席沈笠、静海区区长钱兴贤、出云区区长……”

沈笠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也会站在欢迎仪式上，而且是这么重要的仪式上，虽然在那场温泉酒店聚会结束后的晚上，蒋春文就打电话邀请沈笠来参加剪彩仪式了，当然就算蒋春文不邀请，他自己也会秉承着凑热闹的心态过去看看。本以为自己就是个站在周围围观的群众，在仪式期间可以先到列车上找个舒服的地方坐着，可到现场才发现自己要上台参与其中，其他人都穿着黑色的西装白色的衬衫，以及锃亮的皮鞋——而沈笠则是一身运动装、小短袖、外加一顶用于掩盖自己早上起来没洗头这个事实的鸭舌帽。

“你可不能穿成这样——喂，小王你过来，把衣服鞋子给我脱喽。”

望着沈笠的这幅衰样，钱兴贤立马从现场抓了一个年轻的公务员，逼他把他身上的西装白衬衫脱下来交给沈笠，于是两人就这么换了衣服，等到活动结束两人再换回来。虽然说云堤城今天依旧在下雨，可车站内依旧挤满了不少人。沈笠站在临时搭建的讲台上，放眼望去到场的人应该至少有六七百人左右，穿着黑色雨衣的警察站在街道两侧维持秩序，电视台的记者则待在转播车内调试设备——等会，今天的记者好像是杨萱伊，他不是应该担任主持人么？或许是因为这件事情很重要，她想亲身参与，便和台长申请去现场了吧。

无论如何，看到她出现后，沈笠感到心里很开心。

说道同伴……仇黎、庄学民、诺可则站在讲台前朝着他挥手，仇黎为三人打着一把超大号的伞，上面印着“我爱云堤城”的几个字样，庄学民则一只手拿着手机拍照，另一只手抱着诺可，而诺可手里则抓着一个棉花糖；不过她似乎对吃棉花糖并不感兴趣，她把棉花糖伸出雨伞外，让那些雨滴打到棉花糖上，变成一个又一个的小窟窿。

小孩子有些时候就是这样，总会做一些看起来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可对他们来说，这或许能够成为童年美好的记忆。

“喂……我什么时候成科学家协会的副主席了？”沈笠悄悄对身边的孔献仪问道。

“其他人都是某某某的谁，职位加名字，你光念一个沈笠就太突兀了，因为你不在静师大当老师了，我们也不能叫你静师大著名教师；所以春文给科学家协会打了个电话，他们就把你弄成了副会长——这是个闲差，就挂个名，你都不用理他们。”

“太好了，我反正也不想理他们，眼不见心不烦。”

——科学家协会副主席沈笠，可把我嘚瑟坏了。

沈笠看了看隔着她两个人的蒋春文，又看了看那个依旧在喋喋不休的主持人。

“……此外，让我们欢迎轻轨的两名著名投资人，他们为云堤城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两人分别是聚能生命科技有限公司的代理人徐振海，以及胜利集团总裁胜嘉良……”

——啊啊啊，徐振海也来了，还有那个胜嘉良，就像传说中的那样，他们三人组胜嘉良永远是出镜的那一个，云倧和昭雨筠则躲在幕后。

“嘁……大陆人，又想来云堤城做生意了。”

“蒋春文市长怎么把这群人放进来的？这停不下来的雨都不能阻止他们么？希望我们街道的代表别投她的票。”

“我听说好像是那个何自明搞的招商引资计划，他和那些信业人联合起来想抢我们的工作，一个个富得流油——要保持云堤城的传统就必须投蒋春文。”

“信业人怎么你了嘛？能不能好好说话？你分明就是嫉妒我们有钱——要我说，咱们的代表就应该投何自明的票，何自明的政策让大家的工资水平都提高了不少，小区的卫生也比之前好了不少，就因为信业工厂多，你们其他地方的人不就总说信业是个垃圾场么？”

“好了好了，哪有什么信业人出云人远山人……大家都是云堤人，别为这种小事情伤了和气。”

人群中传出一些不太和睦的声音，这些声音传到了沈笠的耳朵里，但他现在脑子里放不下这些事情，他只觉得自己现在牛逼坏了——不和睦的东西就见鬼去吧。

“……亲切的话语、真挚的情感、厚重的关爱、长久的友谊托起了一轮朝气蓬勃的旭日，白首雄心训大海，青春豪气走千山，云堤城必将开创新的篇章——剪彩仪式现在开始！”

代表们已经到了，他们乘坐着两辆大巴车，人数应该不超过一百，这群人想必就是整个云堤城所有的代表了。在仪式开始之前，沈笠从手机上了解过我国的代表制度，虽然云堤城是一个直辖市，但它却并没有诸如北京、上海、重庆和天津那样大小的规模，再加上人口的限制，一百人就是法律所规定的的代表名额。

他在人群中看到了丰若英，看来他们是先到身后的列车上等待，等仪式结束后沈笠一行人才乘上列车——话说列车上会提供上回我在市政大楼前台拿的那种口哨糖和小熊饼干吧……那种巧克力味道的又带点酸酸的口味，跑遍了整个云堤城所有的甜品店都找不到那种口味的饼干……

就在沈笠在脑海中胡思乱想的时候，一把剪刀递到了他的身前。

“欸？欸欸欸？”

那只手是蒋春文的手。

“这个隆重的任务就交给你了，沈笠博士。”蒋春文说完，朝着身前的人群大喊道，“请大家掌声欢迎我们云堤城的救星，沈笠来进行剪彩。”

人群中想起热烈的掌声——

沈笠手里拿着剪刀，看着眼前的那根带着红绣球的红色彩带，像是个木桩站在那里。

——我他妈在紧张什么？不就是拿着剪刀把一个带子剪断么？这么容易的事情三水小孩都能做到吧！

“去啊沈笠！”钱兴贤在后面推了他一把，沈笠差点站不稳摔跤。

——好吧……站稳了，只是把带子剪短……

他尽可能的把自己的脑袋放空，然后拿出剪刀，朝着那根带子伸过去。

——喀嚓。

又一阵掌声响起，沈笠成功的剪短了那根彩带。

“让我们衷心祝愿云堤城在以后的日子里一帆风顺、二龙腾飞、三阳开泰、四季发财、五福临门、六六大顺、七星高照、八方进宝、九九同心、十全十美、百事亨通、千事吉祥、万事如意。下面宣布：云堤城第二十号轻轨剪彩仪式圆满结束，请各位嘉宾登上轻轨，开始接下来的流程——各位云堤城的市民们，感谢你们的到来，每位到现场的市民都可以凭借云堤城市民卡，到月台领取特殊的免费纪念品……”

这是谁写的贺词！这也太老套了，沈笠此时已经在心里面调侃了这个贺词不下二十遍，这种贺词感觉只有那种上了年纪的七八十岁老头老太太才会喜欢——不过有句话说得好，审美就是个轮回，万一自己到那个年纪也会喜欢上这些东西呢？未来就是因为充满了不确定性才值得所有人的期待。

“怎么样沈笠？感觉如何？”

人群逐渐散去，钱兴贤走过来和沈笠聊天。

“我是一次参加政府活动，有些紧张……”

“没事，别紧张，我第一次也是这样，抽根烟冷静一下？”

“不不，戒了——”

“我去，你来真的啊？”钱兴贤没办法，只能将掏出来的两支烟塞了一支回去，自己点燃一根，“吸烟有害健康，能戒了最好，我嘛……我就先暂时不戒……等到了退休的年纪再戒也不迟。”

“嗨，沈笠——”庄学民三人小跑过来打招呼，“你做的很棒！”

“波西很腻害！”诺可说着她的娃娃音伸出大拇指。

“谢了——”沈笠摸了摸诺可的脑袋，“你们先回去吧，你们不是嘉宾没法和我一起，等结束后大伙在我家会和，咱们一起吃个晚饭。”

“别啊——那样就太没意思了——”钱兴贤突然搂住沈笠，“这轻轨可是有三节车厢呢，是最新的型号，多两个人又不会挤死——喂，老孔，再带两个没问题吧？”

钱兴贤朝着身后的孔献仪喊了两句，对方没有说话，而是点头示意。

“那就谢谢钱兴贤的帮助啦。”仇黎握着他的手感谢道。

“小菜一碟，对了——你们知道这二十号线会经过青雨湾么？那边的风景老漂亮了，咱们云堤城有着全国唯一一处的黑沙滩，可以看到海洋与陆地碰撞时的美感。”

钱兴贤俨然像是一个为初来云堤城的游客做介绍的导游，或许他退休了真的可以去当个向导，不过就以沈笠对他的了解，这家伙退休了估计会找个小洋楼，弄台笔记本电脑和电视机，每天点外卖不出门，就这样养老了——反正钱兴贤亲口说过他并不打算结婚，所以他不用在意别人的眼光，可以把结婚的时间腾出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所有人都坐上了轻轨，随着轻轨引擎的轰鸣声响起，这台巨大的钢铁匣子开始了移动，因为是全程观光游览，所以中途并不会靠站，必须得等到终点站列车才会停下，因此列车能够以平日运行时无法达到的速度前进。

沈笠和诺可坐在一起，仇黎和庄学民与之并列，徐振海、钱兴贤等嘉宾身份的人坐在最前面，而丰若英作为人民代表则和其他人坐在后面——虽然大伙并不能坐在一起这个事实让沈笠心里有些失落，但这可是十分正式的场合，自己的那些小心思还是放在其他地方好，比如带诺可看看远处的风景。

“博西！我们飞起来了！”

“那不是飞……我们只是上跨沼大桥——”沈笠顿了顿，改了自己说话的口径，“对对，我们飞起来了，我们现在乘坐的是灰姑娘的南瓜车，要带诺可去天空之城拯救一位被邪恶国王囚禁的王子。”

——真没想到我居然还会编故事。

故事编的不错，可沈笠并不知道，这一次的轻轨落成仪式，将会成为他自己，乃至于整个云堤城命运的转折点。

 

 

“……所以说，这也是云堤城未来发展的重要手段，云堤城各个行政区之间应该更加的精密协调，这也是二十号线必须要修建的原因——通过新增的线路，以及新投入使用的三车厢轻轨，来加强出云和远山之间的人口流动性；云堤城是一座岛，牡丹山坐落于中央，而北面的坡度又比南面陡峭……所以远山人想来其他地区办事或旅游都极其不方便——”

电车内，负责了此次二十号线建设工程的钱兴贤正在车头的座位上向众人发表着自己的讲话，沈笠没怎么认真听，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列车外美丽的风景上——清澈而宁静的雨水敲打着玻璃窗，又在车顶激起一阵有序的鼓点，这时他心想，要是此刻自己正好躺在床上，躲在暖和的被窝里，床头柜又一杯热腾腾的梅花茶，手里再揣着一个下载了最新电视剧的平板电脑，那该有多快乐？

只可惜，现在的生活中多了个诺可，沈笠一直搞不明白的一点就是这个小丫头怎么就那么喜欢看闰德宇主演的电视剧，那些电视剧的风评又不是很好，而且剧中大多数甚至都不是闰德宇本人参演而是由替身演员完成——还记得之前她在徐振海厦门的家里看的那一部武侠类电视剧，已经出到三百多集了，每次沈笠以为故事已经讲无可讲的时候，总会冒出一些新的东西来抓他的眼球，一想到那些一天到晚都在拯救世界忙着到处谈恋爱的大侠们每天都这么忙，他心里面似乎也对自己的生活少了些许抱怨。

“喂，那个家伙就是传说中的丰若英么？静师大的代表？”

“好像是……今年到底怎么回事？怎么选了个这么莫名其妙的人上来？”

“谁知道呢？那我们该怎么投票啊？”

“先观察一下其他人的动作，再看看丰若英的举措再说吧——我们只是个普通的技术学院，必须小心行事，前往别得罪了静师大的那群人……”

在沈笠欣赏窗外景色的时候，从身后传来窃窃私语，那些大学城其他学校的代表们坐在第三节车厢靠后的位置，丰若英则是坐在沈笠的后一排，他既然都能听清楚那群人在说什么，那丰若英肯定也听得见。

“真是的……这群人都是用脚投票的么？就不能有点自己的主见么？干啥事情都得看静师大的脸色，活该一直是三流学校。”丰若英身体前倾，双腿张开，将上半身趴在沈笠的椅子背上，用袖口捂着嘴轻声抱怨道，“一流学校抓教育，二流学校抓思想，三流学校抓纪律和卫生……要是还这么继续搞下去，大学城里静师大一家独大的局面谁也改变不了。”

在她这么抱怨的时候，钱兴贤已经讲完了他要说的所有话，接下来便是今天最为关键的环节，云堤城的市长选举——两个红色的投票箱已经被抬到了列车中央的第二节车厢，在场的一百多号人没有一个人发出声响，四下里只有电车引擎轰鸣的声音以及雨水打在车顶上的杂音。

“那么——让我们开始接下来的投票环节吧……在列车到达终点站前，各位都可以自由交谈，投票的截止时间就是到达终点站的时候，若在那时仍旧没有投票，将被视为弃权。得票率超过半数者，即可担任云堤城的下一任市长，下面有请两位候选人发表演讲。”

蒋春文和何自明相继上场，说是演讲……实则是一场双方的辩论赛罢了，候选人要相互发表自己的观点，推翻对方的观点，博得在场投票者们的信任，这是中国民主政治中最为重要的环节。何自明的辩论本领，沈笠已经有幸讨教过了，在那次的钓鱼活动中，沈笠就看出这个何自明绝对不容小觑，再加上钱兴贤给他讲的那个故事，以及眼前那家伙自信的表情综合来看，他是做了充足的准备来到现场的。

而蒋春文……

——说起来，我好像从来没见过蒋春文辩论时的样子。

想到这里的时候，沈笠才发现自己其实根本就谈不上理解蒋春文，虽说两人是朋友关系，可因为工作的原因，两人其实很少真的认真静下心来交谈过什么话题；就拿之前在自己家中的那次聚餐来说吧，春文似乎并不擅长于当一个“辩论者”，而更适合当一个“统筹者”——而且，他现在心中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明明只隔着几排座位的距离，可他却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好像越来越远。

“云堤城的历史……是一个奋斗的历史；海洋移民计划开展时，是为了缓解大陆的人口压力以及谋求新发展机会的一次尝试，云堤城的初代建设者们，在这样的历史机遇下，来到一座寥无人烟的岛屿，在荒芜的土地上建立起了这一座新兴的城市，他们靠着勤劳的汗水与坚韧不拔的决心，为我们的幸福生活奠定了殷实的基础，我们不能忘记先辈们做出的努力，云堤城唯有守护这一份传统，我们才能继续安稳的生活下去。”

首先发表讲话的是蒋春文，她的讲话是从云堤城的传统说起，也就是所谓的“云堤城精神”，代表着艰苦奋斗努力奉献的云堤城精神。

“可是，我们所有人都知道海洋移民计划的始末——我们是一群流放者的后裔，靠着艰苦奋斗的精神，我们创造了属于自己的经济内循环，依赖海洋贸易与运输创造了自己的财富，立体农业让我们不再依赖于从大陆供给的粮食；没错，云堤城富裕起来了，云堤城拥有了先辈们无法想象的今日，我们不能忘记是什么把我们所有人团结在一起。自从云堤城拥有了天气控制系统和立体农业基地、并以此为契机打造了属于自己的经济内循环生态圈后，大陆人羡慕我们所取得的成就——他们想要在云堤城做生意，挣我们云堤人的钱……我想知道！在我们云堤城遇到困难的时候，他们又在哪里！”

沈笠似乎有点看明白蒋春文的手段了，比起据理力争的方式，她似乎更喜欢通过调动观众情绪的方式，来达到参会者与演讲者共情的目的，列车上已经有人开始了碎碎念，沈笠回头望过去，那些情绪有些激动的代表们穿着的衣服几乎都一模一样，完全看不出他们来自于哪个行政区，不过用脚趾头都能猜出来，他们八成是特别仇视外地人的静海人或是出云人。

“在你穷困潦倒的时候，大陆人对我们冷眼相待；在你大富大贵的时候，他们却想来分一杯羹？我们云堤人不是做慈善的白痴，我们拥有属于我们自己的生活，拥有属于我们自己的雨文化，我们必须恪守云堤城建立以来的传统，正是因为这一番传统，我们拥有了富足的生活，今后也应当继续保持下去。”蒋春文顿了顿，等在场人们的情绪稍微缓和了一些后，继续她的演讲，“我知道，光说不做是很简单的事情，所以我也会相应的拿出可行的方案。众所周知，由于天气控制系统出现的故障问题，云堤城现在面临着终于不休的降雨，我们引以为傲的太平洋贸易枢纽功能正在丧失，鉴此，我们组建了‘云堤城止雨行动’专项小组来挽救云堤城的降雨问题，各位只要把票投给我，然后耐心等待沈笠以及他们的团队完成工作，我们就能恢复到以前的模样，我先说这么多，谢谢各位。”

春文的演讲暂时告一段落，轮到何自明发言了；话说回来，不愧是专业且严肃的选举场合，和自己在静师大经历的那次选举完全不同，还记得当时丰若英对垒楚立群，两人可以说是处在一种极度克制的情况下剑拔弩张，所有人都担心他们下一秒可能会在演讲台上打起来，而丰若英绝对会是率先动手的那一个。反观蒋春文和何自明的对垒，双方都非常有礼貌，他们不会在对方发表观点的时候打断对方的讲话，而是耐心的听完做一个优秀的聆听者，之后再当一个反驳者——这样的举动不仅仅是尊重对方，同时也是尊重自己的高尚行为，看着这一幕，沈笠心中不免暗自佩服二人的城府。

“谢谢蒋春文的发言——我想就云堤城的现状做一些总结……”何自明手中拿着一份演讲稿，但那份演讲稿上面是空的，什么内容都没有写，或许是因为在此之前何自明并没有太多在公开场合讲话的经验，所以他会在手里拿着一份“稿件”来起到心里安慰的效果，当然这只是沈笠的猜测罢了，“蒋春文阁下刚刚提到了我们云堤城所面临的的困难，那就是这一场永无止境的雨，没错，因为这一场雨，我们云堤城损失了太多：我们暂时失去了作为东方贸易枢纽的地位，无数停靠在港口的船只使得各项开支入不敷出，我也明白每一位云堤人都想要回到从前，回到那个没有倾盆大雨、能够操纵自然的时候……但我们每一个都应该明白，所谓的云堤城精神，不仅仅是努力奉献，坚韧不拔的毅力，同时还有勇于创新，勇于开创新未来的进取精神。若不是靠着创新精神，我们的先辈们就应该在大陆等死，一辈子过着清贫的生活，有人可能会说，唯有苦难才能促使人们进步；我想反驳这样的发言，歌颂苦难是愚蠢的行径，我们每一个人都应该享有幸福的生活——”

嗯……从对方的观点和政策切入，然后对其进行释义修正，该说不愧是何自明么？在应对任何情况的时候，都能够找到突破口。他明白此时此刻反驳蒋春文提出的“云堤城精神”无疑是打在座所有人的耳光，所以他找了一个对方不太会防备、而且也不容易防备的地方展开进攻。

“在云堤城的建城初期，先辈们是艰苦的，但和在大陆一眼望到头的日子不同，先辈们看得见未来，看得见未来的幸福，那个时候他们的生活是有希望的，试问在场的各位，如果不是勇于创新，用于开拓新乐园的探索精神，我们的先辈们会选择来到云堤城这个荒无人烟的岛屿建立自己的家园么？”何自明伸出一只手，指向车厢右侧壮观的城市群与高楼大厦，“我们是云堤人，我们拥有着其他城市无法比拟的创新精神，我相信在这种精神的鼓舞下，我们云堤城绝对不会在面对困难的时候坐以待毙，而是勇于创新，想尽一切办法渡过难关。说了这么多，我只是希望在座的各位能够从实际出发，考虑我们可能面临的最坏情况，而最坏的情况，当属这一场用无休止的雨可能再也停不下来。如果这样的事情真的发生，我们就必须为我们的经济转型做好准备——”

——雨不可能不会不停下来，我会想办法拯救云堤城的。

沈笠在心中如是默念道，将怀中的诺可重新抱到右腿上，他感觉自己的左腿有些发麻。

“我们觉得大陆人亏欠我们，大陆人觉得我们发了财就不要养育自己的父母——在座的各位都是来自各个地区的优秀代表，难道我们就要在这样的问题下一直车轱辘话和大陆人周旋吗？唯有合作才能有出路，我们不能凭借固执己见的想法做白日梦，梦想着还能回到以前的日子，引入大陆的优秀技术和人才，不仅能有效促进就业，创造岗位需求，还能够刺激我们的经济发展；往坏了说，经济改革完成，云堤城就不用依赖贸易枢纽的能力也能够应对各种突发事件；往好了说，降雨真的得到了控制，我们也多了一笔额外的收入。”何自明将伸出的手臂收回，紧紧抓住自己的胸口，“光说不练假把式，在竞选前，我作为云堤城的城市管理委员会委员长，已经在信业区开展了经济实验，通过和大陆知名企业的合作，信业区的经济在降雨的情况下依旧保持了增长的态势，这难道就不是一个有力的证明吗？我们不能够把所有的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我恳请各位投我一票，我保证，我一定会让云堤城变成一座全面发展的城市，我们的经济、教育、科研和环保，将会变得越来越好。”

“感谢两位候选人的精彩发言，下面中场休息十分钟，在此期间各位代表可以在投票箱进行投票；还没有决定好的人也请别着急，稍后将会进行双方的第二轮辩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