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流光 第一章 一切的一切的开始
夏日的太阳似乎永远没有落下的愿望。只有永不停歇追赶的黄昏的夜色，才能消去白日的万丈光彩。
城市的土地渴望着的、吮吸着的每一分热量，都在这片黑夜中全部释放。
这便是“滨海市”的夜晚。
作为全世界拥有对“魔法”最独特、最开放态度的城市，同时也是世界上唯一的魔法监管机构——魔法控制委员会的驻地，滨海市的特色就在于“魔法”，这项仅在大众面前实际出现过三十年，却已经从各个方面改变全人类生活的技术。
比如人们日常使用的网络，便是通过简易的法术设备与术式，再利用每个人生来具有的“精神力”，连接到覆盖全世界的网络上。
“解释起来很麻烦，但大概就是这样了。”身穿白色衬衫的年轻男人，向外国的旅人耐心讲解滨海市的一些特色，“还有，今天晚上在会展中心有大型的法术演出，如果感兴趣的话，千万别错过！去海边听完音乐会什么的也可以去附近逛一逛！”
年轻的男人也许因为太过激动而说不出话来了。来自遥远西方的旅行者歪了歪头，似乎对他讲的东西还有点疑惑。
这里是苍华国的特殊行政区，文化上和西方还是有所不同的。
和男人同行的另一位刘海偏长、显得有些阴沉的男人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会展中心离音乐会的现场不远，沿着海边往北边一路走就到了。”
在旅人连忙道谢并一路小跑走之后，阴沉的男人叹了口气。
“林言啊，为什么你还是会一提起和魔法有关系的东西就这么激动呢？”
“枫哥你知道的！我对魔法这种东西完全无法拒绝啊！”
穿白衬衫的林言急急忙忙地辩解道。
作为滨海市科技大学魔法与技术系的毕业生，林言对魔法这项技术的痴迷已经无人能敌了。
即便是他的同学兼好朋友徐枫，也就是他口中的“枫哥”，也没办法理解这种古怪的行为。
……虽然这俩人在魔法方面的研究在同龄人中间都已经是怪物级别的了。
“我说你啊。”徐枫说，“魔法虽说是一项技术，但绝对没那么单纯的。研究一下是可以，但可别……喂！”
林言无视了徐枫的话，穿过人海，向前跑去。
徐枫无可奈何，追了上去。
这里是滨海市人流量最大的步行街——意彩步行街，也许是取自“流光溢彩”这一成语。正如其名，夜晚的步行街永远灯火辉煌，是年轻人的天堂。
除了出售一些市场上比较普遍的衣服，美食或者化妆品，意彩步行街最出名的业务范围还是售卖各种与魔法相关的小物件或者设备——当然都是经过严格的审查之后才能出售的安全商品。
林言拽着徐枫晚上来到这里，就是为了他的设备大采购计划。
徐枫气喘吁吁地追上林言，走到一家特殊零件的零售店。
林言披上蓝色的运动服，大步流星地走进去，向店老板打招呼。
“宋叔，我来了——”
他高兴地打招呼。
这位宋叔是二位年轻人的老朋友了。从大学里第一次要求他们自己亲手制作小型、简易的法术释放装置时，林言和徐枫就开始来宋叔的店里买零件了。
宋叔作为零售店的老板，看着现在年轻人的朝气蓬勃，总会在感到开心的同时有些伤感。
毕竟老板自己上无老下无小的，伤感是不可避免的啊。还在上学的林言这么想。于是他和徐枫总是会在买零件的同时顺带和宋叔唠唠嗑。就这样，四年过去了，这三人已经完全打成一片了。
究其原因，主要还是滨海市公开的特殊种类的零件零售店就只有这么屈指可数的几家。宋叔在步行街开的这一家，还是其中规模最大、货物种类最全的。
徐枫对此一直觉得不大对劲，也许是老板水平很高或者后台很硬什么的，但这种念头总会在和宋叔谈话的过程中烟消云散。
因为宋叔真的是一个正大光明又爽朗的人。
“是小林和小徐啊。”宋叔笑着迎了上去，“今天也是来买东西的吗？”
林言点了点头，顺手拿起了他想要的晶体零件。
宋叔对站在门口的徐枫喊道：“小徐也进来吧，正好喝喝茶、聊聊天也不错。”
“小徐最近气色好了很多啊，是因为忙完事了吗？”
徐枫一边走进店里，一边说：“最近反而事情变多了啊……林言拉着我搞什么研发，整天都忙得乱成一团。”
说完，他苦恼地挠了挠头，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悲剧”的始作俑者林言对此似乎并没有什么想说的，反而是继续和老板聊起了天。
“宋叔啊，其实如果没有枫哥，我也不可能找到自己真正想做的事的，虽然不知道这事究竟能不能成……”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哎呀，小林，你也不用这么不自信啊！”老板急忙安慰道，“要知道，你可是全滨科大最了解法术原理的学生之一啊，完全不用去质疑自己的能力！”
徐枫点头，随后说：“毕业典礼的时候是谁自封滨海市明日之星来着的，不必这么快就来打自己的脸吧？”
“枫！哥！”
林言听到自己的中二黑历史后嚷嚷着回去合租房之后一定要给徐枫一点颜色看看。
而徐枫仅仅只是偷笑着，没有做出一点回应。
至少林言鼓起劲了吧。他这么想。
如果他真的能做出什么像他说的那样，改变整个魔法技术使用现状的事情的话……
根据林言在大三的时候忙里偷闲得出的结论来看，“魔法”早已伴随人类走过了数千年的岁月。
为什么这种东西直到三十年前才会突然被公开，并且在公开之后的一小段时间内就发展出了非常完善的体系，这是林言无论如何都想不出答案的问题。
在巨大的谜团面前，他不得不低下头，承认自己的能力不足。
现如今，林言想做的事情是进行对于魔法的研究与开发。
也许在他看来，这是探寻真相的道路。但这样真的可以给他带来什么美好的东西吗？
“也许可以，也许不行。而且更大的概率是最后输得什么也不剩。”
在徐枫问他研究魔法的意义时，林言这么回答。
“但是不去试试看的话，也许这辈子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
当时，林言锤子锤自己的胸脯，装作一副自己很高大威猛的样子。
但这个答案成为了二人的共同理念。
“宋叔，我们走了！”林言向老板告别。
老板仍旧是笑眯眯地挥挥手，看着两位年轻人渐渐远去的背影。
“现在的年轻人啊……”老板感慨。
沿着步行街走几分钟就到了海边。
滨海市之夜永远能满足人们对于城市夜景的所有想象。因为有着独特的海滨优势，城市的灯火与海面上的辉光交相辉映，如同流动的光芒被一双巧手剪成了各式各样的碎片，又被织成夜晚城市的衣裳。
人们常说滨海市是个少女，能被打扮得漂漂亮亮，自然景观的底子绝对发挥了极大的作用。
青翠的平原怀抱着宁静的海湾，不远处突兀的山脉使得这颗海岸线上的明珠不那么单调而乏味。
多姿多彩，这是滨海市的真谛。
二人在海边走着，享受着海风与流动的光。
毕竟沿着这条大道往前面走个三十分钟左右，就到二人合租的房子了。
林言在前面大步地走着，徐枫在后面跟着，二人说说笑笑，完全没注意到路上的情况。
毕竟滨海市的管理这么好，怎么可能在路上就出现什么奇奇怪怪的不明物体呢！
“啊——”
就在林言这样思考的同时，他被脚下的什么东西绊倒了。
这里的路灯非常不幸地坏掉了，他又非常不幸地没有看路。
他习惯性地往地上看去。
“这是什么啊？”他半惊讶半惊吓地大喊。
后面的徐枫本想提醒他“在滨海市没有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但当他定睛一看的时候，他也被吓住了。
是一位粉发的少女倒在地上，靠在桥边的护栏上。
从外表上来看，她大概是十七岁的样子。粉色的清爽短发上夹着橙色的方形发夹。身上的橙色马甲背心和里面的白色衬衫似乎是服务员的衣服。
但林言总觉得她出现在这里，有一种奇妙的违和感。
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林言的直觉这么告诉他。
不知为何，他的情绪已经变成百分之百的“惊奇”了。
徐枫愣了一会后，环顾四周，旁边是一片湿地公园，意彩步行街也在后面有二十多分钟的步行路程，不可能有什么服务员跑这么远在这里偷懒的情况。
徐枫首先打破了这份尴尬的沉默：“我们……是不是要检查一下她的情况？”
“是啊是啊，女孩子家一个人在晚上在外面，该不会是遇上什么危险了……”林言没心没肺地笑着，试图把少女叫醒。
林言温热的手碰上了少女冰冷的手臂，他本能性地把自己的手收了回去。
在这份信息顺利的传达到大脑后，林言被吓得向后退了一小步。
“手是冷的？”徐枫在一旁看着林言的反应。
林言点头。二人似乎遇到了一个大问题。
林言结结巴巴地发问：“我们在这里……会不会被认为……是杀人犯？”
徐枫摇头，同时果断地掏出了手机：“还是联系一下魔控委的人比较好，我刚刚隐隐约约地看见她的身上有一些法术的痕迹了。也许还有一点转机。”
然而，当他打开手机的时候，发现完全没有任何信号。
“是不是手机里面的法术零件出了什么问题？”徐枫上下左右地摇晃手机，怀疑是设备出了问题。
林言开始了他的回忆。
大约二十分钟前，他们从意彩步行街出发。此时徐枫的手机还能连接上法术网络。
使用手机这种不算特别奢侈的法术设备联网的条件有四条。
一，手机的使用者可以正常的使用简易的法术，使手机可以发出与接收信号。至少徐枫到现在没出什么肉眼可见的大问题，所以问题不可能出在这里。
二，法术网络是稳定的。林言远眺矗立在滨海市中心的那座银色高塔，在塔里的法术网络的系统应该没有问题，不然全城都会响起警报的。
三，手机没有问题。这一点他在宋叔的店里已经确认过了——他在聊天时为了展示他的想法，把徐枫的手机借来使用了简单的法术。
四，周围没有其他的强力法术，对法术信号的传播产生干扰……
“枫哥，注意附近的情况！”
林言在三秒之内得出了他的结论。
徐枫立刻察觉到了附近的异常，拉起林言向旁边跑去。
无数道亮蓝色的闪电从天而降，全部准确地击向原本徐枫和林言之间的那一片地面。四溢的火光昭示着法术的强力。
两位侥幸从被劈死的命运中逃离的男人在庆幸之余，更多的还是震撼。
地面上隐隐约约有闪烁的法阵，但在闪电被击中后消失了，完全没留给林言分析的机会。
林言擦了擦被吓出的冷汗，并看向那位靠在护栏上的少女。
于是他看到了更能令他惊恐的东西。
少女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她的双眼。
“我怎么会在这里……”她小声念叨着，并注意到了朝向她的异样的目光。
林言又向后撤了几小步，做出防御态势。徐枫仍把手机拿在手上，随时准备着求助——此时网络信号已经恢复了。
粉发的少女同样以怀疑的眼神盯着两位夜行的男人，非常不耐烦地发问：“喂喂，没必要对路上的无辜的机器人少女这么警惕啊！”
“我看起来像坏人吗？像吗？不就是‘啪’一下，倒在这犄角旮旯的地方，怎么还被当成什么危险人物……”
机器人？林言有些惊奇，但想起那位一直站在自己身边的朋友一直强调，“滨海市无奇不有”，还是没有放松警惕。反倒是一直觉得没什么能震撼到他自己的、和林言强调这句话的徐枫首先有点动摇了。
自称机器人少女的粉发可疑人物把她的视线集中在了林言的身上，上下打量着他。
即便这家伙的五官很标致，看起来就像个标准的好人，却还是不愿意相信自己呀。少女无奈地翻了翻白眼——她确实是机器，但作为一个机器而言，她的情感似乎有点过分丰富了。
“好好好，我投降，求你们不要拿这么敌视的眼神看着我这么一个手无寸铁的少女啦！”机器少女举起了她的双手，缓缓地站了起来，刻意的把“手无寸铁”这个概念重读了，“你们看，我才刚刚被那阵噼里啪啦的雷吓起来，我也是受害者啊。依我看，现在我们可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呀！”
她似乎有点自豪地看了看两个人的反应，然而这两个大男人好像有点警惕心过重了。
可能是被自己的第一印象误导，林言始终觉得这位少女并不可信，包括她的那些奇怪的解释在内。
站在较远处的徐枫反倒对粉发可爱少女的态度缓和了一些，但他自己也不擅长当另外二人之间的和事佬。
三人之间陷入了奇妙的误会的僵局。
“这种情况下，我还是做个完整一点的自我介绍为好……”少女有点郁闷地说。
不过她只在短短几秒内扫清了头顶上的阴霾，抬起头，挺起胸，并迅速地摆出标准的丁字步，说：
“我叫馨，馨香的馨，理论上来说是个‘人工制造出来的很聪明的智慧产物’——简单来说就是个机器人。”
“所以不要怀疑，我就是个铁皮造出来的、可爱又智慧的少女，怎么可能对你们有什么坏心思！”
——然后饱含着满腔的热情像上面这样介绍了自己的各种情况，甚至包括身高、体重、生日这种“储存在基本信息栏中的东西”。
结果就是把林言和徐枫听傻了。原来是他们把这个单纯又热心的小傻瓜想复杂了。
上来就自报家门什么的，只有单纯得像个孩子的家伙才能做到这种在常人眼中很离奇的事情吧。
“馨姐姐啊，别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林言完全瘫倒在地上，非常抱歉地回应这位在几分钟前还被以为是可疑人物的单纯机器少女。
徐枫也非常诚恳地向馨道歉。
馨似乎并没有把二人刚刚的敌意放在心上，连忙说：“不不不，该道歉的应该是我才对。当时我倒在地上一定把你们吓坏了吧……虽然我也没搞清楚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里。”
“诶？”林言和徐枫异口同声地惊讶地说。
馨尴尬地挠了挠头。路灯不知在何时已经亮起来了。她粉色的柔顺短发在路灯柔和的光线下显得格外亮眼。
“说实话，我之前的记忆信息什么的，不知道是丢了还是之前压根就没有，反正没有关于以前的任何事情的记录……”馨强挤出一份笑容，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直到刚刚那阵落雷。”
真是不靠谱啊！她在心里暗自埋怨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