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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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失踪

The Disappearance

翻译：Angel | 校对：wall

塔迪斯正处于一片荒原之中。这里砂砾遍地、巨石散布。荒原一直延伸开去，与一片难以穿越的密林相接。从门后往外看，左边是岩石裸露的低矮山麓，与远处的锯齿形山脉逐渐相融；而右边，森林的边界之外，一条宽阔平缓的河流正泛着粼粼波光。

狂风在荒原上盘旋着，发出低沉的咆哮，四周的空气寒冷干燥。眼前这副冷峻的景象令人生畏。

博士使劲吸了吸鼻子，开口道：“我可没工夫再同你啰嗦，小伙子。苏珊，我要去收集些新的样品了。”

说完，老人便大步跨到门外，神情自若，仿佛还在托特斯巷的垃圾场里似的。他一下就拐到塔迪斯后面不见了。

“祖父，要小心啊！”苏珊喊道。

“我们也出去看看！”芭芭拉跟着迈出门。

伊恩正要往外走，却一下子痛得龇牙咧嘴。“哎哟！”

苏珊立刻跑回来：“怎么了，切斯特顿老师？”

“方才摔倒的时候磕到了。小事一桩。”

“那您扶着我吧。”

伊恩于是把手搭在学生的肩上，腿脚僵直地挪了出去。门在两人身后关上。

伊恩一边走，一边打着冷颤，脚下的粗沙嘎吱作响。空气冰凉凉的，可却异常清新。举目远望，森林、河流和山脉层次分明、历历可见。

“现在你怎么看？”芭芭拉调侃。

伊恩摇了摇头。“我们肯定能找到合理的解释——肯定的！”

嘴上这么说着，但伊恩心里明白，唯一的解释只能是：博士所说的一切都是事实。早在他刚迈出塔迪斯的那一刻，他便不得不承认所见的一切皆为现实。

博士突然从塔迪斯后面冒了出来，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它还是警亭的模样。为什么没有变化呢？哎呀我的天，这可不妙！”他自语一阵，摇了摇头走开，又消失在一块巨石后面。一旁的伊恩目瞪口呆。

博士一边穿行于巨石之间，一边为塔迪斯不稳定的运作而发愁。忽然，他记起自己还要考察环境，又一下子顿住脚步。博士发现自己正好站在两块巨石间的隐蔽夹缝中，便打定主意从这里开始研究。他摸出盖革计数器、一个皮面笔记本和一支铅笔，接着捡起一块碎岩，仔细端详。

很快，他便沉浸于手头的工作，丝毫没有发觉就在巨石后面，有个身穿兽皮的野蛮人正牢牢盯着他。

与此同时，博士的同伴们也在塔迪斯周边谨慎地探索着。

芭芭拉发现一块大型动物的头骨半埋在沙里，便招呼苏珊一起将它挖出来。

“伊恩，你觉得这会是什么动物？”

男教师也过来帮忙，一起清理头骨上沾的沙子。

“我不知道。头骨上没有牛羊角，也没有鹿角。可能是马，也可能是鹿*——都有可能。”伊恩回头去看塔迪斯：通体蓝色、四四方方、与周围环境无法协调，谁也不能对这个矗立在沙地荒原中央的物体视若无睹。“太奇怪了。荒郊野外有个警亭。这根本就说不通。”

苏珊也瞥了一眼。“它本该改变外形，”她坦诚道，“但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它没变。”

“它本该怎样来着？”

“改变它的外观。”苏珊又说了一遍，“它变过一根爱奥尼柱**，也变过一顶轿子……现在它应该变成一块巨石或者别的什么东西才对。”

“你是说，这艘飞船会根据环境来伪装自己？”芭芭拉问。

“嗯，应该是这样的，但这次没有奏效。肯定是变色龙电路出了问题。”说到这里，苏珊站了起来。“这块头骨或许对祖父的研究有帮助……他去哪啦？”她手搭凉棚，张望了一圈。“祖父！”她大喊，“您去哪啦，祖父！”

无人回应。

芭芭拉看了看伊恩。“这会儿你倒不说话了。”

“所谓‘谦受益’嘛。我先前说错了，不是吗？”

“我并不比你了解更多，”芭芭拉说，“先是飞船的内部空间，再是突然来了这个地方……更别提福尔曼博士说的那些东西了。”

“他不姓福尔曼。他到底是谁呢？什么博士？兴许只要我们知晓了他的身份，这些谜题都能迎刃而解。”

“伊恩，事已至此，我们只能接受现实。”

“这样的现实也太难以接受了。我的意思是，我们所处的环境的确是亲眼所见，可这……”说着伊恩无奈地耸肩。

另一边，苏珊着急起来：“我找不见他！哪里都没有祖父的影子。”

“他不会走远的。”芭芭拉安慰学生说。

“我觉得很奇怪，刚才……我们好像被什么人……盯着似的。”苏珊又拔高音调，“祖父？您在哪儿？”

博士席地而坐，零碎的物件摆了一地。他一边全神贯注地检查一块长满青苔的卵石，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柄弯曲的海泡石烟斗***和一大盒老式火柴。

就在巨岩后面，卡蹲在藏身之处，着迷地观察着怪人的一举一动。怪人从“皮毛”下面拿出神秘的东西时，他好奇地倾身细看：怪人摸了摸其中一个物件——然后卡见证了一个奇迹！

卡抓着石斧起身，悄悄接近他的猎物。

“祖父！”苏珊再次呼唤，“祖父！”

远处的某个地方响起一声痛呼。接着是挣扎的叫喊。之后重归寂静。

“是从那边传来的。”伊恩喊，“快来！”三人朝声音的方向跑去。

他们没花多少时间，就找到了那片岩石环绕的区域。博士的旧毛皮帽掉在地上，旁边还有烟斗和笔记本；博士本人却消失无踪了。

“祖父！”苏珊尖叫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珊，不要慌。”伊恩大声说。

女孩奋力爬上身边的巨石。“我一定要找到祖父。或许在这上面能看得见。”

“好吧，但要小心。”

“伊恩，你看。”芭芭拉往地上指了指，悄声说。博士的盖革计数器躺在两人的脚边，玻璃已经碎掉了。

伊恩捡起仪器，端详一番。“已经完全报废了！”

“或许他只是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芭芭拉犹豫着猜测，“接着他可能就匆忙跑去调查了？”

伊恩又捡起博士的烟斗。“匆忙得连这个也落下了吗？”

“唉，那照你看来是发生了什么事？”

“照我看来，可能他发现了什么东西，一高兴就去追赶了。”伊恩说得很慢，“但还有另一种可能，就是被他抓走了。那声叫喊并不像是因为兴奋。”

苏珊从巨石上跳回地面，对两位老师说：“我什么都找不到。哪里都没有他的踪迹。”她满脸写着不安，“祖父出事了，我就知道。我们必须要找到他。”

见苏珊已经近乎歇斯底里，芭芭拉只能劝道：“苏珊，要冷静，慌也没有用呀。”

但女孩没有听进去。她弯腰拾起笔记本，“他连笔记本都丢下了！”

“不少东西都遗落在这儿了，”伊恩说，“有帽子，烟斗，笔记本，还有盖革计数器……”

“或许他只是暂时放下这些东西，然后到别的地方去了。”这么说其实只是想安慰苏珊，就连芭芭拉自己也不太相信这个猜测。

苏珊使劲摇头。“不对，不对。祖父的笔记本是从不离身的。笔记本太重要了。因为里面有好些飞船机器的密码，还记录了我们的旅行足迹，他决不会丢下笔记本就走掉。拜托了，老师，我们必须去找他。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我的感觉不会有错。”

“我们肯定能找到他的。”芭芭拉安抚道，“他应该走得不远。”

“苏珊，那边都有些什么？”伊恩问。

“只有一大片树，我猜那是森林的边缘。但树与树之间有一个缺口，看起来像是一条小路。”

“好，那我们先去那边看看。”伊恩收起博士遗落的东西，把坏掉的盖革计数器放回地上。

他刚放下计数器，一下子顿住了。芭芭拉好奇地看着同事拍了拍沙子。“怎么了？”

“这沙子。它很冷。都快结冰了。”

伊恩直起身来，带头绕过巨石。

部落的山洞里，扎还在摆弄他那一小堆烧焦的树枝，而赫眼看他做无用功，心里暗暗着急。旁边立着一道魁梧的身影，留着灰色的络腮胡，此人正是赫的父亲霍。他正怀疑地审视扎的一举一动。“卡说，在他的故乡，他是首领，经常造火。”

“卡是个骗子！”

“卡说，他从故乡走出很远，因此忘了如何造火。他还说，要不了多久，太阳之神日就会给予启示，他就能为我们大家造出火来。”

“卡的族人都因之前的寒潮死去。”扎咬牙切齿，“若是他没有找到我们，他也会死！”

“卡还说了什么？”赫问。

“他说，日只把造火的秘密告诉首领。”

“我是首领。”扎哼了一声。“日会告诉我。”他盯着那堆灰色的余烬，显得十分激动，“我是首领的儿子，是伟大的造火者的儿子。父亲没有告诉我，如何才能将火焰注入树枝；但很快我自己也能发现这个秘密。”扎抬起壮硕的拳头，击在自己的胸口。“卡来了，但我没有杀他。我还让他和我们一起吃饭，在我们的山洞里睡觉。”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几乎是在怒吼。

“难道我必须洒下鲜血，才能得到大家的尊敬？”

一阵欢呼自外面传来。“是卡！卡回来了！”

“卡为我们带回了猎物！”

扎抄起石斧，奔出山洞；霍跟赫紧随其后。

山洞外面，卡正被一群兴奋的人簇拥着。他的肩上扛着一个奇怪的生物。在众人的注视下，他把那生物丢到一块平坦的巨石上。

部落里的人都围拢过来，又好奇又兴奋，叽叽喳喳议论不停。

扎从人群中挤出来，看了看躺在石头上昏迷的人。“这个生物以前从未见过。卡，你为什么带它回来？它能吃吗？”

卡挑衅似的瞪回去，长满胡须的脸上洋溢着胜利的喜悦。“扎，伟大的造火者的儿子，竟会害怕一个老人？”

“不。扎无所畏惧。”扎说着，还拿脚踢一踢老人的身体。

“那么，扎的双手何时能造出火？”

“一切只凭日的定夺。”

卡放声大笑。“日只眷顾强者。而强者，能令日服从他们的意愿。”他夸张地指向巨石上的人，“日为我送来了这个怪人，作为祂降下的恩惠。这个老人，能让火从手指之间冒出来！”

人群中敬畏的低叹此起彼伏。

“我看见了！”卡喊道，“他的身体里充满了火。烟从他口中冒出来。”

“满口谎言。”扎冷笑。他俯身，用手指去戳俘虏，“这只是一个穿着奇怪皮毛的老人。”博士突然呻吟起来，扎连忙倒退几步。

卡注意到这一点，立刻乘胜追击。“扎害怕怪人；而卡不害怕。平原上出现了一棵古怪的树，那个怪人就在里面。若是扎看到它，定会逃跑；而我一直看着，还一直跟着！”

扎怒吼一声，朝卡扑过去。

卡躲开了攻击，跳到巨石上。“听我说！”

“让他说！”霍喝道，扎只好退后。

“我看到怪人的手指之间冒出火来。”卡继续喊道，“我想起扎，造火者的儿子。若是寒潮再次到来，若是你们还等着扎为你们造火，你们都会死。而我，卡，才是真正的首领！”卡指着他的俘虏，“我们并肩战斗，正如老虎和熊一样。我的力量震慑住怪人，他就躺下睡着了。我，卡，把他抬回来，为大家造火！”

人们齐声高呼，表示赞同。

“你们为何听信了卡的谎言？”扎喊道。

而霍答道：“扎有许多好的皮毛。或许他已经忘记了寒冷的感觉。”

“明天我就去为部落杀死许多的熊。”扎急忙许诺，“你们都会得到温暖的皮毛！”

霍打断了他：“照我说，明天你还会在这里，搓着双手，拿着干燥的树枝，要求日为你送来火——而熊，依然披着自己温暖的皮毛！”

人们发出毫不客气的嘲笑。

“我说到做到！”扎保证道。

“听我说！”卡高叫着，“造火者已经死了！扎，你不是造火者，你能做的，不过是将干燥的树枝折断。而我，卡，将令它们燃烧——我也将成为首领！”

注释：

*原文是deer。英语中deer泛指鹿；而hart单指公鹿，hind单指雌鹿。角是雄鹿的第二特征，仅驯鹿雌雄都有角。

**源于古希腊的一种柱式，较为纤细秀美，柱身有24道凹槽，柱头有一对向下的涡卷装饰。

***海泡石（Meerschaum）是一种珍贵的多孔矿物，质轻、散热性好，石质细腻柔软、易于雕刻。由海泡石制成的烟斗经过长时间的使用，在烟油和手汗的共同作用下，会渐渐从白色变成深邃高贵的棕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