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海海，不过尔尔

大爷，你这上面写的是七，即便我已经把嗓子扯到了最大声，但从大爷的表情能推断出他确实没听见。即便我的手毫米之差就触碰到了密码键盘，但我还是叫唤着“大爷，点这个”。作为一个年轻人，即便你是第一次站在ATM取款机前，你当然可以仅凭文字提示就轻松的取出钱。

在此之前，我从没考虑过我爷爷奶奶是如何拿着农业银行卡在乡镇的邮局里无措，是如何在满是按键的ATM机前发呆，是如何忘记密码却又不会写字的无奈...

的确，我对银行的印象还停留在《华尔街之狼》中小李子的疯狂，与银行的交集也只有在ATM机前按过几次密码罢了。青鸟计划上银行两个明显的大字让我心生期待，毕竟，谁不想跟钱打交道呢？上班第一天，我就因为一张不知道何为“老年卡”的业务而感到无所适从，唯一能做的就是取号顺便附加一句前面还有人在排队，你先坐在旁边等一会吧！正因为这句话让我浑身上下都充满了让老人等了一个小时的自责感（所谓“老年卡”就是社保卡，通常隶属于农业银行，不能跨行在柜台办理业务）不知说了多少遍“对不起”后，老人依旧面带微笑，即便取出钱后嘴里嘟囔着“现在，老人都该死，啥都不中用。”还没忘记说声“真好个大姑娘，谢谢你哈！”

我想之所以将社保卡统称为“老年卡”可能是因为这张卡是大部分老人的唯一经济来源，也只有年末时走进银行叫声姑娘“你帮我查查今年打了多少钱，都给我取出来”看到余额后或多或少说一句“比去年多点”“现在国家政策好了，跟早时候不一样啦”“有你帮忙就省的往县里跑了”...我能做的只有满声应和，心里却无味杂陈。

如何坐公交，如何坐地铁，如何在电影院看电影，如何一个人去医院看病…最近小张的如何如何系列爆火，在很多人的意识里这些不都是常识吗？但这些对于那些十八线小县城考上大学，第一次出远门的人来说这是大学教科书里疏漏的知识。但你更不能想象一个从没受过一天教育的人，那个人人都喊着的123，在她心里却没有一个具体的形象，只能在背后催促声下，被指着按键的窘迫。

兑换积分时的死磨硬耗，焦急等待时的破口大骂，领取免费对联的生夺硬强…我不能用小市井气来确切形容，毕竟身处母亲这个位置时，能做到的就是以尽可能少的前换来更大价值物品。并不是每个人都能享受在机器上点餐的麦当劳，不需用吸管的星巴克热饮…

奶奶说：“那能怎么办呢？都这样活一辈子了，不认字也活过来了啊”一个月后，我已经熟练掌握了叫号机，存款机的使用方法，也能熟练说出各种期限的利率，查询、打印、重置密码、绑定短信…我已经能说出数不清的业务，或者有了即便颤抖写字的大爷也能鼓励的耐心。

“奶奶，你要好好活，等我有钱了带你去坐火车，坐飞机，看山，看海，看瀑布…”

“好…”

此时，我忽然明白，人生海海，山山川川，不过尔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