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怪兽出现的证据
座落在东京世田谷地区的樱花岗中学占地不大，就算是说小也不过分，因为除了最近新换的体育设施和器材，其他各有作用的则都是用了四五年的，这倒是让这所学校里洋溢着挥洒汗水所带来的活力。也不能忘了那一片草坪和池塘的功劳，也总有人会在那里看着从有十几年不翻新的校图书馆借来的书（大家一致认为馆里非常整洁），有时还能看见几个人围着一块餐布，手里捧着一样的书在树下吃午餐，或者是一群正在用餐布角抹汗的不拘小节的少男少女们。管理这所学校的是一位看起来一点也不精干的小老头，看上去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他倒是很关心学生们的情况和意愿，这些都是他思虑的结果。他的旁边总有一位对他有各种不满的教导主任，就好像什么事情不按照她的意愿来就是违法。她不满的事情有很多，好比说她很不高兴总有人称呼她为“主任”，应该是“野崎久美女士”，最近她又不满了，因为他——校长先生林宪之介近日聘用了一个叫矢的猛的年轻男老师。
“樱花岗中学在招收老师这一块不应该随意，虽然工藤也不是又有资历又有水平的老师，但她绝对比矢的 猛好，这是我的立场。”教导主任老是这么说，这次她找的原因是矢的猛应聘时的话：“我想成为受学生信赖和喜爱的老师，成绩是次要的，重要的是他们会成为什么样的人。”“他在掩盖自己差劲的教学能力，可怜的工藤。”她又说。
“他一定可以的，为什么呢？”校长先生对着眼镜片哈一口气，“因为他是个有趣的年轻人。”他戴上那副傻乎乎的圆框眼镜，拍拍刚才放在桌上的报纸。
那么在大部分人的眼里又如何呢？或许他们会认同野崎主任的话吧，矢的猛的表现并不像一个循规蹈矩的老师。
“这个呢，就是我的座右铭。”矢的猛敲了敲黑板，犯春倦的同学也注意到他在上面写的字：一所悬命。
在打开教室的大门，迎接属于自己，以自己为中心的第一堂课的第一件事，就是请正在吵嚷的同学们安静。猛听到他们在谈论他，刚要问问是什么来表示自己很平易近人，眼神就对上了落语那双小眼睛，“啊，是你们啊，真是太好了，多指教。”他高兴地说。落语、super、fashion表情微妙地一起回答：“是。”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那开始上课吧！在这之前我想说些对大家的话。”猛的手指伸向粉笔盒。
“人的一生中总是得以一个目标来作为前进的动力，然后站在现在的位置上，不忘记自己最开始的感情，为了那个目标奋斗一生。即是说，用心的做好每一件小事，这是我所认为的作为人所需要的品质。”猛带着笑意长舒了一口气，脚下是教室中央。
同学们瞪开了眼珠子，托着下巴看着猛一步步走向窗户旁。
“我是一名新老师，对于我来说你们是新面孔，让我们在这教室里一所悬命吧！”
猛能听到教室里有细微的鼓掌声，以及博士准备说完的：“像个讲师一样……”正当声音开始加大时，猛注意到讲桌有一线震动。
“快趴下！”他吼道，话都没有说全。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从远处传来一阵轰隆声，猛的眼前开始晃动，地板上响起铁制水瓶当当的响声和书本哗啦啦的声音，super桌屉里的袋子呕出一地的水果。
显然这是地震，算不上有多强，但是至少它刚开始怒吼时，站起来的同学就已经站不稳了。可是，猛却一动不动地瞪着窗外很远很远的闹市区，那上头有一个环绕着淡紫色雾气的巨大黑影在浮动，就像剪影那样看不清具体的样子，也像皮影戏一样不自然地张牙舞爪，外形像一头恐龙，眼睛里闪着赤红的凶光。可是除了矢的猛外，没有一个人看得见。
“老师，你在看什么？”fashion溜出桌底，往桌屉里塞一本漫画书。
猛转过身，神情严肃。
“如果，同学们，怪兽出来的话，你们会怎么办？”
猛的意料之内，同学们发出稀稀拉拉，如同潮水般的笑声。
“只是一个小earthquake，怎么会是怪兽呢？”fashion边笑边说，班里的女生也都笑起来。
“这并不可笑！”
“抱歉，不介意我发表意见吧？”博士说。
“你说吧。”猛回道。
“老师，首先，怪兽已经有五年没有出现了，”博士似乎比猛更认真地说道，“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地震，造成地震的原因很多，好比说日本是处于——”
“嘿！嘿！博士快来！”落语打断道，“super的东西我捡不完，你一边帮忙一边讲讲这个——罐头的起源。”惹得博士看上去受到了冒犯。
“你们都不相信吗？真为难，好吧，那么，起立！”
“诶？”
“别丧气！跟着我，出发！”
“我们的樱花岗中学在体育运动这一块从不大意，围着草坪的黑白跑道可是运动健将们的罗曼蒂克，真是太美妙了！你说是不是，主任？”一个长得像fashion一样可爱，有着波浪般短发的女子对着教学楼瞄准田径场的窗户说，她看上去就像一个正在读初中的学生。
“也许吧，可是就算校运会前只是准备一下也能拿到名次，不是吗？话说回来，”教导主任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生活老师，请你做好你自己的事情，不要整天说一些和实际不切合的话，行吗？”
“我知道了……”
教导主任右手握住左手臂，架在腹前离开了。
“啊，真是无法理解，这个古板的女人。我叫山口，山口 侬。”她微微仰着头说，“不过我也不介意他们叫我‘小侬’。”
“不过，她是真的没看到矢的猛老师吗？就是新来的那位。”
“管她呢！”
“老师！剧烈运动会导致体内供氧不足最后窒息的！”
矢的猛这才想起来他已经到达了目的地，他回过头来微笑，同学们也停了下来。
眼下是一片发黄的草地，可是几乎连草也没有，像油腻的中年男人头上的几根毛发，每一棵树都比外面的难看许多，简直就是躲在公园里的瘾君子的姿态，还有一股极其难闻的发酸的汗臭味。
“诶哟，super你身上的汗味真重！”落语捏着鼻子说道。
“你也好不了，嗯，话说这里大概是闹市了吧？”
“为什么要来这么远的地方？这地上的草像被狗啃了一样。”fashion也接着说。
每一位同学此时都是累得气喘吁吁，像是站不起来的样子。体力稍微好一点的同学看上去对自己站起来而不是趴下去的另类表现很尴尬，于是干脆所有人都坐在了地上，有的在喘气，有的在哈气，有的在叹气。
“老师，这又不是体育课，为什么要长跑啊？”fashion挥着汗跳出来说，她看上去还有些体力。
“什么呀，仅仅只是这种程度就不行了吗？你们可都比我更年轻啊，嗯？”猛看上去已经没有了刚才告知怪兽一事的严肃。
“更年轻意味着饿得更快哦，现在的人都这么麻烦的呐。”落语叫道。同学们发出一片笑声，这让猛觉得气氛缓和了许多。
“那么我就不卖关子了。你们刚才不是说怪兽是不会出现吗？”猛双手叉着腰缓缓走进同学们中间。
“哈哈哈……是的！”
“可这一块平地就是证据啊！”
这并不奏效。
“呃，怎么了吗？”同学们才都站了起来。
这样的回答还真是让人不知所措。
“诶……不明白吗？”猛略感失望地走出人群。
“你们看，明明正值春季，可是从这里开始的地方却仿佛被抽去了灵魂一般，好像马上就进入了冬天。”猛挥手指着这一块平地。
这时一片叶子成为了猛惟一配合的听众，从一棵看上去苍老无比的树上凋落下来——这也是最后一片。猛的手正好落在叶子上，同学们控制不住抖下一阵傻笑。
“这只是除草剂的效果而已，不是吗？”博士看上去很严肃的发出问题，“在没有充分的证据的情况下，就算是真的我们也有权利保持怀疑。大家说是吗？”
“是——的！”同学们拖着长音回答。
猛突然认为，他们一定是习惯了才会像开玩笑一样回答，他觉得自己在“和同学们打成一片”的丰功伟业上已经有了成效。
“那好吧，”他揉揉博士的头发，博士西瓜一样的脑袋竖起几根发丝，“既然如此的话，那就由你们去找证据吧，俗话说眼见为实。
“好了大家，都给我把干劲找回来！好好地在这一片搜寻。”面对同学们似懂非懂的神情，猛扯着嗓子叫道，“植物、矿物、动物，只要疑似怪兽活动根据的都可以拿到老师这来。拜托了大家，这也是理科学习的一部分。好吗？”
连博士也没有再说什么，同学们就全都走开到四下去完成任务。可他们肯定是没有尝试过的，因为他们不是挠头就是打哈欠，看着他们像无头苍蝇一样不知道该如何下手，猛感到很无奈。
或许我应该说得清楚一些。这大概太荒唐了，可他们还是照做了，是因为我是个陌生的老师吧。猛想着，又蹲着向前几步。
“连这一块石头也变色了，到底是怎么回事？”猛半蹲在地上自言自语，轻轻的揉搓手里的碎泥，然后拍干净手掌的灰尘。
“老师！”
“这就是怪兽通过地底的证据啊……嗯，怎么？”
突然站在猛面前的是一个中等个子的少年，眼睛里闪着一点点光。“不好意思，老师。”他看上去似乎有些兴致，但还是礼貌性地说道。
“啊，不，我才应该道歉，抱……”
矢的猛突然注意到，这个少年手里有两块石头，一个变成了古铜色，一个变成了红色。
“诶，难道说你也？”猛突然就把脖子伸向前，看看少年手上的石头。
“是。不对，不完全是。”少年看上去不好意思地说，就好像怕被远处的朋友们听到。
“我知道，哈哈哈——！”
离他们俩不远的地方，一年E班的学生们还在平地上玩耍，很显然他们并没把猛的话放在心上，更不要说还有什么学习上的任务。
“老师，其实我认为你的想法有一定的道理，事实上我对这些也有兴趣。”
“真的吗？”猛有些意外，“我可不是说说而已的。”
少年把头昂起来，“是的，老师，说出来你不相信，我的名字叫大岛明男喔。”
“我怎么会不相信你的名字，”猛感到有些好笑，“那么......”
“其实我认为，这个和——嗯，大概多少个月前的那件事有关。”明男故作神秘地说道，好像是告诉猛什么不可外传的秘密，贴近猛的脑袋，“宇宙人被打走了，却留下了秘密武器怪兽，你看这个石头不就是决定性的evidence吗？UGM绝对猜不到，但是我知道是这样的。”
“可是明男君，UGM后来是有搜查过现场的，这一点你不知道是不是？”听他说完后补充道。
“可是老师，宇宙人能从那么远的星球上来到这里，他们的科学一定比我们强多了，虽然我更对怪兽学问有所研究，但是在这个领域也是有所了解的。”明男就好像是刚刚了解新领域知识的学者一样迫不及待地讲个没完。猛虽然保留意见，但还是打算听他说完。
“明男，你的想法很有趣，在过去的报道中也确实有和你的想法类似的情况，那么你有没有兴趣听听我的见解？”猛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明男点了点头，于是他说：“我在来樱花岗中学任教前，就接连跑到世界上的很多地方，都发现了怪兽出现的迹象。我坚定的认为，那些丑陋恶劣肮脏的想法、仇恨或是怀疑等人们心中的负面情绪结合在一起才会出现怪兽的。也就是所谓的‘负能量’。”猛一字一句地说道，不时看向远方的天空，“并且，现在这个世界，充满了这些东西。我才选择了这个年纪的你们。”他又把手搭在明男肩膀，而明男脸上又是一副涉及新领域的不解的表情，眼神不时往远处的同伴看去。
“老师——”fashion突然在不远处叫道，把猛吓了一跳。
“老师，已经下课了哦。”super跟着说。
“说是要找怪兽的证据，其实就是来挑逗学生的吧？我看哪，还是诺贝尔博士的博士君在这方面有研究。”落语也接着话茬，他看上去像是被fashion教训过。
“你闭嘴啦。”博士马上打断，他手里抓着还没做完笔记的小册子和一支铅笔。
“不是这样的，好吧，快回去吧。”猛感到很难为情地说，方才他还想讲些什么，不过转念一想，或许不太合适。
同学们在落语大叫一句“自由了大家！”后都集中地朝一个方向走去，井然有序又说说笑笑，猛看着他们若有所思，然后跟上同学们的脚步。Fashion他们站起来，走过猛旁边时会低下身子对着猛的侧脸说再见，最后一位的明男也学着他们的样子，不过还添上一句“谢谢老师。”这让猛不禁扑哧一笑。
“哎。”他加快了脚步，好看清楚同学们的情况，到了一个十字路口时才走到了前头。
等走到学校不远外的青叶公园时差不多有五分钟了，猛能听到耳朵后是fashion和她的姐妹在高兴地唱歌，猛能明白是公园旁难得能娇艳开放着的花朵打动了她们的芳心。班上的男生们起初还说些嘲笑的话，转接着，大家也都哼起歌来，在路旁轻轻跳着走，化成一道风景线。
猛听着这些他们的声音，心情舒畅了不少，走到青叶公园中间的草丛旁时，只听同学们分明地唱起来：
樱花飞舞，
落叶蜷缩，
是要化作尘土吧？
青青绿草上却不见欢声笑语。
溪水潺潺，
小河过隙，
是想快些逃走吗？
可是现在什么也抓不到了啊。
唾沫四溅，
粉笔吐灰，
是讲课的老师呀。
如今这些都存储在脑子里了。
转眼间成为陌生人，
真的让人很不甘心，
樱花树下的回忆啊，
请化作微风雨雪吧。
“不对不对！最后歌词好像唱错了！不，是真的唱错了。”fashion突然叫道。
“没关系，反正我们只会唱这一段。”落语说。
“什么呀，太过分了。”
同学们谈笑风生时，猛再看到后方的草丛目测也才有十几米。因为这首歌，他们八成已经迟到很久了，猛不由得担心起会不会又被主任训斥。
“说起来，老师你要学这首歌吗？”班上的上野同学插话。
“这个啊……”
“这是上一位老师教我们的。”上野旁边的学生佐藤接道。
“这首歌不太符合现在的情况吧，不合适。”博士说。
“可我就是喜欢。”fashion不依不饶地继续说。
“好了，快点回去吧，快要上课了。嗯？”猛拍拍博士的肩膀，眉毛扬得高高的。
“别跟我道歉，要道歉就跟福山老师说吧。”
“是，主任。”矢的猛又微微鞠了躬。
“允许我说一下，矢的猛老师，总结一下你到现在的种种表现，可以说，你是一个不被信任，不被尊重的老师。”
矢的猛才刚刚为迟到了大概十分钟而影响到学生们上福山老师的语文课而向野崎主任道歉，对此他发自内心的感到羞愧和内疚。他感到脑子里的信息一团乱的时候，这句话恰好把这些想法全部删除了，同时就好像轻微的爆炸一样在里面四散，眼球受到了刺激。
“为什么这么说？”猛终于把头抬起来，从上往下看着野崎主任直勾勾的眼睛。
“哼，才开学第一天就玩这么多的把戏。把学生擅自带出学校什么的，说什么是要去找怪兽出现的证据。你这样子家长会投诉我们不负责任。”野崎主任不断往正在办公桌上看着他俩的京子老师看去，又很快游回猛的视线，可并不像是在注意京子老师。
“这样子也算是老师吗？”她很不礼貌地竖起食指，指着猛的鼻子。
“但是我是想……”
“没有但是！能把应该在教室完成的工作搬到野外，你为什么总是这么不一样？作为老师，你已经不合格了。”
猛嘴唇抿成一条线，吞了一口唾沫。
“那么下次就劳驾你注意一些吧，不要再有下一次。”野崎主任终于肯把话放下。
下课铃声叮铃地响了。
“对了，关于工藤……”野崎主任似乎还想补充。
“那个矢的猛老师——抱歉主任——真的有怪兽吗？你真的很喜欢对吧？”京子老师忽然带着勉强的微笑站起来问，不自然地手抓着手。
“这个还不能肯定，日本……”
“怎么可能会有啊！”野崎主任语气像是责备。
“是......”
“那么主任，难道我就一定要局限在教室里吗？就是为了不和别人有区别？”猛又一次问道，就像是小孩子一样不依不饶，“还是说工藤前辈也是这样？因为是这样我也必须这么做？”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野崎主任把眼镜往上提，“或许你没有理解我的话，我是说，你如果不满意作为老师的工作，就请高尚地去游乐园去给所有人嘲笑，然后在台上讲讲你和怪兽的甜蜜故事！”
这句话对于猛来说太难听了，京子老师捂住嘴。而矢的猛，他的嘴巴仿佛被人塞进一个个头不小的柠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