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世神通官方小说】The Rise Of Kyoshi 虚子崛起 第十章:The Spirit 1
“凯申师傅还要些时间才能恢复。”坚竹说，“在那之前，我们可以做些精神上的锻炼，为将来做些保障。好比一场土宗专属的修炼。”
这时有风，彭彭的绒毛被吹得乱遭，他于是又调整了一下它的鞍具。
坚竹、筠和虚子三个人一起出行，属实有些少见。他们骑走了凯申的飞天野牛，把燃姬和喜然留在了家里。三位土强族人因为同宗的关系，按理说应该比较亲近，但是在虚子这里却只会让人紧张。没有燃姬，也没有她母亲，他们的私自行动便有些天理不容的错觉。
她往下望，看着蜿蜒起伏的地势。据她所知，他们正在大陆东南边上的锡山山脉附近。长久以来，土强国一直将这条山脉当做稳固屏障，向南抵御那些会用水的威胁，比如东海的海寇们。
虚子依然不太习惯与坚竹平起平坐，于是只能由筠替他们开口询问。“师傅，”他小心地措辞，脑海中有个想法慢慢成形，“我们去那么远的地方，是为了唤醒神通相吗？”
坚竹嗤笑道：“滑稽”
“什么是‘神通相’？”虚子小声问筠。
坚竹敏锐的耳朵捉到了她的问题。“是一只矛。”他说，“也是一把盾。现任的神通在神通相中能够掌握历任神通所掌握的技能。神通相可以召唤宇宙间的强大能量，让神通作出几乎不可能的精湛御术。”
他的解释非常清楚。可是，他们失败了那么多次，为什么到现在才想到尝试？
“如果神通还没有修炼到一定水平，神通相只会让他失去控制，进而造成灾难。”坚竹补充道，“他们既会造成人祸，也会变成天灾。库鲁克第一次尝试显示神通相时，我们带他去了一个小而偏僻的岛礁，以免伤害到无辜民众。”
“结果呢？”筠问。
“这样说吧，当他眼中的神光熄灭，从天上的大水球再次回到人世间来时，那座岛已经不存在了。”坚竹说。“其他人用尽了浑身解数，不然当场就要命丧黄泉。正因如此，我不会冒激发神通相的风险。土族的神通开始排山倒海，那场面光是想想就让我浑身发寒。”
他往下飞了些。山脉的西边有些小点，那是矿井遗留的民居。褐色的地皮像是自然的皮肤病一般，吞噬着健康的绿色，替换了天然的风景。虚子想看看那些草皮会不会长回去，可是那些痕迹似乎是不可逆的。野草疯长，却与矿工的旧土严格地保持了距离。
彭彭降落在一座泥房子村庄的正中央。用御术建造这些房子的工人并不怎么用心，歪七扭八的，似乎表他们不打算在此处久留。从飞天野牛背上跳下来时，他们居然没有让这些房子坍塌，实在让虚子惊奇。
“这里是土系神明的发源地。”坚竹说。
筠把脚趾插入土壤中，用御术探索周围的环境，“不如说是一片废墟。”
“也不错。这里有位神灵因为环境破坏而苏醒，我们此行的目的便是拜访祂。我希望你们中的哪位可以帮忙缓解祂的痛苦。”
“可是与神明沟通的事是没有保证的。”筠说，“之前也有神通无法进入灵界。也有不是神通的人，比如凯申师傅，他也可以毫不费力地与神灵对话。”
“这当然不是万全之策，”坚竹回复，“如果是的话，我早就带你来了。”
筠皱了皱眉，没继续提问。虚子很高兴，筠最终还是和她心意相通。这座荒凉的小镇实在让人毛骨悚然，就像是史前生物留下的骸骨。
但另一方面来说，这些很快就会结束。这也给了她些安慰，毕竟她对神灵一无所知。在她看来，神灵就是无法被人窥探的神秘力量，得到灵性，即暗示着自己无法控制自己人生的事实。庙中摆放的贡品和熏香便是这种世界观的象征。她对神灵的了解就这样，不多也不少。
传说中，神灵是长相古怪的半透明动物，或者能开口说话的发光植物。这些传说可能是真的，可是虚子却很难相信。神通是人间与灵界之间的桥梁，坚竹心里的算盘就是这一点。筠会感受到神灵的能量——或是其他可以证明的行为——而虚子则会安静地躺在那里，假装努力地倾听她听不到的声音。
他们离开了彭彭，喂了它一些干燕麦，然后沿着一条小路走上山坡，沿着一条人为开凿的水渠。山路陡峭，筠难免想要走条捷径。
“师傅，我们明明可以用御土术……”
“不行”坚竹回答。
终于，他们看见山坡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露台，比下面的民居还宽敞，而且建造得更加仔细。整个平台堪称完美，只有一些空洞，可以看出这上面曾经运行过一些相当沉重的设备。
“坐到那中间去。”坚竹吩咐道。
虚子又起了些不好的预感，就像是与达贺佳共同踏入冰山时那样。莫名其妙的是，她现在正处在自己的土地上。
“快点儿。”筠催促到，“速战速决。”他似乎很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虚子跟着他走到了露台的正中央。
“现在不是夏至，但也快到黄昏了。”坚竹说，“一日之中，神灵最旺盛的时候就是现在。跟着我吐息冥想，筠，你多帮帮她。”
虚子此前从来没有练习过打坐，她甚至不知道该把哪只脚叠在上面、把哪只手放在哪条腿上。自己是该握拳？还是把手指掐成兰花形？
“差不多了。”筠说，“挺直腰杆，抬起头”他依然面对着虚子，就在离她不远处的地方，近到可以让她伸手戳他。
坚竹拿出一小只香炉，还有几炷香。“谁可以用御火术帮我点燃一下？”
两人茫然地望着他。
“看来没用。”坚竹说。他打了一只昂贵的火柴，点燃了香，然后往回走到了露台的边缘，笔直地站立，宛如日晷的指针。
空气中弥漫着甜蜜的药味，“你们两个，别睁开眼睛”坚竹吩咐道，“释放自己的能量，让它从自己身上溢出来。我们想让神灵体会到你的力量……对，让它知道，你能将这能量化形于外。”
虚子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控制能量，但是坚竹告诉过她应该放弃控制自己的想法，什么都不要想，让自己的身心融为一体……
这感觉真不错。
她的一次吐息仿佛能持续上万年，源源不断地从她心底的秘谭中抽出。她失去了平衡感，大地的拉力从四面八方一次传来。她在自己身体的寂静中摇晃，眼皮底下是一片空白。
山上传来一阵沙哑的声音，好像磨石之间没了小麦正在空转。
“不要睁眼。”坚竹轻声说，“去听，去闻。要自然地注意它们，让它们离开。闭上自己的眼睛。”
风儿又吹了一会儿，香味散去了。在恢复平静的过程中，虚子闻到了一股潮湿的气味，好像有些发霉。不过她并不觉得它难闻。恰恰相反，她觉得它很熟悉。
为什么呢？她思索着。当香味再次起来的时候，她不动声色地笑了。
“万一我们两个都不是，”她说，“两个都不是，那该是个什么样的笑话啊。”
“虚子，”筠说，声音有些模糊，“你要知道，必须是我们俩。必须是你，或者我”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舌头好像堵住了喉咙，根本说不出话来。坚竹还没有让他们两个闭嘴，这点也真是够奇怪的。坚竹总是要他们保持肃静。他还好吗？虚子自觉需要去看看坚竹的情况如何，这是她作为家庭成员的责任。她违背了坚竹的命令，悄悄睁开了眼睛。
筠正在专心致志地入定打坐。他刚才说话了吗，那一切都是虚子的想象而已吗？她试着转头朝向坚竹，但是却看向了另外的方向，直直地面对着眼前的青山。
岩石之中破了个大洞，出现了一条昏暗的隧道。洞口深处，有一只发光的眼睛与她对视。
她的尖叫声卡在了喉咙里，试图爬走，可是却连肌肉也失去了力量，好像自己的关节被屠夫切开了一样，连筋肉都被剔除干净了。
漂浮在山上的那只眼珠，几乎有马车轮那么大，是一种病态的、荧光的绿色。瞳孔之后充满了血丝，似乎在表达它的愤怒，好像随时都会在自己的压力下爆炸。
虚子徒劳的挣扎引起了它的注意，转过身来看着她。
筠！她在心里尖叫着。但是筠一动不动，呼吸平缓有力。
坚竹并没有被眼前的可怕神灵吓到，他恭敬地大声问候：“宵烛大人！”
“坚竹！好久不见。”一个亲切悦耳的声音从山川深处传来，回声打在山洞的墙壁上。那只眼睛在他们三个人中间巡了一遍，“你给我带了什么礼物？”
“一个疑惑”
神灵听到坚竹的会话，叹了口气。虚子仿佛听到了一种低沉的、嗡嗡作响的声音。“那个喋喋不休的商贾之辈，都是阿科起的好头。现在所有人都失去了尊重，随意跑到最长寿又最智慧的存在面前，要求得到问题的解答。我还以为你是少有的古风之士呢，坚竹”
坚竹僵住了，“事非平常。此二子中，有一个便是当今的降世神通。事关重大，烦请您告知到底是哪一个。”
神灵大笑，大地也跟着它一起颤动。“哦，是吗？尘世确实不堪入目。可是你得记住了，我要他们的血。”
虚子反复剧烈地扭动，可是身体却好像被坚竹下了药似的，几乎一点儿都没动弹，撕心裂肺的大叫也不过是几声喘息。筠的眼睛睁开了，可是只是一道浅浅的缝。
“我知道。”坚竹说，“我读过库鲁克的札记。您与多位神通的前世纠缠不清，在这一点上，没有任何存在比您的判断更具权威。”
一层黏液从山洞中爬出，流到了露台上。它和那只眼睛一样，发霉、腐朽，颜色也相同，慢慢地流向筠和虚子，地上的石板发出刮擦的声音，湿气中漂浮着尖锐的碎片，是发黄的牙根和牙冠。
黏液里都是死人的牙齿。
虚子害怕极了，甚至希望自己已经死去。心脏、双肺、肠胃都变成了折磨的工具，在她体内像动物一样互相撕咬。她渴望达到虚空，变成尘土……只要能结束这场酷刑。
当那团东西终于够到她的膝盖时，筠睁开了眼睛。他鼓起勇气向虚子扑去，推开了她，把自己的身体丢在了虚子与那怪物之间。当粗糙的黏液沾染到他衣服时，他惊讶得哽咽了。筠的衣衫后面绽出了一个潮湿的深红色斑点。
虚子的脚还在香炉边上。在筠做了那些事情之后，她的贡献实在是微不足道，但是这次她使用的是全身、而不仅仅是自己的声带在叫唤，并且踢翻了那只青铜鼎。燃烧的香灰落在了黏液上，缓缓熄灭。伸向他们的黏液触手因为高温而缩小，痛苦地嘶嘶作响。
筠废了好大力气才跪坐到虚子身边。
“你居然还能动。”坚竹说，眼睛里满是欣慰。
“毒药训练。”筠的脸色不是很好，“不然也太辜负阿玛克师傅了，不是吗？你不会已经忘记了我那么多惨无人道的训练吧？”
他们没有注意到脚边的黏液正在重新组合，缠绕在虚子的脚踝上，直到虚子感受到了钻入骨髓的疼痛。黏液已经用一排牙齿损伤了她的皮肤。她的血液进入了黏液之中，将一大片绿色染上了红晕。
筠看着虚子痛苦地皱眉，拉起她的手，想帮她远离神灵。他们的手掌紧紧相握，虚子甚至能够感到他们的骨头合在了一起。但是那个触手抓她更紧。
“是这个”神灵开口，“这个小丫头，她是降世神通。”
当神灵下达判断的时，虚子和筠正相互对视。她看见了筠的心裂成了碎片。
他一直在撒谎，用他的身体、微笑和语言在欺骗她。筠一直以为他就是降世神通，而不是虚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不是，自从冰山上的那次爆发，筠对虚子表现出来的善意并不是出于对另一种可能的接受——而是为了保护自己而疯狂拼凑出的铠甲。
那层铠甲最终还是破裂了，虚子看见了她从未见过的筠。那个被错认为慎用的男孩消失了，一点一点地消失在了虚无中。他的斗篷从肩膀上滑落，那些布料底下只剩流动的空气。
他放手了。
坚竹一眨眼便移动到了他们的上方。他用一面锋利的土墙隔开了虚子和黏液的触手，将虚子小心翼翼地拉到了安全的地方。
只有虚子。
他把虚子放在地上，转过身来，可是为时已晚。神灵的触手已经腾空而起，像一条蛇一样保护着筠这个猎物。山洞里的眼球又爆了几道血丝。
“你召唤了我，要我施以恩惠，然后又背叛我？”神灵的后生几乎震聋了虚子的耳朵。
筠！她试着叫唤。快跑！打它！救救自己！“降世神通”——根本没有意义。
坚竹摆出了御土的架势，宛如要出剑的侠客，“我不允许你向库鲁克的转世寻仇。宵烛大人，我供上了血肉，祭祀已经完成。”
“我说还远远不够！”
触手没有攻击坚竹和虚子，而是将筠紧紧缠绕。少年的脸色苍白如雪，四肢一动不动。虚子做过无数个一无所有的噩梦，而此刻是唯一的真实。筠是唯一能成为贡品的。
不！虚子摇头。求求您，放过他。
神灵往后一拉，筠跟着摔进了山洞，在一片黑暗中消失不见。坚竹向上挥了一拳，封好那个巨大的空洞。然后，虚子终于有力气开口
喊出了最炽热的火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