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 绝望 ：引言

文明并没有太多选择。不管它曾经经历过多少辉煌和耻辱。就像一个人，或一个小马，他们永远无法逃出自己的命运——就连打破命运，也是命运中所注定的。

V 绝望 ：第三十一章

莫凌走出房间，来到狭小的洗手间内。

他看着布满雾气镜子中的自己，用手上去擦了擦，注视着自己的眼睛——那双布满血丝的，甚至有些发肿的眼睛，说明自己昨跟晚丝毫没有睡觉一样。

浑浊的镜子，很快无法吸引他的注意力了。

那场梦，做得太真实——虽然他清楚那是假的，不应当去相信。但似乎……这个梦境，似乎是某些暗示。

又或许——它真的在预言什么？

不论如何，他现在的心情十分复杂。

“呃，莫凌……”是暮光的声音，“……你在吗？”

从声音中看，她昨晚也没睡好。

“做了场奇怪的梦。”莫凌直接开门见山，“很迷茫。”

“听上去，你昨晚过的不是很好……”暮光站在门外，揉揉眼睛，“我昨晚也遇到了一些离奇的事情……一股魔法脉冲，很强的脉冲，被我的角接收到了……似乎是某种古老的魔法……我曾经好像还接触过。”

她说着，又敲了敲脑袋，皱紧眉头。

“总之，能量很强……让我头疼了一个小时。”她说，又叹了口气，“非常，非常疼……我抱着头，用被子蒙着，想尖叫……但又怕吵醒大家。”

“天哪，不必这样……”莫凌用手臂支撑着镜子，说道，“你的痛苦不需要你独自扛着……我们愿意分担。”

说出这话，莫凌感觉很奇怪。像是违背了心中的什么东西，但心情忽然变得好一些了。

为了掩饰自己在思考这些没用的细节，他转移了一下话题：“对了，我梦到了6个水晶。”

有意地，他避开了其它看上去负面的事物。

“水晶？”暮光侧头，想了一下。

突然，莫凌的视线凝聚到了她的大腿上——

“……其中，就有一个那样的水晶。”莫凌瞪大眼睛，用手指着暮光大腿上的那个代表着天赋的标志，“这是怎么回事？我才刚注意到你们的后腿上都有一个不同的标记。”

“噢呃，那是可爱标记……在小马青春期会在本体发现自己天赋时出现，代表了每个小马所擅长的事物。”暮光解释道，“但我很不明白……你怎么会梦到我的可爱标记……”

“等一下……”莫凌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去叫云宝，碧奇她们来一下，我有种很不祥的预感。”

2分钟后，莫凌仔仔细细地，确认了他的预感。

那6块从血泊中捡起来的，黯淡的水晶，竟然是这6位小马所称的”可爱标记”。

 

道威尔起床了——当莫凌正僵在走廊中时。

“喂，同志，你咋站在那儿不动？”道威尔打着哈欠，睡意绵绵地关上了自己隔间的门——看上去昨晚又睡得跟死猪一样。

“你做梦了吗？”莫凌的语气十分复杂。

“咋了……”道威尔十分莫名其妙，“我就只是梦到了我小时候我妈带我上幼儿园的时光而已。有什么不对吗？”

“怎么会……”莫凌摇着头，看向他。

这时，罗恩斯的房间里也有了动静。

“咳咳……”还没等莫凌反应过来，云宝黛茜身后那扇门就被推开了——差点撞倒她。

“噢天哪……”罗恩斯突然说话了，“我昨晚梦到了一些……”

这时，他盯着云宝被撞到一边的大腿，面部表情凝固了。

“那个水晶，对吧。”莫凌看着他，不顾道威尔想歪了的表情，说道，“还有那个声音。”

罗恩斯没有说话。

他抱住脑袋，停顿片刻，走进了洗手间。

 

早上八点，大家这时候早就应该在聚城里面了。

然而现在连聚城的大门都还没过。

莫凌坐在驾驶室后面的乘员室里，和大家分析着昨晚发生的事情——他们很快发现，只有三位战门专员做了那个梦——而且是同一个梦，同样的内容；他们都问了一样的问题，得到了同样的回答；在同一个时刻捡起了同样的水晶。

几乎，是同步的。

而其他几位队友昨晚却丝毫没有任何情况。

再说6位小马，她们也非常惊讶大家会梦到自己的可爱标记，但除了暮光闪闪感应到了异样的魔法脉冲外，其他小马也没有任何情况发生。肖·查尔对此也是一脸懵，自己唯一能猜的，就只是某些心理疾病了。

“或者，是你们的AIU系统出了问题。”他补充道，“像暮光闪闪那样，接收到了什么奇怪的信息——不是魔法，而是电磁波信号，但似乎与魔法有某种关系——暮光闪闪接收到了它，但没法明白其中的内容，只是得到了它的能量；而你们三人，却完完全全地接收并解码了这个脉冲中的信息。”

车厢里，是片刻的沉默。

“这话有道理，”珍妮特忽然说道，“通讯系统确实在昨晚检测到了一些很强的磁波干扰。与你们做那个梦的时间相符。”

“可发这个信号的人是谁？又有什么意图？”暮光摸着自己的脑袋，心有余悸地说道，“总之，那信号的强度还不是一般地大。”

“我们现在可能没时间去细想这个……”莫凌摇摇头，“别忘了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去找BOCE的线人。”

“我怀疑……那个梦是在暗示我们……不要接触BOCE……”碧奇小声地嘀咕道。她的声音非常小，似乎谁都没有听到。“只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这一次的预感怎么那么微弱……”她心想，看着前方越来越近的聚城围墙，决心还是不提这事了吧。

 

……大西洋上空，一架无法被察觉的ISNA光学隐形穿梭机内，理查德正在赶往B-11区。那里是星耀基地中的一个机密地区——理查德在这里建立了他的临时科学小组，近期报告说有了一点进展。

来到撒哈拉沙漠南侧的一个小沙丘上，地面便出现了流沙的翻滚。很快，一个柱状的物体抬升起来，打开了旋转式的舱盖。等那个隐形的传送机缓缓降落进去后，又悄无声息地缩回了沙丘下。

 

“詹森，所有子系统都激活了吗？”理查德在4位黑色机器人的护航下，对其中一个机器人说道。

“系统激活正常，云作战功能已投入使用。只是过程中命令管理器检测到了一个错误，现已修复。”那个机器人传出詹森的声音，跟随着理查德急促的脚步。

“撤离计划的实施情况？”

“进度0%，各聚城政府未批准紧急撤离命令。”

“什么？这他妈的是在开玩笑吗？”理查德霍地止住了脚步，“给我强制下达这则通告，让全球所有人知道亚洲刚刚被外星人登陆了——不想死的话半个月内必须都给我撤离到星耀基地的避难所去！”

“事实上先生……容我提醒您——北美洲，南美洲防线也检测到了些许小马的袭击。次数不是很多，但需要您对此提高警惕。”

“妈的……那些小马诡计多端，恐怕又是要搞偷袭……给我加大驻守军力，严厉压制一切外星活动迹象！”

“先生，恕我直言——自从您与小马开战来，您的情绪开始变得不稳定，风险系统已经对您的指挥作出了警告——DBN算法将会过滤您的命令，并作出修改。”

“听着詹森，我知道你的系统非常完美，能够帮助纠正领导人的错误选择——但那仅仅是在正常情况下而言的。在现在这种危机下，请你——关闭风险系统和DBN算法行吗？”

“不行先生，我很抱歉，这是强制系统。您刚才的指令已经被修改为‘派遣核动力飞艇，前去支援亚洲战线’；‘增大美洲两战线的侦查和评估力量，而不是防御力。’”

“……好吧好吧，随你便！我要处理正事了。”

 

跨进那个隔离门，理查德的火气一下就消失了——应该说，是没法生气了——冰冷的空气，低矮的防爆天花板，手术台，几具盖着蓝布的尸体，闪闪发光的刀片……他干呕了一下，碰巧发现了旁边等待的一个女博士。

“先生，您到了。”她立刻和他握手，“我是项目负责人帕玛·爱丽丝。”

“你好……女士。”面对这个看上去十分阴森的主席科学家，理查德保持了礼貌，没有多说话。

“针对您提出的那个研究项目，我们双重分析了前线带来的一些小马的尸体，同时比对了凯林事件的研究资料，得出了一些大致的猜想和途径。”

她没有感情的声音回荡在这个低矮，宽大，空虚的房间内，掀开了一个手术台上的蓝布。

是一只陆马的尸体——被解剖了的。

理查德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安静地，听着帕玛的解说。

“我们在细胞采样中研究了它们的大致生命形态，与凯林事件中的资料吻合——它们依然是典型的碳基生命体，尽管染色体中多出了一些未知的元素。”她一边说，一边从尸体旁边拿起来一个装有水晶物质的培养皿，“这种类似硅和磷酸的水晶结构物体不像是一种可以成立的结构，它似乎……并不属于三维空间——

“您看……”

“好了，跳过基因方面的资料。”理查德挥挥手。

“嗯，明白先生。”帕玛没有一点反感，继续说，“所有小马的基因都是上述状况，接下来是关于骨骼的问题——资料中称因为行星重力不同，因此未测试出它们的骨骼强度——虽然我觉得这个理由很奇怪。不管怎样，我带着团队测出来了它们的骨骼密度——通过DXA测定，人类腰L2—L4 密度值为1228克每平方厘米，不比一个木质棒球棒硬；然而，小马的正常骨密度值却非常低——876克每平方厘米，如此轻，但强度却高得惊人——我没有用专业的仪器，因为通过一些简单的实验就能证明。”

说着，她让身旁的一个机器人抡起一个手术台下的那个金属棍，砰地一声砸在那个小马的后腿上——一个自行车车轴上的铝合金棍子，就这样弯折了23度。而小马的膝盖除了严重淤青和组织挫伤外，骨骼丝毫没有断裂。

“这很令人惊讶。”帕玛拿出一个文件，又开始说明下一项研究，“肌肉强度……这张表格可能说明不了什么，但请让我打个比方——我们都清楚蚂蚁的力量，让人难以置信——然而，这些小马，惊人的小马，肌肉蛋白中竟然发现了与蚂蚁的肌肉组织中雷同的物质，并且工作方式类似——小马不会体会到肌肉的酸痛感。因此，它们的肌肉爆发力和耐力远远超出人类几十倍，甚至许多大型猫科动物恐怕也无法与之匹敌——如果人被它们的后腿踢中，会飞出去几十米，或砸穿一面木质墙……”

“咳咳！”理查德不喜欢这个比方。

“……嗯，好的先生。”帕玛揭开第三个蓝布，“这是只独角兽——最奇异的生物。虽然独角兽在机体方面弱于其它种族，但其脑部组织是非常非常独特的……

“额叶区的前端衍生出了一个竖条的脑组织，螺旋状地夹在独角的中心——几个部门的核磁共振结果显示，小马的额叶区其实根本不是额叶区，而是一种很奇怪的，拥有独特神经系统的脑组织——另外，人类大脑根据布罗德曼分区大约有50个区域，正常情况下只有约10%到20%的区域处于活跃状态；而小马的大脑以同样方式分区得出的结果超过了一百多个区域，常规情况下有超过40%的区域处于活跃状态……我们在做模拟刺激的时候发现，小马的大脑能同时有40%的区域在活跃，并同时处理极多的信息……看上去，小马似乎能处理更多线程的任务，逻辑计算能力可以从多重方向进行，并难以受到干扰……”

“嗯，我想你的概括非常完美。”理查德点点头，用手整了一遍头发，“我希望看到你更多的研究成果，谢谢，今天就到这里吧——我已经有充足的信息去考虑对付小马了。”

没等帕玛回答，他就离开了这个压抑的地方。

其实，更多的情绪还是他心中的气愤——人类在这场竞争中似乎更像是猎物；而小马，才是那更高级的捕食者。

……羚羊无知地去顶死了一只豹子——猎豹群，是迟早要来吃掉羚羊的。

V 绝望 ：第三十二章

“詹森。”理查德在星耀基地内急促地走着，不顾那些士兵的惊讶和敬礼，严肃地对身后的机器人喊道，“我要修改最新的支援计划。”

“您好先生。”机器人再次传出了詹森的声音，“最新支援计划已经开始实施，请尽量不要做出太大的修改。”

“嗯，修改不是很大。但很重要。”理查德系了一下领带，些许郑重地说，“我现在明白了一些基本的，和小马对战的道理——他们，嗯，不是它们，而是他们——小马的军队比我想象得要更具有威胁，我现在明白了——撤销所有平时限制使用的武器和单位——让所有T级步行机甲，螳螂战斗机之类的资产不再受数量上限约束，所有基地均可自由部署，由云作战系统带领，攻击前线——让那些人以最快的速度把战局给我扭转回来。”

“确认命……？”

“是的，我确认！老朋友，我已经明白了规则——这是场弱肉强食的战争——我不相信人类会是被吃掉的肉块，凯林战役的结局永远不会改变——小马也绝不可能战胜人类——他们被我们打败过，这次也一定不例外。人类的科技永远是他们的克星——他们永远，永远，不可能翻身……”

“先生，这些类别的武器一旦不受约束，其在国际上产生的动荡不容小觑……”

“啊，老朋友，你也发现了——我是真的认真起来了，那些小马，别想毁掉我的荣誉——人类永远不会输给这些低劣的生物！他们的身体结构再强大，也照样得屈服于核弹下！”

“您的意思是同时批准使用联合国禁止的武器种类？”

“是的，核武器，光子武器，反物质武器，生化武器……全部给我用！往死里打！就像当年我们痛扁GCE的鬼影军队一样！把这帮外星马打回去，叫他们永远不敢再回来。”

“风险系统不允许您轻易使用禁武，武器吨级将有所限制。”

“那也足够对付他们了。”理查德又伸手系了一下领带，擦了擦额头因激动而冒出来的细汗，“毕竟除了这些，我们还有更高级别的资产能确保ISNA的实力不会被掏空……”

 

聚城里的街道十分混乱。

与战门专员们梦中的场景不同——大街上艳阳高照，热浪中满是繁忙的人流——每个人都很焦急。

大街上的车流非常缓慢，人们随意穿行其中。

“大家在忙什么？”碧奇看着窗外，对大家问道。

莫凌摇摇头说：“不清楚……就算是最繁忙的节日，也没见街上这么拥堵过。”

“难不成真的发生了什么事？”罗恩斯说道，“不是指那个梦……我是说，还记得我们在驶过黄河的时候看见了一队往这里飞行的直升机吗？”

“嘿，我好像明白发生什么事了！”驾驶室里，道威尔对大家喊道，“左前方的那个墙上贴着一张纸，上面写着什么……应急撤离。”

“你怎么看见的？”莫凌问他，脚下一边走过去，“那个墙可有点远。”

“车顶的瞭望器。”珍妮特转头，对后面说道。

莫凌来到驾驶室里，看向了那个显示器——

一张被随意贴在墙上的，被风刮得晃来晃去的白纸，十分清晰地写着一段字：

 

尊敬的市民们：

 

ISNA应急通知各国政府部门，夏威夷被不明入侵组织袭击，现已沦陷——军方正在竭力控制情况。但为民众生命财产安全考虑，亚洲和美洲已开始筹划疏散行动。ISNA已准备了一处避难所，位于撒哈拉沙漠腹地。

请所有公民近期将家中重要财物以及食物全部打包，将家庭成员安排妥善，做好随时应急撤离的准备。

最高撤离命令还未下达，请大家不要恐慌。

 

ISNA亚洲聚城中央办事处

 

难怪人们步伐如此急促。

这时候，几声争吵叫喊声从右面传来——是一家杂货店，有人打起来了。

“这里又怎么了？”大家的目光便移到了车子右侧。

有两三个人，在那个不大的店门口挥舞着拳脚。周围围满了一圈的人——有些是看热闹的；有些则是寻找拳打脚踢的空隙想钻进店里去的顾客。

“他们好像是在争抢什么。”莫凌拿出了一个望远镜，说道。

密集的人头中似乎有一袋面粉样的东西上起下落。

叫喊声，击打声，此起彼伏……

突然——殴打中传出了一声枪响。

有人尖叫了起来。但是街上的人群反应却总体不大，只有那些围观的人跑开了几个。

随后，一个人右手扛着一个袋子，左手拿着一把手枪，跑入了车水马龙中，顷刻间就没了踪影。

那个地上躺着一个表情十分痛苦的人，看上去是中弹了。

“天哪，”小蝶看见了这一幕，“我们恐怕得去救救他……”

几个队员面面相觑，没有说话。

“哦得了！你们就连这种事都不肯出手相救吗？”云宝飞在车厢里，几乎是有点气愤地说，“我知道，道威尔跟我说过人类社会很复杂，但这——这叫做复杂吗？如此简单的决定，你们却还犹豫——看！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正在咽气——连我们小马都会帮助多一双翅膀或多只角的同胞，而他和你们一样长着两双手两双脚——你们这都不肯帮吗？”

营地车停住了，一个拿着急救包的身影，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那冲出去的竟然是奥维娅。

大家都愣了一秒钟，随后才缓过神来，派出了肖和罗恩斯上前帮忙。剩下的和小马一起待在车里。

想当初……奥维娅在战场上可是连一个垂死挣扎的孩子都不会理睬的冷血士兵。

 

她飞似的穿过人流，熟练地右手一撑引擎盖，翻过了一辆车；最后跳上人行道，顺势蹲下，将那人的胸口翻过来。

“啊！”那个男人口喷出鲜血，红色的手紧紧捂住胸口——地上已经全是血了。

“忍住，不要动。”奥维娅命令似地说道，把那人死死捂住胸口的手掰开，左手拿出一个药剂，迅速注射进那人的胸膛。

“呃啊……”接着，那人再次咳出鲜血，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尽管，他的肺部已经受损，氧气交换效率基本没有了。

四周再次围满了人群——有拿手机拍照的，也有低声议论的。“让一让！”罗恩斯带着肖从外面挤了过来。

“咳咳！哎哟……我是个老头了，走慢点！”肖踉踉跄跄地跟过来，说道。

“帮我按住他的手。”奥维娅依然语气十分平淡，对两人说道。

罗恩斯和肖机械地点了一下头，便迅速上前，按住那个已经神志不清的人的双臂。

“我马上要注射强心剂，当心他的条件反射。”奥维娅一边说，一边把那个便携式注射器的隔菌套摘下来，瞄准那个人的胸口，一下扎了进去——

“唔……”这人像是痉挛了一下。

“好，他的命应该可以保住了。”奥维娅说道，手上的忙碌丝毫没有停歇——扔掉空的注射器，又开始在包里摸索着接下来要用上的东西——她知道那人的肺和肋骨之间可能还卡着子弹。

ISNA的专员用医疗包中含有极多的工具，几乎可以现场做一个小型手术。

她激活组织探针，组装到多功能手柄上，再拧上去一个自动钳，还有LED灯。就这样，把手柄的头端扎入那人的中弹伤口处，用底端的那个全息投影屏幕观察着探针的运动，直到，把那个子弹找到，然后用钳子夹出来——过程中，止血装置分泌的凝血剂，再配合十分细微，轻巧的动作，没有出现任何大出血或是感染。

把子弹夹出来后，她来不及清理手上的血，立马对伤口喷洒无刺激性灭菌剂，还有组织再生剂——当然，不是真的再生组织，而是由纳米机械虫迅速搭建而成的仿生上皮细胞结构，最后还是要被真正的功能细胞所代替。

肺部的那个缺口也应该被封住了。

“起搏一下应该就好了。”奥维娅将一个外形略像手电筒的东西压到这已经昏迷的人的胸前，随后，一道电击声闷响，那人猛地一下睁开眼睛，长大嘴巴，像是要喊出声来。

“肺部不要用力，不要大声说话。”奥维娅按住他的胸口，“那会重新撕开伤口。”

那人便闭上了嘴。停顿了几秒，慢慢地，他在三人的搀扶下坐了起来。

周边的人慢慢散去了。

他握着奥维娅的手，胡言乱语地抽泣起来——他想说感谢的话，但因为肺部的伤，所以音量很小。

罗恩斯在他后背拍着，示意他没事了。

一会儿，救护车才慢腾腾地到了——两三个急救人员抬着担架过来。却见现场已经没他们的事儿了——几个人先是一愣，随后便骂骂咧咧地回到了救护车上。ISNA专员的医疗器材大家都清楚，这人没必要去医院了。

“你没事了吧？”罗恩斯和奥维娅把他拖到店里的沙发上坐下，肖顺势问道。

“嗯嗯……咳，我想我没事了。”他一副小伙子的身板，声音沙哑地说，“谢谢你们……我差一点就死了。”

“他为什么冲你开枪？”奥维娅依然平淡地问道，转移开了话题，“你们当时在争抢一个面粉袋？”

“咳咳……”他咳嗽几声，说道，“鬼知道那人是什么不讲道理的渣滓！……我的上头叫我来买米粮，结果刚付完钱，那家伙就来抢劫……我如果空手回去，花了钱，头儿还不杀了我……”

“等下？你来自于其它地方？”罗恩斯着问，“你的头儿？难道你是一个组织的……该不会是……”

“嘘！”肖捅了他后背一下，“别把话说的这么快……”

“……我是聚城西边，靠近大西洋的那个拾荒村的人……”他双手支撑着沙发，往上坐了一点，“嗯，我想你猜对了……我是BOCE的一个拾荒人。”

大家对视了一眼，但没有直接表态。

“嘿真巧，我们正在找BOCE的线人。”这次，罗恩斯再次开口道——用他那种，“社会人”的口气说道，“有笔交易，希望你们的头儿感兴趣。”

那人本来走投无路，回去铁定被剥一层皮。但现在，他似乎遇到了一个补救的机会——带这些人回去的下场一定比空手回去好得多。他思考了一小下，便回答说：“好吧……伙计，我带路……那地方有点远，你们有车吗？”

“没有，”奥维娅径直回答道，“你觉得你可以搞到一辆吗？”

“靠……”他摸了一下鼻子，“咳，我是说，既然这样，你们要不还是先见一下我们城里的那个据点，头儿的一个下属——也是很阔绰的一个人，对你们的交易也许有兴趣。”他耸耸肩，眼睛望着别处，“毕竟没车的话走那么远是要走断腿的。”

“哎，怎样都行，带我们走吧。”罗恩斯扶他起来，往门口走去。

“嗯……谢了，我想我可以自己走……”他支撑着站起来，“另外，你们可以叫我阿刘，以前一直在废土上闯荡，文化不是很多……”

他伸出双手，肖先接过了他的问候：“嘿，听名字你像是个亚洲人——我们车上也有个亚洲的人，你俩是一个国家的吗？”

“……我出生在老挝，后来在中国住了一段时间，接着又去德国学过机械……但最后失败了。”阿刘点点头，“唔……我想一会儿我们有的是时间认识，咱现在先不聊这些了吧——那据点的人说没就没。”

他说着，带着三人在店内人们的注视下走出了店门。

“分头行动。”突然，罗恩斯的PDA接到了一条消息——奥维娅发送的。她走过他身边的时候，递给了他一个复杂的眼神——随后，她往人行道右侧一指：“你们先去上车吧，我有事先走了。”

接着，她穿过人流，来到街上，上了营地车。

罗恩斯先是愣了一下，但不会儿便明白了她的意图，带着懵脸的肖，对阿刘说：“她还有事情；我们用走的。到那里要多久？”

阿刘点点头，堆了个笑：“好吧，我们去也无妨。大概走个二十分钟吧。”

 

珍妮特上车，大家便指着那远去的四个人问道：“罗恩斯和肖跟着那人要去哪儿？”

“那是个BOCE的线人。”奥维娅双眼平视着人行道，回答，“我们跟上去，但不能被他们发现我们有车和这么多人——必要的时候，再带上小马现身。”

V 绝望 ：第三十三章

营地车还堵在那条街上，罗恩斯和肖都已经没了踪影。

“我们要不发射个探测器去监视他们？”莫凌坐在车厢里，有些焦急地挠挠头，“虽然罗恩斯很有本事，但跟着去恐怖分子的据点……怪担心的。”

“我记得我们车上有探狗无人机来着。”道威尔紧跟着说了一句，“那个型号是最隐蔽的无人探测器，这种情况下难道还不用吗？东西不用，就永远发挥不了它的作用。”

“不，先不要。”珍妮特抱着她的电脑说道，“探狗无人机可不便宜。”

“讲道理，探狗是ISNA最高级别的探测器。”莫凌补充道，“要是报废掉了，那可算是个不小的损失。”

6位小马此时正无聊地坐在一旁的桌子上，玩着不知道哪里来的纸牌游戏，珍奇还拿来了几杯奶昔。

“你都往车上带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莫凌心里正考虑着弹狗探测器的问题，顺口冲道威尔撇了一下嘴。

但随即，他忽然觉得这么说不好，便改口道：“咳……我是说，你还往车上放了制作奶昔的东西？”

“嗯，黛茜说她喜欢奶昔。”道威尔耸了一下肩。

“哈！看到没——”黛茜忽然从桌上跳了起来，指着道威尔朝各小马说道，“谁还敢说奶昔机是我自己偷偷带的！”

“好吧……你赢了。”苹果嘉儿右蹄拉下帽子，捂着脸说道，“那么，下一次我们赌什么？”

道威尔不禁做了个苦笑的表情。

“她奉献过的东西可远比一杯奶昔要多得多。”他看着窗外心想。

小马们说说笑笑，几个人也都逐渐放下了心中的担忧。

 

“什么？命令被驳回？！”理查德在星耀基地的一个高级办公室里，狠狠地锤了一下桌子，“所以告诉我，全球撤离计划到底要再被推迟多久？！我作为ISNA的领导人现在都到星耀基地了，然而那些该死的平民怎么还一个人影都没有？”

“各国政府似乎十分反对您的撤离通告。”还是他的机器人保镖，传出了詹森的声音，“我总结了原因，现在世界局势十分混乱——各国的政府状态似乎绝大部分都处于摇动期。一旦出现较大的风吹草动，或政治行为，各种突发状况就会随之发生——许多国家的政府已经无力承受这些状况。”

理查德摇摇头，坐回位置：“借口！全是借口……”

“不过，各专员基地已经发来最新消息，”詹森接着说，“现已有10组核动力飞艇编队从亚洲东部起飞，正在全速赶往中国海岸战线。美洲地区情况有所好转，外星马的攻击频率呈下降趋势。”

“等一下！”理查德伸出手，差点捂住那机器人的脸，“美洲地区攻击频率下降？”

“是的。”

“派遣机动性最强的侦察车队前往百令海峡，并在那里部署一个大队的守卫者坦克，分散至整个海峡的高地，展开守卫姿态；同时美国地区各ISNA基地伞兵部队全部24小时待命，一律携带夜间突击作战装备——只要突击车队传来消息，坦克和伞兵就立刻行动——此外再部署AVX无人机在那片区域展开全天候巡逻。”理查德一口气说完了如此多的命令。

“您的意图是？”

“……小马别再想搞偷袭——我可以很确定他们接下来的行动。”理查德咧嘴说道，“我知道他们现在已经在美洲地区和美国的ISNA驻军打起来了；既然他们不可能会硬闯我们的防线，主力军现在也全都在亚洲……这只能说明他们是在调遣美洲的部分队伍从北部潜入亚洲。毕竟太平洋上有我们的正面防线，而大西洋那一侧又有众多的ISNA大型基地。”

 

很快，珍妮特的PDA接到了罗恩斯的语音消息。

“罗恩斯他们到那个窝点了！”珍妮特放下手里的PDA，“我们得做点什么……”

“干脆还是赶紧发射一个探狗去帮罗恩斯盯着点吧。”莫凌用手撑着下巴，略显矛盾地说道，“希望那值得。”

“喂，我们一共可就只有4个探狗，不该省着点用吗？”道威尔说道，“万一以后有紧急情况……”

“哎，要是罗恩斯有个三长两短那可就等不了以后了……”珍妮特咬咬牙，打开电脑，不知在哪里输入了一串命令，“探狗A，发射——”

嘭。

一个清脆的响声从车顶传来。顿时，一个只有网球大小的黑灰色球体悄无声息地飞向空中。它浑身上下布满了摄像头和各种传感器，六个方向顶端都安装有可旋转的姿态控制喷气口，球体后部则有一个提供主动力的微型推进引擎……

“好吧，你说的有道理……”道威尔看着墙壁上的显示器渐渐有了信号，点着头说道。

“正在飞向罗恩斯的AIU信号位置。”珍妮特在电脑上忙碌着，不时看一眼墙上跟电视一样大的显示器。

营地车前方的车流一直没动过，估计远处哪里发生了交通事故吧。

在拐过了无数个小港，翻越了无数的建筑后，探狗在一个平民窟酒吧里拍摄到了罗恩斯一行人。

“这儿简直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道威尔评论道，“我有点担心，总有种不祥的预感——这地方太偏僻了。”

 

“你说你们之前有过车，但是被偷了？诶，我真不明白。”阿刘走到吧台的座位前，对肖和罗恩斯说，“你看起来可以单手捏死一个人。”说完，他坐上那个看起来已经有点破了的垫子，让服务员上了杯浑浊的酒。

“不知道。”罗恩斯看上去十分淡定，“有些人就喜欢找死。”

然而，肖却看上去有些尴尬——他一直沉默着，像是个哑巴。

“嗯，我先叫那个人出来。”阿刘拿出了他的手机，按下了一串数字，“喂？同志啊，今天天儿不错。”

“是啊，我正遛狗呢。”电话那头传来一声粗犷的声音。

探狗侦测器正悄悄地悬浮在窗外，记录着这一切。

“噗，我感觉这对话像是在对暗号……”珍妮特依然在用电脑给探狗下达着命令，“另外，通话监听信号已经传给罗恩斯——但愿他知道戴上耳机。”

“他肯定知道的。”莫凌说道，但双手却不自然地篡在一起，“他没有那么傻。”

画面中，罗恩斯看了一眼PDA，接着，很随然地从兜里掏出耳机，就像流行音乐青年那样，戴到耳朵上——随后，还在PDA上操作了些什么。接着，他便装作像是听音乐一样，开始监听通话内容。

“你带东西了吗？”

“带着呢，丫的。”

“嗯，那个生意人就在我旁边。”阿刘右手按着电话，左手端着酒杯说道，“你知道的。”

“晓得了。”

随后，通话挂断。

“他马上就来，”阿刘挂断电话，揣进兜里，对罗恩斯耸耸肩，“咱们不妨等上一会儿。”

 

“面部分析模块发现异常。”珍妮特点开一个屏幕上的信息栏，疑惑地说，“那家伙像是隐瞒了一些信息。”

“果然。”莫凌立即开始在PDA上打起字来，给罗恩斯发送了一则加密消息：当心，可能有诈。

罗恩斯已经看到了这则消息，但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安的样子。

 

很快，探狗无人机在酒吧入口附近发现了一个稍胖的男子，步态沉重。面部识别调出了他的资料——BOCE组织成员，参与过不久前的一起枪击案，并在之前有过人口贩卖等罪项。

而且，这人身上检测出了爆炸物成分，以及非常规电子设备——这意味着他最近或者现在就携带着武器。

“来者不善。”珍妮特也用PDA发送了语音消息，“当心点，罗恩斯，还有肖。”

正当罗恩斯的目光落向酒吧门口时，一个大胡子的男人，拖着啤酒肚，穿着一身的拾荒人打扮，走到了吧台前。

“来杯烈的！”他大喊一声，嚇住了大半个酒吧的顾客。

那个服务员被吓了个跟头，随后，愣了他一眼，便踉踉跄跄地打了杯橙黄色的烈酒，递到这胖子手边。

“丫的，动作这么他妈磨蹭。”胖子端起酒杯，狠狠地抿了一口，“老刘，哪儿来的生意？”

“ISNA的杂乱生意而已，兄弟。”阿刘看着手里的空酒杯，语气更放肆了，“那个服务员儿，我这儿的酒杯怎么空了？”

在酒吧里若有若无的笑声中，罗恩斯从容地找了个位置坐下。与此同时，肖赔了个笑说他去上厕所，于是慌慌张张地离开了现场。

“肖居然跑了？”珍妮特用探测器发现了从吧台溜向厕所的肖，无奈地切换走了镜头。

视线切回那个胖子。

“咳咳！妈的，ISNA……”他放下酒杯，嫌弃地说，“什么生意？能让你们来找我们做？”

“一个权力的生意。”罗恩斯翘起了腿，摆出了很“阔绰”的姿势，“能让BOCE组织吞并两个大势力的——‘生意’。”

“咳……什么？”胖子正打算喝第二口烈酒，听到这儿，放下了举了一半的杯子，“你是在开玩笑？哪两个势力？ISNA和BOCE吗？”

“咳咳，不止，”罗恩斯用咳嗽代替了本应吐出脏字的地方，“外加那些正在入侵的外星人。”

“丫的，这够可以。”胖子随手又喝了一口烈酒，使劲地抿了一下嘴，随后接着说道，“但你——怎么让我相信，你有这么好的资源却会看上我们这个小组织？”

“你们是BOCE的一员。相比我之前待的ISNA，你们办事更痛快一些。”罗恩斯轻描淡写地说，“ISNA的基地办事太慢，连我们几个都没抓住。”

“咳咳，兄弟够厉害的。”胖子怼了一下阿刘，“能从ISNA的基地逃出去的，肯定都是真家伙。”

“这家伙还救了我一命。”阿刘随口说道。但立刻，他似乎觉得这句话有些不合适，便补了一句：“呵呵，只是顺便提一下。”

“呵，你个怂包……够懦的，还需要别人救你狗命。”胖子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了这句话。

 

几个小马其实一直都在后面看着那个实况直播的电视。她们一声不响地观察着这两人的一举一动。接下来，她们几个没有说任何话。只是沉默地，继续轻轻地喝着奶昔。

 

“不管怎样……你们有兴趣吗？”罗恩斯依旧非常冷静，“我还有别的BOCE村落要找哩，如果你们不同意的话。”

“唔……”胖子喝光了剩下的烈酒，“我喜欢这种天马行空的计划……但，你要我们怎么做？”

罗恩斯盯着桌上的酒杯看了许久，随后说道：“很简单……我们手里有一些外星俘虏，它们可以作为我们渗透外星势力的间谍——刚才那个去厕所的老头是当年曙光计划的探险队队长，他相当地了解这些外星生命。而地球上，我作为一个ISNA专员又可以带你们渗透ISNA，加上我还有那么一些‘朋友’可以助我们一臂之力。”

胖子摸着下巴，眯起眼睛，似乎是在寻找着让他自己相信眼前这个人说的话的理由。而阿刘，则抽着烟，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罗恩斯抱着双手，耐心地等待回答。

“兄弟，”胖子站起来，点点头，伸出了右手，“我想……这笔交易就这么定了。”

“嗯，我的荣幸。”罗恩斯也随之离开椅子，跟他握了握手，“合作愉快。”

 

“嗯……”胖子笑了一下，“但前提是……我需要先见你们那六个俘虏中的一个。”

V 绝望 ：第三十四章

几个小马也都对奶昔没了兴致，互相看着对方。

对于那个胖子的要求，大家有非常多的想法——“这显然是送死……”道威尔的态度十分坚决，“再说，这胖子看起来就像是个杀人如麻的东西。”

“但这是唯一的办法啊——”珍妮特十分纠结，“除了BOCE，我们就没有途径可以寻找帮手了。”

“那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呢！”道威尔突然低下了头，随后略带悲愤的语气说道，“六个小马完全可以留在地球，平安地度过余生——她们没有必要去冒这个险——而且，我们……我们才不是那种被幸运女神一直眷顾的英雄……我们只是随时都会死亡的普通人——我们没有这个责任，也没有这个能力去管两个文明的命运——那些真正有能力的人，或小马，才是接手此事的‘英雄’。”

“不，我们就是那样的英雄。”这时，云宝黛茜站了过来，昂首挺胸，“没有必要这样去纠结——如果人人都以自己不是英雄为借口，一次次地退缩，那么大家就真的没有任何希望和责任可言了！

“真正有能力的人……为什么就一口咬定你自己没有能力呢？不要总以为枪打出头鸟，就畏惧暴风雨和闪电——道威尔，还有其他几位队员们，你们想想你们在人类这个种族中的地位——ISNA专员，还有多少人是高你们一等的？还有谁可以有拯救世界的能力？告诉我，啊？”

道威尔摇了摇头：“不，黛茜，不要这样……BOCE绝对不是真心的……人类永远只会考虑自己的利益……我们……人类不是什么高尚的物种。”他用右手掩住了脸。

黛茜玫瑰色的双眼平视着他，沉默了一小会儿。黛茜眨了一下眼睛，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意味深长地说道：“人再复杂，再自私，也无法脱离灵魂之间的连接——这是谐律，再腐朽的灵魂，也会被彼此的心灵所沉静。”

“一些人没有灵魂……黛茜。”道威尔像是在恳求她，“我不希望你们中任何一个小马受伤，或是死去——你们不应被深陷在战争中——记住……谐律在人类的世界中是不存在的。”

“谐律存在于万物。”暮光闪闪突然开口了，“有‘0’，有‘无’的存在，就有谐律。人类的科技也许无法理解它，但它是存在的——莫凌，你们中国的古老书籍中就有提到。”

莫凌瞪大了眼睛——他从未听过这么一说。

“你们称之为‘气’。”暮光缓缓说道，又转开了话题，“但现在，我只想说——让我们去吧。曾经陷入黑暗中的马国，我们已拯救过多次——这次，让我们拯救来人类吧……”

“如果你们还在考虑选择我们中的哪位去见那个胖子的话，”在暮光话音刚落的时候，黛茜站了出来——她红钻石般的眼睛中，闪烁着光芒，“不妨就选我吧！”

她坚毅的语气，让道威尔陷入了语塞。

“就当你们答应了。”黛茜说完，就窜向车门。

“等下！”道威尔叫住了她。

“嗯？”窗外阳光的照射下，她转回了头。

“……保重。”他心中的话，还是没能淌流出来。

黛茜对他笑了笑，随后，推开门，纵身一跃，飞上空中。她敏锐的方向感很快就找到了之前那个探狗探测器的航线，逐渐接近那个酒吧……

 

黛西的身体翱翔在天空中——她不会意识到，自己的命运，自己的一切，都将因为她的勇敢，她的忠诚……

 

……而灰飞烟灭。

 

“还要多久！”胖子又喝完了一杯酒，耳根已经微红了，“这生意你还想搁多久？”

“很快了。”罗恩斯看了一下手表，“我后头的人说已经派来一只了。”

他的话音刚落，窗外便闪过了一个蓝色的影子。

接着，酒吧的门，便吱呀一声，推开了。

走进来的，是一个长着翅膀的小马——蹄子踩在木地板上的声音引得大家纷纷回头看向她。

一些牛仔模样的人，翘着椅子，吐出白色的烟雾，对黛茜说着一些细碎的话。

然而，黛茜对那些人的言语没有丝毫的关注。

她双眼紧紧地盯着那个胖子，脚下的步伐稳而坚决。

 

“噗哇……这就是你说的外星人？”胖子差点没把嘴里的酒喷出来，“长这穷酸样？”

“不要被外表所迷惑。”罗恩斯说，“如果你把它蹄子上的控制环摘下来，你就会知道它真正的实力了。”

“哼。”胖子不屑地哼了一声，“长得就像那些小崽子们的洋娃娃一样。”

“我可以作为第一个能教训你的‘洋娃娃’。”黛茜回敬道，“我猜，你是没见过我们的军队吧？

“我可以用一个蹄子，就拧掉你的头。”她用十分吓人的语气说道，希望能帮罗恩斯挣回面子——但不幸的是，小马的声音再怎么听也听不出暴力的感觉——黛茜举起蹄子，皱着眉头说的这句话，倒更像是一个在发脾气的小女孩。

全酒吧的人都窃笑起来。

一些讽刺的字眼更多了。

“……听我说，这种生物真的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罗恩斯虽然也表现出一点嘲笑的表情，但语气还是保持着严肃。

“哈哈哈……确实！比我想的还可爱！”胖子举着酒杯，用食指指着黛茜的脸说道，“这东西做成布偶，再拿出去卖，肯定狠狠赚一笔！”

 

等着他的笑声渐渐结束后，罗恩斯才缓缓开口。

“总之，这就是其中一个俘虏。”他避开了所有废话，“生意这那里搁着呢，你怎么看？”

“唔……老胖，我觉得就这么着吧。”阿刘建议道。

“咳咳，我得测试下它——看它是不是真的像你说的那样。”胖子说道，让黛茜走了过来，“把这个杯子弄碎——”

他轻蔑地，把手里的酒杯喝干，随手冲黛茜一抛。

“哼。”黛茜心中清楚自己的实力，随即她双翅一挥，纵身旋转着跃起，随后在空中猛地抽出后腿，来了个“飞旋踢”——那个杯子被凌空抽碎，玻璃渣子像子弹般射向吧台里的那几台电视机，砰砰几声，两三台液晶电视的屏幕便深嵌裂痕，闪着一丝电光。

 

“无聊。”黛茜昂着头，与那个胖子对视着。

“这小东西还挺厉害……”胖子的右手还僵硬地挡在脸前，停顿了几秒，才慌慌放下，“嗯，咳咳！好吧，不愧是外星人……”

 

漆黑的太空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平静。

“殿下，夜琪部队已全部抵达百令海峡。”一位小马指挥官转过椅子来，将耳机的声音调至静默，对指挥台上的赛琳娜丝女王报告道，“已有数十名夜琪指挥官请求提前展开突袭行动。”

“提前抵达？”赛琳娜丝有些不确定，“人类没有派兵阻拦吗？他们不可能这么傻。”

“似乎是因为夏威夷的战败，使人类乱了阵型。”大屏幕侧边传来了莫尔兰夫的影像，“他们现在的行动变得毫无逻辑。”

“毫无逻辑，通常意味着某些精妙的计划。”赛琳娜丝十分沉着地回答道，“此时骄兵必败——人类的失误不是我们松懈的理由。”

“可人类的社会结构并不允许他们如此短时间内恢复秩序，”身旁的茜黛尔忍不住说道，“莫尔兰夫将军说的也许没错，人类已经乱了阵型……那样的话，我们难道不该乘胜追击吗？”

此时，赛琳娜丝忽然想起来了另一个重要的事情，便没有深思熟虑，就回答道：“嗯，也有道理。那么批准进攻吧……”

指挥官于是迅速转身，开始转达命令。

随后她便提出了另一个事情：“另外，莫尔兰夫将军……谐律条约中的难民条款开始实行了吗？”

“嗯，已经开始施行——但目前未在战争中发现战俘，个人猜测是人类方在赴战前就转移了。”

“好吧。”赛琳娜丝动了动身子，“我在这里最后强调一下，人类对我们做下过丧尽天良的罪恶，但那不是我们堕落的理由。请所有前线作战的小马们记住这一点，勿忘初心。”

一旁的维克斯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赛琳娜丝女王，仁慈有时候不是个好东西……我只是提醒一下，但还是尊重您的想法。”维克斯片刻后，活动了一下四肢，“今天就忙到这里吧……我有些累了。”

“维克斯……我也感谢你和你的队友能为小马帝国作出这么多贡献，你的建议我当然会考虑。”赛琳娜丝回头，对他微笑了一下，“如果大家累了，现在就换班吧——我觉得我也该休息了。”

“我先暂时接手指挥。”艾穆斯对赛琳娜丝说道，“放心休息吧，尊敬的赛琳娜丝女王。”

应了他的问候后，赛琳娜丝，米娅摩，还有茜黛尔一起，跟着维克斯走出了舰桥。

V 绝望 ：第三十五章

胖子走过来，站在黛茜身旁，对罗恩斯说道：“这笔交易很成功，只是……”

“我们有个想法。”阿刘说道，“能让钱来的快一些。”

“嗯？我洗耳恭听。”罗恩斯站在那里，插着腰，没明白他们俩是什么意思。

胖子忽然拿出了一个像是遥控器，又像是手机模样的东西——但不管是什么，探狗的显示器前发出了刺耳的警报——

“不好意思——”阿刘哼哼了一声，“感谢你们救了我的狗命！哈哈哈！”

胖子按下了那个装置——瞬间，那些电视机都没了信号——探狗探测器也顿时没了画面——由于信号中断，探测器只好激活自动返航程序。

“不！黛茜！……”珍妮特抓住失去信号的电脑，失声喊了出来。

紧接着，罗恩斯的头部突然传来了剧痛——他的虹膜中，AIU应急投影了一串提示上去——

“未知故障，代码661，系统未正常退出……机体将进入休眠，倒计时……5……4……”

 

同时，酒吧里的那些顾客，一个个都站了起来，而吧台的工作人员则眼疾手快地给他们扔了一堆枪械。无数轻机枪，步枪，榴弹枪，甚至激光枪的上膛声，充斥着酒吧的每一个角落——就差那些空中的苍蝇

现在，共有几十杆枪齐刷刷地指着罗恩斯……

“啊！……”他跪倒在地，双手捂着头，眼前的人群正逐渐模糊起来……视线也在逐渐变暗……

 

“不！罗恩斯……”黛西猛然察觉到了危险——但她没有选择瞬间冲出这间屋子，而是向前试图去扶起那个倒地的人类。

“再见！蠢货！”胖子一把抓起面前的黛茜，用刀架在她的脖子上，迅速向酒吧外跑去……“听好了，小家伙……敢叫一声，我就把这刀子捅到你的喉咙里去。”他边跑，边对黛茜威胁道。

黛茜的喉咙被刀刃死死地抵着，肩膀被蛮横地提起来，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带离了罗恩斯的身影……

 

那些“顾客”举枪瞄准着罗恩斯——尽管他们不知道罗恩斯为什么这样痛苦。

然而，正在此紧要关头……卫生间里传出了一声叫喊——

肖抱着一个灭火器，冲了出来——并在撞开门的一瞬间将灭火器扔出去——所有人条件反射般地朝他射击，但不料打爆了有极高内压的灭火器。

白色的粉末随即被炸开至整个酒吧。如同烟雾弹一般，伸手不见五指。

 

罗恩斯已经陷入了昏迷，倒在了地上。

 

肖虽然也拔出了枪——9mm半自动手枪（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揣兜里的），但他知道，要想救黛茜已经来不及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把罗恩斯安全带出去——尽管这也是个相当艰巨的任务。

肖便立即一个侧翻，拉倒一个桌子，在杂乱的子弹声中卧倒——摸索到罗恩斯的衣领，趴下身拽着他匍匐向窗边前进。

那些胡乱开枪的“顾客”们彼此不免误伤，因此喧嚣的叫嚷中传来了不少人倒地的声音。

“别出声！”肖在呛人的干粉灭火剂中低声对罗恩斯说道（他以为罗恩斯还神志清醒），将他缓缓背起来，够到那个及腰的大窗户——轻轻打开锁，再弓一下背，便把罗恩斯翻了出去。

随后，肖也翻身出来。

“可恶……这帮没良心的走狗……”肖使劲跺了几下脚，身上依旧冒着冷汗，“黛茜就这么被抓走了？”

“我们怎么办？那两人已经不见踪影了。”肖没有转头，问向一旁瘫坐在地上的罗恩斯。又从身上拿出一个手雷，拔掉引信，向窗户里扔去。

 

“喂喂！是肖和罗恩斯吗？”两人的PDA响了起来。

“他们已经逃了！”肖连忙回复，身后的酒吧里传来了一声爆炸，随后是浓密的火焰和浓烟往外翻滚。

“告诉我，你们可以追踪到他们的去向！”肖接着补充道。

“不！”珍妮特的语气十分紧张，“奥维娅和莫凌昏迷了！罗恩斯怎样？”

“罗恩斯他……”肖此时才回头，看到了脑袋耷拉下来的罗恩斯，“呃，好吧，他也昏迷了——不过他现在很安全，我把他背出来了。”

说着，肖便挽起袖子，在已经有些夜色的霞光中拖着罗恩斯，抄进了一个没人的小巷里。

“我们得快点离开这里……”

 

……黑暗中，血红的太阳，照耀着橙红色的聚城。

模糊的视线中，只能看到一条红色的线，从脚下，延伸到远处……左右两侧，似乎是人行道。

“我在哪里……”揉了几下双眼，罗恩斯总算看清了这个地方——双脚踩在血泊中，道路两旁全是模糊不堪的影子。

“什么……”他被吓了一个趔趄，但没有摔倒，“这……这里，难道又是……在我昨晚的那个梦境里吗？”

 

“孩子。”还是那熟悉的，低沉的，女神般神圣的声音，

“你们的道路开始了……”

 

“什么道路？”罗恩斯大声呼喊道，“你给我出来！让我离开这个鬼地方！黛茜被抓走了，我得救她！……”

 

“绝望在等待着所有人……”

“……你们的道路开始了……”

“……目的地在那里……”

“迈进脚步吧……时间不多了……熵的倒计时不久之后就会开始。”

 

听到这里，罗恩斯下意识地看向了四周——环境有所变化……

那些，原本在痛苦中挣扎的人群，还有小马，现在已经没了动静——他们全部摊到在地，那些流向人行道中间的血液早已干涸了。

“他们……”罗恩斯试着走了几步，发现自己可以看清这些人和小马了，“……都死了？”

 

都死了？

 

正当此时，他注意到了那些小马身上的伤口——没错，大家都记得昨晚那些没有来得及看清的字母。

“H…A…W…还有…A…I…I…”

“等等……”

他发现，这些看似凌乱的字母，拼凑在一起，竟组成了一个词——一个名字，一个地名——夏威夷！

 

小马的身上，死去的小马身上，有夏威夷字样的伤痕？

 

“你们的道路开始了……”

 

仿佛重新坠入了黑暗的深渊中，梦境再次模糊。

 

“啊！”罗恩斯从床上坐了起来。

观察了周围后，他便确认了这是他的房间——营地车上的隔间。“呼……呼……”他摸了一下额头上冰冷的汗水，走下床，推开门，来到外面——他和奥维娅撞了个正着。

她正捂着头，闭着眼，倚在走廊中。

“诡异的梦。”她动了动嘴唇，对罗恩斯说道。

“夏威夷……为什么会是那里？”罗恩斯他半张着嘴，扶着墙壁——他此时才反应过来，营地车在行驶中。

“而且，那些小马，和人，都死掉了——”奥维娅补充道，睁开了眼睛，“这两场梦似乎是先后顺序……有什么事发生了，或者说将要发生。”

“等等，还有破碎的水晶——”突然，莫凌的门被推开了，“那个云彩下带着闪电的那个水晶，在破裂……你们在梦中没注意到吗？”

莫凌的双眼布满血丝，黑眼袋隐约地浮现着。

“……我们……没看见什么水晶啊？”罗恩斯看着莫凌的这个样子，不免有些心慌——当然，更多的还是他听到那个水晶的形状的时候——

——那是彩虹黛茜的可爱标记。

此时正在破碎？

“我想我们都知道那代表着什么。”奥维娅再次闭上了眼睛，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我们现在正在去哪里？”罗恩斯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便问大家，“先不要再管那个梦了。”

“呃，咳咳……”肖从后面的卫生间里走了出来，伴随着马桶的冲水声，“我们正在赶往距离聚城最近的BOCE村落。……主要是为了能半路遇上那个劫走黛茜的人渣——但如果不走运的话，我们可能什么也遇不到，只能硬着头皮闯进那些村落。”

 

“到时候别忘了那个叫阿刘的人……”突然，小蝶从走廊的另一边出现了——她的双眼扫视着所有人，透露着一种犀利的，散发着仇恨的，万分悲伤的——情绪。

善良，似乎已在此时的她眼中荡然无存。

 

“我们会救她回来的……”肖慢慢走过去，安慰她道。

 

“我是说——杀了那个阿刘。”小蝶咬牙，突然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肖站住了。

他注视着小蝶的眼睛，喉结滑动了一下。

小蝶没有再说什么，低下头，悄无声息地，走到了走廊右侧，前去了二层。

 

奥维娅不再倚靠着墙了。她现在站在那里，注视着小蝶刚才站的那块地板，沉思着什么。

等大家都默默地动身后，她才意识到了什么。

结合那个梦境，包括大家的梦正在出现分化的现象，她得出了一些结论——同样没有依靠AIU的逻辑系统。不是因为昨晚胖子的脉冲器损坏了AIU——这个结论不是思维得出来的。

这几位小马……似乎正在被人类的处事方式和价值观所影响。而受到影响的她们，也终将影响整个小马国，影响整个战争的结局。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