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录片《定风波》第4集开局按秒错?6分钟错9处以上

本期自第4集的片头标题开始,向下直数6分钟,举其错谬9处。(以下为本期详件,参考资料随文标注。)
视频开头,说元丰八年,赵煦即位,次年改元元祐,高氏垂帘。错误。据《太平治迹统类》卷十八《宣仁垂殿圣政》,“元丰八年二月癸巳(按,廿九晦。1085.03.27),上(按,神宗)疾甚。……王珪……又乞皇太后(按,高氏)权同听政,候康日依旧。上亦顾视肯首。……皇太后泣许。三月甲午朔(按,03.28),执政诣内东门问候,皇太后垂帘,皇太子(按,赵煦)立帘外。……戊戌(按,初五。04.01),上(按,神宗)崩……。哲宗(按,赵煦)即位,尊太后(按,高氏)为太皇太后。……丙辰(廿三。04.19),上御迎阳门幄殿,同太皇太后垂帘。”元丰八年神宗尚在世时,高氏即已垂帘,同年赵煦即位,尊高氏为太皇太后,高氏就更垂帘了。并不要等到视频所述的改元以后。
这里说,八个月内,东坡接连迁擢三次,从起居舍人,到中书舍人,再到翰林学士、知制诰。错误。实际情况是,元丰八年十二月十八日,迁守起居舍人,下旬就任。元祐元年三月十四日或二月,迁试中书舍人。九月十二日或八月二十二日之后,迁翰林学士、知制诰。王文诰说,“自元丰八年十二月自登州召还,至元祐元年八月,凡九阅月。”(《(笔记小说大观 33编4册)霞外捃屑》(新兴书局,1982?:471、473)卷七上《苏文忠公墓志铭》)是说,从十二月到次年八月,经过了九个月。元祐元年有闰二月,从元丰八年十二月中旬至元祐元年八月下旬,即便以周月论,也有九个多月。更何况,东坡还有在九月乃迁翰林学士、知制诰的可能性,如此,就近乎十个周月了。东坡原话是,“生还万里,坐阅三迁。”“曾未周岁,而阅三官。”视频所说的八个月内,显然错误。仍据赖正和《苏轼史料辨正九例》(苏轼研究?,2016,(2)),李之亮《苏轼文集编年笺注3》(巴蜀书社,2011:417、422。下称笺注)卷二三《谢宣召入院状二首》。
这里说,再到翰林学士、知制诰,一下成了天子之师,进读治乱兴衰邪正得失云云。此处有误。子由原话是,“寻除翰林学士。二年,复除侍读。每进读至 治乱 盛衰 邪正 得失之际”。而成为天子之师呢,即子由所谓“除侍读”,是在授翰林学士的 次年。所以,背景音应该改成,拜授翰林学士的明年,又兼侍读,遂成帝师。据《笺注8》(592)附录一一《亡兄子瞻端明墓志铭》。
这里说,元祐二年八月,重回京师两年的苏轼。错误,东坡回至京师在元丰八年十二月,明年元祐元年,又明年元祐二年。按周年远远不到两年,按跨年已经是第三年,两年何来啊?即便从动身返京的那月,即十一月算起,也不足两周年。背景音应该改成,还朝的第三年。据《三苏年谱2》(北京古籍出版社,2004:1637、1630-1631)卷三六。
这里说,元祐二年八月,黄庭坚寄给东坡茶叶,附诗“为公唤起黄州梦”云云。错误。按《苏轼全集校注·诗集5》(河北人民出版社,2010:3086)卷二八,东坡为该诗写的次韵诗——《黄鲁直以诗馈双井茶,次韵为谢》——作于元祐二年二月。则黄庭坚的原作“为公唤起黄州梦”云云,尚作于此前不久。按《山谷诗集注》(光绪乙未刻)卷六目录,亦谓“为公唤起黄州梦”所在诗《双井茶送子瞻》“当是 今岁春 送新茶 所作诗”。而元祐二年八月乃为今岁秋,视频所说的八月,显然又是编造。需要说明的是,纪录片这里用“寄”字,好像黄庭坚把这个茶赠给东坡的时候,不在京师。其实两个人此期都在京师供职,黄庭坚实职为著作佐郎,东坡实职为翰林学士、知制诰。咋,这茶叶委托的是同城配送?仍据《黄庭坚研究论集》(安徽人民出版社,2005:121、123、124)四。
此处,黄庭坚始见东坡,至晚在元祐元年正月中旬,这个时候,日本晚樱开不到视频这种地步。而且这年有闰二月,立春在正月中旬。有没有发现,闰月、立春之所处,和今年一样。有谚语说,“双春闰二月,春寒逢秋旱。”又说,“正月打春倒春寒。”是指,有闰二月的那年,春天更冷;入了正月才立春的那年,入春后气温反而下降。按照谚语来说,当年春天 气候 同比要冷一些,樱花开得就更晚了。注意,即便不依从谚语,那年正月,视频所示的那种樱花也开不了。这里反映黄庭坚始见东坡的季候,未究竟其始见东坡,虽或在春天,但不晚于春天中的正月,故将樱花烂漫的场面系于此。此条及下条仍据《苏轼与黄庭坚行谊考述》(宋代文学论稿.复旦大学出版社,2007:294-295)四。
这里,显示元祐元年春初,黄庭坚赠砚东坡,注意砚台颜色。所赠砚据东坡自述,为“洮河石砚”。元祐初,黄庭坚与友人互送洮河砚,来往诗作对砚之色泽,皆描述为“绿”;又结合博物馆藏,宋代洮砚,色质近乎铜块。纪录片显示的石砚,纯黑一片,与实况不符。仍据《宋代洮河石砚考》(文物,2010,(8):98),《山谷诗集注》卷六《刘晦叔洮河绿石研》、《以团茶洮州绿石研赠无咎、文潜》。
这里,是东坡还朝后,始见司马光,与论役法存废问题的画面,画面显示东坡这个时候穿紫色官袍。错误。东坡原话是,“前岁自登州召还,始见故相司马光。……即答言:‘……惟役法一事,未可轻议。’”东坡始见司马光,与论役法存留问题,为元丰八年十二月。这个时候,据子由所作墓志铭,东坡还是服绿的;或是据傅藻所作纪年录,已经赐绯了。或“穿红”,或“戴绿”,但是视频示其“着紫”,显然有误。这点请勿和第一期弄混了,第一期是说,东坡兼详定役法差遣之时,和司马光论役法存留,那个时候在元祐元年四月以后,早已赐紫金鱼袋,所以着紫袍,无误。据《笺注3》(777-787、717-724)卷二七《辩试馆职策问札子二首(其二)》、卷二六《论给田募役状》,《笺注8》(591、678)附录一一《亡兄子瞻端明墓志铭》、《东坡先生纪年录》。
此处说,东坡第一次与司马光论役法存废问题时,后者拂袖而去,东坡归家后连呼“司马牛”。此处为编造。涉及东坡连呼“司马牛”的资料有三处(相同者不计入),第一处前署“元祐时既登禁林……一日,相与共论免役差役利害,偶不合同”(《铁围山丛谈》卷四);第二处前署“在元祐……一日,相与论免役差役利害,不合。”(《宋稗类钞》卷二五);第三处前署“一日,于政事堂,议役法,不合。”(《古今图书集成》氏族典卷五百六十引《苏长公外纪》)。第一处把此事放在了东坡为翰林学士 入学士院之后。这显然不可能。(那时,司马光正以疾在告、于几日后病逝,或已然病逝。已病逝的可能性大,因为据子由所作墓志铭,迁翰林学士在光病卒后。)既不可能,也就是说,事件具时、场次皆不可考。即便可能,第一处和第二处记载的元祐时,也与视频显示的东坡第一次与司马光论役法的元丰末不相符。第三处,言议于政事堂,和纪录片所示崇政殿门口不相合。参照子由所作墓志铭中的“方差官置局,公亦与其选。……尝见之政事堂,条陈不可。”可以说,《三苏年谱3》(1717-1718)卷三八将连呼“司马牛”置于元祐元年四月六日至七月二日东坡兼详定役法期间,是合适的。纪录片将之置于 始见温公 与论役法的元丰末,不光没有半点根据,而且与情理、实况皆不符。仍据《笺注8》(591-592)附录一一《亡兄子瞻端明墓志铭》。
片头标题是整个视频开始后2分钟才放的,那一刻正片开始,指误也随之起步,到此,仅过了6分钟。其确实做到了,6分钟错谬9处以上。
23.08.12,行其说
附:
东坡公元祐时既登禁林,以高才狎侮诸公卿,率有标目殆遍也,独于司马温公不敢有所重轻。一日,相与共论免役、差役利害,偶不合同。及归舍,方卸巾弛带,乃连呼曰:“司马牛,司马牛。”——《铁围山丛谈》卷四
东坡在元祐,以高才狎侮公卿,率有标目,独于司马温公不敢有所轻重。一日,相与论免役、差役利害,不合。及归舍,方卸巾弛带,辄连呼曰:“司马牛,司马牛。”——《宋稗类钞》卷二五
子瞻于人冲口嘲笑,惟于温公则未之敢及。一日,于政事堂,议役法,不合。归家,甫脱巾,连呼曰:“司马牛,司马牛。”——《古今图书集成380》氏族典卷五百六十引《苏长公外纪》(中华书局,民国廿三: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