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虚构】

关键词：ABO元素 + 未来世界下的禁忌之恋

「间之楔」背景 + Riki性转 + *架空魔改*（和原著已经基本没啥关系了）

（ps，主角全员智商在线，再也不要白痴玛丽苏了啊啊啊啊！）

【1】

挣扎着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浸透了Rika全身。颤抖中她泪流满面，口中呜咽：“妈妈……妈妈……”

过了好一阵她才稍微清醒过来，深吸几口气，她抹了一把因为泪水横流而变得冰凉的脸，抬腕看表，白色的电子数字跳动，5:21AM。

闭上双眼，她长长哀叹一声。再吸气时，挤入肺部的空气却满是机械和燃油的味道，那是她家旁边的工厂造的孽，如果这里能被称之为家的话。可除了这里，他们也就无处可去，一无所有了。

最终，Rika撑着睡得僵硬的身躯从破旧床垫上坐起来。环视一圈，房间黑暗而逼仄，不到七平米，除了地上摆的一个旧床垫和角落的一个小柜子，再放不下其他。更糟的是，头顶的天花板因为年久失修已开始倾斜，于是本就难以活动的空间又被砍去许多。

套上一件已经被洗了褪色的卫衣和一条黑色长裤，Rika又戴上棒球帽、墨镜和能挡住半张脸的围脖，踩着破球鞋准备离开小卧室。然而手握上生锈的门把手，视线却忍不住停留在角落的柜子上。

台面上摆着一个袖珍的全息投影，粗劣组装的样子说明其并不是工厂原装。但尽管电线外露，投影闪烁不断，但精巧的设计以及材料的简单足以说明制作者水平高超。

影像呈现出一个女人的头像，3D的投影使其面容看起来栩栩如生。她的皮肤光洁无瑕呈深棕色，五官清丽而立体，笑容温和恬淡，一头美艳浓密的黑发垂在肩头，只是那对棕黑色的眸子里透出无限哀伤和忧愁，与女人自身的美貌极不相称。

Rika站在原地凝视半晌，随后惨淡一笑，内心默道：早，妈。

*

五点多，天还没有全亮，头顶灰蒙蒙一片，隐约可见两枚月牙如刀悬挂上空。零星的霓虹灯在乱七八糟、东倒西歪的建筑间忽明忽暗，仿佛在濒死“喘息。”地面则是坑坑洼洼，垃圾灰尘散落得到处都是。一阵风袭来，搭在一排小破屋上的塑料布哗啦哗啦直响。

在这样脏乱的街区里晨跑是Rika的日常，这么多年来她早已习惯了恶劣的环境，也清楚在哪个时间哪个地方相对安全。在此地生存，你必须时刻警惕机敏，否则稍有不慎，狗命不保。

因为这里，是Ceres，Amoi星臭名昭著的Slum（贫民窟），方圆百里内所有的流氓、贱民、黑户常年窝居于此。片区内鱼龙混杂、治安混乱，各种地下产业猖獗，暴力与犯罪，枪战与斗殴屡见不鲜。

而Rika就是在这里出生，并长到如今的二十岁的。毫不夸张地说，她，就是这里的原住民，Amoi合法市民和贵族口中的“杂种。”

面对残酷的现状，Rika已经漠然，尽管内心深处仍充斥着厌恶和怨恨。事实上，每一个身处Ceres的人都千方百计地想要逃离，去任何一个除了Slum的地方，无论要为此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然而，身处这个等级制度森严，阶级严重分化的畸形社会，想要改变命运，是痴人说梦，难如登天。

自打很多年前Rika就认清了现实，并告诉自己：Let the world burn.（就让这个世界烧成灰烬吧。）

*

同一时间，城市的另一端，头一夜的繁华方才退去，新一天的盛景尚未苏醒。

Eos是本星的最主要的城市Tanagura的精英们所居住的区域，与Ceres不过隔了数个区，这里的一切却与贫民窟成天壤之别。科技感十足的高楼林立，街道干净整洁，社区安全有序，配套设施一应俱全。要是到了晚上，绚烂斑斓的光线从城市的四面八方散射而出，映照出半个星球的纸醉金迷。

一幢顶楼公寓的巨幅落地窗前，一长得极高的金发男子默默站立，背对房门，俯瞰城区。他的手里抓着一张对于这个时代来说堪称原始物品的白纸，上面的顶头标题赫然是《尸检报告》，死者一栏名字为：Chris B，其余的信息被男子的大手挡住，看不清了。

“Katze，我要你详查Chris失踪前接触过的所有人，做过的所有事，不能有一项遗漏。”思考片刻后，男人对着手腕上的全息投影说，他的声音充满磁性，带着顶级贵族独有的几分慵懒和自信。尽管如此，还是能听出他语气里夹杂着愠怒，“还有，要确保他生前负责的所有资料没有丝毫泄漏。此事事关重大，绝不能疏忽大意。”

“是，Iason大人。”投影那一边，回答的是一个长相颇为英俊的红发男子，只是在他那英气的下脸颊上赫然爬着一道刀疤。“只是……Chris走了，基地的职位空缺……”

“我会想办法帮你找到一个新的副手，在此之前先做好调查和善后工作。”男人回答得干脆，似乎是把一切都计划好了。

“遵命。”叫Katze的红发男恭敬应是。

又说了两句，加密通话中断。男人垂下手臂，一对冰蓝色的眼眸冷冷盯着窗外：Cooper，你过线了。

 

【2】

“滴——滴——”随着Rika的手指在数字键上敲打，几串复杂的代码输入，墙角的门打开了。这是一条非常偏僻阴暗的小巷，其隐蔽程度堪称躲藏在大漠中的沙石龙子，若不是特别寻找，根本不见踪影。

进入建筑内部，Rika熟练地顺着楼梯扶手往下滑，来到一间昏暗、布满电线和各种电子设备的地下室。没有顶灯，所有光源都来自各种泛着荧光的屏幕和电子配件的灯，灰冷冷的光晕在大片的黑暗中略显诡异。

房间末端的一堆显示器里埋着一个模糊的人影，正顶着一头绿色的乱毛在键盘上飞速敲打，噼里啪啦之声不绝于耳。

“Naoko姐。”Rika叫了一声，一边说话一边剥下脸上、头上的遮挡物，扔在了堆满杂物的小沙发上。直到此刻，她的脸才在暗光下依稀可辨。

淡棕色的肌肤，黑色的头发剪得较短，像男孩子，只是退下伪装后那异常精致艳丽的五官让人能一眼认出，这是一个美丽的女子。哪怕不施粉黛，她看起来依然惊艳。整张脸上，除了挺翘的鼻子和饱满略带浅笑的嘴唇，最引人注意的还是那一双蓝绿色的眼睛：海一样的蓝色包裹着浅绿色，在电子屏幕的反光下，它们像漩涡一样把人的灵魂拽入深处……

揉了揉被墨镜卡出印子的鼻梁，Rika顺手扒拉开手边桌上堆满的零件，从兜里掏出两根能量棒和一小瓶功能饮料放在面上，“姐，给你带了吃的。”

“昂。”一个略显干枯的声音从键盘音和电子音中渗透而出。

见对方没有要起身的意思，Rika便走了过去，站在女人身后一起看起数个屏幕上同时迅速乱飞的代码。

“这个设计真漂亮！”看了一会儿，Rika不由称赞，脑海中默默记下了几个特别的算法。

Naoko聚精会神地打字，也没空理Rika。然而下一秒，她空空如也的肠胃顶不住压力，咕噜噜抗议起来。Rika无奈一笑，去拿了一根能量棒，撕开包装送到她嘴边。

女人看也不看，张嘴就很自然地咬了一大口，看来不是第一次被“投喂”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Naoko输入保存和加密指令，这才长舒一口气，一个战术后仰瘫在已脱了皮的电脑椅椅背上，嘿嘿咧嘴一笑，“只要解决硬件运算能力不足的问题，我们就要发财了。”

“Midas警局死都不会想到，他们刚刚升级的网络安保系统这么快就要被部分破解了。”Rika也笑，绝美的脸更好看了。

相比之下，绿毛女形如枯槁，皮肤干裂、眼窝凹陷，要不是那一双黑眸是闪着光的，谁见了都会不禁怀疑此人是不是一具干尸。不过Naoko也确实不年轻了，Rika虽然叫她姐，但是她也至少三十六、七了，算起来差不多和母亲同龄，其实应该唤对方姨。

多年过去，Naoko见了经历了太多事情后，她唯一的执念只剩下精进自己的黑客技术和维持一头的异色头发了。

“让那些狗杂种好好瞧瞧，我们Ceres的人也不是任人宰割的废物。”有些愤愤地，Naoko口无遮拦地一边骂，一边泄愤似地狠狠咬着剩余的能量棒。

听到“杂种”这两个字，Rika心里隐隐抽了一下。对于外人来说，他们才是“杂种。”而且她因为眼睛颜色的缘故，从小就被视为是“杂种中的杂种。”所以她对这两个字格外敏感些。

余光撇到一紧张就咬嘴唇的Rika，Naoko也意识到了自己言语不当，咽下最后一口食物，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昨晚Guy又送了两个微型芯片过来。”

闻言，Rika先是一愣，然后皱起眉头，“不是说过让他不要冒险了么？”

Naoko耸肩，“他拿都拿出来了，总不能再给还回去吧？”深吸一口气，她伸了个懒腰，“更何况在工厂里工作，哪个人不偶尔顺点东西，这不是很正常的？”

“可那是芯片啊，是一般的废铜烂铁能比的吗？万一被抓到……”对于Naoko随意的态度，Rika有些急了，可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打断了。

“那就不要被抓到。”Naoko的语气坚决，“你知道用这些芯片我们能做什么，不攒钱，你们怎么离开这个破地方？怎么治好弟弟的病？”

Rika不说话了，她移开视线，目光最终停留在屏幕上一个不停闪动的光标上，一条细细的绿线出现又消失，出现、消失、出现、消失……

重重一声叹息，Naoko语重心长，“我已经不年轻了，今后大概率就会死在这个shithole（屎坑）里。可是你和Zane呢？甚至是Guy？你们理应得到更好的人生。”

“你又不是我老娘，我们的死活和你有……”

“有关系！我答应过Julie的！”

Julie，一个Rika不再提及的名字。两年前，母亲隐瞒多年的疾病终于爆发，终因进入晚期而不治身亡。

鼻子发酸，Rika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胸口的憋闷。

“对不起……”见自己又一次搞砸了，向来说话直白的Naoko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轻轻摇头，Rika只是蹲下来，伸出手臂环抱住了她仅剩的几个家人之一，“我们会挺过去的，只要再多一点时间。”

然而嘴上虽然这样说，Rika和Naoko心里都清楚，弟弟Zane的病情日益加重，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就在这时，一台显示器上“叮”地亮起一个图标。

Naoko抬头看了看，脸上露出些许安慰，“哝，K的那一单钱打过来了。”

Rika放开怀中人，起身也看到了屏幕上的提示，抿嘴露出一个小小的笑。

她和Naoko除了自己做项目，也会接一些暗网上的commission（委托单），有公开的项目也有私密的。所有commission中，以这个代号K的家伙给的项目最有挑战性，相应的给的报酬也最高。在替这家伙干了一些活后，她们和K建立了稳定的合作关系，对方通常会发一些需要改进的算法，由二人组调整、debug后发回去。

当然，暗网上的所有工作都是绝对匿名的，毕竟不同于公开网络上发布的commission，暗网上面90%的操作都是不合法的。但是为了生存，大家也是迫不得已。

“Naoko。”忽然，Rika唤道。

“嗯？”Naoko转头。

“等我有一天有能力了，一定要带你跟我们一起走。”Rika直直望着面前的瘦削女人，眼神肯定而决绝。

陷入犹豫，Naoko本能地想要拒绝，她不希望给孩子造成任何心理上的压力。但是看到Rika的坚定，怜爱之色在不免在脸上浮现，语气变得温和，“Rika是个好孩子。”

 

【3】

又和Naoko聊了几句，Rika抬腕用电子表给弟弟发了两条消息，表示冰箱里有剩饭和别的一些食材，要他照顾好自己。得到肯定的回复后，她又查看了对方的心率和生命体征，见没有异样，这才放心去做自己的事情。

Zane有先天心脏病，加上身体虚弱，随时可能发病。于是Rika为其特制了一个手环，实时监测弟弟的情况并把相关信息传输到自己的电子表上。

“跑的一身汗，我去冲一把。”对身边的Naoko说罢，Rika转身进了地下室一角的小小浴室。

水温偏低，甚至说几乎是冷的。无奈Ceres这一片能源有限又死贵，二人几乎把能负担得起的所有的电力都拿去跑程序了。加之卫浴老旧，每一次洗澡的水都冷，为了省水，还只能洗个五六分钟，条件堪忧。

尽管如此，Rika还是很享受每次冲澡的过程，仿佛只有在这一刻才能用冷水刺激大脑，在极差的环境中维持仅有的理智。

水流划过她细腻而有光泽的肌肤，那一瞬间的清凉让人觉得解脱。不自觉地，Rika哼起母亲曾经唱过的古老歌谣（Hoist the Colours High，作者在原曲基础上有改编）：

“♬♬ Some men have died, and some are alive.

And others sail on the sea.

With the souls in limbo and the devil to pay,

where we will we roam? ♪～”

(歌词大意：一些人已死，另一些还活着，

其余的人漂流航行在海上。

我们的灵魂非生非死，徘徊于地狱边境，

我们仍需支付恶魔的勒索，无止无休。

究竟，我们将游至何方？）

从浴室出来的时候，Rika嘴里仍然呢喃着飘渺迷离的调子，引得Naoko一阵轻笑：“你搞着搞着就唱上一段的习惯真是一点都没变，从小就这样。”

Rika笑笑没有接话，啃了一条能量棒就坐到自己的几台机子边开始工作，做一个网上新po的commission。严格来说，除了暗网上的单子，其余绝大部分只是正常的外包单而已。电子时代，这样的工作机会不少，虽然薪资不高，但有技术多少能养活自己，这也多亏了Rika有Naoko这个好老师。

当然，灰色产业的收入总是最高就对了。加上K上次给的报酬，做完这一单，Rika本月可以分得大概1000点的收入，相比于日常月入的450点，算是相当丰厚了。可是相比于弟弟日常所需的维持生命的药物费用支出，这只是杯水车薪。

高品质的药需要从特殊渠道获取，毕竟平民窟这种鬼地方显然是没有大药店的。于是平日的收入中，至少70%都会被花在Zane抑制病发的药物上，这也就导致Rika就算再怎么努力工作，在不直接烧杀抢掠的前提下，很难攒下太多钱，遑论带弟弟离开Ceres，找到大医院做手术，根治病症了。

钱，这该死的钱，大家永远都是死在钱上。

*

Midas作为Amoi星最大的“娱乐城”之一，环绕着贵族阶层居住的Eos区。任何人能想到的所有娱乐设施和场所这里应有尽有，且每一样都堪称顶级。

然而此刻，早上十点，坐在向Midas行驶的豪华半悬浮车内，Iason却一点想要娱乐的心思都没有。相反，他的脸平得几乎像带着人皮面具，没有一丝波动。黑色的玻璃遮住了大部分的日光，阴影使得男人的面容更加冷，模糊看不真切。不过能看到他指节分明的手里捏着一个上等的水晶杯，淡金色的液体在杯内淡淡冒着泡。

“Iason大人，我是随您上去还是在楼下等候？”开车的是红发男Katze，在靠近一栋蓝色高楼的时候，他开口问道。

沉吟数秒，男人答，“等我。”他声音一如平常，温润中带着磁性，夹杂几分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疏离和淡然。

“是，大人。”Katze恭敬应是，典型的满分好下属形象。

“哦，对了，让财务准备两千一百万的现金，我预计明天会用到。”车停稳，Iason轻描淡写地对Katze撂一下一句，然后自己打开门下了车。他绝不是一个矫情的人，那种走到哪里都被照顾得无微不至，仿佛残废一样的状态，Iason极其厌恶。

最重要的是，作为社会最高管理者“金发贵族”的一员，最大黑市背后Syndicate的操控人，除了在Amoi星球上如神一般存在的AI系统Jupiter，Iason可以横着走，没有丝毫需要装的必要。

可以说在主城市Tanagura，Iason就是强权本身。

至少，在理论上是这样。

毕竟人嘛，必然不是好管理的动物。每一个稍有实力的家伙都会像海绵一般贪婪地吸取周遭的每一分利益，自然出生的原生人类尤其如此。金发贵族们是由AI系统Jupiter基因改造后的产物，理智与各方面能力超过普通人类。哪怕如此，有这样强大的管理层，作为Jupiter的实体代表，他们在与只贪利益的人类面前也会遭遇重重阻碍，不时陷入力不从心的情况。

当下，看着Iason离去的高大背影，Katze点上一支烟，陷入沉思。

 

【4】

从早上来到基地开始，一直到下午四点多，Rika和Naoko都一刻不停地在工作。那些屏幕上的代码密密麻麻不断地反射在Rika蓝绿色的美眸上，仿佛要生生刻在那玻璃般的表面上。

她本打算继续接连着肝，一鼓作气把这个项目做完，结果在按下一个回车键后，肚子不争气地狂叫起来，咕噜咕噜抗议声不绝于耳。

无奈，由于空空如也的胃抽动得过于厉害，Rika不得不起身，狠狠伸了一个懒腰，然后对着不远处的Naoko道，“姐，我去给咱俩搞点吃，稍等。”

Naoko沉迷于代码，头也没抬，随口应道：“嗯。”

此地作为两人的秘密地下据点，空间虽小，但五脏俱全。更何况，Naoko作为重度宅女，毕竟是住在这里，所以除了大片的“机房”，浴室和简易厨房是有的。

拉开仅有不到一米高的冰箱，Rika扫了一眼里面仅有的一些食材，两个土豆，几个鸡蛋，和两瓶被称为“营养糊”的廉价混合粥。这种糊糊是工厂统一生产的，用料不定，一般是各种渠道收集来的边角料和临期食材的混合体，供穷人维持基本的生存，不至于直接饿死。某种程度上来说，营养糊与那种卖相糟糕、原料成谜的劣质狗粮有异曲同工之妙，其味道更是因为多次加工处理、配料杂乱混合变得难以描述，说难吃都是恭维了。

长叹一声，Rika伫立原地数秒，一种强烈的无力和疲惫感袭来，自己拼了老命求生，最终却依然挣扎在存活的底线上。她没有谁好怨恨的，也从来不会无意义地去抱怨世道的不公。要么努力奋斗，要么直接死亡，这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双选题。虽然，这俩选项，似乎怎么选都是痛苦的。

怀着近乎抑郁的情绪，Rika开始做土豆丝炒蛋，调料品有盐和一点点胡椒，这是她最后能做的了，基于现有条件尽力做一点能吃的东西，活得像个人样。

过了一会儿，一盘炒菜和两瓶营养糊被放到了“机房”唯一一张没有被各种器械堆满的桌子上。Rika：“吃饭啦。”

Naoko拖着因为久坐显得僵硬的身躯走过来，脸上露出一个笑，“你真是一个能化腐朽为神奇的好宝贝。”

“土豆和鸡蛋是基础食材啦，不过有一点配菜总比直接喝营养糊好。”Rika耸肩。

“你把Zane一个人留在家里没事吧？”Naoko说着就开始狼吞虎咽，她确实饿了。

Rika也开始吃饭，含糊不清地答，“没事，我昨天给他买了鸡肉和番茄的，还有一个苹果、一小罐牛奶和两片芝士，他自己会处理的。”

“你对这个弟弟也是极致宠溺了，有这样的姐姐夫复何求？”Naoko一边称赞着，嘴上也不停歇，很快就把盘里的土豆鸡蛋吃了大半。

“哈哈，他十四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啊，当然要吃点好的。更何况，他也是个好孩子。”提起懂事的弟弟，不同于日常神经高度紧张严肃的状态，Rika眼中流露出柔色，“我昨天给他布置了‘作业’的，今天要把世界史课本的第三四章读完。”

“即当家长又当教师，你这算是完美继承我的职业了啊。”Naoko点头表示肯定。

“教育是一个人成长里除了健康最重的东西之一嘛，这是你和老妈从小教我的。”勉强喝下一口营养糊，Rika眉头紧锁，“我妈虽然文化不高，但是清楚道理，本来就出生在贫民窟，不努力学习的话，就只能一辈子做贱民和奴隶了。”

“呵呵，说起来，在这里有一点好，找盗版书籍和网上的各种课程录播倒是容易得很。”说到这儿，Naoko嘲弄地一笑，“低文化程度的愚民才更方便政权管理，但是如果真的有心钻漏洞的话，总是有机会的。”

“啊——Fuck their brutal regime.(操他娘的残忍统治。)”说起来Rika就气血上涌，仅上周，她知道的，Ceres和Midas边界上因为和警察发生冲突被打死或者重伤的贫民就有三四个。

“理论上说，我作为长辈是应该劝解一下你不要这么激进，但是老实说，我对这个体系的痛恨程度可能比你还深。”Naoko摇头苦笑。

“哈哈哈。”Rika也跟着笑，举起那一瓶自己强忍着恶心喝了一半的营养糊，“致这操蛋的世界。”

Naoko正欲与其“干杯”，然而Riki手腕上的电子表突然急切地闪烁起刺眼的红光，一阵足以让人感到疼痛的电流从手表背面流出并刺入身体。

极致的惊恐在Rika脸上迅速扩散。那个电击装置是她为了能在紧急情况下第一时间注意到手表而设计的，一旦她感受到电击的痛和看到猩红的警示灯，那只能说明一个情况：Zane出事了！

【5】

往家一路狂奔，Rika一遍遍地给弟弟打电话，但是对方始终没有应答。焦急的泪水决了堤一般止不住地流，心脏由于极速奔跑和极致恐惧超负荷跳动，恐怕再快一点就要骤停了。

见打电话一直无果，她只能打给正在自家附近工厂上班的Guy，自己的青梅竹马，也是那个一直提供一些机械材料和原件的“非法供应商。”

Guy工作的这家电子工厂隶属于Eos的精英，作为被当作牲口使的平民窟“杂种，”工厂员工每天工作十四个小时而且按照规定是要上交手机的，除非猝死，否则不被允许擅自离开工厂。

然而Guy身上则随身带着Rika给他特制的微型手机，一方面是保持通讯，不至于在打工的时候被像坐牢一样关起来，如遇突发情况可以与外界及时取得联系，另一方面这也方便了Guy做一些不太合规的小动作。

手机响了好一会儿，Guy微弱的声音传来，语气里也染上焦虑，似乎预感到Rika这个时间给他打电话不回是什么好事。

“喂？我在厕所，出什么了事了？你说。”Guy的声音极小，生怕被别人听见。

“我、我监测到Zane心率异常，打电话他一直不接……我现在、在往家跑，但是我担心来不及……他的心跳、越来越快。你、你能、能现在离开工厂去帮我看看他吗？必要的话，家里有简易的电击急救设备……使用方法，我教过……”Rika跑得气喘吁吁，说话断断续续，就算常年运动也抵不过全程冲刺，更何况此刻她对弟弟的担心已经到达顶峰，声音都在不断颤抖。

对面停顿了三秒，不过也就是三秒，之后就传来Guy坚定的声音：“好，我现在就过去。”他这一擅自离岗，基本上是把这个工作丢掉了。虽然电子厂工作条件恶劣，但是好歹是一个正规工作，多少Ceres原住民抢着去干还没有机会。但是为了Rika，为了她弟弟，Guy豁出去了。

“谢、谢谢你！”那一瞬，Rika泣不成声，对Guy的感激之情无以言表，并在内心暗暗发誓，无论结果如何，自己都要竭尽全力帮Guy找到新的更好的工作，同时如果有一天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一定也要带上他。

*

在见到弟弟的时候，他虚弱地躺在家里仅有的一张破床上，面色苍白，气息虚浮，但好在——他活过来了！在Guy的及时抢救下，他万幸挺过了突发心脏病。

眼泪再次如洪水一般夺眶而出，Rika冲上前就想要抱住Zane，但是又怕现在动他会不会又引起什么不良后果，于是竭力克制着，只是握住弟弟的手，嘴里呜咽着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她太害怕了，母亲于两年前病逝，此后她在这个世界唯一的“直系亲属”也就剩弟弟了。尽管他其实也是妈妈在街上捡到的弃婴（大概率是因为患有先天心脏病而被遗弃的），但是不同于Naoko和Guy，两个都比自己大也都是成年人，比Rika小六岁的弟弟是她亲眼看着并帮忙照顾着从小婴儿长到今天十四岁的少年模样的。

某种程度上来说，尤其在母亲去世后，Rika对弟弟的感情除了有姐弟情，更生出了作为监护人的责任感和使命感。她必须也甘愿付出一切让弟弟顺利成年，长成一个健康有知识和尊严的人，绝不能步Ceres这些愚民和“贱民”的后尘。

实际上，抛开自身对家人的责任感，Zane某种程度上来说是Rika仅剩的精神寄托。对于这个烂得一塌糊涂，“种姓制度”盛行，极度分化加贫富差距无比巨大的星球，她不觉得自己有任何改变它的哪怕一丁点能力，被现实打垮的她事到如今甚至没有了改变的欲望。让弟弟和家人好好地活下来，是她唯一的奢望。至于自己？如果可以，如果Rika只是孤身一人的话，现在就“慷慨赴死”也没什么不好的。

“我没事了，姐姐……不担心……”Zane的声音依旧十分虚弱，但还是把陷入混乱思绪的Rika拉了回来。“这不……还活着呢嘛……”说着，Zane甚至挤出一个难看苍白的笑。虽然且从他手环的监测情况看其状态仍旧不太不稳定，但是为了宽慰Rika，他强装镇定，用近乎虚脱的语气喃喃着些一听就是哄人的话。

“嘘——别说话了，你歇着，有什么姐姐会想办法的。”Rika摸了摸头，带着一直关切站在一旁的Guy暂时离开了房间，要和他郑重道谢。

下午五点多，大部分人都还在打工和干活，所以整个片区人不多。来到屋外，小巷子里只有Rika和Guy两人。

Rika看着不惜牺牲自己工作也要赶来救弟弟的Guy，差点就要给对方跪下。在这个地界上，能舍己为人的人，凤毛麟角。

Guy见状慌忙扶住女孩，道：“哎哎哎，干嘛呢？”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Zane是小孩子，所以他这条命，就算是我欠你的，更何况你还因为我们直接放弃了工厂的职位。我不敢说大话保证什么，毕竟我自己也只是Ceres的一个……贱民而已，但是我会尽己所能帮你找到一份更好的新的工作的。”Rika说话的时候，那对如混色宝石般绝美的眸子与Guy对视，满是感激和愧疚。

闻言，Guy却沉默了，他缓缓伸出双手搭上Rika的上臂，眼神逐渐变得复杂，“你知道的，我只是希望你快乐。”

此话一出，Rika当场愣住，迅速就理解了他这句话背后的意思。

果然，只听Guy继续说，“电子厂的工作丢了就丢了吧，我二十三快二十四的人了，能健康活到这个年纪在Ceres也算是‘老人’了，我还不至于找不到一个差事养活自己。”停顿片刻后，借此时机，他说出了憋了十五年都没说出口的话，“Rika，我……希望你能考虑选我做你的恋人。我愿意，保护你和弟弟一辈子。”

 

【6】

Guy比Rika大三岁半，从她五岁时两人就相识并结下深厚的情谊至今。十五年过去，Guy也从当年的小男孩变成了今天的青壮年。175cm的身高在营养不良的Ceres原住民里算是高的，五官端正，浓眉大眼，肤色比Rika的浅棕色白一些，脑后棕色的头发扎成一个马尾。

所谓日久生情，在所难免。不知从哪个瞬间起，Guy就发现自己喜欢上了这个不仅长得漂亮还十分聪明的女孩。哪怕Rika为了防止被人骚扰，一直剪的超短发，在外扮作男生模样，Guy还是觉得她好看极了，更别提她学什么会什么的惊人天赋了。对于Guy，Rika就是完美的存在，他们相处时间越久，他就对她的爱慕就越深。

这里还要补充一点。在Amoi这个由超高智能AI，Jupiter幕后操纵的奇葩的星球，男女比例为9:1，据说是为了管控一度疯长的人口和增加男性青壮年劳动力。无论这AI背后的计算逻辑是什么，事实就是，几乎任何女人在Ceres的大街上行走都要十分当心。要么选择自愿“下海，”要么时刻警惕被伤害的风险。

总之对于女性来说，生活在Ceres就是糟透了。反之，其实对于男性也是如此。就是说，按照人口比例胡乱估计，九个男人里只有一个能找到伴侣。因此，所有人在组建家庭方面面临的压力可想而知。

说回Guy，他对Rika虽然十分迷恋，但是出于各种原因始终没有把这个想法挑明。其中有一部分担忧来自于他对自己的不自信，Rika有文化、有技术、有颜值，而他自己呢？除了年轻，身体还算健康，长得还算过得去，也就没有任何优势了。在Guy看来，身处女人本就稀缺的Amoi星，Rika那么优秀和美丽，放眼整个Ceres，他绝对不可能找得出第二个能与之比肩分毫的存在了。

要不是因为Rika一直誓死坚守底线，又刻意掩藏自己，躲着外界的攻势，Guy相信她早就可以傍上Ceres最有权势的黑帮大佬，然后在此地横着走了。

综上所述，此刻，当Rika对他感恩戴德，感激涕零的时候，他心里的那点仅有的，“我似乎还是有点用”的想法被激发了。

在内心他发誓：要竭尽全力保护Rika！

“Guy？Guy！”Rika见对方走神，唤了两声对方才反应过来。

“啊，抱歉，我……我太紧张了。”有那么一瞬，Guy觉得自己有点卑鄙，Zane刚刚突发心脏病，而自己就提出结伴请求，多少有点趁人之危的意思。然而，他又想，此时不说，更待何时？

Rika呼出一口长长的气，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咱俩也混了这么多年，绝对算是知根知底了。我对你怎么看，你想你其实是清楚的。”

听对方说到这里，Guy的心仿佛被电车重重碾过，胃里一阵筋挛，胸口窒息感袭来。然而他还是不愿意相信Rika会对他一点情感都没有，好在女孩的话还没有停，于是他继续沉默地听着，忍受着煎熬，仿佛一边期待着奇迹的发生，一边又只得等待死神最终的“审判。”

“我爱你，但绝不是作为伴侣那样的喜欢。我们有太多不一样的观念冲突，如果我们强行在一起，那结局不会好的。”Rika的语气里满是酸楚，明显当面说出这些话的她所承受的痛苦不比她施加在倾听者身上的少。

“你不试你怎么知道我们不合适？”如预料之中，Guy问出了那个经典的问题。

“那我反问你一个问题，你可以接受去给城里的人，统治阶级的人工作，甚至是成为‘家具’或者‘宠物’吗？”Rika反问。

“当然不能接受！”Guy一下子声音窜高了八度，作为双亲和大姨都间接或直接死于阶级压迫的青年来说，他宁可死也不愿意给那些猪狗不如的东西当奴隶。

“但是我可以。”Rika的语气平静，面色却愈发悲伤，“如果能救弟弟，供他接受好的医疗、生活和教育的话，我可以付出一切，我心甘情愿。”

Guy不再说话了，听着这些尖锐的话语从他最心爱的Rika口中说出，一字一句如尖刀一般插入灵魂深处，Guy只觉得鼻子一酸，眼睛红了。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绝对没有要逼你的意思，我也清楚今天把你从工厂里硬叫出来是我自私了，我向你郑重道歉。”Rika想要劝慰对方，然而说出来的话却让双方愈发痛苦。

“你不要这样说！”那一刻，Guy绷不住了，眼泪从他眼角流淌而下，“我愿意为你付出，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哪怕你不领情，哪怕你不爱我。我活该，我就是下贱非要爱你，我有什么办法？！”

“我怎么不爱你了？只是不是以你想要的方式爱你而已。”听Guy如此说，Rika也急了，眼泪开始往下流，“Guy，我们无论如何还是永远的家人和好友，哪怕我们不做恋人，哪怕……”

“哪怕你可以自甘堕落，去给那些畜生舔脚？！”Guy的情绪激动，话说出口了才感觉到无比后悔。

Rika皱着眉头后退了两步，内心再次遭到创伤。

“对、对不起……我不是那个……”Guy慌忙道歉，然而Rika就好像要把这辈子能流的泪水全部流干，不停顺着脸颊往下淌，接着划过脖子，甚至浸湿了一片衣领。

“我愿意的吗？”她的声音此刻已经变成了哀鸣，破了音分贝却不怎么高，相反有些虚脱，一直压制的情绪再也忍不住，爆发了。但是因为情绪极近崩溃，Rika甚至都无法发力叫出更大的声音。我愿意的吗？仅仅五个字却道出了她过去二十年的无数痛苦心声，那是充满无尽绝望的质问，只是被质问的对象却没人知道该是谁。“是我愿意出生在Slum（贫民窟）里的吗？”

“不、我错了，是我说错了，原谅我吧……”Guy见平时情绪十分稳定，很会自我隐藏的Rika这下彻底破了防，顿时也慌得不行。他手足无措地想要上前拉住她，却被对方轻轻挡开。哪怕在这样的极端情绪下，Rika都不愿意用一点过激的行动伤害到不管怎么说也是她家人的人。

不断地深呼吸，奋力使自己平静下来，Rika最终还是主动短暂抱了抱面前也濒临崩溃的Guy，安慰道：“We’ll make it through.(我们总会挺过难关的。)”

 

【7】

最后在Rika的引导下，她和Guy的交流慢慢平静下来，至于Rika被表白的事情则是不了了之。她的态度已经表明了，就没有必要再纠缠和给对方补刀了，再说Rika自己也是心力交瘁。过去的两个小时里，她经历的事情堪比“情感死亡过山车，”稍微缓过来一点的她有一种就要累晕厥过去的错觉。

还有，Guy如今因为她丢了工作，她必须尽快想办法补偿他，否则她一辈子都会是亏欠他的。

迷迷糊糊，她也不知道两人是怎么结束对话的，反正最终Guy先行离开了，没有答应留下来吃饭的邀请，不过他同意借给Rika自己的摩托车，至于后者拿去干什么，则不得而知。

经过一番折腾，Rika回到屋内，悉心照顾起弟弟。

看着姐姐为自己忙前忙后，Zane内心再次升起多年来无数次不断翻腾的念头：我他么真是一个累赘，我其实要是真死了就好了。

不过他也清楚，自己要是死了，姐姐只会更痛苦。更何况，他凭什么要为不是自己的错误而自我惩罚，甚至为之献出生命？通过母亲和姐姐，Zane一早就得知自己的病是可以根治的，但是因为身处Ceres这种鬼地方根本不可能有条件做手术，而去最近的城市Midas做他们又实在负担不起。造成这一切苦痛的，不就是城市中心的那些魔鬼们吗？

可是面对这一切难题，他一个屁孩，能做什么呢？

深深的无力感吞噬了Zane，等姐姐关上卧室门下楼做饭时，他再也忍不住悄悄流下泪来，心想：妈妈，如果你真的在天有灵，就保佑保佑我和姐姐，天降奇迹，让我们好好活下去吧……

*

简易的饭菜端到Zane床边，Rika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

两人默默吃饭，都没有说话，略显昏暗的房间静得出奇。除了一张床外，Zane的房间还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和一个小柜子。不过最显眼的其实是挂满整个房间的绘画，大部分为廉价的素描，但是那细腻美妙的笔触让人过目难忘，几乎达到了专业入门水平。Rika最喜欢的是一张白裙子的女孩，她安静地立在森林深处，光影迷离下一张迷人的脸似笑非笑。

Zane由于身体不好，无法工作也基本很难出门，所以相当有天赋的他就跟着网上的一些教程自学绘画。也许，只是他唯一能用来表达自我和憧憬未来的方式了，毕竟现状实在是有诸多不堪。

“姐姐。”突然，Zane开口。

“嗯？”Rika抬头，目光对上少年稚嫩的脸。

抿着嘴，Zane停顿了良久后才道：“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怎么会。”Rika想也不想就反驳，“我这几天查资料，找到一种新型药物，可以有效稳定你的病情，我们一定可以战胜病魔的！”

“很贵吧……”毫不留情地，Zane直击了事实，眉头愈发紧缩。

Rika愣住，然后强装镇定，“别担心，姐姐有办法的。”

“对不起……都怪我。”Zane把头低下去，那种想要一死了之的冲动又回来了。就在这时，一双温暖的手却握住了他。

“你是我弟弟啊，我和母亲爱你，照顾你，天经地义。”目光无限温柔，Rika看着懂事的少年，心里又欣慰又酸楚：要是自己有钱就好了。

“爱这种东西，就是枷锁吧。”Zane叹息，把头靠上姐姐的肩膀，闭上双眼，闻着Rika似有似无的体香，一脸的依恋。

Rika则是把手抚上弟弟的脑袋，软软的碎发像是小猫的肚子，“傻孩子，怎么会是枷锁呢，是希望啊。”

Zane没有再反驳，两人就这么静静待了一会儿，直到晚了，弟弟安稳睡下，Rika这才下楼在私人电脑上和一些小设备上鼓捣起来。

她已经调查和规划好了，只要现在拿到一笔钱，之后一段时间就有足够的支持给弟弟买新药。至于手术，只能以后再说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今夜，她要干一票大的。

*

夜幕逐渐变深，Midas卫星娱乐城苏醒，很快进入夜夜笙歌的状态。

“真罕见呢，Blondy（智能AI Jupiter手下的基因改造人，全员为金发男性，不能生育，为Amoi的最高统治阶者们）居然会亲临Black Shark（黑鲨）这种普通会所。”一个衣着妖艳的银发女人从走廊边款款行来，她上翘的眼角和勾人的嘴唇无不彰显着个人魅力。

Iason看到来人，嘴角竟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浅笑，回应道：“来谈点生意。”

“啊啦，那我真是要谢谢您了。”女人来到近前，身上弥漫着百合花的香息，“虽然不关我的事，但是看在您这么迷人的份上我便越界提醒一句，这家店的老板三教九流的人都接触，搞不好当中就有你的政敌哦。”

“呵呵，我看起来像是怕事的人么？”Iason反问，略微挑眉。

“啊哈哈，嘛，也是。”女人笑靥如花，白皙的皮肤搭配饱满的红唇，美极了。“那就祝您今晚谈得顺利了，失陪。”说罢，女人像一阵轻盈的香风一般，迈着步子飘走了。

看着女人婀娜的背影，Iason沉吟片刻，各种猜测在脑海中迅速闪过。像Elina那样的女人，左右逢源，周旋于无数所谓各行业“大佬”之间，为什么要特意来提醒自己？

不过话说回来，Iason今天在Midas办事，顺道来找黑鲨会所的老板，一切都在计划之中，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也许Elina只不过是想在自己面前混个脸熟也说不定，这么想着，Iason往侧面另一个房间走去。

 

【8】

凌晨三点，Rika家。

检查了已经睡熟的Zane，确保弟弟身体状态稳定下来，Rika收拾好行装，戴好伪装，一切准备妥当后她骑上Guy的摩托车，朝Midas飞驰而去。

此刻，Rika怀里装着她最新搞出来的小装置，心里又害怕又激动。借助她今早悄悄从Naoko那里学来的部分特殊算法，她终于完成了所有代码，可以破解一类型号偏老的ATM机了。

现在的网络银行安保做得极好，以Rika她们机房硬件和有限的技术，要直接从银行搞钱是不可能的。如果去做网络诈骗什么，Rika也不愿意，毕竟容易上钩的受害者通常不是什么富裕的家伙，被骗走的可能就是对方的什么救命钱。但是从ATM机搞现金就不一样了，系统更容易攻破不说，现金相比电子货币也难以追踪。同时，承担损失的是大银行，他们当然赔得起。

只是，一旦被抓到，恐怕就要万劫不复了。作为平民窟的杂种，本来就受到歧视，要是在城市里被抓到实施犯罪，那可就不只是坐牢那么简单了……

Naoko要是知道Rika现在在做什么，恐怕要打死她。可是她没有办法，她急于在短时间内获得大量现金以购买新型药物。Zane的病，耽误不起。

Rika选定的目标是一家叫“黑鲨”的会所对面拐角处的ATM。它刚好处于街道监控的盲区，且型号是整个片区最老的，相对好攻入一些。

来到地点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街上的行人不多，喧闹的夜生活在慢慢消亡。Rika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见没有异样，就若无其事地走到那台ATM前，丛容地掏出了一个只有迷你手机大小的装置，用身体挡住手的操作，在台面上鼓捣起来。

如预想当中一样，她花了不到两分钟就黑入了机器的安保系统，然后又是一通操作，只听“咔哒”一声，出钱的金属口突然弹开，里面“哗哗——”地不断吐出一张接一张的崭新百元大钞。

看着手里的钱如流水般往外跑，然后又像千层蛋糕一样叠起来，Rika笑了，心中的兴奋难以用言语形容。人没钱的时候都骂它是王八蛋，而真正有钱的时候，则只会爱不释手，心花怒放。

Rika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现金，看着那蓝紫色的一张张钞票，整个人有一瞬间都恍惚了。

然而，就在她手上积累了差不多有三万点现金的时候，ATM上的警铃猛然如炸雷般响起，那震耳欲聋的声音在整个街区回荡！！

离奇的是，ATM机本身却没有任何警告提示，那出钱的口子依然源源不断地往外吐着钱。从Rika的装置上看，也没有任何异常。可那该死的警铃就是他娘的响起来了！！！

“FUCK！FUCK! FUCK!”那一刻，警铃的尖声与地狱恶魔的嘶鸣无异，Rika嘴里喃喃咒骂，把手里的钱胡乱塞进包里，也不管ATM仍然在疯狂喷吐现金，跨上摩托车就疾驰而去。

*

三分钟前。

Iason从黑鲨会所的正门走出来，抬手扶住脖子扭了扭，脸上隐约现出几分倦色。不过哪怕如此，他那张近乎完美的脸还是能让人观之惊叹。一转头，Iason就看见站在一辆白色车边等候的Katze，不过后者目视前方，似乎在看着街对面的什么东西。

“在看什么？”走过去，Iason漫不经心地问，目光也顺着向前方望去。

Katze赶紧转身，“哦，抱歉，Iason大人。”他恭敬替自家主子打开车门，随口解释，“那边那个小子，好像是在从ATM机里面偷钱。”

“噢——？”Iason闻言，也不急着上车了，饶有兴趣地问，“你能阻止他么？”

“我试过了，貌似不太行。”作为Iason手下最得力的黑客兼下属，Katze脸上有点挂不住，于是补充道，“那台ATM也确实太老了，要入侵系统，我手上的设备反而不匹配了。”想了想，他又道，“不过……我应该可以触发警报。”

“试试。”Iason点头，自始至终目光都没有离开过街那边的小子。Blondy们作为基因改造人，各方面体质和脑力都优于常人，Iason也不例外，视力和听力极佳。

街对面在ATM机面前鼓捣的是一个个子不高的年轻人，戴着鸭舌帽，短发藏在下面，身穿着一身黑，在黑夜里隐藏得倒是不错。

“好了。”Katze话音刚落，对面警铃大作，正在取钱的家伙一下子慌了神。

“呵——”Iason看到他全身一抖，身体颤起来的样子，一下子忍不住笑出声来。然后就见那个小子骑上路边的摩托车，扬长而去，留下那个坏掉的ATM仍在向外吐钱。

“叫警察。”Iason吩咐，Katze即刻应是。“上车，追过去看看。”

 

【9】

摩托车在狂飙，冷风如刀绞，刮过Rika身侧。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就要从口中跳出来，呼吸都困难了。

她事先是规划过逃跑路线的，距离这里最近的警察站有至少七分钟的车程，而且那个老ATM的报警系统没有升级，警察也不会这么快收到消息。等他们到了自己这里，她早就逃之夭夭了。

就这么自我安慰着，Rika觉得心里好多了。就在她认为自己即将成功逃脱的时候，前方居然隐约出现了红蓝色的警灯！警笛的声音也越来越近！

前方？！他娘的！为什么警察会从前面过来？！

无奈Rika想要掉头，然后一转头，后面也似乎来了警车。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来不及多想，她只能随便往左边一拐，然而这使她偏离了计划好的道路，来到了陌生的地界。

摩托车仍旧死命地飙，可惜无论如何都抵不过速度更快的悬浮车警车，在Rika非常不幸地拐错一个路口后，她被前后夹击的追兵堵截到了……

两辆警车一前一后堵住Rika的去路，两个身穿制服的年轻警察分别从车上下来，双双从腰上取下配枪，枪口黑洞洞对着Rika。

“举起手来！”其中一个喊道。

“嘶——”倒吸一口凉气，仍坐在摩托车上的Rika觉得自己就要急晕过去了。这一被抓住，自己的下场绝对凄惨。自己要是没了，那Zane……

“举起手来！！”那个警察又喊了一遍，两人一点点靠近。

不——！Rika的内心在嘶吼，她不能就这样放弃！她要是死了，那就是“一尸两命，”她自己贱命一条，可是Zane不能在人生开始之前就被迫终止。

就这么想着，她猛地灵机一动，有了一个点子，就死马当活马医吧！

Rika举起双手，屁股却始终没有离开摩托车。同时，她用最可怜最凄惨的女声娇滴滴地叫唤了出来，“啊——我错了！不是我想要偷钱的，我都是被逼的……！我弟弟病了……我要给他买药！”

这下一搞，倒是给俩小警察整不会了。两人对视一眼，不由愣在原地，大为震惊：这家伙，是个女的？

“我……我跟你们走，求你们不要伤害我……呜呜——呜——”说着，Rika脱下鸭舌帽、墨镜和围脖，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楚楚动人。尤其她那一对蓝绿色的眼睛，在路灯下泛着点点彩光，夹杂上泪水，如绝美的彩晶。

“呵——我去……这什么情况？”见卸下伪装的居然是一个十分漂亮，还看起来挺胆小的妹子，其中一个警察扑哧一笑，放下警惕垂下了手里的枪。

“哎，我说你别——”另一个正要提醒对方不要掉以轻心，却猝不及防觉得身体一阵麻，然后就是剧痛传来。倒地之前，他似乎看到那个坐在摩托车上的妹子手里正拿着一个自制电击枪对着自己。

“靠——！”另一个警察一下子反应过来，举枪就射。随着火光一闪，一枚子弹擦着Rika的右肩飞了过去，虽然没有打中，却剌开一条口子，鲜血顿时晕染开来，在黑色的衣服上呈棕红色。

几乎是同一秒，Rika的电击枪也射中了开枪的这个警察。这家伙在开了一枪后，一样倒地不起了。

Rika本想接着骑车跑路，然而左臂传来的剧痛让她根本无法握住摩托把手，愤怒地一声怒吼，她撒丫子狂奔起来，也顾不上Guy的摩托车了。

后面被电击枪打中的两个警察迟早会恢复过来，到时候就真的Game Over了。

可实在是没办法，Rika越跑，手臂上的伤口就因撕裂而愈发疼痛，血流不止。过了一会儿，除了剧痛以外，她不仅觉得自己快断气了，呼吸困难，视线似乎也在一点点因为失血和惊恐而变得模糊。

就在她血泪狂流，越跑越慢的时候，一辆白色的悬浮车停在了她的身后。恐慌中她转头，只见靠近自己这边的车门打开了，里面隐隐传出一个低沉柔和的男声，“上来。”

Rika抬头，却见前方隐约有警灯闪烁，她一咬牙，上了车。

 

【10】

一个趔趄，Rika由于身体过度疲劳和疼痛，几乎是栽倒着跌进车内。然而这一倒却撞到了伤口不说，整个人更是歪着扑进了车里人的怀里。

“啊——！”惨叫一声，Rika试图起身，挪开伤口，然而身体已经开始虚脱，各种极端的情绪和感受：恐惧、剧痛、混乱、迷惑混合在一起，同时于体内翻涌。她从未想过枪伤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手臂上的肉就好像有野兽在啃噬一样疼痛难当。

怀抱女孩的人身体宽阔而健壮，他伸出手很轻松地就把她扶了起来，让伤口不再与自己的胸膛接触。只是挪开后，高档的衣料上留下一滩血印。

“呼——呼——”Rika依旧喘得厉害，想要说点什么，舌头却麻木得怎么都不听使唤。很快，她的视线也彻底陷入黑暗。晕过去的前几秒，残存的意识让她记得身后人身上淡淡的奇特古龙香水味：是柠檬？还是檀香木？杉木？也许还有橙花油？

*

白色的羊毛毯子柔软，淡黄色的薄纱飘动，温暖的阳光洒满周围，无限柔和。

自己这是……死了么？

这么想着，Rika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然而又因为手臂上的疼痛而迅速闭上了。那一下子“挤眉弄眼“的模样惹得刚进房间来的人轻轻一笑。

Rika听到声音，又努力睁眼，看到一张绝美如天使一般的脸。

难以辨认年纪，男人有着白皙如玉的肌肤，雕塑般精致的容颜和一双与海蓝宝石般摄人心魄的美眸。一头长长的华丽金发自头顶倾泻而下，阳光下，他整个人仿佛在发光。

Rika都看呆了，觉得自己要么在做梦，要么已经上天堂了。只听她用相当虚弱的声音呢喃问：“你是谁？”

“Iason Mink，一个Blondy而已。”男人面上平静，看不出什么神情。然而就是那一分平静淡漠才使他看起来更加超然，宛如另一个世界的神明。

“Blondy啊……”听到这个词语，Rika明白过来了。自己并没有死，魂魄也没有升天，只不过是来到了城市里而已。仔细看陈设，还有从被子下面延伸出来的一根输血管，一直连接到架子上的血袋，是医院病房没错了。

“怎么？被一个Blondy救下，还不满意吗？”Iason随手拉了一把椅子，坐到Rika旁边。

“对不起，我刚醒过来，脑子还不清醒，请原谅我。”Rika赶忙道歉。她以前从未亲眼见过一个Blondy，如今看来，关于他们的美貌和冷静态度的传闻都是真的。

“呵呵，你昨晚入侵那个ATM的时候倒是没见你这么胆怯，还有糊弄那俩笨警察的时候也很机智嘛。”Iason评价道，目光一直停留在Rika脸上。

被看得点怵，Rika转移了几分视线，默不作声。想了一会儿，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怎么那么清楚的知道ATM和警察的事情？莫非他一直尾随着自己？

“我救了你，难道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吗？”Iason的声音依旧低沉，虽然音质温润，却不知怎的总是带着点帝王般的压迫感。

“啊，是。救命之恩，我无比感激。”Rika赶紧致谢，心里却生出几分不好的预感。一个Blondy跟随并救下一个Ceres的黑发杂种，绝对是有所图的。

果不其然，Iason道：“这年头，光口头答谢未免太敷衍无用了些。我替你打发走了警察，还替你付了高昂的医药费，你就一句口头感激，未免有些玩笑了吧？”

好家伙，此人美则美矣，算得倒是相当精明。被子底下，Rika有些紧张地搓了搓尚能自由活动的左手手指。

Iason似是察觉到了Rika的暗自慌张，轻叹一口气，“Rika，是你的名字吧？”

Rika点头，看来她的个人资料对方也应该扒得差不多了。

“你二十年前出生于Ceres，母亲独自抚养你。六岁时，她收养了一个弟弟，却有先天性心脏病。两年前母亲因多年前感染的病毒去世，独留下你和生病的弟弟相依为命。”Iason清晰地罗列着Rika的生平，观察她脸上的微表情变化。就算竭力掩饰，在提到家人的时候，她还是有所动容。

Rika只是沉默着，等着对方把话说完。

“那么让我猜猜，你弟弟的病情恶化了。”Iason嘴上说是猜猜，但是语气是肯定的，“否则你也不会铤而走险，大晚上地来鼓捣ATM机。”

又是一言不发，在对方把意图说明白之前，Rika是不打算多嘴的，毕竟说的越多，暴露的个人信息只会越多。

“那么，让我们来做一个交易吧。”Iason轻轻仰头，身高至少有一米九多的他就算坐着也像一座塔一样俯瞰躺卧着的Rika。“你为我工作，我就能为你弟弟提供治疗和教育，直到他痊愈、成年为止。”

Rika心里骤然一动，这样的条件，优渥得令她觉得不真实。她本来想让Iason继续说下去，然而对方却停住了，似乎在等她给出一些回应。

“什、咳咳，什么样的工作？”Rika问，中途却忍不住咳了几声。

“你的黑客技术看起来十分不错，连我手下的专业人士都赞不绝口。我想，你去给他当助手再合适不过。”Iason倒是说得直白，丝毫没有拐弯抹角。

啊…是这样啊……Rika瞬间明白了，这整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不确定这个叫Iason的Blondy是从什么时候盯上自己的，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ATM警铃响，警察出警及时，必然是这家伙搞的鬼。否则以她的技术，她自信自己绝对不会触发警报的。

“那么……你的答复是？”Iason问，语气依旧淡漠而漫不经心，没有丝毫的急迫。

Rika长叹，“我有拒绝的权利吗？”

“此话怎讲？”Iason反问，剑眉微挑。

“第一，我弟弟确实是要死了。我连抢ATM都干了，还有什么是不能的？第二，你都帮我做了这许多，如果我要拒绝你，那我欠你的拿什么赔？让你直接把我交给警察，然后作为一个长得还不错的女人，受尽折磨后死在看守所里吗？”Rika的语气里充满无奈，但是句句在理。只是，被他人拿捏的状态和伤口的作痛让她暗自不爽，说话忘了用上“您”的尊称，越说越不客气了。

Iason嘴角上扬，这孩子确实很聪明，不卑不亢也有意思。他忽然觉得稀奇，自从昨夜见到她起，自己居然笑了很多次了。

“请让我跟弟弟打一个视频电话吧，剩下的，我听你安排。”Rika困倦地眨了眨眼睛，心里一点底都没有，总有一种把自己的灵魂卖了的感觉。

“好，我会让手下Katze安排，他待会儿会来找你。”事情谈妥，Iason从座位上站起来。走之前，他却俯身靠近了Rika，几缕金发从肩头滑落，那种若有若无的古龙香水气息再次萦绕其身周。

他微微托起Rika精致的下巴，湛蓝色的眼眸深邃，令人怎么也琢磨不透此人究竟在想什么，“真是漂亮的眼睛呢。”

听对方的称赞，Rika却偏过头去。

“怎么？你不喜欢它们？”Iason柔声问。

“顶着一双这样的眼睛生活在Ceres，任谁也不会喜欢的吧。”Rika如实回答。浅色的眼睛和头发是几乎独属于贵族的特质，Rika的母亲有着一段悲惨的过往，在她年仅十七岁的时候就生下了Rika。所以因为那个未知的父亲，Rika从出生起就有贫民的浅棕色皮肤和贵族的蓝绿色眼瞳。为此，她从小就被看成是杂种里的杂种，不被任何一边所接受，在贫民窟里受尽嘲笑和欺辱。

闻言，Iason只是轻轻摇头，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独留下Rika躺在床上，面上似乎仍能隐隐感觉到刚才被那些修长的手指捏过的地方，内心浮起一抹不知道什么滋味。

 

【11】

等了好一会儿，却不见人进来。

Rika迷迷糊糊，又累又痛，睡了过去。

*

“看你那杂种的眼睛，没有爹的野孩子！”迷糊中传来孩童的声音，稚嫩尖细，却说着最恶毒的言语。

“哈哈，瞧她妈那个瘙样，都是别人操烂的货。”

“就是，迟早有一天要逼要烂掉而死。”

没有大人管的孩子们说起话来句句诛心，其中又有谁真懂得这些话的含义？不过是被周遭恶劣的环境所浸染而已。

你站在角落，愣愣望着一堆对你嬉笑嘲弄的屁孩，心里只有麻木和疏离。

又不是你愿意出生在Ceres，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的。

你想找一个人去责怪，想了半天却只陷入更深层的茫然。仇恨，能解决问题？

你死死盯着那群叽叽喳喳的孩子，一个个衣衫破旧，营养不良的小东西，靠欺负比自身更加“不堪”的存在来寻找自我安慰，以此短暂忘却当下的苟且。

又对峙了一分钟，对方没有得到想要的激动反应，一个孩子一撇嘴，竟然从地上抄起一粒石子就向你扔去。

一直保持机敏的你躲了过去，然而那帮小鬼见你竟然敢躲，怒了，蜂拥而上就要揍你。四个人，每一个年龄都比你大，比你高，那一刻，情况无比危急。在这个法律形同虚设的地界，被打得鼻青脸肿都是轻的了。

那一刻，你大吼一声，爆发了！直接掏出了怀里一直紧攥着的折叠刀，猛地刺了出去！

当殷红的鲜血自一个小孩身体里喷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吓懵了。然而扎了一刀还不够，你又用力捅了好几刀，目光从未离开过这些曾无数次欺辱你的小恶魔们。

谁说孩童最纯真？人类作为极致利己的社会性动物，从出生开始就在用各种方式展现和营造自己的优先权和地位等级。

眼看着那个最先被尖刀刺中的孩子像一根破木桩一样毫无声息地栽倒下去，你蓝绿色的眼睛中燃烧起某种熊熊火焰，却没有丝毫温度，冰冷阴鸷仿若地狱寒冰。

那躺在地上的孩子没有死，但伤得不轻，在医疗匮乏的Ceres，他恐怕要落下终身残疾。

其他孩子是真的怕了，瑟瑟发抖愣在原地，都忘了逃跑。他们不过就是想要欺负欺负你，没想到你不动手则已，一出手就血溅当场。

搓了搓手上有些粘腻的猩红色液体，你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再有下次，你们都得死！”

*

五官扭曲之下，清泪划过面颊，Rika一个激灵从童年回忆的噩梦中惊醒，一睁眼就看到床边坐着一个红发男子，又把她吓了一跳。

男子起身从床头柜上拿了纸巾递到Rika面前。不过见Rika不接，他这才意识到她的一只手受了撕裂伤，整个人呈仰卧姿势，就算另一只手没受伤，也因为会牵扯到伤口而身体僵硬，所以凭借自身根本起不来。

犹豫片刻，红发下意识扫了一眼周围，最终还是伸手轻轻替Rika拭去面上的泪水。

Rika显然有些尴尬，咧嘴扯了扯。

“我叫Katze，替Iason大人做事，今后也会是你的同事，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男人开门见山，Rika方才从梦魇中回到现实，端详起面前之人。

年龄大约二十六七，留着中长发，几缕红色碎发垂在两鬓。从容貌上看，此人绝对可以称得上是美男子，一对栗色的瞳仁里透着犀利。尽管如此，他和Iason比还是要逊色不少。没办法，Rika这辈子见过的所有人里面，没有人比那个Blondy更惊艳了。

嗯？！好好地，怎么扯到那个家伙了？

Rika不自觉地皱眉眨眼睛，试图清理脑海中莫名迸发出的奇怪思绪。

注意力回到Katze身上，Rika看到他一侧脸颊上有一条长长的疤痕，像是被尖锐的利刃划的。可惜了这么一张俊美的脸，就这样破了相。这样看来，大家都是有故事之人。

“关于你自己，有什么是我需要知道的，或者你的背景资料上查不到的东西吗？”Katze直言不讳，一下打得Rika措手不及。她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够直白的了，没想到今天棋逢对手，居然能遇到一个比自己还单刀直入的家伙。

抿了抿嘴，Rika却转而道：“能把我扶起来吗？一直仰头看人好累。”

Katze先是一愣，然后脸上似是染上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你的伤口医生倒是已经缝合固定好了，但是要活动身体还是会疼的，你忍着点。”

随着他按下床边的按钮，病床开始缓慢上升，但是那煎熬的撕裂感和刺痛感让Rika忍不住一阵呲牙咧嘴。好在她意志力坚定，这才没有叫出声来。

坐定后，Rika道：“既然你为人爽快，我也有话就问了。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监视我的？”

“自从你昨晚从ATM偷钱开始，是我注意到你的。”Katze如实回答。

Rika：“我们的工作具体涉及哪些内容？”

Katze：“详情等你出院后我会一一解释并向你提供必要的培训。不过我提醒一句，在我手下干活，懒和笨是断然不行的。”

Rika（笑）：“咱到时候看吧。”

双方进入短暂沉默。

Katze：“我刚才问的问题，关于你自己，你有什么想主动说的吗？”

Rika（停顿思索）：“你意有所指？”

Katze：“你的水平确实不差，但是仅凭你一己之力和家里的那点设备，不足以做成昨夜的案子。”

Rika默默听着，心里却吃惊不小。都说强将手下无弱兵，Iason就让人十分看不透，这个Katze脑子也足够好使。

“我们查了一些，你背后的那个‘师父，’隐藏得好深，几乎不漏痕迹。要不是我看得仔细，有所怀疑，根本就不可能知道背后还悄悄躲着这么一号幽灵人物”Katze话落，目光认真地盯着Rika，好像在等着她的解释。

Rika深吸一口气，“ta对你们没有威胁，我们的工作协议与之无关，同时我也会绝对保密，守口如瓶。”

“下一步你和弟弟自然是要搬离Ceres，你那个小男朋友，打算怎么办？”Katze没有再追问Naoko的事情，头一偏，又扔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

Rika先是没反应过来，然后猛然醒悟对方所指。想起Guy，无尽的愧疚淹没了Rika的内心。

为了弟弟，她真的已经抛下一切了。

哦，还有，Guy的摩托车Rika还没还呢。说起来，它现在都已经不知所踪了。

“我有一个提议。”见Rika一直不说话，Katze忽然开口，“Guy的事情交给我处理，我会妥善管理好一切，条件是你不能指手画脚，瞎掺和。”

“处理？！你什么意思？”听对方这样的语气，Rika一下子警惕起来。

“Ceres这种鬼地方，你既然都已经出来了，这辈子也不会愿意回去了吧？”Katze说得平淡，但是仅这一句话就把Rika和过去的二十年都狠狠一刀斩断开来。

Rika瞳孔皱缩，顿时怔住。

“你不把你师父搅和进来也好，事情简单得多，对你和大家都有好，尤其有利于给你和你弟弟安排新的合法市民身份。”说着，Katze身子往后靠了靠，表情放松，像是早预料到了Rika的选择。“我可以很轻松地给Guy在Midas城边上的厂子里安排一些不错的差事，让他之后的生活过得好。至于你师父，我也给你一个和ta告别的机会，同时保证不窥探你们之间的事情。但是此后，以前Ceres的Rika将不复存在。Rika因为试图偷盗而被捕入狱，自此人间消失。”

有那么一瞬，Rika觉得自己的思维已经不转了。她设想过无数种离开Ceres的可能，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如今这样。而且这么突然，这么离奇。

从人生发出第一声啼哭开始，Rika 99% 的人生经历都属于那个令人唾弃的肮脏屎坑。可是真要与其一刀两断时，她又有一种要自我截肢的错觉。不管怎么说，母亲Julie、Naoko、Guy，甚至还有先天患病的弟弟，他们这些由于各种原因不被法律和社会所承认、接纳的人，只有在Ceres那种你的死活没人管的地方才勉强求得一份安身之所。

只有诀别之时，才会幡然顿悟，在不知不觉中，Ceres的种种已经成为了Rika的一部分。她对这个世界绝对的鄙视和厌恶，对人性深深的怀疑和猜忌，以及当自身和家人受到威胁时奋不顾身的残忍。以上所有，都已经流入她的血液中，刻入她的脑髓里，哪怕身体远离，心灵的创伤与枷锁也将时时刻刻存在，其影响终生终无法完全去除。

可以说，今天的Rika，就是Ceres活着的延伸，是心脏城市Tanagura，乃至整个Amoi行星畸形社会孕育出的最鲜活、最原始本真的产物。

“Rika，对于我的提议，你觉得怎么样？”Katze的声音忽远忽近，飘忽迷离，“真正摆脱贫民窟杂种的身份，成为Tanagura合法市民的一员。”

说最后一句的时候，Katze却隐约不像刚才那么自在。调整了一下坐姿，他的余光不经意扫过房间顶部角落里的一个小红点。

沉默良久，Rika蓦然面部肌肉一抽，惨淡笑了，“欢迎我自己，从一个地狱走向另一个地狱。”

然而就是这样一说，她算是默许了。

都说向死而生，Rika不知道，在亲手打死过去的自己后，她与弟弟的未来，终将去往何方？

 

【12】

在电子表上一阵鼓捣，当视频上出现到弟弟脸的瞬间，Rika差点泪崩。

Zane仍身处家中，看起来异常焦急，“姐姐！你没事吧！你在哪里？我们都在找你，Guy和Nao……”

“我没事。”Rika在弟弟说出Naoko名字之前及时打断了他，“你现在听姐姐的，把家里你的东西收拾一下，待会儿会有人过去接你。”

“接我？！什么意思？姐姐你现在到底在哪里？出什么事了？！”Zane一连串的问题轰炸，眉头拧成了麻花，声音提高了一个八度。

“事情很复杂，我没有时间解释了。你只要相信，无论发生什么姐姐都护着你的。”Rika说话的时候几乎带了几分命令的口气，生怕Zane自作主张，把事情愈发复杂化。“你现在就听安排就是了。”

“可是Guy刚刚才来过，还在找你。还有……”Zane仍然不甚信服，突然被要求搬离住所，任谁都会被吓到的吧。

“剩下的我会解决的，你现在收拾东西，接你的车半小时后到。”随着Rika下了最后通牒，Zane只能带着满心的狐疑和担忧应是，挂了视频通话。

“养一个弟弟真心不容易。”看着Rika为了家人操碎心的样子，Katze感叹。一边说，他一边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正要拿出一支，却忽然想起自己在病房里，于是抬头望向Rika。后者只轻轻笑笑，表示不介意。

随着火星在香烟末端燃起，袅袅青烟萦绕。

两人就这么静静坐着，一时无言。

“老实说，我有一点儿，怕。”最终，Rika打破了沉默。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没有看Katze，只是目视前方，刚好注意到门边的花瓶里摆着一朵做装饰的紫色鸢尾兰。如此娇弱而奢侈的东西，她这辈子是第一次见到实物。

对于Rika的话，Katze没有急着回应，先深深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目光有些许游离，“我可以对你说一些宽慰的话，但是那样子糊弄人，屁用没有的。”

见Katze一脸认真的直男样子，Rika突然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我的话很好笑么？”Katze不解，又吸了一口烟，明橘红色的燃点骤然亮起，烟条一下子萎缩了大半。

Rika微微摇头，却险些扯动手臂的伤口，忍不住嘶地出声。

“没事吧？”Katze随口问。

等了一会儿，却没听到Rika说话，Katze心中疑惑，抬头看向半躺在床上的女孩。此刻，她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难以捉摸，只是用那对蓝绿色的眼眸静静望着坐在床边的男人，宁静如一汪湖水。

就在这时，门突然开了——Iason。

修长的身影，高贵的垂背金发如瀑布般飞落，发丝随着来人的步伐而轻盈摆动，那种极致的雌雄莫辨的美令人的呼吸都停滞了。

Katze起身，颔首行礼，“Iason大人。”

Rika的目光追随着Blondy，一直到他走到自己近前，全程都没有说话，身子不自觉向后仰了半分。

Katze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在Iason没有给出任何指示的情况下，很自觉地颔首示意，退出去了。

然后房间里就只剩下Rika和Iason两人，独处一室，面面相觑。

“我以为你走了。”Rika率先发问，语气平静，与男人对视丝毫不惧。

Iason沉吟，冰蓝色的眼睛看不出温度，“我不能再回来吗？”

“Blondy都是极其高傲的物种，怎么会愿意和一个平民窟的杂碎多来少去？”Rika直接问了，被子下的手略微捏紧。

“你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被盯上的猎物，是么？”Iason眯起原本就颇具侵略性的眼睛，语气戏谑。有那么一秒，他湛蓝的双眸让Rika想起了冰龙，那种传说中站在食物链顶端的强者。此刻，他正饶有兴趣地、近乎病态地玩弄着一块即将被一口吞掉的嫩肉。

“都说贵族是喜欢施虐的压迫者，如今看来的确不假。”Rika也不知怎么搞的，一句相当尖锐的话不受控制一样地脱口而出。

“啊哈哈哈，是吗？这个说法我还是第一次听说。”Iason居然罕见地放声笑了，眉宇间多了一抹若有若无的轻蔑，“人类这么低级而充满弱点的动物，难道不是天生就活该被奴役的动物么？”

Rika停顿半秒，然后竟然同意了，“我想你说的也不无道理，毕竟人要是能想通一些事情，放下一点私欲，有效合作，那Tanagura就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了。”

Iason略一偏头，“有趣……一个Ceres的小杂种居然能有如此清醒的自我认知。”

“昂——是杂种。”Rika歪嘴，露出一个颇为怪异的表情，介于哭笑之间，“虽然只是一个杂种，但是也不还是被你挖来干活了？”

“哦，说起来，你的身份问题，我还没想好怎么解决。”说话间Iason调整了一下坐姿，有意无意扫了一圈装潢高级而舒适的病房，“花点时间，我也许可以给你弟弟找一个合法的市民身份。可是你……”

Iason故意拖长了句子，似有似无的笑爬上嘴角。Rika自然注意了到对方的细微变化，紧张地抿嘴，一阵恶寒自后背袭来。

“我不愿意。”男人最终宣判，身子往后靠了靠，似乎十分享受这种拿捏他人生杀大权的快感。

房间再次陷入死寂，Iason也不急，耐心等着Rika迟早要给出的反应，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美丽女子和她愈发局促的样子。

“我以为你只是需要一条打工狗。”Rika还想再挣扎一下。

“对，之前是。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Iason说得干脆明了，对于自己的公然反水不觉得有丝毫不妥。

“呼——”Rika呼出一口气，呼吸似乎有些颤抖，“直接宣判我的死刑吧，反正情况也不能再糟了。”

“啊呵，你这么有意思的家伙，怎么早没让我找到你？”Iason问，虽然这明显是一句反问句，抒发自身情绪用的。

“我很有意思么？”Rika回以问句，脸上却看不见惊慌，更多的只有视死如归的坦然，就像当年她对付那帮顽劣的小孩时一样。

“‘科学院’每年投入数十亿的资金研发和培育‘宠物，’每一只纯血种、尤其是女性的售价更是高达数百万点。可培养出来的清一水都是没脑子的废物，和你一比相差甚远，实在可惜。”Iason没头没尾突兀地转换了话题，然而这几句话落入Rika而终却是比直接判她五马分尸还令人绝望和惧怕。

Tanagura的宠物……那是真正如动物一般被豢养和玩弄的存在。

“开什么玩笑！”一声凄厉的吼叫从Rika喉咙深处撕裂而出，那张漂亮年轻的小脸顷刻间扭曲了。

“我有说过玩笑的话吗？”Iason不怒不恼，语气一如既往地温和儒雅，双手交叉，稳稳搭在交叉的腿上。

Rika说不出话了，然而惊恐的情绪从未如此明显地展露在她的脸上。

“别担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粗暴的事情的。”Iason补充，但是他越说，就越令Rika感到无比害怕，甚至到了想要干呕的极端程度。

成为贵族的宠物意味着什么，没有人比Rika更清楚了。

见Rika始终一声不吭，唯独用那蓝绿色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Iason微微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我可是Slum的杂种啊。做宠物，你他么怎么想的？！” Rika最终还是忍不住质问，一连串的粗口夹杂着无数的困惑像连珠炮一样直射而出，“况且你不是说好了，让我做科技层面的东西吗？我不能说自己的业务水平足够厉害到你非用我不可，但是你既然选中我，说明我是不烂的。我……我不至于蠢到妄图跟你谈什么条件，毕竟我其实半毛钱资本都没有。但是，但是！我、我我，哦……天呐。我死都不会愿意妥协的啊，要么我做你手下的黑客，要么你杀了我吧！！”

说到后面，Rika其实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话语多少前后矛盾。那一刻她才完全清醒，自己究竟是把自身的灵魂抛入了一个怎样的深渊，堕入了一种何等万劫不复的境地。

Iason站起身，197cm的身高让他看起来仿佛一个巨人，健美有力的身躯挡住了身后窗子里透出来的日光，影子呈一团阴影笼罩在Rika之上。

他弯下腰，冰蓝色的双瞳凌厉却深幽，宛若能击穿心灵，“你知道‘间之楔’么？在狭窄的房梁间有楔子连接房顶完全相对的两端。你活在社会三角的最底端，却能看透很多中上层都不一定看得到的真相，这难道还不够做为我选择你的理由么？

“从你昨夜鸡贼地糊弄那两个笨警察起我就知道，你懂的远比你想要别人认为你懂的多得多。”

先前一直支配她的恐惧被取代了，Rika在那一瞬彻底震撼了，能仅凭几个细节就完全看穿她的，Iason，是第一个。

“我的Rika酱啊，从即日起，你是我的了。”

 

【13】

（未完持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