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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与

2023-10-01 02:44 作者:一点田的花木叔  | 我要投稿

04年11月冬,一场持续一周的降雪悄然降临在了中国的华北地区,在短短的两个时辰里,风雪便掩埋了室外所有生命活动过的痕迹,随着气温的逐渐降低,所有生物都不得不躲进房屋或巢穴中来维持体温,当第二天人们早上再次醒来时,积雪已悄无声息的达到了一个令人难以行走的深度,在哪个信息还不发达的年代,北风卷着鹅毛大雪便成功圈住了一个又一个村庄。     掀开挂在门楣上棉被的一角,积蓄在屋内的喧嚣便迫不及待的探出头去,随着几片晶莹的雪花飘落进来,又瑟瑟的缩回到屋中,继续追逐火盆中跳跃的烟尘。     掩好身后布帘漏出的缝隙,耳边便一瞬间静谧了下来,每当雪花绽放的时刻,天地便会失去所有色彩,无界的白色肆无忌惮的从天空侵蚀到地面,冰冷的似乎没有一丝感情。     “嘭”    被抖落羽毛上雪花的斑鸠压断的树枝落在屋脊上,带着一大块紧绷的积需砸落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在一脚下去没到膝盖的积雪面前,入冬前囤积的木柴是冬天唯一的希望。除了晚上休息,火堆一整天都不会熄灭,木柴堆积在搭好的柴棚里,多是一些粗树枝和树根,我要拿的就是那些树根,一个可以烧一天。     那只草木灰色的猫就躲在那里,绿油油的眼睛透过木柴中间的缝隙警惕的盯着外面,我一直都想养一只猫,白的也好,黑的也好,做梦都想要的领居家哪只带花纹的也行,它就这样毫无征兆的突然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在我最不会照顾人的年纪。     瓷碗被打翻在地上磕掉了一角,细碎的馒头和面条散落在木头上到处都是,它并没有如我所愿的被食物勾引出来乖乖的在我脚边摇尾乞怜,能忍耐两天已是一个孩子的极限,我生气的抽出一根长树枝去捅它,希望能把它赶出来抓住它,它一边躲着戳过来的木棍,一边张大嘴巴呲呲地恐吓着,我看不懂它那时的眼神,也不明白半碗打翻的馒头碎屑是如何让它活过一周的。     在风雪停歇前的第二天,我在厨房的灶台前看到了它,很小的一只猫,眯着眼睛蹲在奶奶的脚边烤火,身上沾满了草木灰让它看起来更加灰蒙蒙的,看到我靠近它便弓起背炸毛般的呜呜起来,我用棉鞋踢它,它挥舞着两个爪子左右开弓,勾出一个又一个线头,我让奶奶坐在旁边让我来烧火,还没等坐下,它便又跟到奶奶的脚边蹲着,我拿烧火用的玉米芯丢它,它便叫的更凶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也慢慢的适应了这样的生活,桐木的树枝戳在它厚厚的毛上不痛不痒,它也不再像两个月前一样对所有接触都那么敏感,只是睁开眼睛看一下戳在身上的树枝,再瞅一眼傻笑的我,便又继续呼噜噜的用尾巴把自己圈起来,似乎这样便可以隔绝外界的一切,于是我开始用烧过的木棍在它身上作画,从哪天起,它的身上开始多出了很多奇奇怪怪的黑色花纹。     春意来临,寒意渐渐褪去,霜雪化作雨水滋润大地,胖了一大圈的灰猫开始到室外活动了,除了每天固定的爬到墙上的门洞里晒太阳,它还喜欢在院子里的各种树上、木桩上到处蹭,不到一天,我的大作便全部付诸东流,但我也没时间再去管它,因为开学了…… (啊啊啊,不想上学) ……上学的时光总是短暂的,眨眼就到了盛夏,暑假作业随着小书包被丢在角落,从屋檐下抽出竹子做的鱼竿,再抓两条河边碎石下的蚯蚓,将鱼竿插在上游的河岸上,我们趴在岸边摸虾,火红的河虾夹着草茎傻傻的挥舞着钳子,和下游浅滩处的田螺一样笨,半天就能捡一筐。     等累了便摘一把野草莓,薅两个莲蓬,仰身躺在岸边的草地上,清凉的河水带着河沙流过脚掌,是盛夏中一抹沁入心间的清凉。     在它达成田间成就:百鼠斩和野鸡公敌后,它终于还是来到了河边,我把钓上来的虾丢给它一只,它嗅了嗅,扒拉,抛,勾,喵喵叫,甩手,噗通,四目相对……总之,之后的两周它把自己抓到的虾都甩回了河里,来证明它真的不喜欢吃。     暑假的时光也是短暂的((╯°口°)╯(┴—┴)     11月中,晨风含露渐入秋,小学五天一双休,破晓的微光划破天空流淌出彩色的云,田间小路的疙疤草打湿布鞋挖出连绵的根。     短柄的镢头被我拖在地上翻出一条昏黄的线,线的左边是抓住夏天尾巴生长的最后一波杂草,线的右边是昆虫冬眠前吃剩的仅存的野菜,而在我的前方,大灰猫不断绕圈的土坑中,两只棕黄色的小野兔,正好奇的盯着头顶上的灰色家伙,疑惑着它为什么不给它们带草吃。     那两只野兔被我养在了家里的鸡笼里,喂了一些杂草树叶和瓜皮,大灰猫每天都去蹲在笼子上看一会它们,它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两只田鼠看见它不跑……     冬去春来,那两只野兔由于日日惊吓终于不堪重负,在冬季结束前便草草结束了短暂的一生。大灰猫经过一冬的休养再度胖了一圈,也变得更懒了,无论我怎么拉它,它都不肯走一步,我看着地上被拖出的一路痕迹,便松开它的爪子,暗叹一生不讲义气,只得背上书包一个人出门上学去了。    学校建在隔壁的村子里面,周围数十个村庄的孩童都来这里上学,虽然叫做邻村,其实中间仍隔着千亩沃野,一条乡间土路贯通两地,路边林荫绿意萌发,正是春风得意草长莺飞时节,三五童伴跑跳爬滚,穿刺挑投,一时烟尘四起,黄飞绿碎,正是时,忽见田沟秸秆堆蓄,一绒团端卧其上,一时群童俱静,吾言:“野兔也”,群皆不疑,于是纷纷弃剑丢枪一拥而上。     吾一马当先跃于沟中,岂料秸秆软烂不得行,恐其逃,附身探臂抓于手中,不及乐,觉痛而惊遗,见指有血迹,观之,盖一鼠也。至今犹不得解,鼠何故不逃也……        寒暑往易,四夏三冬,莲高水暖,鸟静蝉鸣。     正所谓:日久星繁夏当头,初中作业划半宿。 又是一年盛夏,趴伏在堂屋门口铺满作业的书桌上,静静的看着邻居家后墙愣神,檐上飞瓦吸饱雨水显出乌黑发亮的光泽,从屋脊上汇聚的雨水流淌下来,斜挂出一条条连绵的雨线,斑驳的青砖墙上纵横交错爬满了蛛纹网般的裂隙,飞落的雨水溅在墙体的底部浸出连绵的山脉,在裂缝与山峦中间,一只青灰色的壁虎攀附其上,黄褐色的竖曈流转昂首吐信,宛若催动雷雨的神龙……     那个年代乡村并无娱乐活动,入夜七八点钟便熄灯休息,由于下午睡着导致作业没写完,我不得不独自在窗边赶工,新钉的纱窗虽然挡得住蚊虫,却挡不住蒸腾的暑气,夏天玩弄着它最拿手的黑夜把戏,将今日与昨日的礼物偷偷拿走,转变成明日的馈赠。     早上五点多钟醒来天已经亮了大半,打盆井水浇在身上顿时神清气爽,将大门的钥匙重新挂在墙上便走出门去,放眼望去,除了远处一两个前去赶集的身影外,便只有我孤零零的一个,拔几个草丛中刚冒出头的鸡腿菇揣在兜里,便捡起池塘边昨夜掉落的树枝拖着走回家中。     将树枝丢在门后,拿出兜里的蘑菇向厨房走去,奶奶站在门口刷着假牙,问我今天是不是星期六了?我说是星期四,奶奶说上学就不要早上去抓鱼了。我说我没抓鱼,就捡了几根树枝。奶奶给我看厨房案台上摆着的几条鱼,五条巴掌大的草鱼加一个鱼头,我问奶奶哪来的,奶奶说就在厨房门口前面的地上丢着,我想到了昨天晚上写作业时钻出门去的灰猫,我以为是白天的阴雨把它憋坏了想要出去转转,没想到是去抓鱼了,居然还知道吃完给家里带,还是挺讲义气的嘛!     第二天,五条……,我虽然喜欢抓鱼,但是并不喜欢吃,在吃了整整两天鱼之后,我告诉它不要抓了,吃不完。或许是没睡醒的眼睛有些模糊,它伸长脖子看着我,鼻子有些脏,有几缕毛打绺透着鱼腥气,尾巴不知什么时候打架秃了一块,看它一直愣着,我点点它的额头问它听懂没有,它嗅嗅我的手指,看我不再说话,便起身在我腿边蹭一圈溜达去晒太阳了。     第三天,看着厨房门口的五条鱼我陷入了人生第一次的思考,从火种的使用,工具的制作,到狩猎的目的,生存的意义,如果临渊羡鱼者羡的并不是鱼,那退而结网将毫无意义,如果……如果是活的话,养起来倒也不是不行,看着地上活蹦乱跳的五条鱼,我再次陷入了沉思……     将最后一条鱼丢进缸中,看着里面游动的十五条身影, 再看看旁边正在啃草的灰猫,我无奈叹息一声拿上网兜,准备去河边抓几条虾一块养着算了。     第七日夜,夏日的夜,摆脱了夜的定义,不再显得静谧深沉,喧嚣而沉闷的铺陈开来,肆无忌惮的入侵着每一个人的心灵,带来躁热而又焦灼的情绪,我躺在凉席上,蒲扇扇动,带着蚊帐一遍一遍扫过我的头发,我一动不想动,脑中思绪纷乱如石落深潭,声波阵阵却又无迹可寻,直至雷雨降临,滚雷打翻夏手,旧雨洒落浇灭新烦。     大灰猫不见了,奶奶说猫快去世时就会离开,我不知道,我找遍了所有它去过的地方,一天,两天,或许有一周,漫长的一周,我现在明白,这最漫长的一周其实和最后短暂的一周一模一样,最终都只不过是我心中片刻的回忆,而回忆是我不知道去哪里找它时的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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