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军之母
白茫的混沌荒原之上,两支军队正在对垒。
同样的黑色制服,同样的制式装备,同样的战术,同样雪亮而尖锐的刺刀,甚至同样的,被防毒面具与防弹甲壳包裹的面容与身躯,在这两支克隆人大军中,唯二不同的是他们的敌我识别与枪口朝向。
已经停而复始,持续数日的炮火准备,近距空军支援与浅近空中遮断已将战场中央的荒原化作一片遍布弹坑与废铁的死亡区,装甲部队的冲击与撤退在其上不间断地上演,不断有士兵被纷飞的流弹与弹片击中而倒下,不断有地空导弹将任何胆大包天的战斗轰炸机从天幕上轰杀,不断有为了向敌人多开出一炮而延误了撤退最佳时机而反被反炮雷达与炮火打击摧毁的炮兵阵地,亦不断有新部队源源不断的加入两军之间,将死者与损毁的装备所替换,两军就这么在这片荒原上进行着无休止的拉锯战,不知疲倦,不计代价。
1600时,蓝军指挥部
“我不管,继续联络我们的侦察兵直到我们收到回复,在得到他们报告之前我们不准行动!东线兵团不行,侧翼更不行!”一辆由空袭伪装网覆盖,被层叠地空导弹与防御阵地拱卫的联合作战机动指挥车内,这支军队唯一的女性指挥员正在大发雷霆——肩甲与颈环覆盖了她的军衔,而朴实无华的胸甲又让旁人无从猜测她的服役年限与军队职务,除了日耳曼女性刻板印象中的及腰金发与黑色大盖帽,唯一能让旁人猜测一点她身份的物件便是悬在腰间的长剑与通用机枪,以及隐藏在右臂臂章下的01条形码纹身——在这样的初印象加持下,任何一个人都会做出这样的决断:这是一个狠角色。
但不止一个人在大发雷霆,就在她面前,另一位不见面目的中将正在虚拟战地沙盘上将一处处友军标记搬上又删去——敌军进攻的矛头正在撕碎这些军团,而一旦让敌人完全得逞,主攻部队将完全陷入敌军的包围圈——若非不可见的迷雾模糊着他的面庞,此时他的眼睛已经足以喷出火焰。
“01,我需要提醒你,这次的敌军冲击强度完全不同以往,侧翼的兵团已经被火箭炮的轰炸与空军的遮断分割了大半,如果再不派遣预备役实行反冲击我们将失守整个侧翼,届时整个大部队将暴露在他们的炮火射程之下,我们撑不了多久!”
“那你又有多少把握这不是敌人的又一次引蛇出洞,07,你可别忘了,就在两天之前我们的东线军团刚因为轻举妄动而葬送了三个战术合成营与一支飞行大队!甚至不得不放弃了853高地与866大桥这两个战略点,就在两个小时之前东线军团才堪堪把它们重新夺了回来!”01的精神状态并没比07好到哪去,事实上,这个指挥车内部没有一个人还保持的良好的精神状态——敌军连续数周的冲击让每一个人都精疲力尽,而不断收缩的防线更是将层叠的压力给到了每一个人的头上,只需一个火星,这里便将被彻底炸开。
“长官”一名满身泥泞的士兵突然接入了指挥通讯系统,他疲惫的语气就好似他曾经历了一场大战,死里逃生。
“报出你的编号和兵团,士兵。”
“战线302-1,301团,侦察兵。”
“是我们的东部侧翼派出去的侦察部队。”联络的接通让所有人的压力都减轻不少,但这久违的轻松并未能持续多久,新的问题随之接踵而来:“三个小时内我们一直试图联络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到底侦查到了什么。”
“我们的侦查小组损失惨重,通讯也被切断,我们的指挥员派遣我的小队前来突围报告,敌方前沿指挥所与战地指挥部方位等重要战略方位均已确定……”
红色光点在战争沙盘上接二连三亮起,一系列移动与固定的光点印证了01的猜想——纵使连续数周的冲击与反攻看似声势浩大,但它已是强弩之末:派遣所有预备役于前线进行车轮战的方式确实能通过数倍兵力带来的优势在战损上慢慢消耗对手,或是通过孤注一掷的大兵团突击来强行压过敌军防线,以达成地区上的压倒性优势。
“车轮战与优势兵力突击确实是一个很好的点子,如果你的对手没有足够的预备役部队,而你对你的兵力又有绝对的自信的话……”每当一个战略点被确定,01内心的压力便释放一分——所有的情报都证明敌军的指挥员过于急躁的追求胜利,她压上了所有的底牌,甚至将本应处于后方的机动指挥所都搬到了距离前线只有堪堪数公里的地方,虽然说,如果前来迎战的是一支孤立无援的部队,恐怕此时他们早就倒在了枪口下,但可惜的是,直到现在,01还有三分之二的预备役部队没有投入战场。
“很好……命令东线21军团301,302团向西北方向进军,尽可能的为在途的第22预备役军团开辟更多领地,他们既然想要包抄我们,那就让他们也尝尝被包抄的滋味,派出25 26预备役军团支援西部侧翼,确保那里能够守住,同时命令第4卫戍军团迂回包抄至敌军西部侧翼后方,以佯攻的方式为第22军团打掩护,通知炮兵阵地与前沿指挥所,必要时放开高威近距离轰炸权限,让我们的机械化步兵军团快速待命,除非我喊停,我要让炮弹暴雨在他们的阵地上浇个不停!”
她突然褪下大盖帽,以手边的防弹头盔取而代之,并检查起了腰间的通用机枪。
“通知第891空突旅,准备向敌军机动指挥所实行深入打击……”她推开身前的几名指战员,径直走向了07身边:“剩下的指挥就交给你了,这么多程序里,你是我唯一信得过的一个。”
07的表情依然不可见,它不如其他的单位,有着统一的外表与行动逻辑,它一直是一个不可见的,难以捉摸的存在,当其他的单位在为01的决定出谋划策填补框架的时候,只有它在唱着反调,只有它会向01告诉她接下来会怎么输,只有它会在一系列程序单元都束手无策时提出一个难以想象却又着实可行的方案,也只有它,能在01决定亲自上阵的时候,有足够的能力接过指挥的权能。
“你又来了……”
1800时,红军指挥部
森严的防御阵地已不复存在,牺牲数支预备役军团换来的战略优势也已化为乌有,蓝军前出的装甲矛头已经在每一个战线上大开杀戒,防线被撕碎,军团被围剿,甚至撤退的通路上亦有整整一个军团在枕戈待旦。
直升机的旋翼仍在轰鸣,但此时已没有防空阵地去为指挥部展开一张防空网——第一轮打击中的反辐射导弹已经报销了几乎全部的雷达系统,抓瞎的地空导弹们只能在大作的警报声中被精确打击弹药送回出厂前的状态,而那些无奈地向天幕上的阴影射击的高射机枪们则被武装直升机一一点名——第891空突旅已经降临,红军的指挥系统已无路可逃。
而在沉重的装甲矛头砸穿红军的防御体系时,01与她的斩首小队也刺穿了横在降落点与指挥部之间的警卫团——巡飞弹自顶上向警卫团的装甲单位送去重击,被冲击波与金属射流引燃的弹药顷刻间连同驾驶员一道炸裂成混杂着金属碎片的漫天血雨,残存的车体结构则在过量击杀的动能裹挟下以能够将凡人粉身碎骨的力道四散飞去。
但是斩首小队的动作比这更快,早在警卫团震慑的倏忽间,数挺通用机枪发出雷鸣般的怒吼,向着防线中的凡人单位们倾泻出一片死亡弹幕——一个排的人力被当即报销。
一个手持链锯长剑的黑影率领一支同样由黑影组成的精锐小队向他们猛击而来,准备以近身格斗的方式强行拖延这支斩首小队的进度,并通过高危近距离轰炸的方式与01同归于尽,01知道来者是谁,这位红军的最高指战员终于坐不住了,她亦做出了回应——腰间的长剑在瞬间被掣出,不灭的明焰自剑柄流淌至剑尖,恍惚间,一名黑影卫队的肉体便随着护佑着她的那面重型防爆盾被一同斩断,两部分在巨力的作用下飞掷到远处的地面上,并将沿途的一切倒霉鬼砸碎。
但这并没能阻拦两支小队的短兵相接——他们都已无路可退。
她向前冲锋,正面迎上了它们。
屠杀开始了。
………………
中科院下属生命科学院██基因组研究所
2022年8月16日凌晨4:00
研究所某地下舱室
模拟舱室蛋壳般的舱门缓缓裂开,一名金发女性从中缓缓坐起,略显潮红的双颊与仍有些急促的喘息,以及尚未从模拟战的紧张中摆脱出来,仍然紧握着的双拳,这些无不证明她便是此前那场遭遇战的绝对主演——就在她起身摆脱机械神经突触的那一刻,断联的显示屏定格在了这样一个画面。
“Primarch-BIS01——俾斯麦 已使用5840小时”。
她走向一旁的工作台,在机械手的帮助下脱下那身用以加强神经链接与模拟真实触感的电子肌肉束,右臂上的条形码纹身仍清晰可见——在扫描枪的照射下,一件浅蓝色连身装和白色长外套在机械臂的辅助下被穿戴到她身上——她非常讨厌这一流程,甚至讨厌她现在身上的这件连身装;机械臂将她视作一个毫无自主能力的残疾人,而这件紧身连身装又让她怀疑自己的身份,毕竟研究人员与被研究人员中间只差了一个字。
“556号程序,明日起停止辅助日常着装流程。”她就如同巴浦洛夫的狗一般,条件反射地报出了这段命令。
但是没有人回应。工作台的机械臂还没有如此智能,而储存操作程序的计算主机更是远在天边,事实上,她甚至没有注意到她自己一直在用着一个不存在的声控系统呼叫着一个不存在的程序,她早已忘记了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给总控程序起了“556号”这个名字,但对她来说这些都不重要,对她而言,只要有一个能沟通的对象就行了,无论那个对象是否真实存在。
她拿起桌上早已准备多时的数据版与手枪,以视网膜认证的方式解锁舱室大门,踏入空无一人的廊道。
除了少部分因任务的繁重与特殊性而不得不交接班,并在此时仍然于岗位上坚守的研究人员外,凌晨四点的廊道可以说空无一人,这也是她最喜欢的时刻,相较于白日与午间的嘈杂,她还是更习惯于夜间的寂静,研究所内8年的独处让她变得有些沉默寡言,甚至在极端环境下会拒绝与他人来往,尽管她一直在努力否定这点,但与自己无意识的情感流露相比,这些刻意的解释显得是多么的无用。
“辅助防御部队一号基因母本,Primarch-BIS01,身份验证码0804-0001EED7通行码6935127803187.”她在一扇舱门前停下,几乎是下意识地,如同机械般精准地对着对讲机报出了自己的身份与通行码。
而同样精准的机械回应了她,舱门缓缓向右滑开,金属制成的行道与阶梯下,数十个生化罐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光——这里是基因组研究所直属的辅助军项目研发制造中心,现阶段她任职的地方,而她的任务也很简单:时刻监测每一个生化罐中个体的各项生命指标,并对其中的异常个体做到“发现即清理”;这是中央军委的死命令,尽管基因组研究所屡次反映自己的人员数量与素质都达不到该需求(其中大部分为心理素质问题),而对自动化监管程序的申请又被屡次驳回,无奈之下只好出此下策;但她本人并不在乎这些,她愿意在这里任职,她已经在此服务了8年,并很有可能将继续任职下去,直到中央军委找到一个更好的方案来取代辅助军项目。
届时会发生什么,是被调任至其余民用岗位任职,是以凡人身份进入社会(如果社会愿意接纳她们的话),还是以预备役的身份继续服役,又或者在最后一场决定性的战斗结束之后被统一销毁并列入KIA名单,她从没想过这些,事实上,她同样根本不在乎这些,对她而言,只要还有一个自己能够忠于的对象,就够了。
她与交接班人员核实了监测数据,目送着后者打着哈欠离开研发中心——他们本不应该如此劳碌,作为基因母体有着远超于作为以她们为模板批量生产的辅助军子嗣的身体素质,而作为一号母体的她更是远超自己的一众后辈,更不用提她身旁的那些凡人,对这些慌不择路的凡人而言,他们亲手将基因母体们塑造的尤为天神,甚至没有仔细论证过她们的忠诚——辅助军们只需要极短的休息时间便可恢复正常生活所需的精力,而基因之母们在极端情况下更是可以以不眠不休的状态投入到高强度战斗中,但尽管如此研究所高层依然给她下了每天必须休息足4小时的死命令,并安排了几名研究人员协助她的工作:他们通常会在大约夜晚八点时加入工作,并在凌晨零点后完全接手接下来的四个小时。
舱门咔哒一声闭合,她知道今天的任务开始了。
她像往常那样,数据备份,子弹上膛,踏向了研发区域,她的心中默默计算着今天可能会需要处理哪个个体,以及需要处理多少个体,就如同她在这之前的三千多个日夜里一样,或许对其他研究员而言这意味着掌握生死大权,意味着难以轻易接受的沉重责任,但对她而言不过是稀松平常的一天。
至少,目前来说是这样。
………………
当天,10:30
104个生化罐的指示灯在俾斯麦面前闪耀,她将今天上午的最后一次异常状态记录入数据版,并配合危险生化废料处理小组将一个已经被执行人道毁灭的畸形个体置入裹尸袋。
那个裹尸袋将被递交到废料处理部,并在检验科的最终检查后予以焚毁。
她目送着处理小组离开,将腰间手枪卸下,对数据版做了今天上午的最后一次数据备份。她走下了舷梯,走向生化罐群的中心,在那里,四个远要比其余100个生化罐都要老旧的大生化罐正在无言的沉默中运转。
她跨上其中一个生化罐的扶梯,指纹认证授予权限,将它的观察窗口翻开。
一个面容与她几乎别无二致的白发女性个体在其中独自沉睡,自罐顶延伸而出的神经探针插入她所穿着的神经信号放大线束套装——作为第一代辅助军个体的原型机,在那个尚且没有大规模量产黑色甲壳的年代,这身笨重的黑色套装是她们与所穿戴装备之间的唯一链接,也是如今沉睡中的她们与基因之母交流的唯一手段。
她默默地注视着其中沉睡的个体,感受着子嗣的心脏搏动,聆听着子嗣的呼吸。她的手指触上生化罐体底部的金属铭牌,试图以此为媒介感知着她们那蛰伏的人格。
“BBK-BIS-02”这是这位子嗣的编号,但她知道子嗣真正的名字。
“睡吧,提尔比茨……”
她走向另外三个生化罐,逐一翻开它们的观察窗口,凝视着其中同样被神经探针与放大线束套装包围的子嗣,抚摸着生化罐上的铭牌,轻轻念诵着她们每一人的编号。
“CVK-GZEP……齐柏林”
“BBK-SCH-01……沙恩霍斯特”
“BBK-SCH-02……格奈森瑙”
她从生化罐上退下,站到生产设施中央,环视着周遭滴答作响的一切,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与心跳——这是她几乎每天都会做的事,对她而言,她能以这样的方式让自己与自己的子嗣“交流”,至少,无论如何,在那样的状态下,她与她子嗣的六颗心脏能以一个同样的频率搏动。
她闭上双眼,周遭环境的白噪音如同溪流一般灌入她的耳中。
……
清洁工的脚步沉重,独特设计的加固安全胶靴与工具小车在金属走道上碰撞出稀碎而嘈杂的噪音,这样的噪音并不会让她感到烦躁,你我皆为程序上的一份子,仅仅各司其职罢了;
……
“首长,您的提议我已经理解了,中央军委的各项讲话精神我们也有深入学习,为人民服务的进程那是一刻也不敢怠慢,我们基因组研究所的每一名研究人员都愿意紧跟脚步,响应号召,在研究所力所能及的领域,争取为人民群众多出一片力,也请首长理解一下我们研究所,不是不愿,实在是不能啊。”
……
危险生化废料处理员的步伐相较于清洁工多了一层裹尸袋与防护服摩擦的窸窣,但对她而言这声窸窣甚至有那么一丝悦耳,这并非是对人性的泯灭,毕竟对那些生化实验失败产物中的血肉团块与不可名状的畸形存在而言,被投入焚化炉的烈火的时间还是越早越好;
……
“杨永亮所长,你们的难处我们也已经了解了,在会上的时候我就向中央军委与中部战区还有891近卫空中突击旅的同志们详细论述过研究所的难处,诸位首长们也明白你们研究所的苦衷,但这次的人事调度,意义非凡,若是因为这些而耽误了889,890与891三支近卫旅的升级改组,进而影响到了环渤海地区的海防压力,对居民生命财产安全与中央要员的安危造成不可逆的严重影响的话,到时候担责的,可就不止你我这两颗脑袋了。”
……
那些带着一箱子工具与一肚子怨气的维修工总是能以叮铃哐啷的声音把本就一团糟的事情弄得更糟,并且充满机油味和看起来总是毫无章法逻辑的咒骂;
……
“您说的也是,首长,我确实能理解中央对这次人事调动的重视,对她在军事相关岗位上任职所能发挥出的优势我们也是心知肚明的,是此次人事调动对我们研究所而言也是意义重大,毕竟俾斯麦再怎么样也是我们家的好姑娘,而且还是我们的第一支辅助军部队的基因母体,还希望中央军委方面多宽限几天我们好准备相关事宜。”
……
研究人员们翻动着实验报告,在闲言碎语中交换着古怪的学术名词,以只有他们能听得懂的谜面谜底决定一个实验的进程将在哪段时间开始又终结,又或是以常人难以听清的低声交换着什么极为秘密的小九九。
……
“中央军委派我来,便已是最大的宽限了,在一般流程下他们只会派相关人员前来颁布命令,并确保命令能被执行或被强制执行,而不是派一个高级军官带着命令文件前来商讨相关事宜……杨所,你我皆是体制高层,应该明白这些。”
……
也正因此,每当有研究人员,尤其是高阶研究人员插入并主导研究设施工作程序时,她总是会似乎有些不合时宜的哑然一笑——这些凡人总觉得自己能靠着那点可笑的隐喻与对知识的垄断骗过所有人,好吧,他们确实做到了,在凡人范围内他们确实能以这个方式来保证自己的神秘性与权威性,但他们的高傲似乎让他们忘了一件事,与他们擦肩而过的那个金发女人是字面意义上的半神,他们的高层亲手打造的死亡天使。
……
“我当然知道……”
……
在过去的无数日夜里,她已经在此地聆听了太多不可告人的密辛,见证了太多人员从雄心勃勃到苟且偷生,从位高权重到落马归案,她能记起每一段谈话的内容,就如同她能够记起她接生了多少辅助军,又给予了多少不同的个体最后的仁慈。
不过她不在乎这些,对她而言,保证自己的忠诚就好了。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声音都可以忽视。
……
“俾斯麦,报告生化罐情况。”研究所主管的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伴着皮鞋踩地的踢踏与戛然而止的商讨,她内心告诉自己,这次还来了一个狠角色。
“05~14号,15~18号,20~30,33~75号状态一切正常,19号个体出现明显肢体异形与异位突变,个体干细胞样本与体液样本已交由化验科处理,已通知生命科学院本部对编号CAU-BAL-09基因种子进行全面检验,目前状态:已执行人道毁灭。31号生化罐加压阀故障,人造羊水泄漏,已移交维修科二次检验,个体DDI-AKI-03已被紧急移交至总实验室,目前仍然存在生命体征。32号生化罐因未知原因破裂,个体CLH-DID-03流出,因呼吸系统尚未成熟且目前没有空余生化罐,目前已执行人道毁灭,并通知危险生化废品处理部处理。”
她从冥想中醒来,却又如同梦呓一般地汇报着生化罐及其中个体的状态,她不需要数据版的辅助,以她超人般的感知力,她只需要聆听便能了解到每一个生化罐与个体其中的状态,她的表情一如既往地冷淡,就算是在汇报有关个体与生化罐的损失时,她也没有任何情感波动,仿佛那并不是她未曾谋面的表亲的子嗣,而只是一件可以随时替换的工具。
“Primarch-BIS01汇报完毕,二位首长,请指示。”
她回转身体,直面身后的来者,不出她所料的,此时此刻,所长身旁站着一位年事已高但依然一身正气的高级军官。
“介绍一下,俾斯麦,这位是……”
那名高级军官抬手制止了杨所长的人物介绍,他选择以自我介绍的方式拉近与01的关系,而他自信的表情透露出了这样一个信息:他在来之前已经做足了功课。
“自我介绍一下,中央军委联合参谋部副参兼海军下属辅助防御部队总指挥,少将韩振立。”他向俾斯麦伸出了右手“怎么称呼?”
她并没有多少与这个等级的要员打交道的经历,但出于所了解的最基本的礼节,她以握手礼予以回应:“辅助军第一分支基因母体,Primarch-BIS01……”她打量着来客,尽管这样不信任的目光在这样的场合是这样的不适合。“首长,什么事。”
她并不喜欢冗长的流程与报告,所以她选择单刀直入,而那位韩参谋的会心一笑证明了他也不喜欢这些繁杂的礼节。
“那么我便长话短说。”他清了清嗓子,而她已经做好了准备。
“经中央军委研究决定,辅助军序列第一分支基因母体俾斯麦同志(女)任61891近卫空中突击旅旅部作战参谋,免去其生命科学院基因组研究所职务。”
话音已落,研究中心中只剩生化罐检测程序运行的滴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