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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神】凛冬之鲸——记公子达达利亚 第一幕

2021-02-03 04:35 作者:北更瑠璃  | 我要投稿

                       星海浮光(上)


  卷首寄语:人活着,还是不要太闲来得好,闲久了,连稍微努力一下都觉得自己是在拼命。


  至冬,海屑镇,一座平和而美丽的滨海小镇,人口数千,虽称不上富裕,在这里却也活得悠闲。

  和璃月的鲜明四季相比起来,这里大抵一整年都是冬天,即使在夏日,也不过能有几束阳光带着所剩无几的热量穿过寒雾,最后散失在冰冷的砖瓦上罢了。

  而已然入冬的海屑镇,雪飘飘零零地下,湖面升腾起的寒雾被北边而来的寂寥寒风推搡着,整座小镇都笼罩在蓝色的氤氲中。

  成群白鹤拍打着洁白的羽翼自北方而来,掠过小镇上空,锋利如刀的翼尖刺破风雪而去,悠远的唳啸声奏出美妙的磬音,如古钟长鸣,久久缭绕不散。

  它们是最忠诚的信使,时间虽有先后,但年复一年从未失约,给海屑镇的居民带来寒潮将至的消息,这当然不是什么好征兆,星之湖上爆发的寒潮能让气温骤降数十度,随之而来便是纷扬的大雪。

  暴风雪像是一位暴戾的帝王,蛮横地占据着每年最后的两个月时间,连耐寒的雪中精灵雪鹀鸟也不愿触犯它的威严,只能垂着头贴地低翔。在春日到来以前,没有人会愿意冒着迷失的风险在齐腰深的积雪里赶路。

  海屑镇并不如它的名字一般临近海洋,在它北面的只是一片湖,面积广阔无垠的湖。被至冬国的居民称作星之湖,关于这个名字究竟从何人口中传出已经无法考究,也许是因为某个荒诞的传说。

  但对此,也有一些人嗤之以鼻。

  “坠落星辰之湖?哪个傻子会信啊?”

  

  一望无际的冰封湖面,冬季才刚刚开始,季风还未盛行,寒雾依旧笼罩着,只是有些许被吹向了海屑镇,即便时至正午,太阳也只能从中透出朦胧的淡黄轮廓,它所给予的温暖都在长途跋涉中消耗殆尽了。冰面下成群黑影在游弋,那是结伴嬉戏的鱼群,若是此时上方有丝毫的动静,它们便会嗤地一声四散开来。

  想要钓上这些机敏的鱼儿可不容易,耐心是冰钓中极为重要的一环,每一分每一秒的枯燥等待都不是无用功。这不是轻松的活计,有时候会占用一整个上午的时间,唯有耐得住性子,才能有最大的收获。

  湖中,身披羊绒大衣的中年人静坐在木凳上,身上盖着薄薄一层雪,动也不动如同雕塑。头上一顶绣花的棉帽,脚边凌乱摆着铆钉和铁锤,小巧的铁皮暖炉中,红热的炭火熊熊燃烧着,寒风吹过火炉发出“呼呼”的声音,扬起的火星给这个雪白世界添上唯一的暖色。他手握黑色竹制钓竿,鱼线垂下,冰眼里一汪幽蓝的微冻湖水。

  鱼篓里两三条奄奄一息的白纹鱼,身上带着湖水的咸腥味,摆动尾巴翻了个身,用一只眼睛直愣愣盯着天空,再无力挣扎了。

  看样子,今天的收成并不好。


  极寒气候下的海屑镇植被种类稀少,周围是单调到显得有些荒凉的松针林和枯萎的黄草,沙砾在松针林里寻出一条歪歪扭扭的小径,这里是如此贫瘠,明明紧挨着湖泊,却感受不到丝毫滋润的痕迹,寒风卷着干透的针叶和碎石在半空狂旋,给枯死的松树留下触目惊心的伤口。

  有时这些致命的风暴也会给海屑镇带来一些“小礼物”,有时是一小段叉树枝,贪玩的孩童会从母亲那里取两条皮筋,再从镇上贪睡的皮匠那里裁来一小块牛皮,便有了一把弹弓,童年时最好的玩具莫过于此,就算事后挨上两句骂,也算是十分低廉的代价了。

  

  “我回来了。”

  阿贾克斯刚推开房门,便看到坐在一旁椅子上打瞌睡的托克,阿贾克斯本不愿吵醒他,却看他揉了揉双眼,惊喜地喊:“哥!你回来了!”

  “托克……我……回来了……”

  阿贾克斯身后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扎着马尾辫,那是冬妮娅,她紧紧攥着阿贾克斯的衣角,另一只小手握着松球果,也许是握得太久了,手心的汗水让松果表面有些油亮。

  托克不仅没回应冬妮娅,反而鼓着腮帮,闹起了脾气,“哥哥都不带我出去玩!只带冬妮娅姐姐出去!哼!”

  “托克乖,等托克再长大一些,哥哥就也带你出去玩好不好?”阿贾克斯笑笑,抛给托克一样东西。“哥哥也给托克带了礼物哦。”

  托克手忙脚乱地接住,发现那也是一枚风干的松球果,顿时欣喜若狂,仿佛收到世界上最珍贵的礼物。“谢谢哥哥!”

  小孩的快乐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

  在你一无所有的时候,世界上的一切似乎都变得美好起来。

  两枚被季风刮来的松果,已经是孩子难得的玩物了。

  阿贾克斯关上门,牵着冬妮娅到火炉旁坐下,他伸出双手,微僵的五指感受到这股暖意,血液流通也快了起来。

  “托克,娘在家吗?”他四处张望了一下,没发现母亲的身影,便向托克询问。

  “娘好像在厨房做饭呢,哦,她说等哥哥你回来了就让你去把爹喊回来。”托克一心沉浸在这枚松果上,他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根细树枝,抠弄着松果缝隙中夹杂的小石子。

  “老头子又去钓鱼了啊。”阿贾克斯扶额,他看到门旁斜靠的鱼竿不见了,便知道父亲又忙着冰钓去了,冬天可供大人消遣的事也着实不多。“他昨晚刚犯的头疼病,今天又到湖上吹风,这样下去病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娘又拦不住爹。”托克嘴上说着,结果手一滑,松果滚到了一旁,他连忙下去捡。

  “娘的性子太软了,什么事都拗不过老头子,我去喊他回来。”湖面上的温度比起镇里还要低很多,阿贾克斯披上一件打补丁的棉衣,推开门便打算出去。“小心点,别把松果弄到火炉里当柴烧掉了。”

  正当他跨出门去的时候,一只温热的小手牵住了他,冬妮娅也跟着他到了小院里,雪花落在两人的头上肩上,丝丝寒意传来。

  “冬妮娅,哥哥回来再陪你们玩,好吗?”阿贾克斯转身蹲下,伸手拂去冬妮娅头上的雪,又轻刮冬妮娅的鼻子。

  “哥哥,疼……”冬妮娅摸了摸阿贾克斯的左脸,那里一道醒目的抓痕在往外渗着血。

  “没事的,哥哥不疼。”阿贾克斯咧咧嘴,向屋里的托克使了个眼色,又将自己的棉衣披在了冬妮娅身上。“回去和托克玩吧,不要冻着了。”

  但冬妮娅依旧摇头,泪珠在眼睛里打转。“我也想和哥哥去……”

  “冬妮娅,你一直最相信哥哥了对不对?”阿贾克斯语气严肃了一些,“快回去吧,不然哥哥可能要生气了。”

  两人都沉默了许久,打破僵局的是冬妮娅,阿贾克斯看着她边抹眼泪边回去的样子,心里没来由地一疼,脸上泛起苦涩的笑。

  他的这个妹妹,不知何时起就一直很依赖他,就连托克都不如冬妮娅来得缠人,已经到令人头疼的程度了。

  “嘶——”阿贾克斯用手轻拂过脸上的抓痕,传来的刺痛让他倒抽了口凉气。“该死的,那个混蛋,下手还真狠……”

  拍了拍额头,阿贾克斯踏着积雪走向空无一人的街道,周围都是两三层高的小楼,为了抵御寒潮来袭,他们的玻璃窗上大多贴着厚厚一层旧纸,有的甚至钉上了木板,缝隙也用棉花堵上了,唯一能和外界连通的反而是高耸的烟囱。

  这些人家想必早已囤积了能够度过整个冬天的粮食,在一年的最后两个月里完全不出门了吧。

  阿贾克斯忽的想起家中那扇碎了一角的玻璃窗,已经有数月未修缮了,此刻应该也在往屋内倒灌着寒风吧。

  哥哥姐姐都在外打拼,一年不见得能够回来一次,偶尔通过信使向家里报一声平安,寄回能够维持一家基本开销的摩拉,他还有三个弟弟妹妹,安东随着哥哥去了外面,只有冬妮娅和托克随他在家中,一家人虽然过得清苦,但并无负债,邻里相处和睦,也还算自在。

  老头子在镇上成天无所事事,好在他有个冰钓的爱好,每次钓上的鱼都成了一家人的盘中餐,能稍微缓解一下家中的经济压力。

  跨过长街,阿贾克斯穿行在贫瘠的松针林中,只是轻轻一触,脚边枯黄的杂草便化作粉末状纷飞,迷得他睁不开眼。

  “这鬼天气什么时候才能到头。”阿贾克斯竖起衣领御寒,只觉得浑身都有些麻木,他有些后悔没有带个暖炉出来,起码能在路上提供些许温暖。

  即使寒潮未至,海屑镇的气温却也低的吓人,若是数日后寒潮降下,也不知会有多少人冻死在这场天灾中。

  阿贾克斯知道,在海屑镇每年都有人死于严寒。但绝对不会是富人,富人们都住在最温暖舒适的房子里,有燃着熊熊火焰的砖砌壁炉,屋里比春天还暖和,他们哪里会怕冬天呢?顶了天就是不出门嘛,家里反正应有尽有,出门对于他们来说其实是可有可无的事情。

  可暴雪能压垮年久失修的木屋,也能毁坏砖瓦房顶,去年他便亲眼目睹一具具尸体被从厚厚的积雪中挖出,听说是房顶塌陷,成吨积雪直接掩埋了那一家人,连求生讯号都无法传出。

  阿贾克斯认识被掩埋的那名孩子,是他为数不多的玩伴之一,在天气转暖之后,他和几名要好的伙伴到墓前送上了白花,是个很简易的土堆,连墓碑都没有,毕竟是好心人顺手而为之,不能要求人家太多。

  他在松针林中走了许久,才透过树杈看出一点星湖的轮廓来。

  铁矿熔铸成的巨大底座,白石雕的冰神像拔地而起,她矗立于王座上,漠然地俯瞰着星湖。

  这是海屑镇祈求神灵庇佑的方式。

  阿贾克斯站在冰神像旁,抬头瞻仰着这位至冬守护神的尊容,即使他早已看过成百上千次,依然惊叹于这座神像的宏伟和精湛的雕工。

  “怎么看都不像是海屑镇这个小地方能够弄出来的玩意。”阿贾克斯耸了耸肩,也不知道海屑镇是怎么弄到这样一座雕像的,他踮起脚朝远处眺望,想要看清湖面上有没有父亲的影子,但寒雾太浓,天空和雾相接壤,苍茫之感铺天盖地而来。

  “漂亮吗?”身边有人轻声问。

  “漂亮?”阿贾克斯不明所以地扭过头,也不知是谁会在这里与他搭话。

  拜托,这地方可是天寒地冻的星湖边好吗?居然会也有人和他一样吃饱了撑的大冷天跑来这里?他印象里应该只有父亲和其他冰钓的人才会在冬天往湖上跑。

  映入眼眸的女孩比他稍高一些,正掩嘴对着他轻笑。

  两人目光对视的瞬间,阿贾克斯便败下阵来,把头转向一旁。她很漂亮,比起海屑镇上最漂亮的女孩阿谢尔还要胜出几分,可能容貌上两者差距不大,但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眸,阿谢尔这辈子都不可能拥有。

  阿谢尔是海屑镇少年心中公认的女神,也包括阿贾克斯,但他嘴硬,死活不承认。他甚至和伙伴一起偷看过阿谢尔洗澡,不过阿谢尔家养的狼狗实在太凶了,还没爬上二楼的窗就被吓得夺路狂奔。

  “漂亮吗?”女孩又问了一次,也不知在问眼前的景象还是……她自己。

  阿贾克斯头也没抬,他现在脑子一片空白,甚至不知道女孩在问他什么问题,只是对视一眼,他就觉得眼球像是被刺入了冰锥,神经末梢传达而来深入骨髓的寒冷。

  “啊,不回答就算了,真是没意思的人,我还有工作要做,走了。”女孩也不生气,她向前走了几步,就这么从铁铸高台上跳了下去。

  “我劝你最好不要去湖上,那里不是什么好地方。”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抬头对高台上的阿贾克斯喊着。

  阿贾克斯良久后才缓过神来,女孩却早已消失在视线中,他倒是很清楚地听到了女孩的最后一句话,但这并不是重点。

  更加令他好奇的是这一身奇异装束,在大冬天也穿裙子露大腿的美丽女孩,怎么会跑到海屑镇里来,她难道不冷吗?

  反观阿贾克斯就算把最外面的棉衣给了冬妮娅,但依旧是裹得严严实实,就算这样,他的双手还是要失去知觉了。

  还有那能冻结灵魂般的目光,无论怎么想都不该是正常人能拥有的吧?不过阿贾克斯听说有些人会变一些神奇的小把戏,比如用钟表就能让人睡着之类的,说不定也是类似的手段,因为他的眼睛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损害。

  他可没时间想太多,这种时候显然找到父亲才是重要的事情,女孩说的话也被他抛到一旁去了。

  而冰神像的手臂上,女孩晃荡着洁白如玉的小腿,她伸出右手,目光穿过食指和中指的间隔,阿贾克斯此刻刚刚踏上冰面。

  “果然是个不听话的小孩啊,需要惩戒一番。”

  

  阿贾克斯时常跟父亲一起冰钓,想要找到父亲不算什么难事,因为湖面封冻的缘故,鱼群习惯在水温较高的地方聚集,容易钓上鱼的地方就那么几个,都是父亲多年来摸索出的经验。

  他从小时候起就一直很崇拜父亲,因为在等待鱼儿上钩的漫长时间里,他总能听到父亲给他讲年轻时的冒险故事,这些各不相同的故事里面有多少是真的他不清楚,但总能让他的心底涌出一股热血,周遭的寒意似乎也淡了些。

  阿贾克斯在钓鱼这方面上着实没有什么天赋,经常颗粒无收,父亲说他念头太杂了,想的东西太多,根本专注不下来,能有一两条鱼上他的钩都已经是运气了,但即使有鱼咬钩,以阿贾克斯那笨拙的拉竿手法,鱼还没从冰眼里拖出来,十有八九已经脱钩了。

  不远处有一座湖上亭,六根立柱支撑起尖状棚顶和上面的积雪,几艘破败的木舟靠在亭边,能依稀看出形体,被坚冰包裹,一支断裂的桨插在几米外的冰面上。

  星湖封冻时间已有数百年,如此看来这座六角亭的存在时间也能追溯到那时候,也许那年经历了一次史无前例的极寒,这些木舟也被永冻于此了。

  “老头子,我来了,可冷死我了。”阿贾克斯搓着手,在这熟悉的地方找到了父亲,但父亲没有回话,依旧一动不动地坐着,帽子上和肩上都落满了雪,只有那根黑得发亮的鱼竿绷成了弯月。

  “我一来就钓上了,运气这么好……”阿贾克斯嘀咕一声,知道父亲此刻分心不得,便去父亲身旁搬了一条圆凳来,坐在暖炉旁烤火,暖和着身子。

  “我说老头子,你啥时候去弄个熊皮帽戴戴,不仅遮耳朵还好看,这棉帽也太丑了吧。”阿贾克斯边烤火边吐槽。

  父亲眉头微挑,瞪了他一眼。

  阿贾克斯顿时浑身一颤,老头子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厉害,仅凭目光就能吓到他的人可不多,哦,就在不久前好像也见到了一个……

  “臭小子,今天又和谁打架了。”父亲把目光重新放到了鱼竿上,水下似乎有一条大家伙在和他对峙着。

  阿贾克斯知道脸上的伤瞒不住,讪讪一笑:“没啥事,就是格尔高那个混蛋,老头子你知道的,我俩一直不怎么对付,你可不准骂我。”

  “哼,就猜到是你们两个,什么原因?”

  “喂喂,老头子你不按套路出牌,你以前都不问这个的!”阿贾克斯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难得你又来湖上了,陪我聊聊天怎么了。”

  “拜托,老头子,我最近可是很忙的好吗?又不是故意不想来陪你钓鱼。托克和冬妮娅这两个小家伙和牛皮糖似的甩都甩不开,我总不能把他俩也带来吧,就算我带来了,你也只会臭骂我一顿。”阿贾克斯一脸委屈,“老头子你可最疼他俩了,不会希望咱家的小宝贝到湖上冻着吧。”

  “别扯开话题,你怎么惹上格尔高了?臭小子我不是告诉你要离他远点吗?”父亲拉起断掉的鱼线,叹了口气,又让一条鱼跑了。

  “这我要声明一下,可不是我要惹他啊,是他要抢我先发现的松果好吧。”阿贾克斯把指节捏得噼啪作响,“我早都已经拿到手了,打算给冬妮娅和托克当玩具来着,结果回去路上碰到那个混蛋,他叫我分他一个,我不肯,他要去冬妮娅那里抢,那我就只好教训他一下了。”

  “哟,你小子还挺牛气,那怎么还给抓了这么长一道。”父亲笑了笑,他倒是不太在意小孩子之间的矛盾,按着阿贾克斯小时候的脾气,打架几乎是家常便饭,隔三差五都有孩子领着家长到家里兴师问罪,现在已经收敛很多了。

  “没事,你要是看到那家伙的下场就知道了,嘿嘿,他可比我惨多了。不过让冬妮娅看到我和别人打架的样子了,希望她不会吓到吧。”阿贾克斯也笑了起来。

  “我说,臭小子,再过三天你也十四岁了吧。”父亲把鱼竿轻放在冰面上,朝向阿贾克斯正坐。

  “老头子你突然这么严肃干什么,搞得我心里直发毛。”阿贾克斯一扔手里的铆钉,整个人也坐直了。“我向你保证,你藏在床底夹层的五千六百摩拉不是我拿的!”

  “十四岁在至冬国,已经是成年人了。”父亲只当没听到阿贾克斯说的话,他自顾自地抽出腰间别着的酒壶,打开盖子朝嘴里猛灌了一口,酒液化作一股滚烫的热流,沿食道一路暖到胃里,浑身的寒意都散了不少。“你的哥哥姐姐都在外,现在你是家里的老大,我从没有强求你做什么,因为你毕竟还是个孩子。”

  阿贾克斯默默点头,他这些年的生活虽不富裕,但过得无忧无虑,没有人给他限制。

  他似乎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每天重复着几乎同样的事情:吃饭、睡觉、出门和伙伴玩耍、陪弟弟妹妹玩耍、和父亲一起冰钓听冒险故事,除了有时会帮忙母亲做饭和做家务外,大部分时间都放在了娱乐上。这似乎就是他这么多年下来的总结。

  “等你成年,便要开始考虑去找份活计了,赚多少摩拉不是关键,阿贾克斯,我希望你不要这样一辈子散漫下去。”父亲又灌了一口酒,脸上泛起几分醉意,“臭小子,我告诉你一句真理啊。”

  “人是不能太闲的,要是闲太久了,就算你稍微努力一下,都觉得自己拼了老命……”

  “老头子,你还是少喝点吧,要是醉倒了我可扛不动你。”阿贾克斯一把夺过父亲手上的酒壶,每次喝了酒他都会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臭小子,当心!”父亲因喝了酒微红的脸色突然一变,他扑上去猛地一推阿贾克斯,两人都倒在冰面上。

  阿贾克斯狠狠地摔了一跤,滚了几圈才停下来,浑身都是冰碴,他挣扎着想起身,后脑勺却被一坚硬的物体抵住,一股热浪朝他涌来,如铁钳的手将他双臂擒制住,身后之人将他的头按在冰面上,整个人动弹不得。

  “该死,你们是什么人?”阿贾克斯只觉得自己的右半边脸完全失去了知觉,他从来没见过这些身穿火红长袍的人,他们一共有五人,每个人手上都端着形象怪异的发烫铁棍——在阿贾克斯的描述中的确是这样的。

  “愚人众火铳兵……”阿贾克斯看到父亲手握一柄纹花短刀,此刻他和这些士兵拉开了两个身位以上的距离。“你们不是号称至冬最坚硬的矛吗?现在居然对本国平民下手,这就是你们的军纪?!”

  三杆火枪一并指向他的脑袋,红热的能量在枪管中酝酿,极高速的不稳定火元素能在一瞬间将他洞穿,五脏六腑都会化作灰烬。

  “够了。”

  为首的士兵抬手,其他三人自觉地将枪放下,只见他一甩火枪,连续两道“咔嚓”声响起,机械开合间,五枚赤红的弹药被从弹仓中抖落出来,很快便在冰面上熔出几个窟窿。“我看得出来,你身上有旧伤,对付你还用不上枪。”他将火枪一扔,从小腿旁抽出一柄直刀。

  “莱斯队长……”身旁的士兵接过莱斯的火枪,忍不住喊了一声,他不知道为什么队长会打算和对方公平战斗,明明现在每一分每一秒都要抓紧,若是耽搁了太长时间,执行官的怒火可不是他们这些普通士兵能承受的。

  “放心吧,近身战我们加起来都不是队长的对手。”另一名士兵环抱着手臂,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不过这个老家伙也挺厉害,居然在仓促反抗间能伤到队长……额,队长被激怒了之后很可怕,我还是离远点好。”

  莱斯此刻左腿裤管撕裂,露出里面一指长的刀口,鲜血顺着小腿流下,他原本想先行擒住阿贾克斯,却在这看似普通的中年男人手上吃了个小亏。

  他将刀身反握,左腿蹬地发力,身形如炮弹般弹出,锋锐的刀刃直取阿贾克斯父亲的脖颈。

  两柄短刀擦出耀眼的火花,莱斯一击未果便迅速收刀向后倾身,以右脚为立足点,左腿顺势如长鞭般横扫,与此同时直刀已经从右手换到左手,即使这一记鞭腿被阻挡下来,对方必然无余力在瞬间发起反击,他只需要迅速甩动上半身,依靠惯性就能用刀割破对方的喉管。

  但莱斯有些大意了,没想到对方不进反退,根本没想着阻拦,用肘部抵住他的左腿后,整个人反而借力向右侧打滚,两人又拉开了相当一段距离,以至于他的刀刃挥在了空气上,他顺势用刀尖轻点冰面,身形在半空翻滚一周,稳稳地落在冰面上。“你比想象中来得有意思。”

  “放开我儿子!”父亲低喝一声,莱斯的鞭腿还是砸在了他的肘关节上,就算他卸去了大部分力道,但骨骼依旧有些承受不住。

  “我问你,你以前加入过愚人众吗?”莱斯甩动手上的直刀,朝他步步逼近。

  “你先放开他……”父亲瞪大了眼,这次他甚至没有看清莱斯出刀的轨迹,只留下左臂深可见骨的刀痕,顿时血流如注。

  阿贾克斯红了眼,拼命扭动身体,却被制的死死的。

  “我说过了,对付你是很容易的事情,你并没有跟我谈条件的资格,不回答的话,我现在就杀了他。”莱斯微笑着甩掉刀上的血迹,他转了个身,径直走向阿贾克斯。“你其实没有瞒我的必要,只是我对愚人众内部独有的战斗技艺比较敏感,你学过的吧?在伤我的时候我就猜到了。”

  “滚开!”阿贾克斯动弹不得,他蠕动着嘴唇,也只能朝莱斯吐一口唾沫。

  “你……呼……不应该只是普通的火铳兵队长吧……”父亲疼得面容扭曲,他一只手紧捂着左臂的创口,鲜血从指尖不断滴落。“当年的愚人众比起现在……可差的多了……”

  “那你的意思是承认了?那让我猜猜你的身份……愚人众所有士兵的去向都记录在案,就算是死人也会找到尸体,除了二十年前前往璃月的一支小队,他们应该是全军覆没了,但有一具尸体没有找到。”莱斯将直刀猛掷出去,刀刃齐根没入坚冰中,距离阿贾克斯的头只有几厘米。

  “你……居然连这都知道……”

  “我和其他人不同,愚人众内部当时猜测尸体被野兽吃了,现在大概已经把你的事情忘了,所以你不用在意这些。行了,跟我们回去吧,执行官大人找你们有事情。”莱斯哼了一声。

  “执行官找我们?”

  “对,但也不单是找你们,愚人众这次的动作比你想象中要大的多。”莱斯走远了些,背对着阿贾克斯两人,冷冷地说:“这是女皇亲自下达的命令,游荡在星湖上的所有人,无论是谁,一律逮捕,想反抗的话,是不会有活路的,你应该知道愚人众军纪中最重要的那条。”

  “一切为了女皇!”

  

  星湖沿岸一处背风坡下,驻扎着连绵的黑色帐篷群。

  阿贾克斯和父亲都被绳子束缚住上半身,低头跟在莱斯身后走着。

  这些帐篷中时不时有哀嚎求饶声传出,阿贾克斯向一顶帐篷的缝隙瞄去,只能看到反光的铁器。“难道是在严刑拷打?”他顿时头皮有些发麻。

  “别看了,那些都是从星湖上抓到的人,不过我们暂时不会对他们怎么样。”莱斯注意到阿贾克斯的举动,开口说了声。

  “只要他们听话。”他又补充了一句。

  阿贾克斯看了眼父亲,却发现后者一言不发。

  “老头子,老头子你说句话啊。”

  “他没事,你其实该感到庆幸,我小队里有位医生,不然这老家伙可能都撑不到这里。”莱斯瞥了一眼阿贾克斯的父亲,此时他的手臂已经包扎好了白色的绷带,血也止住了。

  顺便这位医生还给阿贾克斯半边脸涂了冻伤膏,现在脸逐渐恢复了知觉,感觉就和火烧一样,疼得阿贾克斯龇牙咧嘴的。

  “纱诺,谢了。”莱斯放慢了脚步,有意掉队到人群最后。“本来不用麻烦你的,是我任性了。”

  他指的当然是伤到阿贾克斯父亲这件事。

  “这是份内的工作吧,毕竟执行官可要我们带完整的人过去,队长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不过,队长,你要是真的想谢我,就以身相许吧?”那位有灰色长发的美丽女人一挺胸,朝莱斯抛了个媚眼。

  “算了,呃……我还是到前面瞧瞧。”莱斯僵硬地笑笑,逃似的回到了最前方。

  “呵呵,队长还是这么可爱。”纱诺舔了舔嘴唇,伸出手缓缓握住莱斯的背影,像是要把他抓在手中,“好想、好想把你吃掉啊……”

  阿贾克斯和这个眯着眼的女人还算熟悉,因为一直用枪抵着他后脑勺的就是纱诺,从星湖上到现在,这杆枪还是没离开他的脑袋。

  他不仅听到了纱诺和莱斯的对话,还听到了纱诺最后的自言自语,听得他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我去,这女人长得这么漂亮,会治病救人……现在居然还会吃人的吗?!真是人不可貌相,愚人众果然都是一帮怪胎,要不要告诉莱斯让他小心点?”阿贾克斯想着虽然莱斯和他不是一伙的,但应该还是比这个女食人魔来得可靠吧?

  一行人在一顶巨大的帐篷外停下,莱斯带领小队另外四人排成一排站好。纱诺和他并肩而立,此时也安分了不少。

  莱斯和守在帐篷外的士兵低语两声,在得到许可后钻入了帐篷。

  而阿贾克斯和父亲在后面站着,他东张西望,这里除了他们几个,还有许多巡逻的愚人众士兵,无一例外,他们手上都拿着火枪,就是一只鸟在未经许可的情况下接近这里,怕是都会被直接打下来,火枪发射的压缩火弹在命中猎物的瞬间会释放出大量热,能够直接烹熟小型动物,简直是完美的烹饪器具,但有没有人敢吃就另说了。

  “小子,安分点,别以为队长不在你就可以为所欲为,执行官大人可是在帐篷里面呢。”站在末尾的那名士兵对阿贾克斯扬了扬拳头。

  “一边去,别凶他,我可挺喜欢这个小弟弟的。”纱诺瞪了他一眼,后者顿时不吱声了,看样子在这个小队里的地位十分明确。

  阿贾克斯心中暗道不妙,他已经开始盘算万一落到这个食人魔手里要怎么逃出去了。

  “老头子,我觉得情况很糟糕啊。”他凑近父亲的耳朵,低声说。

  “知道情况不好就闭上你的嘴。”父亲做了几个口型,阿贾克斯愣了半天之后总算明白过来,也不说话了。“我闭嘴。”

  莱斯几分钟后从帐篷里出来了,他的脸色不算好看。

  “怎么了?队长。”纱诺一眼就看出了莱斯的不对劲。

  “纱诺,你留下,其他人带着这个老头去37号篷呆着。”莱斯视线扫过小队里的另外三人,他们顿时绷直了身体。“是!队长!”

  “你们要把老头子带去哪里?!”阿贾克斯疯了似的喊着,他脚步一动,拦在父亲前面。

  就算莱斯对他说这里不存在严刑逼供,但前面那些帐篷里传出的哀嚎声不会有假,他不敢赌,因为莱斯毕竟和他们不是一伙的。

  “阿贾克斯,让开吧,我自己走。”父亲忽然叹息一声,绕过阿贾克斯走到了三名士兵身边,四个人一起向着37号篷走去。

  “为什么啊?老头子你疯了吗?”阿贾克斯歇斯底里地大吼,想要追上他们的脚步,但怎么也前进不了一步。

  “你放心吧,他不会有事情的。”莱斯一只手按住阿贾克斯的肩,平静地说。

  “我凭什么相信你啊?要不是你,我们又怎么会被抓到这种地方来?你才是罪魁祸首!又在这里装什么好人?”阿贾克斯怒视莱斯,没想到始作俑者居然在此刻安慰他,真是脸都不要了。

  “小弟弟,我劝你说话好听点,如果队长说的话你要是都不信,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能帮得了你了。”纱诺一只手托着阿贾克斯的下巴,将他的头抬起来。“你要时刻记住,这里不是你家,而是愚人众的地盘,哭闹在这里是最没用的东西。”

  “至冬国从不相信眼泪。”

  

  “行了,纱诺你别吓他了。”莱斯比阿贾克斯足足高出一个头,他低头盯着阿贾克斯的眼睛,语气变软了些。“进去吧,执行官想要见你,只要你能配合,你父亲是不会有事情的。”

  “我向你保证。”

  他眼睛里满是真诚。

  “嗯。”阿贾克斯点点头。

  就连他自己都愣住了,此时居然会没来由地选择相信莱斯,就像是相信父亲那样自然。若是硬要问他原因,那大概是出于某种直觉吧。

  “孩子,去吧。”莱斯带着阿贾克斯到黑帐前,揉了揉他的头。

  在阿贾克斯钻入黑帐后,纱诺用胳膊肘捅了捅莱斯。“你对他很上心呢,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对待一个孩子,你难道在外面有私生子了?”

  “孩子?我不需要那种东西,而感情,也不需要。”莱斯又看了一眼黑帐后转身离开。“纱诺你知道的,早在十多年前,我的心就已经死了。”

  “是在你消失的那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吗?「博士」……真是人渣!”

  “嘘,你小声点,在这地方说这种话,是不想要命了吗?”莱斯用食指贴在纱诺的嘴唇上。“跟我来吧,我给你看个秘密。”

  “你总算愿意对我敞开心扉了吗?队长!”纱诺的眼睛弯成了月牙,一脸花痴地跟上莱斯的脚步。

  

  “是你……该死……该死的……怎么会是你!”阿贾克斯惊呆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在冰神雕像旁见到的女孩,居然是愚人众的执行官。

  此刻的她半边眼睛笼罩在面具下,露腿的连衣裙也被纹暗花的绒制长袍代替,但那只眸子……阿贾克斯是不会认错的,只看一眼就让人遍体生寒的深邃眼眸。

  “我现在是不是该自我介绍一下?”在换回原本的身份后,她的语气也冷漠了许多,“我是拉丝诺拉,愚人众执行官第八席。或者你也可以像那些士兵一样,称呼我「女士」大人。”拉丝诺拉嘴角微挑,言语间毫不掩饰着自己的高傲。

  “你要我来干什么……还有老头子……不对,还有我爹,你把他弄到哪里去了?!”阿贾克斯此前并不了解愚人众,只是模糊听过在至冬国有这样一个组织的存在,更不可能明白执行官究竟是何等地位的人物,因此面对拉丝诺拉,他也没有一点敬畏。

  拉丝诺拉脸色一寒,在她成为执行官以后,不知多久没人敢这样和她说话了,还是个未成年的小鬼。

  她微抬起左手,帐篷内便无端刮起了寒风,雪无情地击打在阿贾克斯脸上,冰晶在他脚下凝结,逐渐蔓延到膝盖的位置。

  “假的吧……”阿贾克斯的声音都在发颤,也不知是寒冷还是害怕导致的,也许两者都有。

  阿贾克斯的脑海里闪过无数个父亲对他讲过的故事,但在这些故事里绝对……绝对没有提到过这种怪物!只是挥挥手就能创造出风雪,在常人的思维里简直是神迹。

  “我一开始提醒过你不要来湖上,是不想徒增麻烦,但你没有听。”拉丝诺拉慢悠悠地从长椅上起身,走到阿贾克斯跟前。“因为我当时觉得你是个没用的蠢货。”

  “当然,现在依旧是。”

  “你不明白我究竟为什么要见你,甚至派出了手下最精锐的小队去专门找你。”

  “说实话这并非我的意愿,浪费过大的人力物力不符合我的宗旨。”

  “但愚人众必须无条件服从命令,执行官也不例外,我没有时间和你浪费,就开门见山地说了。”

  “我们需要你办一件事。”拉丝诺拉把脸贴近阿贾克斯,她身上浓郁的香膏芬芳让后者有些喘不过气来。

  “啊……阿嚏!”阿贾克斯哪里闻过这种味道,他忍不住直接朝着拉丝诺拉打了个喷嚏。

  拉丝诺拉面色微变,浑身寒意喷涌,阿贾克斯喷出的唾液和鼻涕直接冻在了半空,直直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阿贾克斯心想这下完了,他居然差点喷在拉丝诺拉脸上,这下有八条命估计都不够死的。

  “你这幅样子让我很不喜欢,做成冰雕都比你现在的样子可爱。”拉丝诺拉用右手捏住阿贾克斯的脖子。

  “要死了要死了……等等,她怎么没用力捏?”阿贾克斯本以为自己已经死路一条,结果这女人居然松开他了。

  “只要你答应帮我办那件事,我可以放你走。”拉丝诺拉忽的说。

  阿贾克斯一直默默听着不敢出声,但这个恐怖的女人最后居然说可以放他走?这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好的事情吗?

  “你……说真的?”阿贾克斯试探性地问。

  “你除了相信我以外,没有其他选择。”拉丝诺拉的笑容在阿贾克斯看来简直是梦魇。

  “那我爹呢?”

  “你爹的话,我本来就不打算留他太长时间,只要他回答完他所知道的东西,我就会放他走,他对于愚人众来说价值只有他脑子里的那点东西。囚禁犯人也是需要空间的,除了罪无可恕的犯人会被直接处死外,我们可不会花费宝贵的空间去养一些没用的废物,把他们放走显然是更明智的选择。”拉丝诺拉散去了冻结阿贾克斯的冰晶,连带着把捆绑他的绳子也解开了。。

  “一家团聚的机会就在眼前,你可是马上要成年了,你也不希望那一天在我这又冷又潮的帐篷里过吧?”她的话语极具诱惑力,直击阿贾克斯的软肋。

  这些天全家上下都在忙着为阿贾克斯筹备成人礼,三天后在外的哥哥姐姐也会赶回来为阿贾克斯庆生,两年多来家里都没有这般热闹的时候,要是错过的话,一生都会留有遗憾的吧?

  “我想先知道你要我办的事是什么。”阿贾克斯沉默了一会,说。

  “聪明的选择。”拉丝诺拉一笑,拿起桌上的一封信,“替我送信到须弥之森里,一个叫黑日城的地方,收信人你不用在意,只要你到那里,自然有人会来拿。”

  “就是送一封信?这种事情你们有这么多士兵还做不到吗?”阿贾克斯有些不敢相信,因为听起来送信是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连海屑镇都有专门做信差这行的人,抓他来就为了要他送信?可能吗?

  “你想的太简单了,黑日城是提瓦特最神秘的地方,那里太阳永不升起,要到达那里,大概只有你能做到了。”拉丝诺拉轻抿一口茶水,提醒道:“但是你可能会死,须弥之森在至冬境外,这条路上的凶险,就算是在夏天,精锐的士兵也不敢说能安全抵达,更何况,今夜寒潮来临,你明白其中的意思吧?”

  “那不就是让我去送死吗?放我走,再让我去死?!你干脆把我关在这一辈子得了。”阿贾克斯恼火道。“不是,为什么我就能去啊?你怎么知道我过去了之后这座城不会把我拒之门外,然后我碰了个灰头土脸。”

  “你不用知道为什么,只需要照办即可,如果你觉得只是放你自由这个筹码还不够的话,我还可以加。”拉丝诺拉拍了拍手,两名守卫从帐篷外拖着一道身影进来。

  阿贾克斯的瞳孔缩了缩,他并不认识这个被五花大绑的男人,但此时拉丝诺拉人守卫将人带到这里显然有她的用意。

  “我不认识他。”阿贾克斯摇摇头。

  “我知道你不认识,不过你马上就要认识了。”拉丝诺拉重新坐下,“他也住海屑镇,老婆前些年病死了,家中剩下两个老人和他的三个孩子,最大的只有十一岁,他是家里唯一的支柱,为了维持生计,他每年都在星湖上从事冬捕行业。”

  “你告诉我这个做什么?”阿贾克斯依然不明白。

  “今年是冬捕丰收的一年,他赚到了相当可观的一笔摩拉,老人和孩子都在期盼着他回去。”拉丝诺拉瞳孔里闪着冰冷的光,“但万一,他永远都回不去了呢?”

  “你们……你们究竟想干什么……”阿贾克斯似乎意识到了可怕的事情。

  “来,孩子,跟着我出来看看。”拉丝诺拉抓住阿贾克斯一只手臂,扯着他到帐篷外。

  “你们居然……可恶……该死的!你们就是一帮混蛋!”看到这一幕的阿贾克斯终于抑制不住心中的愤怒,破口大骂起来。

  两排火铳兵整齐站在他的两侧,他们手上端着发烫的火枪,每杆枪都瞄准了一道被束缚的身影,阿贾克斯从这些人眼神里只能看到深深的绝望。

  他看到了和他一直不对付的格尔高,在阿贾克斯眼里,格尔高一直是个欺软怕硬的王八蛋,家里虽然也不怎么富裕,但他仗着自己身材高大,经常抢其他孩子的玩具,大人们一般也不会管这些,因为海屑镇上孩子的玩具实在太过廉价了,连一枚松果都能被冬妮娅和托克当成宝贝。

  阿贾克斯成天诅咒格尔高不得好死,可是他现在好像真的要死了,阿贾克斯反而没有什么解气的感觉,心里只剩浓浓的悲哀和同情。格尔高蜷缩成一个球,浑身都在发抖,一杆枪正指着他的太阳穴,他实在是太害怕了,在他欺负其他孩子意气风发的时候肯定想不到自己也有这么一天。

  阿贾克斯还看到了他的伙伴艾廖克,这个身材瘦小的男孩正躲在他父亲身旁。平时就数艾廖克鬼点子最多了,他那双灵动的眼睛似乎滴溜溜一转,就能冒出无数个有趣的想法。但他此时双眸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嘴里不断念叨着什么。阿贾克斯暗暗叹息,他知道这个无往不利的团队大脑终于也碰上了无法解决的情况。

  他甚至看到了漂亮女孩阿谢尔,那美丽的脸蛋上仍挂着未干的泪痕,阿贾克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阿谢尔,他印象里这个女孩安安静静,像是一朵洁白无瑕的小花,生来就应该摆在阳光最灿烂的地方。阿贾克斯觉得自己还不配做阳光,他充其量就一黑夜里的油灯,在阳光还未来临的时候悄悄守护着他最珍贵的小花。

  但阳光还会来吗?阿谢尔已经快要死了,她美丽的脸上也会被血污沾染,到时候她就不漂亮了,阿贾克斯喜欢她不就是因为她长得好看吗?在一个暴雨如注的夜晚,小花的花瓣都落尽了,原本只为她而亮的油灯也就此熄灭。

  “我愚人众兵团这段时间会入驻海屑镇,需要征用海屑镇半数建筑,同时设置防线封锁星湖沿岸,违者,杀。”拉丝诺拉冷漠地扫视着这些人,“而如你所见,你眼前这些人的房子已经被我们愚人众征用了。”

  “所以呢?你们都把他们的房子占了,为什么还要抓他们?!”阿贾克斯靠在一根立柱上,他有些腿软,“拉丝诺……不对,执行官「女士」……大人,你分明告诉我愚人众只杀罪无可恕的人,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的宗旨是追求最高效地完成女皇的任务,首先是完成任务,其次才是高效。杀人的确是下策,但如果连任务都可能完成不了的时候,我便不会在乎手段了。”拉丝诺拉瞥了阿贾克斯一眼,“而且我和你说过吧,寒潮今晚就要来了,附近会面临几十度的温度骤降,他们就算现在离开海屑镇也来不及,与其被活生生冻死,不如直接……杀了。”

  “上膛。”拉丝诺拉刚举起手,所有火铳兵一齐上膛,整齐的咔嚓声响起。

  “混蛋……混蛋!他妈的你们就是一群恶魔!”阿贾克斯瘫坐在地上,他捂着脑袋大吼。

  “我说,孩子,你现在认为我的筹码,够了吗?”拉丝诺拉俯在阿贾克斯耳旁,轻吐出一口气。

  “你什么意思。”阿贾克斯呆呆地扭过头,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只要你能完成我交给你的任务,这些人我全部可以放掉,包括征用的房子,也全部还给他们,你认为如何呢?”拉丝诺拉的声音大了起来,在场所有人都能清楚地听到。

  阿贾克斯愣了足足十秒钟,这算什么?在他看来,接下拉丝诺拉的任务就意味着死亡,因为他是不可能做到的,没有人能在寒潮里撑过三个小时。

  为什么啊?为什么这个愚人众搞出来的大麻烦最后会抛到他手上?

  他是不想让这些人死啊,但为什么,为什么非要用他的命去换啊?

  该死,他明明再过三天就要成年了,一家人都在等着他,这本该是高兴的一天,家里会拿出最大的那张桌子,一家人围在火炉前,尽情享受着平日不敢多想的美味,老头子也会搬出珍藏的老酒,到那天他也可以喝酒了,一定要和老头子痛快喝上几杯。在烛光里,冬妮娅和托克一左一右为他唱着生日歌。对了还有安东,也不知道那小子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顽皮。听说姐姐从城里给他买了神秘的礼物,只等那天晚上一并送给他。哥哥则会为他戴上镶金的礼冠,宣布他已然成年,这是一种类似加冕的仪式,在冬妮娅和托克的成人礼上也会有。

  本该是这样的。

  可若是答应了拉丝诺拉,那这一切都会化为泡影,那张本该摆满珍馐的桌子上也许摆的就是他的灵位了,尸体也许都遗落在世界的某个角落找不回来,喜事变丧事,何等悲哀。

  那……不答应呢?他抬头,那数十道目光也随着他移动,但这些目光里比之前多了些什么……对,是希望,甚至是渴求。

  他们没有一个人出声,也许是之前就经受了惨无人道的折磨,此刻只是看着他。

  阿贾克斯能放弃他们吗?他在心里不断地问自己,这些人大部分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为什么要在意他们的死活。

  “阿贾克斯,现在我可是把他们的命都放在你手里了,你要不要挑一个女孩带回去,我不介意的,想必她们也会很乐意吧。”拉丝诺拉伸出手,指向阿谢尔,“我觉得这个女孩就不错。”

  阿谢尔娇躯一颤,刚燃起的一丝丝希望又从她眼中熄灭了。

  阿贾克斯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两只脚像栓了铁球一样沉重,他朝前走着,人群自觉分开一条道供他通过,于是他真的在阿谢尔身边停下了,这个他喜欢了很久的女孩,如今像狗一样跪在他跟前。可是阿贾克斯又能比此时的阿谢尔高贵到哪里去?他也不过是拉丝诺拉手下的玩物罢了。

  “能给我一点考虑的时间吗……”阿贾克斯终究还是犹豫了,他给不出一个明确的答复,或者说不愿意面对自己心中的那个答案。

  “当然可以。”拉丝诺拉此刻却十分爽快地答应了,“我给你一个自由选择的权利。”

  “这封信和地图你带着离开,无论你去哪里我都不会过问,但你只有三天时间,如果三天以后这封信没有送达,他们都会死。”

  “你也不用想着糊弄我,我们自然有办法知道你是否见到了收信人。”

  “如果你觉得做不到,大可以选择逃避,我知道那很危险。”

  “我答应你……我全都答应你……”阿贾克斯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所有人似乎都忘了,他也不过是个尚未成年的孩子。

  “那么,交易达成。”拉丝诺拉一笑,拍了拍手,立即有一名士兵将信封装好的信和一卷地图奉上,阿贾克斯默默接过。

  “还有样东西,我要亲自给你。”拉丝诺拉漫步到阿贾克斯身前,为他系上一条红色的细绳,下面挂着水滴状晶体吊坠。“这是幸运符,据说能给人带来好运气,希望你的一路上不会碰到太多麻烦。”

  “那我现在可以走了吗?”阿贾克斯问。

  “随你的便。”拉丝诺拉一摆手,也不管他了,招呼着愚人众士兵把那些人重新带回帐篷里去。

  艾廖克被一高瘦的愚人众士兵拖着走,阿贾克斯回头看了他一眼。

  “不要去!”艾廖克拼了命地朝阿贾克斯做口型,但很快,他就被拖进了一顶黑帐篷里。

  “你这家伙……”阿贾克斯捂着胸口,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有些喘不过气来,周围忽然便只剩他一个人了,连拉丝诺拉都回到了她的帐篷里,在这冰天雪地里是这般孤独。

  他挪动着遍体鳞伤的身躯,失魂落魄地离开了这处愚人众据点。

  

  “莱斯和纱诺两个呢?”

  “报告「女士」大人,莱斯队长和纱诺离开有一段时间了。”

  “派三支小队去搜,把他们抓回来。”

  “是!大人!”帐前跪伏的士兵领命离去。

  “莱斯啊莱斯,你果然还是闲不住了,不过,你究竟想做什么呢?”拉丝诺拉的目光穿过篷布,望着远处浓密不化的寒雾,自语道。

  

  本来打算用一章就把第一幕全部结束,结果发现还是写多了,于是打算把第一幕拆成上下两个部分。

  莱斯和纱诺是我自己加的俩角色,本来想一笔带过,结果一不留神用的笔墨有点多,舍不得了。

  整个第一幕都是为深渊篇做铺垫,可以期待第一幕的下半,下半应该会短一些。


本篇参考了以下内容。

公子的原名阿贾克斯以及和父亲的冰钓爱好
顺便点了一下阿贾克斯父亲的受寒头痛,以及引用阿贾克斯对父亲的称呼“老头子”。

  随手再写个下半的简短预告:

  愚人众聚集海屑镇的目的究竟为何?莱斯用生命带你深入了解。(手动滑稽)


  

  就我个人而言是越来越喜欢莱斯了。(因为我知道后面我会写啥。)

  其实本篇有些瑕疵,可能是我个人问题,剧情不一定都会和官方给的完全一样。(大部分肯定一样,但细节上我会修一点点。)

  还有!冬妮娅就是小天使!

  还有!我不知道我会不会一时兴起发个刀片。

  那么先说到这里,你们也可以猜测一下后续剧情发展。

  奉上偷来的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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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ND

【原神】凛冬之鲸——记公子达达利亚 第一幕的评论 (共 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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