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田新虎的魔幻人生】流放：崛起的社牛

1541（天文十年）五月，甲斐国的军事强人武田信虎与北信浓的豪强村上义清强强联合，将上野小县郡本地土豪海野栋纲暴打一通。信虎带着胜利的酣畅喜悦凯旋归国。心情大好的信虎在归国后不久又兴致勃勃地动身去隔壁的骏河国，看望自己刚出生的外孙和女儿。然而所谓乐极生悲，在信虎探女期间，长子武田晴信在一干重臣的支持和姐夫今川义元的默许下，果断偷家，让信虎被迫在今川家强制“软禁式养老”。

上述事件在各大影视游戏作品中有着非常生动的演绎，并作为武田晴信走上历史舞台中央的开局事件。很多人或许会很自然地认为，不久之后，信虎一定会在消沉与痛苦中郁郁而终。然而事实上，不再以国主身份活跃在舞台上的信虎，其养老生活不但不算潦倒，反而可说是丰富多彩且饶有情调。

首先，今川义元人送外号“东海道巨人”，他帮“孝子”武田晴信“赡养”老岳父肯定不是因为想要后者送来感谢费。信虎也是他制衡晴信的重要筹码，一旦日后关系破裂，信虎将成为分裂武田氏的战术武器。因此，信虎在今川家的物质生活水准应当是相当不错的。而且今川氏居城今川馆气候温暖怡人，以至于“最后的天下人”德川家康晚年还对此地心心念念，并将其作为了自个儿颐养天年的风水宝地。

在被流放的第一年，或许信虎仍有幻想：一旦晴信无法迅速稳定内外局势，义元为了保证本家利益很有可能会撕破脸，转而支持自己。但很可惜，晴信全然没有给这种机会。继任家督仅仅一年，晴信便以狠辣老练的手段攻灭了南信浓的名门诹访氏，进而大大稳固了自己的统治。

没有人知道，当信虎看着武田氏在晴信掌舵下日益壮大时的心情，是懊恼，欣慰？还是许多种情绪交织下的复杂之物。

但或许也正是在这一时期，信虎的心态已经慢慢开始转变了，加之今川家族历来被冠以“武家之公卿”这样的雅号，今川馆内浓厚的艺术氛围很可能也在潜移默化间对信虎产生影响。最终，信虎选择出家并在1543年上洛京都去散散心。【信虎可以按自个儿心意从容地去京都，也似乎从侧面说明今川氏8对信虎的待遇是相当宽松优厚的】

1543年（天文十二年）六月二十七日，当时发展得如火如荼的本愿寺势力本着“佛渡有缘人”的原则，仍然对失势的信虎发出了热情的邀请。当时的本愿寺大法主证如听说信虎在京都以南地区游览的消息后，立即派出了使者致以礼物和问候，信虎也在七月三日派出使者前往本愿寺进行答礼问候。不过不知道信虎是因为不舍京都以南的风光名胜，还是因为其他原因，信虎未有去摄津石山本愿寺总部与证如上人当面一会。之后武田信虎继续从京都南下，拜访了佛教名山高野山，期间还留宿了一家与甲斐武田氏颇有交情的引导院，深入体验了青灯古佛的生活。

之后武田信虎的身影在京都似乎消失了一段时期，至少没有相关的记载。大概可能是因为种种原因，信虎在第一次上京散完心后又返回了骏河的今川馆。

“京都之行”后的信虎心态上似乎放下了许多，才不到两年，侧室又为信虎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女儿（今川义元在接收信虎之初，就与武田晴信开展了协商，即让原信虎的侧室、侍从也到骏河去侍奉老主公。据说信虎这个小女儿后来嫁给了今川氏的重臣葛山氏）。与此同时，信虎的艺术鉴赏能力似乎也在这一时期得到了令人侧目的增长，这无疑为他日后融入京都圈打下了牢固的基础。他在历史上的记载暂时淡去了多年，莫不是在闭关修炼吗？

当他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京都的时候，他似乎早已与京都圈子的众人打成了一片，甚至说是交往得如火如荼了。如在当时颇具意义的新年交际中，在朝廷担任武家传奏的山科言继就把“武田甲州入道”（即武田信虎）作为需要登门拜访的亲近贵客。而且从山科言继能够写信到信虎的宅邸和他新年拜访的频率（据说言继在永禄二年、三年、六年、七年的新年均去了信虎宅邸拜访），说明两人私交不错（而且山科言继本身是为多才多艺的公卿，据说曾向织田信定、信秀父子传授过和歌与蹴鞠，信虎能和他玩在一块，或许信虎彼时也已经对公卿之道非常擅长了），同时也从侧面表明，信虎个人的经济情况应该是较为充裕，所以能够在京都购置房产，并且其在京都居住时间也绝不在少。

除了山科言继，信虎与公卿万里小路惟房和飞鸟井雅教的交往也非常融洽。信虎曾派家臣清水式部丞到飞鸟井雅教的宅邸里参加蹴鞠会，万里小路惟房更是将信虎作为知心笔友，曾强烈地拜托信虎为其题写《三体和歌》的书名和后记。说起史书典籍，忍不住插一句，信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古籍发烧友，据说他在永禄七年的时候，从山科言继那里得到了一本心心念念的《源氏物语·薄云卷》而欣喜异常。

值得一提的是，有些说法认为，信虎在这一时期就已经开始为武田氏日后的上洛做准备，带有很强的政治目的性，我觉得这种说法还是有待商榷的。因为这一时期，虽然武田氏在晴信的统帅下也取得了长足的发展，但骏河今川氏也在义元的经营下如日中天，武田氏犯不着也不具备绝对的实力与今川氏撕破脸来夺取上京的通道，况且双方的战略总体上也并不冲突（武田氏向北扩张，今川氏向西发展）。倒是说武田信虎受今川义元之托，为其在京都走动的说法更为可信些。

如果说信虎与朝廷的公卿们算是混得蛮好的话，那他在孱弱失势的足利幕府眼中绝对是“大熊猫”一般珍贵的存在。因为按照室町幕府的旧制，各地守护应当在京侍奉将军，但随着幕府式微，旧制早已名存实亡，蓬勃发展的地方守护眼里早已没有了幕府将军，更别提来京都侍奉了。因为武田信虎这个曾经在甲州叱咤一时的豪强人物的到来，让幕府将军一众异常兴奋。时任将军足利义辉更是几乎将信虎摆到了武家众之首的高度，在一些文书上，信虎的名次甚至在义辉的侧近大馆氏和政所执事伊势氏等幕府重臣之前（当然啦，此时可怜的幕府也确实甚至拎不出几个像样的武家人物了）。不过虽然信虎被幕府捧得高高的，但却依然清闲，一方面是因为行将就木的幕府也没那么多事务了，另一方面大概是因为信虎的军事才能对缺兵少将的义辉来说实在是无处发挥呀。那信虎在幕府干些啥呢，据说在永禄元年三月二十二日京都知恩寺的四足门施工的时候，信虎以幕府奉公众的身份小小得刷了一波存在感。

更为有趣的是，这一时期也正是长尾景虎（后来武田晴信的宿敌）、小笠原长时等地方大名上洛较为频繁的时期，虽然没有资料记载下的奇闻逸事，但想必信虎一定与他们至少有着一面之缘甚至发生了某种不为人知的交集。而且信虎似乎还挺粘人的，据说，陆奥三户南部氏的当主南部信长上洛回国之际，被信虎非常热情地挽留，希望他能够再住一年。（与传统那个暴虐的信虎形象还是挺反差萌的）

永禄三年（1560）或许对信虎来说是不寻常的一年，欢喜的是他替小女儿找了一个看起来不错的夫婿——权大纳言菊亭晴季，凶险的是，他杰出的女婿今川义元被织田信长袭杀于桶狭间，自此走向下坡路的今川氏与剽悍依旧的武田氏此消彼长，矛盾日深，夹在两家间的信虎凶险难测，心中也有着难以言说的无奈……

然而今川义元的死似乎冥冥中加速了战国时代纷乱的进程。或许是因为今川氏与武田氏之间的摩擦日盛，不知武田信虎是带着调停两家的愿望，还是暗助武田家的目的，总之坊间他煽动今川氏家臣倒戈武田氏的传闻甚嚣尘上，因而他

与外孙今川氏真的相处据说非常不睦，最终他可能被迫或主动离开了骏河，转而继续在京都定居。但此时的京都也绝不太平，永禄八年（1565）五月十九日，京都发生了血腥的政变，剑豪将军足利义辉被松永久秀和三好三人众悍然攻杀，期间关于名义上作为幕府武家众的武田信虎之动向没有记载。或许是慑于日益强大的武田氏，或许是信虎当真有着强大的交际天赋，信虎在京都的生活并没有因为频繁的军事动乱而受到很大影响，到永禄十年（1567）还有武田信虎与山科言继新年社交的记载。永禄十一年（1568），武田信玄开始改变战略方向，转而大举南下侵攻今川氏，今川氏节节败退。这一系列事件似乎再次让武田信虎的豪强本性觉醒，他活动的重心再次放到了武田氏本家上，并开始有目的的结交京畿地区的豪族武人，为武田氏未来可能的西进铺路架桥。传闻信虎甚至在伊势以军师的身份，帮助北畠具教击退海盗的袭扰。据说在儿子武田信玄攻灭今川氏，着手建立武田氏水军期间，信虎甚至还曾经为其引荐志摩一带的海贼众头目小滨景隆，这社交能力，用时髦些的话来说，妥妥的一代战国社牛呀。

在织田信长强大的实力面前，松永久秀和三好一众终归是“腾蛇乘雾，终为土灰”，京都也自然成为了信长的囊中之物，由于这一时期的织田信长与武田信玄保持着一种近乎盟友的亲善关系，信虎大概仍能够舒舒服服的在京都安居，当然，信虎再次发动“社交狂魔”天赋，很快与信长扶植下的新将军足利义昭打成一片，进而成为武田信玄与幕府将军的中间人。但权力失衡下的和平难以持久，元龟四年（天正元年、1573）三月十日，不甘心做织田家傀儡的足利义昭终于发难，举兵反抗信长，并向各路大名发出了讨伐令。有意思的是，社牛武田信虎似乎甚至成为了将军足利义昭麾下重要的武力担当。织田信长在给自个儿的内应细川藤孝的回信中如是说道：“听闻信虎当时滞留在甲贺，并企图出兵攻击近江。但无论义昭的命令如何紧迫，仓促之间也难以凑够足够的兵力吧”

说不定我们的社牛信虎在甲贺有当地的忍者呀、近江六角家的残党呀都已经结下了情谊呢，但或许是义昭在京畿败得太快，没有很多资料对此记述。

武田信玄在三方原之战的大胜一定也曾鼓舞过信虎的心，曾经自己那么嫌弃的儿子，最终竟能将武田氏的旗帜带到如此接近京都的地方，但随着武田信玄的病亡和足利义昭的流放，所有的设想与幻想终归只是梦幻泡影。这让身在甲贺凄凉之地的信虎终于再难支撑……

参考资料：网络武田信虎生平资料

不懂战国《武田信虎小文三则》一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