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俗中的菊石身影

民间传说归于信仰，通常是非科学的、普通人的习俗。化石是曾经有生命的有机体的遗骸，在化石的真正起源得到确定并为世人所知之前，化石对任何发现它们的人来说都是极其令人困惑的对象。虽然有些化石很像生物，但另一些看起来却很不一样。例如，软体动物的内模（steinkerns）与生物世界的任何东西都不同。即使是那些与已知的动植物类型相匹配的化石，它们来自地下的事实也令人费解，就像在远离海洋和山顶上发现海洋生物的化石外壳一样。因此，从化石中诞生的无数神话就不足为奇了。从传说化石具有所谓的魔力或药用能力的古老传说，到将化石用于宗教和装饰目的，关于化石的民间传说丰富多彩 (例如Bassett,  1982; Gregorová, 2006; Mayor, 2000,2005;  McNamara, 2011；Thenius and Vávra, 1996)。

菊石是所有化石中最具代表性的。它们美丽的螺旋形壳使它们在化石收藏家眼里极具价值，当然，它们在地层学中也起着关键作用。它们早就引起了人类的注意。在其被发现之前，人们还不知道菊石的近亲生物，因此菊石是一种特别神秘的物体，围绕它产生了复杂的民间传说。有许多故事解释菊石的起源，也有许多人相信菊石具有魔力和药用价值。它们也启发了建筑者和建筑师，他们将真正的菊石或菊石的图案融入到建筑中。

1. 蛇石

人们曾经普遍认为，菊石是被蛇卷成的石头。英格兰的蛇石神话主要与约克郡的惠特比和萨默塞特郡的凯恩斯有关，但类似的蛇石化理论在欧洲其他地方也存在，例如，在德国西南部的Württemberg(图1)。

早在16世纪，英国就有人提到蛇石。威廉·卡姆登(William Camden)在他的《Britannia》(1586)一书中提到，当石头被打开时，发现里面有 “stony serpents, wreathed up in circles, but eternally without heads”.。传说惠特比镇曾有大批蛇出没，撒克逊（Saxon）修道院女院长圣希尔德(St Hild，公元614 - 680年)将蛇变成石头，为修建修道院清出一块地方(图2)。圣希尔德的行为在沃尔特·斯科特爵士（Sir Walter Scott）的诗《Marmion》中被铭记:

And how, of thousand snakes, each one

Was changed into a coil of stone,

When holy Hilda pray’d;

Themselves, within their holy bound,

Their stony folds had often found.

根据洛维特(Lovett，1905)的说法，这种关于菊石起源的解释甚至在20世纪早期的惠特比老年居民中仍占主导地位。

惠特比蛇石之所以没有头，据说是因为另一位基督教殉道者圣卡斯伯特(St Cuthbert, 634-687)发出的斩首诅咒。然而，在维多利亚时代，为了使菊石更畅销，并加强圣希尔德的咒语的神话感，蛇头(包括眼睛和嘴)有时被雕刻在螺纹末端。惠特比菊石最常被装饰上蛇头的是Dactylioceras(图3和图4)，但另一种以St Hild命名的里阿斯统（早侏罗纪）的Hildoceras菊石(图5)也偶尔被使用。

惠特比的蛇石传说如此强大，以至于菊石成了这个小镇的吉祥物。三颗菊石和完整的头部被用作惠特比盾徽的纹章(图6)。当地足球俱乐部Whitby Town FC的徽章上也有类似的设计，而1667年早期的商人的标志上也展示有同样的三颗蛇石。

在Keynsham也有类似的神话，那里的人们相信：一名虔诚的、住在有蛇出没的树林里的英国处女St Keyna通过祈祷把蛇变成了石头(Walcott, 1779)。在英格兰南部的其他一些地方，蛇石被认为曾是仙女，其先变成蛇，然后变成石头(Nelson 1968)。中世纪法国里昂的St Jean大教堂在门廊上装饰着许多石雕，包括一个类似蛇石的雕刻物(图7)。雕刻物似乎是基于Hildoceras菊石，但从它的壳孔中露出一个长耳朵动物的头。

2. 希腊和罗马人对菊石的看法

早期的希腊人对菊石很熟悉，他们把菊石比作卷成一圈的山羊角，认为他们与有角的神——Jupiter Ammon有关，所以把菊石视为神圣的象征。它们被称为“Cornu Ammonis”——Ammon的角，后来的学名“ammonite”也由此而来。在亚历山大大帝征服之后，Ammon的角与他联系到了一起——他获得了Ammon之子的称号。在他统治末期出现的硬币上都有带有标记的角（图8）。然而，在亚历山大的一位将军——利西马库斯的硬币上发现了更明显的类似菊石的特征（图9）。

参考：IVO WIESNER: A NATION IN THE FIEFDOM OF GODS. DIONYSUS, ALEXANDER THE GREAT AND THE NYSIANS, FOREFATHERS OF THE CZECHS, MORAVIANS, SILESIANS...

https://www.ragauian.cz/ivo-wiesner-narod-v-lenu-bohu-dionysos-alexandr-veliky-a-nysove-praotcove-cechu-moravanu-slezanu-iii/ 

Pliny the Elder (公元23-79年)报告说，来自埃塞俄比亚的“黄金菊石”(即黄铁矿化)可以使所有者的梦想和愿望成真(Nelson，1968年)。

博物学（natural history)这个词最早源于公元88年，罗马博物学家老普力尼的著作《博物志》（Historia Naturalis），正是这本第一部博物学的书中第一次正式命名了菊石：他把菊石称作Ammonite。（参考马良先生的《博物狂想曲》一文）

3. 菊石的药用价值

在英国，菊石曾被用于防止蛇咬伤，以及治疗失明、不孕和阳痿(Bassett，1982年)。菊石是蛇咬的有效解毒剂的概念是交感神经药物的一个例子，所谓的治疗方法与疾病的原因相似。（The notion that ammonites would be effective antidotes for snakebites is an example of sympathetic medicine, where the alleged cure resembles the cause of the illness.）在苏格兰西部群岛的一些地方，菊石被称为抽筋石，并被用于医药。马丁在他的《Western Island of Scotland》(1703)中说: 

当地人把这些石头叫做抽筋石，因为他们说，用浸泡在石头里几个小时的水冲洗得病的部位，就能治疗牛的抽筋。

在德国，菊石也被用于医疗目的，同样是用来治疗农场动物。来自Harz山脉的农民使用

……一种形状像公羊角的化石，叫做Drake[Dragon]-stone……当奶牛失去牛奶，或失去血液时（for when the Cows lose their milk, or void Blood in stead of it），他们把这些石头放进牛奶桶，通过这种方式，期望从这些奶牛再次获得一定量的牛奶 (Georg Henning Behrens 1703，引用自Nelson 1968)。

中国北宋中期官员，杰出的天文学家、天文机械制造家、药物学家——苏颂在其《本草图经》中提到石蛇有云：

石蛇，出南海水旁山石间。其形盘屈如蛇也，无首尾，内空，红紫色，又似车螺，不知何物所化。大抵与石蟹同类，功用亦相近，尤能解金石毒。左盘者良。采无时。味咸，性平，无毒。“

而《中华本草》将石蛇定为蛇螺类动物，故《本草图经》中描述的是否包括菊石还需更多的研究。

4. 野牛石（Buffalo stones）

在平原和纳瓦霍民族的药师中，菊石被称为wanisugna，意思是“种子中有生命，壳中有种子”(Bassett, 1982)。黑脚族人将其命名为“野牛石”(insikim)，因为它们与熟睡的野牛相似，并在与围捕野牛群有关的精神仪式上使用它们(Kehoe, 1965)。他们相信野牛石可以繁殖，母石孵化小石(Oakley, 1978)。一种可能的解释是菊石倾向于沿着分隔壳室的间隔分裂成碎片。

根据Grinnel(Kehoe，1965)，野牛石是：

……在草原上发现的，能成功得到一个的人被认为是非常幸运的。有时，在草原上骑马的人会听到一种特殊的微弱的啁啾声，就像一只小鸟发出的叫声。他所知道的声音是buffalo rock发出的……如果找到了，人们会非常高兴。

5. Saligrams

被水侵蚀的含有菊石的黑色石灰石卵石被称为saligrams，或不太常用的shaligrams或salagramas (Hagn, 1988;Taylor, 2012)，受到印度教徒的崇敬(图10)。因为这样的菊石和毗湿奴手中拿着的铁饼(chakra)有轻微的相似之处(图11)，所以它们与毗湿奴神产生了联系。chakra是印度教绝对完整的象征，有八条辐条或标记表示八重解脱之路。在saligrams中，菊石的肋则被看作这些辐条。

真正的saligram只存在于Gandaki河的山谷中，靠近尼泊尔的salagama村和Muktinath镇。它们来自一个被称为Saligram组的晚侏罗世-早白垩世沉积，与更著名的Spiti页岩相关联。在saligrams中发现的菊石包括Aulacosphinctoides和Blandforiceras。对印度教徒来说，岩石中chakra标记的准确位置非常重要，它象征着毗湿奴所采取的不同化身和形式。Lakshmi-Narayana、Padmanabda和Visvambhara等名字被应用于不同形状的saligram (Rao 1996年)。早在公元前2世纪的梵文文献中就提到过，saligram被保存在寺庙、修道院和家庭中，作为毗湿奴的自然象征。每天都要喝洗saligram的水。此外，saligram也用于结婚、葬礼和乔迁新居。如果一个濒死的人喝了浸泡过saligram的水，人们相信他们将从所有的罪恶中解脱出来，并将到达毗瑟奴的天堂。虽然是被禁止的，但saligram曾经被卖过大量的钱，这种利润丰厚的生意解释了为什么会通过在黑色鹅卵石上刻chakra标记来制造假的saligram。损坏和破碎的saligram被认为是没有价值的。奇怪的是，一些梵文诗歌作品认为saligram是海洋生物的化石，是被称为“admantine蠕虫”的生物创造了岩石上的chakra标记。

6. 装饰或者图腾？

这是一块古老稀有的侏罗纪菊石化石。这件传统胸饰装饰曾被一个酋长使用，直接从西巴布亚岛Irian Jaya的Baliem山谷中的Dani部落收集。(达尼人分散在巴列姆河谷和其他偏远地区，许多人仍生活在石器时代)

该物件的描述：The ammonite is held in place with braided woven tree bark fiber twine adorned with (naturally yellow) braids made from dried out Dendrobium Orchid stems which turn yellow when drying out. The tree bark twine also runs as a chain around the neck and passes thru the head easily. Tapa Cloth wraps itsef around ammonite under the netting.

7.菊石建筑

 菊石和菊石的图案经常出现在建筑中。Oakley(1978)记录了它的早期用途，他描述了在Bath附近的Stony Littleton新石器时代长冢的入口，一块巨大的菊石形成了一块直立的石头（图14）。这个有菊石印痕的里阿斯统的石灰岩可能是从8公里远的地方运来的，其表明长冢的建造者将菊石视为一种特殊的物品。即使在现代，菊石也经常被用来装饰墙壁(图15)。

提到菊石建筑就不得不提到英国著名的建筑师Amon Wilds和他的儿子Amon Henry Wilds。Amon Wilds去世时71岁，被葬在戴克路的圣尼古拉斯教堂墓地。他的坟墓布满菊石图案(图16），很可能是由他的儿子Amon Henry Wilds设计的。菊石之都是Wilds最受欢迎的建筑特色。他们首先在地质学家吉迪恩·曼特尔(Gideon Mantel)博士拥有的城堡广场(Castle Place)的一栋房子上使用了它，然后在西部露台(Western Terrace)、东方广场(Oriental Place)、汉诺威新月(Hanover Crescent)、蒙彼利埃新月(Montpelier Crescent)以及斯坦、蒙彼利埃路(Montpelier Road)和普雷斯顿街(Preston Street)的一些没有特殊地质联系的建筑上使用了这种方法。“菊石样式”，这一设计的最初来源，是由George Dance构思的，并由他于1789年将其纳入博伊代尔画廊的建筑物正面。它包括壁柱，柱顶的蜗壳设计成菊石或地质化石的形式，由圆形室壳组成，形状类似Jupiter Amon的角。Amon Wilds和他的儿子一定知道这个由丹斯发明的样式的存在，而且很可能被它与他们基督教名字的双关语所吸引，就像被任何内在的艺术家或建筑价值所吸引一样。

参考：

Bassett, M. G. 1982. Formed stones, folklore and fossils. National Museum of Wales, Geological Series No. 1, Cardiff.

Hagn, H. 1988. On Saligrams – the holy stones of India. Himalayan Geology 4: 53–62.

Kehoe, T. 1965. Buffalo Stones: An addendum to the folklore of fossils. Antiquity 39: 212–213.

Kerney, M. 1982. Ammonites in architecture. The Geological Curator 3: 232–233.

Lovett, E. 1905. The Whitby snake-ammonite myth. Folklore 16: 333–334.

Nelson, C. 1968. Ammonites: Ammon’s horns into Cephalopods. Journal of the Society for the Bibliography of Natural History 5: 1–18.

Oakley, K. P. 1978. Animal fossils as charms. Pp. 207–240, 276–278. In: J. R. Porter and M. S. Russell (eds) Animals in Folklore. D. S. Brewer Ltd and Rowman & Littlefield, Cambridge.

Rao, S. K. R. 1996. Salagrama-Kosha . Vol. I. UBS Publishers Distributors Ltd., Bangalore.

Taylor, P. D. 2012. Saligrams and Vishnu: ammonites in Hinduism. Batalleria 17: 39–44.

Thenius, E. and Vávra, N. 1996. Fossilien im Volksglauben und im Alltag. Kramer, Frankfurt.

Walcott, J. 1779. Descriptions and Figures of Petrifactions Found in the Quarries, Gravel-Pits, etc. near Bath. Bath.

马良.2022.博物狂想曲.Goofish.

Brighton History: Amon Wilds (thepostmagazine.co.uk) http://thepostmagazine.co.uk/brightonhistory/amon-wilds

Taylor, Paul. (2016). Fossil folklore: ammonites. Deposits Magazine. 46. 20–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