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网三/毒伞】溯(奇幻向/人鱼症·上)
楔子
是年及冠的方锦离开东海四处游历到了苗疆五毒教,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圣兽潭。
那儿的潭水是淡蓝色的,清澈如水晶。这里当地还有一个神奇的传说,说是本地人喝了这潭水会精神百倍,可外来人一喝它便会忘记这一生最爱的人。
自己这一生最爱的人么……父亲母亲?师父师妹?他认真思考了很久也没有想出结果,便坐在矮草地上摸着雕儿盯着潭水继续发呆。
忽然,他似乎听见潭底传来了什么奇怪的动静,好奇心促使他凑上前去,纵使雕儿宽大的翅膀替他挡去了大部分水,但方锦还是无可避免地被泼成了个落汤鸡。
他没来得及撑开伞,只得抹了一把被打湿的脸,稀奇道:这样美丽的水潭,不应当是禁止游泳玩水的才对吗?
直到他看清从水里钻出来的人,忙不迭地拿手挡眼睛——
这个人是什么品种的变态!为什么不好好穿衣服!身上倒是挂满了银器,有钱打首饰为什么不裁几匹布好好做身衣服!
对方并未开口,但那眼神分明是无声的质问。
方锦有些难为情地自报家门:“在下方锦,来自东海,游历至此;呃那什么……这位大侠,你要不先上岸来?”
话音未落,潭底忽的探出一个月白蛇头,鲜血淋漓的,还在嘶嘶吐着信子。
“咕噜”一声,又一个暗青色蛇头探了出来,蛇瞳带着冰冷而危险的气息,同样以阴森可怖的眼神盯着他。
“唔……你这宠物蛮可爱的啊。”方锦方才还觉得这里景色幽美,此刻却顿时觉天旋地转,呼吸也有些急促,连忙在心中安慰自己:说不定这人就只是带蛇宠过来洗个澡,自己大惊小怪个什么劲啊……
他的海雕则是啪嗒着翅膀咕呱大叫,分明察觉不到对方的杀气,它却一副很警惕的样子,方锦赶忙劝住:“你别——”
对方却是没有答话,瞥了海雕一眼后径直迈步走上岸,手里正提着一个赤淋淋的人头;那两条蛇则是跟着他在地上蜿蜒,径直从方锦身边借过了。
那逐渐走远的身影挺拔健硕,身上的银饰相互轻撞着叮当作响,就像是吟着一首极为轻快的调子。
一、
这便是方锦和那人的初遇。
说不上美好,但至少从某种角度上来说,算是毕生难忘了——
方锦没杀过人,或者说他讨厌自己亲自杀人,因而大多数时候都是海雕动的手。
但他有个怪癖,便是生来就喜欢闻血腥味。
这人身上的血味好重啊。方锦这样想着就直接跟着人走了,感觉跟了很久了,而对方虽然一早就发现了他,却好像并不反感。
“方公子有什么忌口吗?”等方锦回过神来已经跟人回了家,而对方正拿着一箩野菜,也早换了一身得体的衣物,身上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药香。
“啊?”方锦有些懵:这人什么时候洗的澡?动作怎么那么快?
简直就像是……直接换了个人。
对方递了他一碗茶,扬起唇轻笑道:“来都来了,要不就顺便用餐饭?”
说着就当场抓了只野鸡要宰了。
鸡血闻起来太腥了。
方锦不喜欢那味道,连带着消散了给人打下手的念头,有些呆愣地避开站在角落里,见人拿着刀不知道在干些什么,又觉得干等着不太像话,似乎憋了很久才问:“那什么……我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吗?”
那人呵呵一笑:“那就麻烦方公子去捡些柴禾回来了?”
……
方锦使唤完海雕捡柴火回来,见桌子上分明已经摆好了热气腾腾的饭菜,一时表情都有些复杂——
玩他呢?这不是有柴烧火做饭吗!
这人客气道:“方公子,这便落座用饭吧。”
方锦坐下来端起汤,不由得“啊”了一声。
“怎么了?可是饭菜不合口味?”他问,“还是说有脏东西掉进去了?在下这就为方公子换一碗?”
方锦才记起一件更要紧的事:“唔……我还不知道你名字呢!”
“凤骅。”那人嘴角微微挑起,“在下见方公子初来此地,可否需要一个向导?在下乐意效劳。”
方锦回想起方才在圣兽潭见到的一幕,一时竟难以将他跟那个满面戾气的男人联想到一块儿去,便歪着脑袋思索道:“不用了,我想你应当很忙……”
“哦,那又不是什么大事。”凤骅又说,“怎么可以怠慢客人呢……不若等吃完饭,在下便带方公子去逛逛无心岭如何?”
二、
盛情难却。当晚,方锦还被凤骅留下过了夜。
客房不算大,但至少该有的还算齐备,连给海雕歇脚的架子都有。
他摸了摸海雕聊作安抚,道:“去休息吧,我洗漱你又帮不上忙。”
海雕拍打着翅膀要来啄方锦的腰带,就像是在努力证明自己能干些什么似的。方锦被这家伙逗得想笑,忍不住往后退了退:“诶诶诶你干什么!‘非礼’了啊!”
……
不远处似乎传来了极轻的,断断续续的笛声。
方锦稳住思绪,玩笑声戛然而止,当即取了罗伞横在身前;海雕也随即调整了作战姿态,目光凶狠地紧盯着房间各处可能潜藏的危机。
“沙沙沙……”
是蛇。
好多蛇。
它们颜色长短种类各异,模样不算狰狞,但很快就沿着竹屋的缝隙爬进来,各自盘桓在房间各处,嘶嘶吐着信子虎视眈眈地盯着方锦,多是一副伺机而动的模样。
从前在东海,方锦最厌烦的便是海蛇,如今见到此景心中更是难忍惊恐畏惧,本想着“敌不动我不动”,可纵使他反应再快,也赶不及这些动作尤为迅疾的冷血动物。很快,海雕被蛇缠了颈子无处下口只能落在地上无力扑腾,另有条一指宽的暗红色的蛇竟是盘缠住了他的脚踝,威胁用的毒牙直叫人望而生畏。
方锦方才正脱了鞋袜洗脚呢,裤腿绾得有些高,此刻正被这红蛇缠着,蛇鳞还偏是冰冰的就贴在肌肤上,他瞳孔骤缩,一时不敢轻举妄动,无措到小腿都在打颤。
很快,耳边又传来一阵急促的笛声。
凤骅?
方锦微微一怔,后知后觉群蛇皆被笛声引走,整个人如释重负,一下子就瘫坐在了地上。
来人直问:“方公子无碍吧?”
“啊?哦我没事,就是被吓得腿有点发软……”被扶起来时方锦整个人还有些懵,又问,“那些蛇是怎么回事?”
“有些人驭蛇的笛子吹得太差,晚上在练习。”他问,“方公子很怕它们?”
意外的是方锦并没有狡辩,反倒很诚实地点了点头。
凤骅沉默良久后才说:“这些小东西虽都带着毒,但经过特殊训练,非是饲主命令不咬人的,方公子大可放心。”
“凤骅……”方锦叫他的名字。他的长相本就格外惹人怜爱,尤其是在经过那一场提心吊胆后,这张单纯的脸上压根藏不住情绪,低声道:“我今晚……能跟你一起睡吗?”
“……”
各自洗过澡,方锦一点也不见外地拍了拍床,问:“你不上来吗?”
凤骅微蹙了眉峰,抱臂站在一旁。
方锦又说:“可你站在那儿我睡不着。”
凤骅闻言就搬了个凳子坐在床边,随手还把灯熄了。
三、
过了一会儿,方锦翻了个身,状若无意地踢掉了被子,没有系紧的亵衣衣带随之散开,露出一片结实白皙的胸膛,再往里探些便能瞧见别样风光。
他悄悄半睁开眼,除去月光泄进窗户的一点光亮,屋子里到处都黑漆漆的又静得可怕,静到只能听见呼吸声——某些人真的好不解风情哦,他都这么暗示了,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哪怕稍稍靠近一点也好啊。
“凤骅?”
“我在。怎么了?”
方锦将声音放得愈低,有些可怜兮兮的:“我睡不着,你能给我讲故事吗?例如当地传说什么的?”
凤骅淡然道:“本地传说……我知道的也不多。”
“那就给我讲讲嘛,我现在脑子里都是刚刚那些满地爬的蛇,根本睡不好!”他这会儿又是近乎撒娇的语气了,“再靠过来一点,你讲话的声音好轻哦。”
凤骅有些无奈地躺到了方锦身边,正欲开口,就觉方锦窸窸窣窣地伏了上来,困惑道:“怎么了?”
方锦笑得有些漫不经心:“唔就是觉得你现在身上的味道跟我在白天闻到的草药香气很不一样……你养了睡莲?能带我去看看么?”
“不是说要听故事吗?”凤骅扯回了话题,还没接下去说呢,就觉方锦探出身子去床头一阵摸索,又有什么滑滑的东西正从脖颈处掠过,顿时叫他有些头皮发麻:
那是方锦发冠上的流苏,垂下来的发带着柔软的飘带轻轻擦过喉结,有种不可名状的刺激。
凤骅不解道:“你穿衣服做什么?不睡觉了?”
方锦跨过他的身子下地穿鞋:“嗯……刚才是还蛮想睡的啦,但现在我更想去赏莲,带我去嘛!”说着还抓住凤骅的手晃了晃。
凤骅幽幽叹气:这样任性,全然没有一个成年人该有的样子。
他正坐起,就听方锦又喊了声“啊”。
“又怎么了?”
伏在床边的方锦委屈道:“唔你压到我头发了,扯着痛……”
某人似乎有点娇气哦。
凤骅细声细气地说着,语气就像是在哄孩子:“那我帮你重新扎一遍吧。”
四、
苗疆一带气候多是湿热,近日又正处夏秋交际,飞虫尤多。方锦出门时可是长袖长裤,连手套都没落下,而身旁的凤骅依旧“衣不蔽体”的,这会儿也不见有虫子围着他飞。
好气哦!念及是自己提议半夜不睡要出来夜游的,方锦拿手到处扑打着,气更是多得没地儿撒——不管了,能捏死一只是一只!
“凤骅,为什么这些虫子都不叮你啊?是不是你身上搽了什么?”方锦不依不饶,说着就要往人身上贴。
眼见这大半个人都挂在自己身上了,凤骅提着灯,答道:“还是回去吧,水边……虫更多。”
“不要!”方锦总在奇怪的方面比较固执,“那还有多久才到呀!你走得好慢啊!”
“……就到了。”
忽见波光粼粼。
映入眼帘的是小小的一个水塘,水稍显浑浊,暗绿色的叶片间正点缀着零星几朵睡莲,花皆是红艳艳的;白日里落过的雨珠就落在花瓣上,在月光下有一种静谧但诡谲的美。
“你这花养得不错嘛,不像我养什么死什么……那海雕能长到那么大都算是奇迹了!”
方锦一面这样说着,本想再凑得近些看,却被凤骅抓住了手腕,制止道:“这下花也看了,该回去睡觉了。”
“真小气,多看两眼都不行嘛!”方锦略显迟疑地收回了目光,又有些没好气地甩开了他的手,故作计较道,“你这养花的泥腥臭腥臭的,我还不想在这儿多待呢!要我说,你得再放几条鱼进去,才好看些——”
他话音未落,不知是踩着了哪儿的苔藓,竟是直接脚下打滑摔下了水!
“喂!”凤骅神情不由得一滞:这水不算深,他也不担心蓬莱弟子的水性,只是水里的东西……
将人捞起来时,方锦几乎是哭丧着脸说话的:“呜呜这里的水真的好脏好臭!我都快被熏晕过去了!”
方锦对自己的演技还是有点自信的,可凤骅分明不信他的这番“疯言疯语”:“看到了?”
“嗯?看到什么?水底下太脏了,我什么也看不清。”方锦继续装傻,“不说了,我要回去洗澡,真的受不了了!”扭脸见凤骅神情一转严肃,他便撇了撇嘴,“不就是个死人嘛,看见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是死人。”凤骅沉声道,“但他刚死不久,极有可能尸化……你不怕?”
“不怕啊。”方锦似乎打了个哈欠,眼中狡黠笑意不减,“你也知道,我就怕蛇!诶那你留着这尸体做什么?我可听你们族人说私炼尸人是大忌哦……诶你干什——”
五、
谈不上熟悉的冰凉触感再度袭来,不过这一次是缠在了他的脖颈。翕动的鳞一下下贴着颤栗不止的身体,鲜红的信子嘶嘶作响,还时不时地要往衣服里面探。
他身后突然多了一个人。
什么时候……
明明没有听见笛声……
方锦整个人都僵住了,很快就脸色惨白,半点嘴硬不起来了。
“带他来这儿干什么?就算再喜欢再宠着也不能这么放纵啊……”
凤骅向来者微微颔首致意:“兄长,打搅到你休息了吗?”
“没有,阿骅多想了。”那是一张同他别无二致的脸,只是添了几分瘆人的笑意。
“这是怎么回事?”方锦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却碍于被蛇缠着颈子,犹带着低弱的呼吸,浑身冷汗直流。
他起初只当这人兴许是人格分裂才会对自己时冷时热,却没想到这二人是一对孪生兄弟,性子偏还生得如此迥异。
“当初我就说不该留这个外人,你偏不听……”凤润咳嗽了几声,有些怜爱地轻抚过凤骅的侧脸,“时候也不早了,动作快些把人处理了然后去歇息吧,我瞧着这几日阿骅的精神可是差极了……”
方锦顿觉喉咙一紧,暗道声“不好”——看来这人是狠了心要驱使这蛇将自己绞杀了,便赶忙讨好地求饶:“你放了我吧凤骅,我就是开个小玩笑,我不想死在这里……”
“呵,也不知刚刚是谁说什么都不怕来着?”男人低哑着嗓,和颜悦色地笑着,“哦在下险些忘了,还有条小蛇在阁下身上呢,一想到要方公子带着这样不愉快的记忆离开人世,在下也有些于心不忍起来了呢……”
这人温柔的语气就像是掺着毒药的蜜糖,藏着致命的危险。
“兄长,可以了。”凤骅出声劝阻了他,“你这样我要不高兴了。”
“好好好,我听你的。”男人似乎被扫了兴致,当即唤回蛇宠,消失在了密林之中。
方锦双腿不可控地一阵发软,刚要倒下去时被凤骅接入了怀中,整个人依旧痉挛不止。跪
趴在地上的他想抓些什么用以支撑身体,却摸到了一处冰冰凉凉的地方——
那是凤骅的大腿,上面似乎还零碎嵌着什么东西……
凤骅本想躲,但方锦出于验证手感又摸了一把,难忍震惊地睁大了眼睛:不是装饰,这就是切切实实长在他皮肤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