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仆侦探戏言录 第二十章 Stairway to Heaven 其一
第十九章：
第二十章
Stairway to Heaven 其一
迷雾彼端/请保持安静
魅娅确信自己刚刚还在大学教室里，强撑着脸颊听着令人昏昏欲睡的课程，那么此刻站在空无一物的原野上，如果不是在梦境中的话，大概是无法解释的。
但是魅娅还是察觉到一丝与“预知梦”相异的氛围，尽管无法用言语表述，况且她在打开“怪异”世界的大门之前，就已经是不折不扣的白日梦想家，以至于魅娅自己也时常无法界定“梦境”和“既视感”的边境线。
换句话说，处于现实世界中的魅娅却总有恍如梦境的感受，会在梦中出现的，素未谋面的人，在现实中也会出现，或者明明是两个从出身到性格、容貌都天壤之别的人，会在梦中重叠，而在现实中她们也会重叠在一起。如果她不知道“怪异”的存在的话，大概只会觉得自己已经罹患了某种未知的癔症。
但魅娅知道这一切都是有意义的，即使当下毫无意义，也会在某处——或许是未来吧，赋予其意义。
那么这个空无一物的灰白色原野又有何意义，魅娅只知道被疑问囿于原地可不能算是明智，她决定漫无目的地闲逛一会儿。
大概向东边，或者是魅娅感觉的“东边”，走了几百米，魅娅毫无准备地撞到了一堵隐形的壁障，踉跄着向后支撑身体，她这才察觉到周遭已被迷雾围绕。
人，各式各样年龄、体型、着装的人，和自己擦肩而过的人，在迷雾中，他们耸拉着肩膀向着同一个方向迈步，却并没有响起脚步声，魅娅这才意识到，这看似砂质的原野似乎并非真实的，无论如何踩踏也不会有任何声响。
寂静，周围走过的人愈发多起来，几乎是拥挤的，却又互相保持着微妙的距离，他们能穿过魅娅全然无法通行的隐形壁障，去往迷雾渐浓的另一端。
而这一切，仍旧寂静。
“不好意思……请问你们要去哪儿？”
魅娅朝着渐渐密集的人群发问，她并不是对着某个具体的“人”发问，但是期待着他们中会有人能回答。
下一秒，魅娅发现自己无法发出声音，再下一秒，魅娅意识到其实是自己无法听到声音，因为原本都在自顾自往前的人群……
突然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一齐回头。
魅娅看清了人们的面容，或者说并没有什么面容，魅娅面对的成百上千张没有五官的，空白的脸，而他们在用自己的方式观察着魅娅这个不速之客。
冷汗从面颊淌下，魅娅无法预料接下来会如何发展。
“不要做任何事就好啦。”
魅娅身边隐约地显出白色的身影，无论如何定睛，魅娅都无法看清这个身影的样貌，只能确认出大致上人形的轮廓。刚刚那个轻柔的女声似乎就是来源于这个身影，但是魅娅觉得更像烙印到自己脑海中的电讯号。
“不用勉强哦，毕竟在这个世界里正常的‘看’‘听’和‘说’都不太有效呢。它们的认知方式，我也无法完全理解呢……”
“这是，意识交流？”
魅娅想起曾有人告诉自己这个世界存在保有“意识交流”能力的某人。
“只要主观上有对话的意愿，即使只是心里想的词句也能传达给她。”那个人——魅娅已经无法清晰地回忆起她的姓名和容貌——是这样形容这种能力的。
“是不是呢？或许是吧……”白色的身影回答。
“这里是哪里？”
“如你所见，是‘原野’。”
“‘原野’又是什么？”
“‘原野’就是‘原野’哦，神乐魅娅小姐。”
白色身影知道魅娅的名字，在这空旷以至于诡异的原野上徘徊了许久之后，魅娅觉得自己大概该变得见怪不怪了。
“那么，‘它们’又是谁？”魅娅指的是没有面容的人群们，刚才它们还转过头望着她，现在却又继续自顾自地走着。
“它们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罢了，也没什么特殊之处，或者说，它们的这种相貌只是我们的‘认知’投射在这个世界的原理中形成的。”
“这个世界不是现实世界吗？那这个世界的原理又是什么？”或许自己不该刨根问底，但是魅娅无法抗拒自己的求知欲。
“魅娅小姐难道不关心怎么从这里出去吗？”
“我……”
“你现在能做的只有保持安静。获得解答的权力暂时不属于魅娅小姐哦……或者说，我更好奇你是怎么到这里的呢~”
魅娅倒吸一口凉气，她早该意识到，如果这片原野上有一个真正的威胁的话，那无疑是眼前的白色身影。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胸口已经被某种东西所贯穿，鲜血不住地涌出。倒地的前一秒钟，她看到了最后一个走进迷雾中的“人”的背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粉色系装束，那是雏子的背影。
“啊啊，失败了。”
不知从何而来的陌生的中性声音响起，随即又归于寂静。
“等等！……”
再度睁开眼的时候，魅娅已经躺在公寓的床上，手机显示的时间是4月25日的晚上七点半。魅娅记得自己来到原野之前是在大学课堂上，时间是下午四点左右，如何回到公寓，对此魅娅没有任何印象，这一段“时间”似乎从未发生过一般，或者说，被跳过（SKIP）了。
LINE上显示着唯一一条未读讯息，来自雏子。
不速之客/一言不发
<对不起，请忘了我。>
昨晚收到雏子的LINE消息之后，魅娅就再也联系不上她。
虽然不能完全确定，但是魅娅觉得这是雏子给她的求救信号，昨晚魅娅久违地动用自己的情报网做了些调查，直到凌晨三点才悻悻入睡。调查的结果无疑是令人失望的，雏子在东京没有交心的朋友，也没有几代以内的血亲，唯一能知道的就是她是富裕家庭的女儿，独自一人租住在高级公寓里。
来到东京留学的将近一年时光里，魅娅还没有如同今天这般坐立不安过，闲着也是闲着，魅娅决定先解决一下今天的午饭问题。
说到底，魅娅对于雏子的了解实在是有限，她能为雏子做到多少？魅娅自己也没有把握。
或许，只是或许，雏子发来的这条消息并没有特殊的意义，她可能只是心情不太好，回老家休养几天而已，LINE不回也只是因为没有心思聊天……说到老家，魅娅并不能查到雏子老家的具体方位，只知道是在北部某地，难道是因为过于偏僻……？
但是啊，说起来，自从春假以来，雏子的行为就有些古怪，总觉得在有意地掩饰什么，而且开学之后雏子也是一天都没有来过学校。想到这里，魅娅又觉得放不下心。
那么果然还是报警……不，先想办法联系到雏子的家人吧。
光是得出这种简单的结论，就几乎耗尽了魅娅的思考能力，尽管有同时在做饭的缘故。至今为止的十八年人生，魅娅都是在法国南部的小镇度过的，总共只有几百户人家，鸡犬相闻的田园小城，所有人都互相熟识，从没发生过恶性的犯罪，人际关系也是简单得如同冬日的湖面。
简单，就像轻敲鸡蛋壳，把蛋黄打入碗中，加盐和砂糖，搅拌至金黄的成色那样的，简单的人际关系。灶台那边，煎锅上的一小块黄油已经融化得差不多了，魅娅用铲子轻轻地把锅底的黄油涂抹均匀。
把蛋液缓缓倒入锅里，等待朝上的那面微微凝固的时候，翻动锅铲卷起蛋饼，再切成数段，煎蛋卷是魅娅来到日本之后学会的第一道菜，一年的独居之后，她对这样的工序已是轻车熟路。
来到东京之后，魅娅才渐渐有些醍醐感，原来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如此冷漠，而且这种冷漠竟会演变得如此理所当然。这个世界有六十多亿人，这个常识在魅娅五岁的时候就已知晓，现在也快超过七十亿了吧？但是，直到被东京的人流裹挟着向前时，魅娅才意识到这个世界上的人实在是太多，多到无法意识到彼此的“联系”。
就像，就像一盆被切开来的西蓝花一样……
在灶台另一边煮下去的水也沸腾起来，魅娅把切好的西蓝花倒下去焯了一分钟左右，捞起来装盘，午饭的制作任务大功告成。
“久等啦，冰箱里没什么食材了，就做了这么一点，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粉蓝色的少女乖巧地坐在餐桌前，引人瞩目的螺旋双马尾在身侧轻轻晃动。少女身着的蓝白色调的女仆装是魅娅从未见过的款式。
“我开动了。”魅娅说道，少女也有样学样地双手轻轻合十。
所以说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魅娅不禁扶额。
她只记得在自己半梦半醒的时候，怀中突然有蠢动着的温暖的小生命，似乎是一只小猫，又隐约碰触到了兔子的耳朵，魅娅下意识地抚摸，怀中的小生命舒服的扭了扭，魅娅感觉自己也莫名地开心，她们之间好似存在着某种纽带。魅娅睁开惺忪睡眼，朦胧间她看到和自己神似的年幼少女在她怀中，脸上是意味深长的笑容，视野逐渐清晰之后，却是粉蓝色地少女局促地看着她，通红着脸挣脱她的臂弯。
“你……到底是谁？”魅娅不禁喃喃，她的双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正津津有味地用餐的少女。少女注意到了魅娅审视的目光，有些胆怯地停下了筷子。
“啊，抱歉，不用在意我……”魅娅笑道，“好吃吗？”
少女微微颔首，微红着的脸露出真诚的微笑，和那个朦胧中看见的白发少女的笑容有着天壤之别。
魅娅意识到了已经非常明显的现实，面前的少女，无法说话。
明明她能够理解我的话，而且并不是完全地缺乏常识。
也就是说，因为生理，或者是心理的原因，她无法开口讲话？
魅娅感到有些掣肘，如果无法用言语交流的话，她和少女之间的“联系”将更加难以成立。但转念一想，魅娅其实没有多在乎这件事，尽管离开“怪异”的世界已经有一段时间，魅娅并未抛弃对奇异之事的好奇心，而眼前的，在她家凭空出现的少女，实实在在地勾起了她的好奇，让魅娅能够暂时忘记焦虑和不安，忘记……
等等，还有不能忘记的事，雏子现在……
叮咚……
门铃响起。
怀着疑惑开门，迎接魅娅的是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内的那个她。
雏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