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蜂：遗忘（四十二）
洁白的天花板像是等待色彩讲述故事的画布，出现空白的记忆只记得醒来的刹那有一阵无力的坠落感。上条当麻一动不动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中央方形的灯片刻才慢慢与现实连接在一起，想起来他在什么地方，意识到现在已经是清晨。
睡得好沉啊。上条翻身侧躺，明媚的金色晨曦抚摸窗帘，温暖的香味仿佛吹肥皂泡泡一样弥漫于清爽的空气中。上条抽抽鼻子，从阳光的麦香中寻找到熟悉的味道，她身上总是散发出不可思议的甜腻蜂蜜香味，不知不觉间他现在只有确认她的体香才能找到在这间屋子中的归属感。
新一天全新的空气流进身体之中，充盈氧气的细胞一个接着一个醒来，力量从指尖开始觉醒，脑袋也开始准备指令——首先要回忆起昨天，将断开的时间进行连接。
昨天买了鸡蛋，好不容易才抢到一盒，可惜路上打掉了一半，真是不幸啊……之后做了些什么……好像睡得很晚，喝了一杯咖啡……强制自己保持清醒……是在等什么吗？想不起来……在等什么来着……算了……
不，不行，一定要想起来！
仿佛雷击似的警告刺痛大脑皮层，就算撬开脑壳也必须找出理由的强大魄力对着上条当麻警告道，如同自身灵魂分裂出一部分，却无法探知似的。上条无法阻止属于强烈的那一部分促使思考探知记忆，却同时不清楚那一部分出于什么目的，要干什么，又能得到什么……
但是，必须要想起来……上条整个灵魂渐渐染上相同的颜色，灼烧的决心以灵魂作为燃料拼命驱动起来，睡着之前的他在什么？等到之后要做什么？为什么等不到就睡着了……空气中香甜的温柔为何如此清晰。
上条从床上翻滚下来，心脏怦怦剧烈跳动，不顾一切的将需要的能量输送给大脑，致使双腿差点没有站稳。为防止身体倾倒伸出的手臂稳住平衡感后抓住门框，胸口因为粗重的呼吸剧烈起伏，漆黑粘稠的恐惧感如同竞答比赛中回答不出问题时出现的惩罚游戏般缠绕上身体，扯住脚腕，困住手臂，环上腰际……拼力逼问记忆得到的仍然是一片空白，应该铭刻到永运的脸庞宛若藏在浓雾中只能看到轮廓，轻盈盈的笑声像是微风拂过耳边，明明存在，却什么都不会留下，心中的痕迹正水中的涟漪般消散。上条的意识使出全力向曾经触手可及的距离伸出，然而她的声音一点都听不到……缠绕住身体的黑暗宛若发现上条正努力寻找的珍贵画面一般，立刻蔓延浸透仅剩的一点感觉……视线被黑布蒙上，耳朵被棉花堵住，身体的感知正在慢慢被冰冷的海水剥夺……只剩下一点甜腻的味道尚且残留在手心中。
只是走出房间，上条就已经大汗淋漓，他撑着二楼走道边的栏杆，仅剩下身体中微小的本能沿着手心仅剩的，萤火虫般即将熄灭的希望还能寻找。
抵达楼道口的时候，上条几乎要匍匐在地板上，他用仅有的力量抬起头……什么都没有，墙壁一片空白，就像醒来时看到的天花板一样……最后的希望从手中溜走，稀释的气味尽管还没有消失，上条却开始失去理解的能力……为什么空气中会有种香香的味道？
不对，说到底……我究竟在恐惧什么？
“早上好。”
温柔的声音从楼道尽头传来，身周的空气似乎都为之动摇，染上绽放花朵的颜色。
“你怎么了？虽然屋子里很暖和，但是趴在地板上也很容易感冒哦，或者说……”穿着围裙的女孩露出调皮的笑容，似乎正在尝试不习惯的语气，“笨蛋不会感冒之类的……说笑的。”
上条心底的焦躁顿时散去大半，只有一开始分离的部分还在挣扎，“帆风小姐？”
“嗯。”梳着淡紫色纵卷发的帆风润子用柔和的笑容抚平上条内心涌动的困惑和黑暗，宛若给他指引正确的终点。
是这里吗？好像有点不对……上条记起来一部分跟帆风的对话，莫名的感觉其中一部分没法连接起来。
“……婚礼？”
隔着整条楼梯的距离，帆风还是听到了上条喃喃低语。
“抱歉，婚礼推迟了，我本来准备早饭时候跟你说的。”
“哦……”
婚礼是怎么回事？上条眉宇间尽是困疑问，出现在眼前的帆风润子成为唯一的救命稻草，起床时无法理解的痛楚和焦躁，她会给出解答吧。
“那个……帆风小姐。”
“早饭好了，快点先洗漱吧。”
帆风打断想要开口询问的上条，不过就算让他问，也不知道该从何问起……突然说，我是不是我忘了什么，一定很奇怪吧……等等，忘了什么……
从手心中溜走的萤火虫再次出现于眼前，上条奋力爬起来……记忆中确实存在过的……她……
上条在帆风惊诧的眼神中，咚咚咚赤脚冲下楼梯——记忆和理解是次要的，他应该更早察觉到，他陷入的巨大漩涡无法通过思考和过去进行摆脱。
伫立在沙发边，上条咽下唾沫，聚精会神的竭力凝视玄关处，宛若只要集中精神就会在期望的地方出现能够抵达冀希之地的门扉。
应该就在这里……一定就在这里！
一度熄灭的光芒裂开牢固的蛋壳，即将破壳而出，上条闭起眼睛，将感知交付给作为最后希望的鼻腔，他最深刻的记忆就在那里，即使无法存在于记忆，也会在重逢的瞬间捕捉到……想要追寻的……她，就在线的另一端……绝对不能放手。
老实说，帆风润子无法理解上条的行为，不过她并没有出现好奇。她知道这个男人追寻的终点在何处，尽管不能告诉他，但可以在心底默默的为他加油。童话故事中总是存在许多挫折，甚至有时候要背负一生的诅咒，可是感动大家的并非完美无缺的结局，而是明知道残缺，依然能够无悔前往的勇气。你是她选择的人……一定能够做到我无法想象的事。
如同回应帆风的祈祷，上条猛地睁开眼睛，调转视线锁定茶几黑色桌面上静静躺着的银色防灾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