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
一
“前方车辆转弯，请减速慢行！”一辆SUV正行驶在省道的山川中，路过丘陵地带，周围都是山，黑压压一片看不清前路。坐在副驾的李皮望向窗外，树影齐刷刷的划过，忽的是桥梁，忽的是湖面，忽的又是陡峭的山坡。星星点点的光芒在远处闪烁着，忽明忽暗。衣着单薄的李皮拿起后座的毯子盖到肩膀。轻微咳嗽了一声，吸了吸鼻涕。
“马上快过省界了，皮。”主驾的马双清了清嗓门说道。
“好喔，你要是开累了就找一处地方歇息，睡上一觉！”李皮一边说着一边开起了手机蓝牙，随手点播了一首曲子。
“那我们就在兔山风景区歇脚好了。”马双回答道，随手调节了音量。一阵清脆的琵琶声缓缓丛车厢里传来。接着是一个贵州话男声唱腔。“……我扎实嘞舍不得……我拉起你嘞手看你眼泪淌出来……”曲调随意，略带戏谑。李皮不太理解歌词大意，转眼望向窗外的天空，一轮小明月正散发着淡淡的光，稀稀疏疏的，像是有说不完的哀愁。李皮已经很久没有看月亮了，想起小时候看见的又大又圆的皎月，站在下面挥手的场景，仿佛很久远了。于是转头看向身边的马双，这个和自己有十多年交情的朋友。他穿着一件大学时买的防风外套，内搭一件白T恤，一件宽松裤。双手轻握着方向盘，嘴唇蠕动下映衬着一张宽厚的侧脸。树影婆娑，游走于脸庞。马双眉头紧锁，双眼盯着前方面无表情。车灯一寸一寸的前进，又被夜色一口一口的吃掉，好像刚刚的刹那已经带走了很多很多。忽的迎面驶来一辆大卡车，整个车厢瞬间被照亮，亮到刺眼。马双立刻松油门，减车速，打远闪示意卡车司机。但卡车司机依旧我行我素，不予理睬。马双狂按喇叭也没用，顷刻间，两车擦肩而过，呼啸一声，车子猛的颠簸了一下，车厢也渐渐暗了下来。马双随口说了句“他妈的”然后对李皮说道，
“车子好像撞到东西了，皮。”
“是和刚刚的卡车摩擦了吗？”
“不是，是撞到东西了。”马双非常确信的说道，慢慢把车速开到了三十迈。
“不会是撞到什么动物了吧，刚刚车子驶过来时有看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李皮解释道，
“那要回去看看吗？”马双试探着说道。
“不了吧，都开几百米远了！”李皮连连拒绝道。
“我车倒回去就好了。”
“好吧。”见李皮不再犹豫，马双便立刻开了倒档，一分钟后，便来到了事发地点。李皮也不含糊，立马跳下车来，摸着黑走了几步，有点看不清地面便打开了手机电筒，没走几步，就发现了一只奄奄一息的兔子躺在柏油路上，鲜血流了一地，头颅也变了形。李皮向马双大喊道，
“是只兔子，是只兔子。”声音在群山间飘荡，显得格外冷清，马双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回复道，
“啊！那你要还是不要？野兔子可是难得的，现在。”
“不了吧，现在疫情，野味很危险！”
“没事，疫情都多久了，再说了跟兔子也没啥关系！”听着半信半疑的话，李皮拿了塑料袋，提着兔子踉踉跄跄的回到车上
“哎，这兔子也是瞎了眼了，大马路上的往车上撞”，李皮缓过神来说道，
“你这么说不对，它刚刚是已经穿过我们这条路，准备去左边的。”
“那怎么还撞上了？”李皮不服气的说道，
“是对面那辆车刚好驶来，兔子受惊吓便往回跑，才被我们撞上了。”马双解释道，
“哈哈，那它还往回跑，笨死了。”
“那这只兔子怎么处理？”李皮接着说道，
“你留着吧，我不要。”看着马双那认真拒绝的样子，李皮打心眼里瞧不起。因为以前他也说过这种话，那时候在考驾照要练车，练车场在一个山间，李皮没事闲逛发现捕兽夹夹到了一只野鸡。李皮把野鸡搞来送给马双，马双说不要不要，转头就让阿妈炖了汤。还说汤鲜味美。现在又听到他说不要李皮直接给了一个白眼。
车辆仍在行驶中，表盘里的转向灯闪着红光，前路氤氲。渐渐的，哗啦啦的水声逐渐袭来。
“我们到了！”马双熄了火，将车停在了河边。随即二人都下了车，冷气直接让刚想探视的二人冻了个直哆嗦。虽然不知道远处都有什么，但李皮明显能感觉到被什么包裹着，听着流逝的河水，像是在窃窃私语。远处的灯火有一盏没一盏的闪着，于天空的繁星相呼应着。如此静谧，如此繁华。人间大美也不过如此吧，李皮心想着，转头看向马双，马双也情不自禁的发出赞叹的声音。于是李皮拿出了自己的相机，想拍一段延时。但摸索了半天都没拍好，马双有点急躁，顺带讥讽道，
“你这行不行啊，摸了这么久的相机，不会还没开机吧！”
“你行你来，把你能的。”李皮不服道。
“我就不来了，机会还是留给你吧”马双挠挠头说道。
“那就少碎嘴，再啰嗦掐烂你的嘴。”李皮威胁道。
“你说啥，敢掐我的嘴，反了你了。”一边说一边搂住李皮的脖子，把他搂的紧紧的，李皮反手就挠他的腰，然后两人哈哈大笑起来。扭打了一会儿，玩笑了一会儿，便回到车上，马双给李皮拿了床厚被子，给他盖的严严实实，自己放倒另一个座椅，躺上去准备呼呼大睡起来。
“皮，你先睡哈，等会我打呼噜了你又睡不着了。”马双贴心的说道。
“嗯~”李皮似有似无的答应道，渐渐地，车厢里没了动静，李皮已经睡去，马双也已睡去，一同睡去的还有一天的舟车劳顿，同这一趟必经的路程，一路的风景秀丽，都沉沉睡去，除了河流的私语，和刚刚醒来的呼噜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