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兆之光【第七章 与太阳一起醒来（1）】
金克丝突然惊醒。
她的眼睛飞速转动扫视着上方，如同搜寻，如同猎捕。
‘醒来？’
她的头顶上只有天花板，熟悉的肮脏金属，还有那些涂鸦，猴子喷漆、大嘴鱼、愤怒的短吻鳄和咧嘴笑的老鼠。
‘那意味着我…’
这儿是她的藏身处，她的巢穴，不是福根酒馆的老地方。塞薇卡用混凝土堵住了那地方的所有入口。哦，金克丝仍然可以开辟一条新的路进去，潜伏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他们的脚下...即使只是为了玩票都挺有意思的。
但是她对那个地方的记忆都被毒害了。那里不会带来什么新鲜事，只会让她感到厌烦，所以她继续前进，反正总有更多阴暗的角落能容得下一个厄运的化身。
毕竟，她从没有一次离开过底城。
现在她在家里，一个所谓的“家”，一个属于她的地方，至少比垃圾堵塞的小巷或是臭水沟要好。
这儿甚至还有一张床！考虑到她几乎从不睡觉，金克丝甚至懒得在自己大部分待的地方布置一张床，有时干脆就挂一个吊床上去。但现在这里有一张床，金克丝正睡在上面。
‘...睡觉了’
“做了个有趣的梦呢…”她喃喃自语，“哼。”
金克丝屏住呼吸，紧张地期待着什么。
‘我真的睡着了，大概睡了一个多小时。我的大脑真的闭嘴让我睡觉了？’
如果金克丝会眨眼，这时她会迷惑地眨眼，不过她不会。安静地...休息？这从未发生过！她通常在脑中饥渴地狂想着行动、创造、毁灭…...
有时候，脑中的空虚会膨胀成一片寂静，吞噬一切，世界会变成白噪音。她会在几小时或几天之后醒来。而她甚至都不知道这件事，几乎完全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做过什么。
自从金克丝第二次亲手毁了自己的整个世界后，空虚出现的次数更多了。
紫水晶般的眼睛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像是要把它烧出一个洞。昨天晚上...昨天晚上她做了...她盯着墙上的涂鸦，试图回忆自己刚刚在想什么...还有...她离开了自己的巢穴，到活人中间去做了...
...做了些什么？
...做了些什么让她感觉不错的事情？不过肯定...肯定最终要出岔子，不是吗？
因为她所有的好事都会被自己毁掉。
金克丝屏住呼吸，就这样等待着。
一，二，一，二...
‘我睡着了，睡了整整一小时，一小时！就像...正常人一样睡觉。这不应该发生的，这肯定出了什么问题’
她没有做噩梦。
‘肯定会出问题的...’
她也没有感受到脑中的空虚。
金克丝放开了呼吸，眯起眼睛盯着上方的彩色猴子。
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缠结身体的被子很暖和。金克丝的身体大部分时间都忽冷忽热，但是这个感觉不同，这不是她身体散发出的热量...
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但是她的脑子仍然一片空白，无法提起劲来思考。
金克丝呻吟着坐了起来。
她所谓的床，更多其实只是一堆枕头和毯子的混合物，里面中间的某个地方埋着一张床垫。床铺一半以上的区域都被她的涂鸦填满，七零八落地缝上了各种补丁。床上还有她的小玩具，有些是柔软的填充布偶，有些是金属的小型手雷，不记得有没有装满火药和钉子。
金克丝的鼻子抽动了一下。空气中有一种气味，不是金属、锈蚀、潮湿、火药、机油、混凝土、灰尘，都不是，是一种不应该和她一起在这黑暗中的东西。
金克丝知道自己的鼻子很尖。经历过实验台上静脉中的疼痛和寒冷后，她可以从拥挤的酒吧中嗅出一个人的汗水，说出任何一个试图向她开枪的名字。
她的耳朵也很尖，能听到远处的人低声说话。他们以为他们很安静，但在她脑中就如同指甲剐蹭墙壁一样。当然，它还要与她脑中的话语、耳鸣的嗡嗡声和空虚的白噪声竞争。但是...拜托，金克丝能分辨出她耳朵听到的声音和她脑袋里说话的声音，对吧...？
多数时候能吧。
金克丝皱起眉头，在天花板和墙壁周围四处张望，想倾听自己那些噩梦的回声，但是什么也没有听到。
那只是个有趣的梦。
‘我睡着了’
她刚刚就躺在床上。这个巢穴有这么一张床，金克丝刚刚睡过的。
‘那你为什么要睡觉，金克丝？’
这声音嘶哑而沉重，属于鱼骨头。不那么像他的声音，不过是的，现在他们是一体了。她把他压得很重，所以他们会在下面找到彼此。现在他总是和她在一起了，她可以一直把他扛在肩上。
她做得对。
金克丝紧闭双眼，吸了口气。
‘我不知道，我一定是累了’
另一个声音在远处发出咕噜咕噜的冒泡声，消逝在黑暗之中。
“闭嘴，”她咕哝着，“我就不能累吗。”
那声音听起来更像是麦罗。
‘真棒，这就回来了’
是回来了，但是...
她知道，他被黑暗的深水笼罩着，身在远处，在那么远的地方。他，他们，再也不能伤害她了。他们只是鬼魂，想要恐吓那个已经死去的女孩，那个女孩一直很害怕，很伤心，很内疚...
金克丝一点也没有感觉到这些，她做得很好。
然后，记忆一点一点地涌了回来，金克丝的笑容在她的脸上蔓延开来。
‘你这该死的蠢货’，她在自己的脸上涂抹了小丑的白色笑脸，嘲笑他被困在潮湿的黑暗中的白痴面孔，‘你腐烂的大脑是也进水了吗，竟然忘记了我刚刚度过最最美好的一夜？我袭击了福根酒馆，就像刚刚离开的话事人一样！吓坏了那些自以为掌管了这座城市的那些装腔作势的人，他们被吓得屁滚尿流！你看到我出门时食人魔阿姨脸上的表情了吗？然后...然后...我们去购物了！我和电磁手枪和鱼骨头和砰砰枪，狠狠地教训了一顿炼金蠢货的小丑们...
克莱格从麦罗的身边漂过，远远地嘟囔着什么，他那宽大苍白的脸一如既往地平静。
“什么？不，我当然没有忘记什么，”金克丝哼了一声，吹起一个大大的泡泡糖。“我可TM不会忘事，只要是重要的事情的话。”
‘你忘记了什么，金克丝’
金克丝环视了一下房间。
...砰砰枪在工作台上打盹。
鱼骨头在地板上愤怒地向她怒吼。
电磁手枪仍在它的枪套里，系在缠在椅子上的一堆子弹带、粗腰带和普通皮带上，上面披着一件棕色连帽斗篷...
...金克丝的靴子摆在地板上，旁边丢着另一双又高又窄的靴子，还有一条紧身裤，一件做工精良的皮上衣，还有一个看起来像是外国的背包。
药瓶滚在地上...来自于装满发光物品的袋子。一辆破旧的购物车，满载着一堆闪闪发光的玩意儿，窃来的魔法在其中燃烧...
“哦，见鬼，”她大声咕哝着，“忘了去见那个家伙谈谈这玩意儿的价码了...”
‘不是这件事’
“嗯？拜托，”她用手背拍了拍额头，“还有什么？”
黑暗的水面后传来低语，一条大鱼的剪影掠过，遮住了她的视线，用它疤痕的红眼深情地凝视着她。
“哦，是的。我做了一个有趣的梦...”金克丝擦了擦眼睛。“嗯...但是那个梦并不好笑...”
她其实还记得它。没有尖叫，没有火焰，没有追赶她的怪物，她所爱之人的尸体没有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只有烟花，美丽的颜色。金克丝笑着跑过蜿蜒的蒸汽隧道，追逐着一只刚好够不着的金色小鸟，伴随着用曳光弹和爆炸形成的烟花的美丽色彩，优雅地在飞舞的弹片和砖石中翩翩起舞。
‘我会抓住你的！你瞧好了！’
这一次，金克丝扮演的是一个追逐而不是被追逐的人，这带来了一种奇怪的兴奋感。小鸟也在叽叽喳喳地笑着，金克丝的胸膛里有一种温暖而尖锐的东西，像是被枪杀时感受血迹的扩散，只是比那更美好...
天哪，她的床真的很暖和。金克丝在进行超速活动时确实会燃烧能量释放热量，但是现在这个几乎就像...
‘嘿，金克丝’那声音一开始像麦罗，但后来变得更柔和了，像是小不点，‘嘿，爆爆，你看，你确实忘记了什么’
金克丝回头看了看。
床上有个女孩。
“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