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文学】坠入深海的少女

       贝拉的学校建在老城区，学校后面是一条长长的巷子，每到早晚饭的间隙，这里的小吃店总是挤满了人，贝拉常去的一家店没有名字，老板是河南人，主营东北正宗烤冷面，两片半成品的面饼打上鸡蛋，在铁板上煎熟刷酱，一份要卖五块钱。

       店老板有一个女儿，叫做唐啵，虽然清秀可爱，却天生是个傻子，老板为了方便照顾女儿，把她接到了店里帮忙。大多数时候，唐啵喜欢对着墙上的画发呆，那是一副劣质的三亚宣传海报，上面画着椰子树，沙滩和大海，还有一对洋人情侣藏在右下角的卷边里。

       “老人家说，这孩子是七魄未到，三魂先来，前年她开口叫了我爹，说明七魄快齐了，等她好了，我们就回老家。”

       老板一家留在杭州，是为了给唐啵治病，这几年卖烤冷面赚的钱几乎都砸进了医院。虽然生活拮据，但唐啵总是被打扮的漂漂亮亮，一身碎花白裙让只能套着肥大校服的女学生们暗自嫉妒。

       巷子是土路，一到下雨就变得泥泞不堪，高中女生最在乎形象，不愿让小白鞋粘上一点黄泥汤。唐啵总是撑着一把伞，在门口铺好砖头，护送着她们安全通过。她白皙的小腿上满是泥点，碎花裙子很快湿透，显出里面的内衣，贝拉害怕唐啵走光，脱下校服外套披到了她的身上，没想到唐啵紧紧抓住她的胳膊，拉着她一起扑进了泥坑里。

       “你疯啦！”贝拉在一片嘲笑声中狼狈地爬起身，拍打着身上的污泥，愤怒地发着抖。 

       “海..….”

       唐啵指着泥坑，豆大的雨珠对着黄泥水洼狂轰滥炸，两人的倒影被炸的七零八碎。

       老板冲进雨中，举起锅铲兴奋画圈。

       这是唐啵开口说的第二个字。

       杭州没有大海，唐啵躺在城中村违建小楼的床上，耳边是鼎沸人潮。

       唐啵感冒了，伴随着严重的鼻塞，她闭上眼睛，窒息感慢慢涌来，好像自己坠入了深蓝的大海，人潮变成了海潮，月光逐渐炽热，晃得她睁开眼睛，海上月聚焦成了一盏白炽灯，她探身关掉灯，顺手抽了一张纸。

       “可能她的魂灵在海上。”

       贝拉感冒了，躺在床上横竖睡不着，第二天她向学校请假，做了六个小时大巴，带回了一瓶海水。

       小吃店挂着锁，肮脏的玻璃门透着灰蒙蒙的光，贝拉还能看得见那张三亚海报。

       第二天，小吃店没开门。

       第三天，贝拉换了一家店吃烤冷面，老板的手艺很生疏，她认出了那块油腻腻的铁板。

       “家伙从河南老板那家店买的，虽然我没做两天，不过半成品嘛，味道都差不多。”

       “他们家不做了吗？”

       “不做了，秋收回老家了，听说已经治不起了，明年开春就要嫁女儿。”

       贝拉没有再问，晚饭时间只有三十五分钟，她匆匆赶回教室，抬头便看到黑板上的倒计时。

       距离高考还有271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