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护者】第8章 个人翻译
“阿苏焉之火”号从比约坦的主网道入口伴随着一道绽放的彩虹之光飞入星港。它的驾驶员在方舟世界旁聚集的众多舰船之间灵巧地航行着,敏捷的操作让人忽视了它的大小。当伊瑞尔剩余的战斗舰队也纷纷离开网道,快速地飞入方舟世界时,更多的光线将比约坦的码头照得如正午般明亮。
由于对接塔上没有足够的空间容纳所有前来的灵族战舰,它们只能拥挤地停泊在高处的虚空航道中。这些飞船主要是比约坦的,也有很多游侠飞船,海盗战舰,偶尔还有涂装着其它方舟世界颜色的战舰出现。然而,最令伊瑞尔吃惊的是,科摩罗那些带着刀刃的舰船也在其它船只周围密集地穿行。
“这里发生了什么?” 他在指挥舱里喊道。“为什么虚空中满是堕落者的刃船?” 他紧紧抓住宝座,试图阻止手臂的颤抖。长矛的恶意地刺痛了他的内心,他的手指在手套里变得僵硬,牙齿紧咬,以至于下巴酸痛。
“没有回答,我的王子,” 他的主通讯官回答道。“黑暗灵族和比约坦人都发出了和平的信号。”
“一个联盟吗?” 耶利纳说,“这是他们第二次来支援我们了。”
“我不信。” 伊瑞尔阴恻恻地回答,“科摩罗人在三祸时来援助了我们,现在又来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一只戴手套的手捂住了他的嘴。他用牙齿咬了一会儿手套的软皮,然后突然一下把它从那只手上抢了下来。
“比约坦想与我们通话,” 主通讯官汇报道。伊瑞尔想了想,然后同意了。一个观测球出现在舰桥的前部上空。
“伊瑞尔王子,欢迎你的到来。我是比约坦的阿洛伊克·太阳之矛司战,也是这次行动的指挥官。我们以手足般的情谊邀请你加入我们的战争委员会。”
指挥官。是这样吗?伊瑞尔在心里思考着。太阳之矛的傲慢让他怒火中烧。“我是海军上将伊瑞尔王子,乌尔萨纳什家族的最后一位后裔,伊扬登的司战与高领主,也是虚空掠袭者的领袖。我感谢你的欢迎,并向你回以同样的敬意。告诉我,比约坦的太阳之矛司战。黑暗灵族在这里干什么?”
“他们前来帮助我们,伊瑞尔王子。” 太阳之矛面无笑容。伊瑞尔感觉到一种几乎和他自己一样的傲慢气息。他的嘴角掠过一丝微笑,司战注意到了。他皱起眉头作为回应。
伊瑞尔站了起来,朝显示器走去。“就在不久前,黑暗灵族还帮过我们对抗粗暴的欧克蛮人。他们这样做是为了有机会嘲笑我们的痛苦。这次他们的开价是多少?司战,你要当心,我对这种情况很警惕。”
“你在教育一名行家。我去过科摩罗,还和维克特共进晚餐了。我知道他们是多么不可信任,海盗王子。”
伊瑞尔笑了。“那么你比我懂得多了。请原谅我的无礼,远道而来之人。”
“跟着我们的引导脉冲进入你的泊位吧,伊瑞尔王子。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 显示器暗了下去。
伊瑞尔拨弄他的顶髻,摘下手套,用它在手掌上拍了一下。他脸上流露出多种复杂的情绪。“我勇敢的战士们,你们要警惕。这里可是暗流涌动呢。”
“收到对接信号,” 他的主通讯官报告道。
“让‘阿苏焉之火’回应吧,” 他说。他感觉自己又找回了一些原来的激情,身心也因即将发生的阴谋而充满活力。“让我们闯入这片乱流吧。” 他向他的座位走去,然后转身指着观测球。“但是不要被卷入其中。”
“是,我的王子。” 舰桥上的船员们异口同声地说。
伊瑞尔目不转睛地盯着悬挂在他指挥舱旁的暮光之矛。他又变得虚弱起来,浑身发抖,走过去靠近它站着,然后又靠在椅子上,试图离它更近一些。
他的船员都假装没注意到。
阿苏焉之火号穿过涟漪般的能量场,滑入船坞。它满是武器的两侧船身在一个四层高的码头上停泊下来。每一层都有走道伸向船侧的舱门,但只有主入口打开了。它高大而雄伟,门框上刻印着伊扬登的世界符文。伊瑞尔独自一人走了出来,手里拿着暮光之矛。迎接他的先知们退后了一步,武器堕落的能量让他们的思维感到不安。看到他们的抵触,伊瑞尔对着武器低语了几句,这种感觉就消失了。
他们中的一人走上前来。“尊敬的伊瑞尔王子,我是先知卡利安。” 他用一整套正式的问候流程说道。“我谨代表先知议会欢迎你及伊扬登全体成员。
“谢谢你的欢迎,但我不会待太久,” 伊瑞尔说。“舰队需要补给,我会和泰克谈谈。”
“当然可以,正如太阳之矛司战所要求的,我们的司战也希望与你会晤。战争委员会现在正在开会,银眼先知和他们在一起。”
“那么我必须马上加入他们。
卡利安点头表示同意。
“这些黑暗灵族是什么情况?” 伊瑞尔问道。虽然太阳之矛已经告诉过他黑暗灵族与比约坦达成了联盟,但伊瑞尔还是很好奇先知们是怎么想的。看到这么多贩奴船如此靠近方舟世界,伊瑞尔的心里很是不舒服。
“他们是盟友,由太阳之矛司战召唤而来。” 卡利安的措辞显然经过了深思熟虑,这就已经向伊瑞尔表明了先知们对这件事情的态度。
“伊扬登和比约坦加在一起还不够应付吗?” 他假装惊讶地说。
“王子,危急时刻需要采取危急措施。太阳之矛司战最初对杜瑞尔的突袭是……不成功的。”卡利安回答。他拒绝说出“失败”这个词,以表示他的遗憾和轻微的尴尬。
伊瑞尔的眉毛在“愤怒之眼”上方扬起,那是一个覆盖在他残破的左眼上的强大遗物。“你们进行了突袭?我们什么消息都没听到。” 事实上,他一来到比约坦,只是通过观察这里的气氛就已经猜到了这件事,但他觉得没有理由要向对方暴露自己卓越的洞察力。
“比约坦已经很靠近巨龙思想的波峰了。我们给伊扬登发去的信息都消失在了亚空间的阴影中。我们孤立无援。”
“至少你们现在不再是孤立无援了。” 伊瑞尔说。卡利安向他鞠了一躬。
比约坦人领着伊瑞尔来到了司战的会议室。耶利尔累得骨头都要散架了,那把矛就像一张带倒钩还加重了的渔网,牢牢拖住了他的灵魂。因此,在他们乘坐运输盘从码头前去血刃之塔的路上,伊瑞尔很难集中注意力与卡利安交谈。他能隐约感觉到卡利安因为他时常没有回应而感到不悦。比约坦在他们脚下模糊地掠过。伊瑞尔沉浸在长矛的气息中。他的脑海里充满了武器带来的,令人惬意的愤怒。他的意识飘向那片白骨之滩,在那里,红色的海浪无情地拍打着岸边。
在前往比约坦的母舰上,在令人筋疲力尽的网道远航中,他多次感到一种滚烫的能量在他的脑海里激荡,让他有时像喝醉了一样滔滔不绝。船员们已经习惯了他的情绪变化,对他从激烈的喋喋不休突然进入安静沉思的怪异表现无动于衷,但对伊瑞尔而言,这样的投入和忙碌也给了他冷静下来的时间,尽管他一方面享受着这种激情,一方面却觉得有点恶心。来到比约坦后,他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或者更确切地说,他可以自我麻痹,告诉自己天平失衡的下一阶段尚未开始——他累了,几乎什么都不想做,也不想说话。比约坦给他的印象是一个非常统一的世界,这里的人民井然有序,虽然建筑群与任何一个方舟世界无异,但却有着令人窒息的一致性。他看到了大量携带武器的灵族战士,许多训练场和军火库,但供人进行沉思和艺术创作的地方却比他在其它灵族分支的世界飞船上看到的要少得多。
在司战会议室里,他的思维又一次敏锐起来。那里的战争狂热情绪最为强烈。先知议会作出决策,司战与他们的战士们负责流血。这里集中压抑了如此之多的怒火,使得长矛的邪恶灵魂再次对肉身的感官世界产生了兴趣。伊瑞尔的意志随它流动着,他周围的场景又重新清晰了起来。每所支派圣庙都派出了代表,人们聚集在看台上,全副武装的战士们身披由光编织而成的符文,阴影在空中缓慢旋转。伊瑞尔注意到他们的人数似乎比想象中要少很多,战士的队伍也很薄弱。太阳之矛的失败代价惨重。
比约坦的司战会议厅比伊扬登的更大。伊扬登的会议厅灯光昏暗,布置庄重,这是为了承认战争的残酷现实,以及它对灵族人心灵造成的伤害,而比约坦的会议厅则布置得如同庆典。墙壁上没有雕花,也没有孔洞,取而代之的是富丽堂皇的浅浮雕,涂着代表胜利的鲜艳彩色。在房间四周的壁龛里,明亮的灯光下陈列着各种从野蛮种族处取得的战利品。房间上方的穹顶是由十亿块彩色水晶面板组成的,镶嵌在像头发一样精致的灵骨窗格中。他们仅凭高超的艺术技巧,就用细小的水晶分形塑造出了凯恩怒吼的形象,那张脸怒视着台下的所有人。当伊瑞尔从祂的脸下走过时,环绕在祂眼睛和嘴巴周围的火焰似乎在闪烁,燃烧的目光跟随他穿过房间。这是一个陶醉于战争的方舟世界。
伊瑞尔觉得他逐渐开始喜欢上这里了:如果他更喜欢绿色和白色的话。可惜这两种颜色的组合并不能让他满意。
先知和司战们聚集在房间中央的一个金质低地里,投射出来的观测球杂乱地散布在空中,显示着各种战术计划。伊瑞尔很高兴能看到泰克和高耸的凯尔蒙都在与比约坦人进行深入的讨论。如果他们被直接纳入战争委员会,两个方舟世界的联盟就会比他所希望的更紧密,这样他在航行中因比约坦缺乏答复而感到的一些担忧也就消失了。
太阳之矛站在会议中心一个漂浮的讲坛上。讲台在他发言时转动,让他能朝向他正在与之说话的人。他披风上的家徽表明他有着非常显赫的先祖。他是灵族人中一名典型的鹰派,举止严肃。作为第一印象,他甚至比伊瑞尔本人更加不苟言笑——伊瑞尔不禁暗自苦笑。几载之前,王子被人告知这位司战对他作为虚空掠夺者时的一些行为很是愤恨,因为他曾在还未洗脱自己的野性时攻击过灵族同胞的商船。他决心要提高警惕了。
聚集在一起的灵族人们以平静、正式的语气辩论各种进攻和防御的细节,执政官们围着中心提问或寻找他们负责的角色。现在线索已经很明晰了,只需要推理出保证胜利或推迟失败的关键因果。他们提出了一层又一层的解析,在命运之线上进行检查,并将其设置为有序的模式,以清晰的条理将每一种可能性的因果顺序分门别类。他们的方法给伊瑞尔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直到他意识到他们的平静并非来自确定,而是在面对缺乏确定性的战斗路径时被迫保持的镇静。
伊瑞尔利用长矛的黑暗能量挖掘着自己的潜能。作为代价,他感到自己灵魂的边缘又一点点被消磨掉了。有时,他觉得自己身上已经没有多少东西可以被吞噬了,但人们需要他,所以他只能放任自己从长矛的危险赐福中汲取力量。绝对不能在像太阳之矛这样的灵族人面前显得软弱。
卡利安大步走进辩论的人群,用他的思想和声音宣布:“欢迎伊扬登的伊瑞尔王子。”
伊瑞尔走上前去,手里轻轻地握着暮光之矛。
“同胞们好。我已得知你们为了我们整个种族所做出的努力,我谨代表伊扬登向你们表示感谢。”
太阳之矛的讲台离王子更近了。司战傲慢地俯视着,久久地凝视那件被诅咒的乌尔萨纳什武器。其他的灵族人们也不由自主地摆出了不安的姿势。矛在伊瑞尔的手里砰砰作响,太阳之矛露出了赞赏的表情。通过武器,伊瑞尔能听到司战的想法,能感受到他的贪婪。他在想:“有了这样的武器……就是有可能的了”。他看到了胜利的幻象,感觉到司战在权衡诅咒与荣耀之间的风险,也感受到他对伊瑞尔运用自己才能所做之事的强烈不满。伊瑞尔不得不使出他仅存的全部意志,不让自己像个害怕玩具被抢走的小孩一样把长矛紧紧抱进怀里。
这漫长的一瞬间终于过去了,太阳之矛和伊瑞尔对视了一下。
“很好,” 太阳之矛说。他的问候里没有一点热情,形式也不太礼貌。“我很高兴看到这样一位领袖又回到了他的人民中间,而不是进行着琐碎的纷争。像乌尔萨纳什的最后一位继承人这样的伟人不应该在太空中徘徊,而是应该领导他的人民。”
伊瑞尔没有理会他的嘲笑,笑着鞠了一躬。“我在他们需要我的时候回来了,现在我只是在做我该做的事。过去的事都过去了。现在的我只想要保护伊扬登,为了我们种族的复兴而战。”
“是这样吗?” 太阳之矛的语气很模糊。他把戴着军衔章戒指的双手放在平台周围有凹槽的栏杆上。讲台降了下来,接近地面,但他本身就比伊瑞尔高不少,而且这个讲台保证了他仍然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伊瑞尔。
“我来得很快。” 伊瑞尔说,“从这里开始,我将进入现实宇宙,启航前往杜瑞尔。遥远饥饿的舰队需要被歼灭,这是我的专长。我在这里只会待一小会儿。我也带着我们方舟世界的泰坦部队,因为他们太大了,无法快速通过前往杜瑞尔的网道。一旦他们登陆,我就和虫巢舰队交战。”
太阳之矛凝视了他一会,点点头。“想必如此。我们在杜瑞尔停留的时间比我预期的要长。如果我们不摧毁虫群的太空舰队,那么无论我们在地面上杀死多少虫子都无济于事。” 太阳之矛转过身去,开始和他麾下一名执政官交谈。伊瑞尔感到全身的力量都消失了,他不得不抓住矛杆来撑住身体。
“你还好吧?” 卡利安关切地问道。“长矛是个沉重的负担。你能强烈地感觉到太阳之矛不赞成的情感。” 先知仔细端详着长矛。“他们说它能增强我们种族的精神感知天赋。”
伊瑞尔拄着他的诅咒武器作为拐杖。他用披甲的指尖捏了捏鼻梁。“它确实是这样,而且效果很强。我能清楚地感受到那些把注意力集中在我身上之人的情绪,我经常能听到他们的想法。”
“啊,就像古代的灵族人一样,在大陨落前,他们的灵能力量必须被压制才能正常生活。对于那些没有经过调谐或训练的人来说,这同样是一个沉重的天赋。把如此强大的灵能力量强加在你身上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只有先知和双胞胎才能安全承受,或者只能由机器来调解。你一定时刻处于‘渴望的祂’之凝视下,怪不得你看起来这么憔悴。我同情你。” 卡利安真诚地说道。
长矛在伊瑞尔手中颤动。他点了点头,努力咬紧牙关。他只想冲着卡利安的脸尖叫,拒绝他的怜悯。他不由自主地想到长矛刺穿先知身体的画面。他摇摇晃晃,站立不稳,只想快点逃离这个房间,逃离它共鸣的杀戮欲望,它被热烈的战争会议和比约坦人的好战本性所渗透到这个房间的结构中。长矛在扭动,它渴望自由。伊瑞尔紧紧握住它。他想到了白骨的海滩和血红的汪洋,灼热的太阳无情地照在他的脸上。那片海滩是个冷酷无情的地方,但在那里,长矛的恶毒意念永远被他甩在身后,而不是刺在他心里,他只有在那片血淋淋的海岸上才能找回几分内心的平衡。
伊瑞尔挣扎着感谢了卡利安的善心,并试图用他的身体姿势和颤抖的四肢来表达他的真诚。他为之前的分心感到深深的歉意。“至少我摆脱了‘黑暗王子’——长矛对祂的怪物来说是致命的,祂的小把戏对我没有影响。卡利安,能不能给我弄点喝的?”
卡利安理解地点点头。“当然。” 卡利安还叫人搬来了一把椅子,用反重力垫把椅子抬起来,好让伊瑞尔能和同伴们保持在一致的高度,但伊瑞尔谢绝了,并反复表示了感谢。
太阳之矛和他的将军们谈话时,泰克和凯尔蒙朝王子走来。
“很高兴见到你,王子,你还好吗?” 泰克问候着。当他看见王子的状态时,他充满关切的微笑变成了担忧的表情。“你好像病了?”
“我没事的。我只是太累了,在险恶的环境下航行了太久。”
泰克显然不相信这套说辞。
伊瑞尔勉强笑了笑,感觉自己的表情很僵硬。“为什么战争委员会的会议还没有正式开始?”
“黑暗灵族。” 凯尔蒙回答。“他们在你之前不久就到了,但除了确认他们将提供援助之外,没有和我们说过任何话。这都是由笑神的追随者安排的。”
“比约坦为什么会和科摩罗人结盟?”
泰克微微耸了耸肩。“人不该太过仔细地检查别人送的礼物。我只知道如果没有他们,我们就会失败。”
就在那一刻,好像这些科摩罗人一直在偷听一样,黑暗灵族选择了与方舟世界接触。
一张巨大的脸出现在司战会议室的地板上,通讯信号覆盖了比约坦人的技术,把观测球膨胀到可笑的大小。球体上显示出一名有着异常可怕外表的灵族人。他形体优雅,骨骼结构完美无瑕——很可能是人工塑造出来的,因为科摩罗的黑暗灵族既虚荣又擅长操纵肉体。但是他的皮肤紧绷,如同一具干枯的尸体,颜色灰白,暗示着他的身体和心灵都异常病态。他的眼睛很大,眼白很亮,瞳孔和虹膜都是煤黑色的。一对漂亮又诱人的眼睛,但是长在那张残破的脸上,更是讽刺性地突出了它的枯槁。这还不是他最糟糕的部分。目前为止,最令人不舒服的是他的笑容:出于某种说不清的情绪,他咧嘴大笑,露出了过长的牙齿。这莫名其妙的幽默里没有任何善意。轻蔑、漠视、冷酷无情、残忍和一种邪恶的快感在那一动不动的表情中结合在一起。他没有发出任何笑声,不过就算他发出了声音也不会是健康的笑声。
“方舟世界的同胞们大家好,” 他开口了,声音洪亮得多余,使得方舟灵族们畏缩不前。“我相信你们都过得很好……啊!” 他好像说错了什么话一样做出一幅恍然大悟的表情。“哦,请允许我道歉。你们过得不好,一点也不好。我还以为道途的乏味对你们来说已经够痛苦的了,现在你们又发现自己和从黑海湾那边来的贪婪怪物纠缠在一起了。这真是太可怕了。” 他的笑容虽然没有改变,但却让人感觉越来越虚假和冷酷。“当然,这就是我们为什么在这,这也是为什么你们打碎了我们共同历史上的一个小玩意儿,召唤那些欢笑之人来代表你们。我想说的是,请小心对待我们仅有的这一点点共同遗产。”
他把脸靠得更近了。“但这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如果你们自己来科摩罗寻求帮助,你只会乞求我们快点结束你们的生命,而不会得到半点支援。” 他检查着自己修长的指甲。“啊,好吧,我们怎么可能在同胞需要帮助的时候拒绝他们呢?霸主维克特,永恒之城的统治者和所有灵族遗产的合法继承人,向古板的比约坦和哭泣的伊扬登问好。黑心阴谋团五分之一的舰队和整整一半的巫灵斗教在此与你们并肩作战,包括莉莉丝·赫斯佩拉克斯夫人本尊。” 为了达到某种戏剧效果,他故意停顿了一下。他的肢体动作对方舟世界的灵族人而言非常生硬且无礼,甚至比他的用词和语气更糟糕。会议室里没有人动,也没有人开口。
“你们别太感谢我!”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
“我们在与谁说话?报上名来!” 太阳之矛说。
这名黑暗灵族看起来很是惊讶。“你居然不认识我?真的吗?你的眼界也太狭隘了。强大的比约坦已经变成了比纯净世界上堆砌的泥坑还要糟的地方!”
“我认识你。” 太阳之矛说。“但出于礼节,你还是要报明自己的身份。”
“哦,好吧。我是萨纳克领主,黑心阴谋团的五大执政官之一。如果你们愿意的话,叫我‘显赫之尊’也可以。” 他满怀期待地环顾四周。“有人吗?现在都认识我了吗?天呐。我以后会慢慢接受你们的感激和惊叹的。现在,作为回应,让我看看都是谁在和‘黑心’打交道。那是谁?泰克!是泰克·银眼吗?哀伤的先知!还有你那已死的朋友。你能隔着命运之纱与我们保持联系真是太好了。太阳之矛吗?正是因为你,嘲弄之王的剧团才来把我们也拖进这场战争的大转轮里。没必要这么愁眉苦脸嘛,而且……等等!等等!” 他的手迅速举起,手掌向外平摊,凝视着面前的投影设备,他的眼睛睁大到几乎是可怕的程度,那张干瘪的脸也扭曲了。“看看这是谁!伊瑞尔王子本人。” 这黑暗灵族极不真诚地鞠了一躬。“我的天哪,有人说你不再是海盗了。真遗憾,你当海盗时那么有趣,那么……认真。” 萨纳克窃笑着,把一块纹着很复杂刺绣的手帕放在唇上擦了擦,然后挥挥手让人把它拿走了。“你的目镜真漂亮。它和你的矛很相配。”
“愤怒之眼。” 伊瑞尔严肃地说。“我从乌尔萨纳什的圣庙里取来的,它是他的后裔卡拉塔因·星游者的遗物。作为乌尔萨纳什血脉的最后一位王子,我有权携带愤怒之眼和暮光长矛。”
“真对不起,我的礼貌哪儿去了?” 萨纳克说,“我们毕竟是血亲。我向你道歉。”
伊瑞尔眯起眼睛。“这不是真的。我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
“哦,我得说有。你父亲那边,难道——”
“谣言!仅此而已。” 伊瑞尔厉声说道。
“这样吗?我倒不这么认为。如果你真的像你坚持的那样确定自己的出身,那我建议你的家族对公主们要更小心看管一点?不过我私下告诉你,如果你真这样做就太可惜了。你母亲的行为表明,在方舟世界里尚有一些人保留着一点有趣的灵魂,把他们关起来真是一件悲哀的事情。”
伊瑞尔咆哮一声。暮光之矛嗖地转过来,它的矛尖直指那个投影。“住嘴!”
“这就是你们欢迎盟友的方式吗?啧啧啧啧。” 萨纳克故意夸张地打了个哈欠。“我被你们给逗乐了。也许我应该带着我的舰队和战士回家,向维克特领主报告说你们根本不希望得到我们的支援。”
司战会议室里的气氛变得更沉重了。
“不是这样吗?” 萨纳克的语气里满是挑衅。“很好。因为我现在要给你们礼物了。多温馨的一幕啊。” 他靠在船舱里观测球的捕影装置上,摆出一个诗人要朗诵诗歌的姿势。“我手里有一件威力巨大的武器。我们科摩罗人把它作为礼物送给你们。我愚昧的同胞们,你们在时间之轮里勇敢地坚持活着,在那乏味而无趣的‘道途’上。我其实想说我们并没有从你们的困境中得到什么乐趣,但那是一个谎言,而在好朋友面前撒谎是不可原谅的行为。”
他咧着嘴,笑得更厉害了。“嗯,除非不得不如此。总之,问题的本质是欢笑的愚者向我们提出的。他们说你们缺乏一种足够强大的武器来彻底毁灭这个星球。我的领主维克特,以他无限的智慧,直接去了他的大军械库,亲自制造了这个东西。” 萨纳克那张可怕的脸消失了,观测球上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像幽冥泰坦一样高的巨型装置。每隔一段时间,就有宝石被镶嵌在它的两侧,其顶部则嵌着一颗奇大无比的钻石。“看哪!” 他傲慢地唱道,“焱之心。这是远古时代的一种技术,那时我们的种族在时代中大步前进,每个人都是大师,而不是在无聊的飞船世界上过着这样沉闷、无趣的小生活。它现在就在我的船舱里,等待着你们。我们是不是很好呀?” 他咯咯地笑着。
“我以前见过这种东西,” 泰克低声说道。
“我也是,” 凯尔蒙说。“它是一个非常强大的遗物,在无数个光弧前由塑星者在雕刻恒星系统时使用。它可以在几载的时间内将一粒尘埃拓展为一个世界,或者在现有行星的星核中产生共振,短短十分之一周期就能将其撕裂。我觉得在过去的战争里这种东西被大量使用过。”
"灵族帝国的人都很有想象力,你们说呢?” 萨纳克咧笑的脸又出现了,但他立刻就装出一副悲伤的样子。“不幸的是,就像我们族人的许多遗产一样,它是由灵能激活的,禁止使用灵能的禁令使我们永恒之城的人无法启动它。当然,你们,我们最优秀的同胞,却没有这样的禁令。据我所知,你们中有很多人精通这种‘魔法’。这是对‘渴望的祂’的愚蠢嘲讽。但如果我们都一样,那生活未免也太无聊了。所以,让我为你们欢呼。你们激怒了黑暗王子。干得漂亮。”
萨纳克咧着嘴笑得越来越厉害,好像他要讲一个极妙的笑话了。
“阴影。” 泰克直截了当地说。此前的预视在他的脑海里闪过,他正站在一个世界的地表,这个世界被一个巨大的装置撕裂了,他的灵魂也被烧毁。“它不能被远程激活。”
“他懂了!哦,他懂了!” 萨纳克用手指着因使用预视法术而身形模糊的泰克。“你们需要一个强大的先知议会来激活焱之心,因为这条‘巨龙’和它的‘影子’会阻挡灵能,所以他们必须在场才能将其启动。” 他露出残忍而满足的微笑,却装出一副令人发指的同情模样。“我对此非常非常抱歉。”
司战会议室里爆发出一阵喊叫声。“背叛!” 有人大吼。“黑暗灵族骗了我们!” 另一个人说道。
“没骗你们啊,这又不是我们的错,” 萨纳克幸灾乐祸地说。当他吸入聚集在一起的灵族人们内心的惊愕和挣扎时,他的皮肤变得光滑了起来,头发也变得乌黑明亮,他露出了快乐而沉醉的情绪。这种效果只持续了一小会儿,在比约坦众人的注视下,他的面容又恢复了之前令人厌恶的衰老状态。“看起来你们对我们的礼物很满意嘛!” 他讽刺地说。“真棒!我迫不及待要通知维克特领主了。”
太阳之矛示意大家安静。那些熟悉他的人都看到一阵怒意的风暴掠过他那坚硬的脸角。他强忍着不让自己立刻关闭投影,然后用方舟将黑暗灵族的舰队轰成齑粉。
“这确实很不幸。也许你会和我们一起哀悼我们的损失?” 太阳之矛说,然后等待了一会。“不会吗?很好,如你所愿。我们感谢科摩罗同胞们送来的礼物,并诚邀您加入我们的战争会议。”
萨纳克犹豫了。黑暗灵族本就生性多疑,而他自己也知道科摩罗与方舟世界并不那么友善,直接前来未免过于鲁莽。所有人几乎都确信他不会亲自前往比约坦。“我会派我最好的飞龙前去,” 他终于开口说,“还有我的几个亲卫。”
“那莉莉丝呢?”
萨纳克皱起了眉头。“哦,不不不。她出去办自己的事儿去了。不过别担心,你不需要对她说教你那乏味的作战计划。当你们需要她的剑刃时,她自会出现,她一直都在。事实上,就这件事而言,你们也没必要再怼我了。阿斯卡瓦克将全权代表我发言,然后向我汇报有趣的部分。”
全息投影闪了一下关闭了,房间里暂时安静了下来。
“我相信他会通过这个阿斯卡瓦克的眼睛来观察的,” 阿尔塔利克说。“我们为什么一定要招待这些怪物呢?”
“你很清楚为什么。” 太阳之矛说。
阿尔塔利克闷闷不乐地点了点头。
“不得不做而已,” 泰克说。“这是命运的安排。”
茶点陆陆续续地端了上来,提供给等待科摩罗人的先知和司战们。不到四分之一个周期,一群穿着装饰华丽的盔甲、皮肤惨白的军官被护送进了房间。他们对所看到的一切都嗤之以鼻,觉得好笑。
一个较为矮小的黑暗灵族傲慢地大步走进厅堂中央。“我是波胡克,炽痛号的舰长。我向你们介绍‘黑心’的阿斯卡瓦克。” 他简单地行了个礼,敷衍地鞠躬。
阿斯卡瓦克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剃刀般的吊钩在他的盔甲上叮当作响。他的脸干净而美丽,略带紫色的发色与他骨丝般的头发很相配,他的眼睛上戴着保护镜片,以阻挡比约坦明媚的光线。“我要求你们说明为何要用武装人员将我们押送到这里。” 他说着,对着身后围成一圈的支派武士挥舞着带利刃的护手。
“这是你们的仪仗队呀。” 太阳之矛假装天真地说。
阿斯卡瓦克笑了,虽然声音很动听,但他的表情却很难看。“我曾与你并肩作战过,太阳之矛。你在战斗中勇敢果断,但我没想到一个在比约坦长大的,整天愁眉苦脸的人会有这么点机智。” 他轻轻地拍了拍手。“啊,要是再来这么一遭,我可能会误以为你是个地道的科摩罗人呢。”
“一种伪装成赞美的侮辱,听起来就像一种侮辱。” 太阳之矛举起手臂。“你没让我失望。加入我们的讨论吧。不管你的本性如何,我们还是欢迎你。至少是现在。”
阿斯卡瓦克看了看摆在他面前的食物和饮品。“我们还在等什么呢?让我们开始今天的正事吧。我的耐心越来越少了。这里环境的贫瘠让我很不舒服。你们是怎么在这种地方生活下去的?真是让我们的先祖蒙羞。”
阿尔塔利克开口了。“一些伊扬登人将和我们比约坦人以及你们阴谋团的战士一起部署在杜瑞尔星球上,其中包括伊扬登的泰坦军团。这些舰队比伊瑞尔王子的先锋舰队要慢,但也不会花费太久。其余的凤凰军团将通过地面的网道加入我们。”
“啊,是的!勇敢的海军上将伊瑞尔!这儿有一位名副其实的灵族人。” 阿斯卡瓦克从侍者的托盘里抓起一杯深色的葡萄酒,高高举起,大声向王子敬酒。“敬你,英勇的海盗!你的功绩给永恒之城带来了很多欢乐。你最后没来我们这儿真是可惜,不然领主们会给你最尊贵的待遇。”
“我回家了。” 伊瑞尔说,“我是伊扬登的王子,乌尔萨纳什家族的最后一个后裔。离开它是我的耻辱。”
阿斯卡瓦克完美的脸上慢慢绽开了笑容。“如你所愿。但母亲的家乡是个温柔的奶嘴,让人不愿伸手去拿父亲的剑。” 他用一根手指点了点伊瑞尔的方向,把酒杯里的酒晃来晃去。“记住这一点,王子啊。”
幸运的是,事情在朝着和平的方向发展。在阿斯卡瓦克到达后不到五分之一个周期的时间内,水仙级战舰“瓦尔之抚”号就带着“阳光之声”、“寂静尖叫”和“伊瑞尔之诅”三台泰坦到达了比约坦的轨道。其它的运输队也陆续随之而来。伊扬登的司战、泰坦驭者、执政官和舰长都被召了进来,会议室里挤满了各种各样的灵族人。只有笑神的仆从缺席了,但太阳之矛可以保证,他们达成的协议中包括了大剧团的参战,一旦战斗开始他们必会到场。
终于,大家认真而深入地讨论了即将来临的事情。身披刃甲的黑暗灵族与比约坦人和伊扬登人并肩而站,游侠和海盗舰长与那些道途行者们友好地交流。随着战略讨论的进行,琐碎的纷争被搁置在一边,对共同敌人的战争激发了人们的热情,在这一个宝贵的周期里,仿佛古老的帝国又重生了,灵族人再次齐心协力。
伊瑞尔要率领整支伊扬登舰队,连同比约坦和黑心阴谋团的大部分海军力量为杜瑞尔而战。“我们将在宇宙中摧毁‘遥远饥饿’的虫巢舰队,阻止它对地面虫群发出增援,并防止之后的汇合。” 伊瑞尔解释着,“我们将把焱之心和伊扬登的泰坦们送往地表,而萨纳克领主则拖住‘遥远饥饿’舰队的主力,然后我们前后夹击,合力粉碎它们。”
“怎样才能防止其它地方的汇合?” 赫泰莉亚司战问道。
“是啊,” 她的伙伴古里亚尔说,这是一名几乎和她一样矜持的男性司战。成双成对的司战是很不寻常的,而古里亚尔的表情告诉了伊瑞尔,他不太喜欢赫泰莉亚看王子的样子,她毫不掩饰自己对王子的兴趣。“遥远饥饿的舰队以极大的规模袭击了银河,我们怎么确保它不会再次出现呢?”
“多好玩啊!” 阿斯卡瓦克说。他显然和他的领主一样,有许多令人恼火的特点。方舟世界的人们没有理睬他。
“我们不知道,” 泰克说。“这里和其它地方一样,都被巨龙的阴影挡住了。我们只能相信,如果这种情况发生,我们就必须再次做出反应。”
伊瑞尔试图平复泰克的担忧。“遥远饥饿的力量在银河中已经所剩无几了。它们中大多数是被人类猴子杀死的,有些则是我们自己猎杀的。剩余的虫群很容易对付,巨龙需要它的虫群保持一定的数量密度。如果没有达到这个临界值,虫群的行动能力就会很差。我发自内心地认为,这将是我们面临的,来自‘遥远饥饿’的最后威胁。”
“那就只剩下另外一小群虫子了。” 一个黑暗灵族说。“数量非常少。你们不应该需要我们的帮助就能摧毁它们吧!” 科摩罗人纷纷发出令人不愉快的笑声。
“要做到那一点,我们都必须成为屠龙者。” 太阳之矛说。
会议一结束,泰克、凯尔蒙和伊瑞尔就乘坐着空中平台穿过比约坦,前往血刃之塔。在那里,阿苏焉之火号和灵族人的舰队正准备出征。但是他们前去的并非是伊瑞尔的旗舰,而是“英布瑞尔之拥”号飞艇,因为泰克·银眼要离开比约坦了。
“你一定要走吗,先知?” 伊瑞尔说,“‘红眼’需要银眼的帮助。曾经我很乐意听从自己的意愿,但我现在觉得还是需要一只更坚定的手来驯服我的野性。跟我来吧,我需要你的忠告和指引。”
“伊瑞尔王子,你的年龄给你带来智慧了吗?” 泰克说。
伊瑞尔微微挪了挪头。“有人曾这么说过。不过,这并不是我的智慧,” 他的心情变得阴沉起来,“而是长矛的智慧。”
泰克的笑容消失了。“根据我们在命运之线上所能看出的情况,我已经决定必须要走了。我必须重新回到凤凰军团中。由于网道的复杂性和虫巢意志的亚空间阴影,我们的交流无法到达他们的耳中。如果进展顺利,他们很快就会到达杜瑞尔。如果他们因恐惧而独自进攻,必定会孤军奋战,无人支援,不知道十分之一个周期内就会有大军前来帮助他们。”
伊瑞尔一直在注视着方舟世界的建筑和过往的人群。他抬头望向先知。
“还有别的事情吧。我感觉你对我有所隐瞒。”
泰克扬起了眉毛。
“是这把长矛告诉我的。” 他露齿一笑。“看来我也成了一个先知了。”
泰克点点头。“确实如此,王子。人们对暮光之矛的真实本性知之甚少,因为它会吞噬那些用意念探测它的人,而且历史上也很少有人持有过它。这把武器是在我们种族诞生之时制作出来的,那时我们的思想还不受束缚,也没有生活在对‘渴望的祂’的恐惧中。我想,你的思维是乌尔萨纳什家族血脉的回声,对它的灵能作出如此强烈的反应是很自然的。”
“太累人了。” 伊瑞尔叹了口气,“这是一个我无法放下的负担。” 他看着握在手里的长矛,心里又爱又恨。
“如果我们的种族想要生存下去,就必须做出牺牲,” 泰克回忆起凯尔蒙对他说过的话。
伊瑞尔移开了目光。“有时我真纳闷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让伊安娜的那个‘神’动起来?还是为了让我们的后代承受比我们更大的痛苦折磨?也许我们的时代真的结束了。”
“不要轻视伊安娜的预言,” 泰克和蔼地说。“它们似乎只是神话故事,但我们曾经也有过一个伟大的时代——神话都是现实的时代——一切的命运都可以被决定。绝望不会给你任何好处。”
“你认为在绝望都没用的情况下,那些神话般的预言就有用了吗?” 伊瑞尔说着,举起了手中的长矛。“不要相信她。这是钢铁铸成的绝望。”
泰克把手搭在王子的肩膀上。“你承受得很好。”
“看看我们吧。一个垂死的王子,一个忏悔的亡者,一个水晶化的先知。我们这些人就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英雄吗?如果是这样的话,现在就不是神话时代了,你错了,泰克。我们种族的命运很悲惨。我们的未来希望渺茫。”
飞行平台经过了一片闪闪发光的粉红色海洋,广阔的海面上点缀着被灰色沙子包围的岛屿,上面长满了五颜六色的植被。
“只有你觉得自己不配。过去的英雄们和你一样都有缺点,但比现代人的缺点要少得多。除了乌尔萨纳什本人,你比任何人承受长矛的时间都长。你的心远比你想象的要纯净,伊瑞尔王子,你比你自己想象的要强大得多。”
他们进入了一条高耸在粉红色海面上的灵骨运输道。阳光在他们身后变成了一个椭圆形的小点,他们前面的路被彩色的灯光照亮,许多其它的圆盘在他们四周穿梭,在隧道的无数交叉路口汇合或离去。
“我的心?在我拿起长矛之前,我抛开了内心的忧虑,像一个科摩罗人一样,对暴力毫不在意。在梦里,我看到血海冲击着骨滩。海浪的泡沫洁白无比,但每一个泡泡里都有一个死者的头颅,我敢肯定,我杀死的每一个有思想的生物都在其中。太阳从不落下,也不移动。在我身后,有一个黑暗的存在等待着我,我感觉到它的眼睛盯着我的后颈,我不敢转身面对它。然而,这个地方有一种宁静,一种无尽胜利般的宁静。我的心并不纯净,先知,它随着汹涌的海浪拍打着,跳动着。我已经迷失了,堕向了凯恩。我是一个不该成为现在模样的人。我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杜瑞尔将是我的最后的战斗。我灵魂的一部分正在被长矛吞噬,逐渐减少。如果这是必然的,那就让它来吧,但我遗憾的是我仍然不知道自己是谁。” 伊瑞尔死死盯着泰克的脸。愤怒之眼危险地闪烁着。“我的父亲是谁,泰克?”
泰克拒绝回答。他抓住王子的肩膀,让他把手放下来。他们停止了交谈,沉浸在各自的思绪中。伊瑞尔沉浸在他那血淋淋的大海里,泰克沉浸在他可怕的厄运里,凯尔蒙沉浸在死者难以理解的思维里。
飞行平台飞过一个广场,加快了速度。它进入另一个运输管道,出现在血刃之塔下的大休息室里。透过水晶玻璃和能量墙,他们可以看到塔的主体悬挑在太空中,上千艘战舰杂乱地排列在星塔周围。较小型的码头和星港里挤满了为船只提供补给的灵族人和机械。这里出奇的安静,比约坦人们都在专注于他们手头的工作。
飞行平台向下飘去,飞向一条只够一辆平台移动的小型运输管道。它沿着塔底延伸出去,墙体由透明的材料打造,可以让他们更好地看到舰队的景象。
平台停在了一个小星港上。“英布瑞尔之拥”号光滑的船体停泊在码头内。当凯尔蒙和泰克飞近时,一直原地等待的游侠们纷纷从地上站了起来。
泰克僵硬地从圆盘上走下来,凯尔蒙陪伴着他。两名先知转身面对着伊瑞尔。凯尔蒙在胸前做了一个悲伤的告别动作,他那巨大的身体让他的动作看起来力量感很强。泰克抬头看着王子。因为泰克拒绝告诉他他想知道的事情,他的脸仍然耷拉着。
“再见,王子。”
“再见,先知们。”
“王子,” 泰克对伊瑞尔喊道,“不要害怕红海。你命运的丝线还在莫拉海格手中编织着,她还远没有剪断它的意思。”
飞行平台升到空中,伊瑞尔在它不断上升的嗡鸣声中突然大喊。“你没听说吗,德尔加里家族的泰克·银眼?众神都死了!”
泰克目送王子离去。他的肩膀微微下垂,晶莹的四肢更加刺痛。
“是啊,” 他轻声说。“我们都是自己末日的撰写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