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数之歌Part.Ⅰ No.52
不，不要......
少女在血泊和火焰中爬行，腹部渗出的鲜血在地上拉出了一条长长的痕迹，即使已经痛到挥汗如雨，即使牙龈已经被自己咬出了鲜血，即使手指也被抠出了血痕，但她依旧拖着沉重的身躯向前迈进着。
舰长，不要死......
爬到男人身上时，对方的脸上已经缠上了崩坏的痕迹，死士化的迹象已经不可避免地爬进了他的身躯，昭示着他即将死亡的事实。
不，我不会让你死的......
少女将手掌捧向自己像是漏了个大洞一样的腹部，接满了一捧温热的血液，手已经抖个不停了，不断有液体从指缝中洒出，但她还是拼命地稳住了意识，将血液撒在了他的身上。
妈妈，帮帮我......
少女的手轻抚住男人的脸颊，一口气从喉中吐出，晕死了过去。
......
“哈啊！找到了！找到了！”希儿的尖叫声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的希望，众人赶紧丢下手中破碎建筑的残骸，向希儿这边跑来。
“琪亚娜！舰长！快，救人！”
......
“你一定要这么绝情吗？”德丽莎愤怒地质问道。
“我亲爱的小德丽莎，这可是你在求我，不是我在求你。我的要求很明确，救他，可以，但他必须接受监禁，这是我和凯文之间的契约。”奥托咧起漫不经心的笑容，不可置否的说道。
“你就一点都不念及旧情吗？！”
“德丽莎，”突然，奥托收起了笑容，认真地回应道，“现在和世界蛇闹翻没有一点好处，以一人之损换来两大组织的和平，这是再合适不过的打算。更何况你们还窝藏有律者候选人，我可不敢保证凯文能做出什么事来，你们留在天命才是最好的，放弃那些多多少少的恩怨吧，我知道你们还有想不被人打扰的事情去做，如果你们听话，我甚至可以破例让那几个逆熵的人也呆在这里。”
“......”
“我想就算是他，也会认可这个决定的。好了，我不想废话了，再考虑考虑，我会给你充足的时间权衡利弊的，我可爱的小孙女。”
......
刺眼的光芒扎入眼中，上方是陌生的天花板。身边是熟悉的人，在看见自己慢慢睁开眼睛后立刻喘起了粗气，哽咽声成为了她醒来之后听到的第一个声音。
“琪亚娜，你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芽衣关切的声音传入耳朵，但她还是全身僵硬到没法转头看，甚至想说话都有些费力。
“我......还好，不用担心。”
“下次，绝对不许乱来了。”芽衣明明有很多想说的话，但涌上嘴边后也只是用颤抖的声音这样说就结束了。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怎么做才能让眼前这个女孩消停下来，面对她自己只有手足无措，哪怕还有这样的事发生，她估计也无能为力。这让她很害怕。
“芽衣......班长......班长还在不在......”突然，琪亚娜猛地抓住了她的手，异常激动地问道，她的眼中尽是对回答的渴望，她很想得到一个令人满意的回答。
“对不起，琪亚娜，”但谁也无法让她称心如意的，“我们没找到任何有关班长的痕迹。”
“不仅如此，连神之键羽渡尘也没有找到存在的痕迹了。”
琪亚娜的目光已经模糊了，她当然比谁都更清楚，自己身上那根随时都可以感觉到存在的羽毛也消失不见了，任凭自己怎么在心里呼唤，也没有一点声音来回应她的期待。
“我明白了，”琪亚娜用力地挤出了眼泪，“那舰长呢？他怎么样？”
“舰长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你不用担心。”
终于，还是有一件能让自己安心的事。
“芽衣，我想安静一会儿。”琪亚娜别过头去，闭上眼睛想让余下的疲劳麻痹自己睡去。芽衣也识趣地为她提了提被子，一声不吭地离开了房间。
班长......
......
“布洛妮娅同意留在天命。”
“你认真的吗，小丫头？”特斯拉眯着眼睛盯着发言人，“我们可不想冒这个风险。”
“这一次我相当同意你的决定，”爱因斯坦附和道，“毕竟天命的主教大人出尔反尔的次数可不在少数，他连自己的亲孙女都能骗，更何况我们这些外人呢？”
“我知道眼下的情况很难让几位能认可我的决定，但我还是想邀请二位和我一起留在天命。”布洛妮娅面无表情地提出邀请。
“理由？”
“我的破译需要各位的帮助。”
“布洛妮娅小姐，这个世界上的黑客不止您一位，我相信我们能找到你的代替人。”爱因斯坦不客气地说道。
“但你们找不到比我更好的，”布洛妮娅立刻回怼道，随后又呼出一口气，平静的继续解释，“二位，请相信我，这将是我们赢得这场战争的关键，我需要二位的帮助，同样也会尽我所能去破解普罗米修斯的秘密。”
“但你这种提议无疑是让我们来送死，我们在和你打一场完全没有人身保障的仗，哪怕我们第二天就被天命处死，我们也得不到任何东西。”
“如果硬要这么说的话，我就是这个意思。”
三人剑拔弩张地对视着，就是德丽莎这次也不敢多说一句话，好像她才是多余的那一个一样。
“我们不会接受留在天命的提议。”
“能理解。”
“但我们可以留下普罗米修斯，这是我们对你的信任，布洛妮娅小姐。”
“非常感谢。”
“不过，我们得带走有关月光王座的一切资料。”
德丽莎剧烈地咳嗽了两声，心虚地别过头去。
“我们知道您和那位阁下的交易，德丽莎小姐，”爱因斯坦眼光犀利地戳着德丽莎的脊梁骨，“月光王座和普罗米修斯都是前文明纪元留下的对抗崩坏的决战兵器，两者必然有不可分割的联系，为了保险起见，我们必须带走月光王座。”
“布洛妮娅小姐，我们会协助你的工作，也期待着你成功的那一天，如果真的有能成功解决崩坏问题的办法，我代表逆熵在此定下契约，一定会鼎力相助。”
“感激不尽。”布洛妮娅颔首表示同意。
“这场会议，我们就不参加了，鸡窝头，我们走吧。”特斯拉晃了晃脑袋，和爱因斯坦一起向逆熵的战舰方向走去。
“布洛妮娅，你确定要这么做吗？”德丽莎还是不放心，虽然她隐约能感觉到奥托是真心想让她们回到天命，但她还是不太信任自己的爷爷。
“嗯，我希望学院长也能支持我的决定，我有足够的信心能成功，但我们必须有一个稳定的环境，主教说的没错，我们这样在外面流浪是没有保障的。”
“其他人呢？”德丽莎看向其他孩子，不过想来都会支持布洛妮娅的吧。
果不其然，大家都还是支持布洛妮娅的决定，这么多天的劳累奔波，她们或多或少也累了吧。
“好吧，我想有我在这里的话，就算是爷爷也不敢拿你们怎样，天命作为落脚之地也算个不错的结果。”
“可是，舰长呢？”希儿有些担忧地问道。
“抱歉，孩子，我们的安全也是牺牲他的自由换来的，这我完全无法做主。但即使限制了他的活动，他的安全也是可以保障的，放心吧。”德丽莎摸了摸希儿的头，无奈地说道。
“琪亚娜呢，她知道这件事了吗？”
“那丫头要是知道，指不定还要干出什么事来，先瞒下来吧，等她伤养好后再说。”德丽莎摇了摇头。
......
“你好啊，老朋友。”奥托和凯文一起站在窗外，像是看水族馆里的鱼一样看着男人被关起来的模样。
“你们俩打得好算盘。”男人倒没显得有多生气，还躺在床上看着书。
“怎么样，世界蛇的尊主，这样满意了吧？”
“如果我发现他和外界有任何信息上的往来，我们的契约就此作废，到时候我会像踏平律者一样踏平这里。”凯文语气平淡的说道。
“呵，真是讽刺，”男人突然说道，“这个世界上权势最顶点的三个人，是一个马基雅维利主义者，一个自恋狂和一个精神变态。”
“你不再是了，摆渡人，永远都不是了。”凯文的手轻轻按在玻璃上，立刻起了一层厚实的冰霜。
凯文，我只要能达到我的目的，我可以不择手段。
三层大门缓缓关闭，封闭的空间内只剩下了他一人，仿佛被永远地遗忘在了这个狭小的角落一般。
......
“为什么我连见他一面都不行？！”琪亚娜被几个人死死抓住，但她还是强硬地拖着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地向前挪动。
“我们已经解释过了，是舰长换来了我们的安全，留在这里也是大家的决定，我们不能辜负舰长牺牲的一切！”芽衣卡住琪亚娜的脖子，想让她有些许脱力，但琪亚娜直接一口咬上了她的手臂，让她不得不松手。
“换？牺牲？你们真的是在把他当成随时可以丢弃的工具！你们放开我，至少，我要见他！”
“笨蛋琪亚娜，你进去了，一切都毁了！不管是舰长和凯文的矛盾，还是圣芙蕾雅的大家的安全，任何问题都得不到解决！这只是个折中的办法，我们绝对不会放弃救出舰长的机会的，你就不能消停一点，让所有人放心一点吗！”布洛妮娅操控重装小兔狠狠地给琪亚娜后脑勺来了一拳，才勉强让她安分下来。
“额啊......不，这是你们的决定，不是我的......”琪亚娜忍受着头上的剧痛，撑起了自己的身体，看着近在咫尺的三道防线铁门，她还是选择了放弃，“天命，不是我的容身之所。”
“你想干什么？”布洛妮娅和芽衣又警惕地看着她，生怕她又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我要离开这里。”
“你疯了，你会被凯文追杀的。”
“留在这里不是我的决定，我要离开这里。”琪亚娜毅然决然地说道。
“你这个混蛋！”
啪！
布洛妮娅愣住了，自己不是故意要打她的，但琪亚娜实在是太胡闹了，从她离开圣芙蕾雅一直到现在，直到现在她还在想着怎么给别人添麻烦，她实在是受不了了才发作的。但琪亚娜并没有和她一样震惊，而是非常平静地接受了布洛妮娅的斥骂。
“我知道我还在给你们添麻烦，我也知道我不可能指望你们的理解，但我真的不适合这里。我这么多年浪费了太多的时间，只单单靠天命来帮我弥补是不够的。在做游侠的日子里我能感觉到自己在变强，自己的血脉在觉醒，我还是要回到世界中去，就算你们怎么骂我怎么打我怎么斥责我都可以，但这是我的决定，哪怕我会死，也比和从前一样碌碌无为更好。如果我更强一点，班长就不会......”
“够了！”布洛妮娅沉下来脸来，沉闷地打断了她的话。“想走就走吧，哪来那么多废话，现在就走啊！”
“布洛妮娅......”琪亚娜又何尝不知道布洛妮娅也想保护自己，但她现在需要的并不是保护，她被保护的太久了，她需要历练。
“芽衣，拜托你了，大姨妈那边就交给你去解释吧。”琪亚娜双手捂住芽衣的脸颊，将两人的额头互相顶住，芽衣也回握住她的手。
“你又要离我而去。”
“对不起，芽衣，再等等吧，等等我。求你了。”琪亚娜的心同样如同刀绞，但她下定决心去做的事，没有谁可以阻止，哪怕是芽衣也不行。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如果我都不支持你了，谁还会支持你这个笨蛋。”芽衣苦笑着，享受着二人最后的温存。
“再见，等我回来的那一天，我一定会将崩坏驱逐出这个世界。”
“嗯，我相信你。”
琪亚娜分开芽衣，又蹲下来从背后抱住了布洛妮娅，对方没有反抗，但也没让琪亚娜看到她的脸。
“我走了。”
......
“学院长......琪亚娜她......”
“我已经知道了，这丫头永远都不会让人省心。”
除此以外，没有更多谈话了。
......
琪亚娜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首先想到回到这里，但或许是冥冥之中的直觉吧，以前她在圣芙蕾雅的时候，想出门都还要翻墙逃课，回来还免不了一顿臭骂挨打，现在自己倒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但身边已经没人再来管束自己了。
千羽学院。
自己有种不知为何的感觉，好像在这里不止遇到过芽衣，还看到过某个和芽衣一样的身影，那种感觉非常强烈，但自己却不知道从何而来。
这里除了变得荒废了，潮水涨了上来，淹没了半个学院以外似乎也没有太多变化，她还是能清晰地辨别出哪栋建筑是什么地方。行走在颓垣断壁之间，似乎也别有一番情调，不过现在来说的话也只有她能感觉到就是了。
！
有什么动静，是崩坏兽吗？而且感觉块头不小。
琪亚娜小心翼翼地感应着崩坏的来源，离这里不远，但好像是那种突然出现的一样，而且在急切地，仿佛在呼唤她一样引诱着她。
“这是......”绕过一片坍塌的房屋，在一大片空地之上，琪亚娜看见了那个始作俑者——
龙，一只崩坏兽。
趴在那里，像是受伤了无法移动一样。怪物抬起头来看见了她，立刻发出呜咽一般的鸣叫声，困兽在呼唤它的主人。
“贝纳.....勒斯.....”
琪亚娜下意识地说出了它的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