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鹏来调 第5章

2021-05-16 01:07 作者:超绝可爱蓝依酱  | 我要投稿

盘龙镇是距离青峰岭主峰马儿山最近的一个镇子,坐落在石龙江畔。 当然,说是最近,也有少说六七十里的距离——青峰岭的崇山峻岭中,极少有长期定居的人家。要翻过岭去前那边的行人,大多会在镇子上稍作休整再出发,长此以来,使镇子成为了一个还算繁华的商业小镇。

原本要翻过青峰岭,需要沿江而上,经过一道名叫十里川的峡谷,山路曲折险峻。直到二三十年前,在十里川以东二三十里新开辟了宽阔的官道,原先的山路就逐渐废弃了。原本住在十里川周边村子的居民,也渐渐迁出到盘龙镇的周边,使镇子的规模进一步扩大,也更加热闹起来。

这一天正是七夕节。每隔三年的七夕,镇上都会办一场盛大的灯会,这一传统已经沿袭百余年之久。每到这一天,镇上商街、酒馆和旅店的生意都是格外火爆。夜幕已经降下,石龙江边的石板街道上挤满了行人,其中不乏挑着各色物品的商贩以及收集了家中什物赶来摆摊的居民,也有好些从周围的镇子专程赶来凑热闹的人。一对对青年男女将作为定情信物的花灯放入江中,千百点灯火与浮在江水中星光的倒影交织在一起,流向远方。百年来,石龙江水寄托了无数对有情人美好的希冀,无论他们是否幸福圆满地共度了一生。

 

明月桥边的吟韵琴行,是镇上唯一的乐器店。琴行的董老板正站在店里临时搭建的矮台边,乐得合不拢嘴。台上是九位坐在筝前、姿容俏丽的少女,排成人字形,正合弹一曲《渔舟唱晚》。台下多是衣冠楚楚的官人、富商或是文人,店门口处还挤了许多往门内张望的行人。人群中,最引人瞩目的当数一位端坐在坐席最前排、着一袭青衫的青年,身后背一把银色的箜篌模样的琴,仅从侧容,即可看出眉宇间非同寻常的气质。

“你别说,花这一两银子还真是值。”说话的是赴任途中刚好路过盘龙镇的张举人,“有幸在这儿听上一个时辰的筝曲,可真是‘如听仙乐耳暂明’啊。”

“可不是呢,你等着听,后面还有更值的。”张举人身边是镇上有名的姜医师,对镇上的人与故事传闻都是十分灵通。他指着那青衫青年道,“你看见那人了吧?他就是龙溪琴派的掌门青枫寒大人,据说台上表演的这些少男少女啊,都是他亲自选拔和培养的,不是琴艺顶尖的可过不了他这关。”

“龙溪琴派?”张举人像是来了兴趣,又有点难以置信,“不可能吧?我倒是听说过龙溪琴派、还有那樊氏琴庄的故事,可总觉得那应该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了啊?”

“那是你不知道。”姜医师摆手道,“自打百年前龙溪琴派和樊氏琴庄大战,双方都是损失惨重,樊氏琴庄几乎是销声匿迹了,而龙溪琴派也是从此低调行事。这青枫寒继承了掌门以来啊,一直是远离那些打杀的事情,转而云游各地传授琴艺、四处巡演。当然咱们在这儿说得轻快,这事要细说来可就话长喽。”

“不错,当真不错。”张举人微微颔首,“昔日掌门隐没身份,以琴为友、以琴为乐,想必是逍遥自在。如若是在官场上,难得能有此等沉浮自如啊。”

“没错,如今虽说知晓‘龙溪琴派’之人少之又少,但据说青枫寒及其传人所弹筝曲中,的确有几分当年琴派鼎盛时的神韵。”姜医师说着叹口气,“只可惜那曾经名噪一时的‘樊氏八十八键’,应是没机会听到了。”

 

说话间,一曲《渔舟唱晚》已接近尾声。此时,一直沉默端坐的青枫寒起身离开座位,转到舞台后。

舞台后面倒放着一块门板,昏黄的灯光下,身穿橙红色裙子的小女孩斜倚在门板上;右手拿的糖饼,刚刚咽下倒数第二口。

察觉到有人走过来,她“哎呀”地惊叫了一小声,全身一抖,剩下的一小块饼“啪嗒”从手里掉到了裙子上。

“搞什么——是我啦。”青枫寒走近轻声道,声音平和而温润又稍带一点责怪,“袖子,赶紧准备一下,该轮到你上台表演了。”

“哦…。”小女孩只是站起身来,仰起头看着青枫寒,吮了吮右手的手指,“可是,我有些困了……”

青枫寒上前两步,弯下腰帮那个名叫“袖子”的小女孩整理别着花的头簪;又帮她拍了拍身上落下的糖饼渣。

“就快结束了,表演完这场,就送你回旅店休息。我帮你订了阁楼上最大的那一间,你就是睡到明天傍晚,也没关系。”

 

待舞台上的九位少女携琴退下,青枫寒拉着袖子的小手,从另一侧走上舞台。与此同时,舞台下的坐席中爆发出热烈的掌声与吆喝声。

袖子坐在舞台正中央,与身前的筝琴比起来,她显得格外娇小。若是仔细看她的样貌,虽说年龄尚幼,姿色竟不输方才登场亮相的一众琴娘,只是少了一些妆饰,又多了他人所没有的天然纯真。不过袖子只是抬起脸看了一眼舞台下,一双大眼睛眨了两下,又害羞地低下了头。
摇指的力度由轻而重,琴声由远及近,是相传由青枫寒所作的琴曲《鞘》。随着乐曲由慢及快,旋律一步步变得高昂,又隐约带着一丝忧愁。门外看热闹的人群聚集得越来越多,台下观众也纷纷发出赞叹声。
  
“袖子,我记得她。三年前的灯会,她才五岁吧?那时候就在这儿表演过了,好家伙,当时她就那么一动手指,我都不敢相信,一个小不点能弹出龙溪琴派的人才能弹的曲子。”姜医师已经按捺不住,向身边张举人介绍起来,“没想到过了三年,每次听她弹都比前一次弹的好。这曲子里面写的离合悲欢的故事,她这儿弹的真是跟活了一样。”

“听说啊,这个袖子是青枫寒拿来重点培养的,跟别人那起点就不一样。”邻桌的胡老板也忍不住插嘴,“啧啧,这孩子要是长大了,最次也是要在宫里表演那种,说不定啊过个几十年她来复兴当年的琴派名震江湖,也不是不可能。”

“她弹的好是没错,”张举人也是懂点音乐的,“可为啥看起来挺怕人的样子?一直都埋着头,也看不清什么表情,是人多了害怕?”

“那怎么会,怕见人肯定不至于。”胡老板道,“她从五岁开始都在这镇子上演过三。年了,少说得有二十来场,甚至我在邻镇做生意都碰到她演出过。早应该不怕人了。”

“没错,”姜医师道,“每次都是一样,应该只是她习惯低头弹琴了,自我陶醉了而已。”


在观众不断地叫好声中,袖子弹过《鞘》,又接连弹了五六首筝曲。而台下的讨论也越来越热烈,索性开始了“听琴传酒”的游戏,现场的气氛被推至顶峰。终于,在一曲压轴的《剑啸玉音》之后,袖子从琴凳上站起,对着台下观众点了点头,然后两只小手将筝琴举过头顶,摇摇晃晃地走下舞台。

琴行董老板宣布演出结束,台下的观众留下一部分喝了会儿酒,便渐渐散去了。
而琴行外江边的石板路依旧是人潮涌动,戏台的锣鼓声、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七夕灯会要持续到后半夜才会结束。

待琴行的客人走得差不多了,董老板喜滋滋地跟青枫寒说了些什么,递给他一个装满银两的包裹。青枫寒客套几句后,带着身边一队青年男女准备离开,却忽然想起了什么,走到后台去,不一会儿,拖着睡得正香的袖子走了出来。

走到琴行门口,他轻轻拍拍袖子的肩膀。袖子迷迷糊糊醒过来:

“我是在哪儿啊……?”

青枫寒微微笑了笑,从口袋里拿出一些铜板来:“给,这些是这次演出你的报酬。我先送你回店里休息,然后来买些糖果糕点和好看的花灯,明天带给你……”

袖子两手接过铜板,开心得小脸上露出了酒窝。这下她也顾不得困了,不等青枫寒说完,就向一边溜开了,蹦着跳着向江边不远处的点心铺子跑去。


黎明时分,青枫寒送袖子等人回到店里休息后,独自来到石龙江对岸无人居住的山坡上,怀里抱着那把箜篌模样的琴,独自抚琴吟唱。不一会儿,三个穿着青色布衣、看不清面容的人循着琴声爬上山坡,走到青枫寒的面前。

琴声暂时停了下来。青枫寒收起琴站起,问那三人道:“考察的结果怎么样?那‘鹏来琴谱’之中的异动,是否证实其来源?”

“大人,属下近半月日夜兼程,自然已有所收获。”领头的青衣人道,“目前尚无法证明异动是否就是大融合的前兆,但在青峰岭中巡查时,在其中几处区域的测试中,测试谱收到了较强的反馈效果,已经是远远超过了拟定的临界值。”

“我们在多日内已经反复做过实验,确定结果是可靠的,”另一位青衣人说道,“而在周边方圆百里的其他区域,都未收到类似强烈的反馈信号。”

“好,干得不错。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找到较为清晰的证据,情况已经超出我的预料。”青枫寒答道,“这应当说明,不管是以一种什么方式,琴谱与现实之间已经按预想发生了某种连接。这与计划中的时间基本相吻合。”

“大人,是否该暂缓与樊庄主的对峙,采取更多行动来应对目前发现的状况呢?如之前的推测,一旦发生‘大融合’后,事情发展的态势也许会超出预料。”

“不必着急,按照目前的发展,我们至少还有三四年的时间来进行准备。”

青枫寒说着,再次端坐在了山坡间凸起的青石台上面,继续抚琴。琴声中,时而出现几个不和谐的音符与几处突然的停顿。

“这样吧,近期可以简单准备下,做些小范围的实验,只不过这实验的时间会长一些。青峰岭这一片,你们继续负责盯好吧,有特殊情况的话记住每个月来汇报一次。”

“好的,大人。”三名青衣人答应着,迅速转身走下山坡。

对面的天空,太阳即将从青峰岭顶端的云层中升起。七夕节一过,盘龙镇的街道将很快恢复日常,如同数百年来一样,日复一日迎来属于它的平凡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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