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平 第五十三章 不灭的白焰
“这下麻烦了……你这家伙……”
虽说具备着在顷刻间让银河消逝，恒星熄灭，甚至能将行星撕碎的强大力量，但是方星面前的这个名为永夜的黑龙却像是具备有自己的思维，它并没有直接运用压倒性的时空膨胀将方星瞬间撕裂为最微小的基本粒子，而是利用剑进行决斗的办法，以一种奇特的礼仪来对待并且击败自己，这让他不禁对这位不知存在了多久的神明产生了疑惑。
但当然，只能停留在疑惑层面上，因为利用着在自己领域内的超高敏捷，以及虚空的黑暗本身，永夜的纯黑剑刃无论是在速度还是在力量上都完全压制了方星，虽然他极尽所能尝试利用魔法阻挡，但总归还是无法抵挡住黑龙的暴雨般袭来的无数利刃。
一刀又一刀，永夜的利刃总能从方星看似无懈可击的防御中穿过，打在他曾经以为无法摧毁的身体上，虽说是被强行塞入的机动战士躯体，但是在这样纯粹的力量面前也很快失去了防御力，逐渐变得支离破碎，合金制成的外甲被一刀两断，暴露出了下方的发光神经脉络，与此同时，身上的能源也从破裂的伤口中快速流失，原本就已经难以支撑的能力，随着时间的流逝，也愈发的虚弱。
只有主动的进攻，才可能打断这被动的局面，但这又怎么可能？对方是无可争议的虚空神，拥有无限的速度和敏捷，无论方星如何尝试将自己的刀刃刺向对方，总会被轻松的闪过，即使是自己最终忍不住释放出了密集的光束炮轰击，对于它而言也只是如同躲避一片缓缓落下的羽毛一样轻松。
“给……给我站住！”
永夜在躲过了一波方星的光束齐射后，就突然消失在了背景的黑暗中，无法看到位置，也不能运用声音来辨别，方星环顾四周，然而，也根本无法从这片已经归于死寂的世界里看到任何能被注意到的细节。
就在他还在漫无目的的追赶时，一道光速袭来的时空裂隙突然划过了他的右肩，空间的折叠，是比所有任何物质都要锋利的刀刃，甚至连一点声音和冲击都没有造成，就将方星的右臂直接斩断，机械构成的躯体虽然不应该会有血肉那样的痛觉，但是此时，一股深入心脏的撕裂般的剧痛，顿时从断口中涌入，这是他才发现，虚空已经凝聚为了实体，从虚无缥缈变为了粗壮的卷须，已经入侵了他的机体内。
他痛苦的大喊着，但是很显然不会有任何人来救援，本来这样纯粹黑暗的神明除了方星，也不可能再有任何的存在能与之匹敌，然而，如今自己竟然就这样被轻易的击败了，而且，还是对方选择以平等的方式对决……
很快，虚空的黑暗就已经侵入了他的意识和灵魂，他的知觉正在迅速涣散，甚至连痛苦的叫喊都已经不能再有力气发出，很快，自己就也要被这股力量同化，变为虚空的忠实仆人了吧……果不其然，永夜再次从虚空中缓慢现身，原本看起来流淌着纯粹黑暗的龙人形体看起来是如此的令人恐惧和不安，但是现在，却产生了一种熟悉的感觉……那种能够在自己的父亲上找到的，安全感和温暖。
永夜来到了他的身旁，虽然强劲的虚空卷须已经让方星动弹不得，身上的力量也全部流失到了这个维度内，但是它并没有选择将方星杀死，即使现在的他，完全就是一块砧板上的鱼肉，它只是安静地伫立在这个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家和归属，甚至失去了自己的身体的人类面前，一动不动，像是在透过这个由整块屏幕构成的头部，窥视着自己的过去以及内心。
这是要做什么？方星几乎已经要无法抵御正在侵入内心的虚空，为什么他不让自己死？自己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存在，对于能够被称为神明的对方，难道会有什么特殊的价值吗？
正当方星还在猜测，永夜却突然伸出了自己燃烧着蓝色火焰的右手，伸向了自己的额头，看起来对自己产生了好奇。如果说是由纯粹的原始力量构成的存在，那么这样的行为绝对不可能是只能用本能就可以概括的，但是，为什么会这样……
不过，还没等方星能够想到合适的理由，在永夜伸出的手触碰到自己的一瞬间，即使是最后的神智也在这冰冷的接触下被彻底吸干，让他昏了过去。
“什么情况？土卫二这是怎么回事！影刃号！能听到吗！”
乔尼看着自己面前的全息星图，对自己看到的现象感到完全不能理解，同样的，也有围在他身边的一众外行星联邦军官，不过除了这个对虚空已经有所了解的指挥官以外，其他人更多的则是难以克制的惊恐，因为他们眼中的全息星图中，出现了一个正在不断扩大的黑色球体，凡是被球体吞没的食物，无论是空间站，飞船，还是卫星，甚至是土星环本身，都彻底消失在了画面内，完全无法得知任何的信息，这是一个突然出现在影刃号所在位置，并且正在吞噬一切的事件视界，就这样毫无征兆的产生在了土星的赤道平面上。
“指挥官，特洛伊-1,2新巴黎和新伦敦全都已经失去联系，他们目前也已经处在事件视界范围内，而根据观测数据得知，事件视界的增长速率遵循一个近似于指数函数的规律，距离它到达土卫一大概只有……不到三分钟。”
乔尼身旁的副官说道，看得出来，突然发生的异变，瞬间就将原本错综复杂的情况，变得十分简单，当然，是简单的全部毁灭，为什么会这样？之前是凌霜，现在方星也消失了，这样下去，恐怕宇宙本身都会因为失去平衡而消亡，不过，看起来这就是一切的开始。
“乔尼，你不会相信这个的，”这时，韩一又突然发来了讯息，心急火燎的他早已经顾不上任何的流程，立即从副官手里抢过了终端。
“怎么了？快说！”
“所有大天体的引力影响正在迅速变得不稳定，木卫三的轨道远点突然就增加了上千公里，而太阳……等等，太阳这是怎么回事……”
韩一还没说完，通讯就突然变得含糊不清，然而这并不是电磁干扰，因为当乔尼发现从窗口射进的太阳光突然开始和地球上的落日一样变成了橘红的时候，他转身看向了太阳的位置，却发现它此时真的开始逐渐变得寒冷和凝固，这就是极致的时空力量吗？如果永夜的能力真的能连恒星都可以熄灭的话，那么太阳也……
看着四周都开始变暗的世界，以及周围的人逐渐陷入疯狂的精神，即使身经百战的乔尼也开始忍不住发抖，这到底是什么情况？难道大爆炸模型所预言的宇宙撕裂会因为它的存在就这样到来吗？既然如此，那好像也真的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抵抗……
来自虚空中的低语，开始不断灌入已经逐渐变得的脆弱的头脑，虽然乔尼并不能听懂这种预言，但是他却可以十分明确的意识到，这是在告诉自己一切终将消逝于黑暗，所有的这一切，这不过是终焉的开始，他的四肢开始失去力量，最终无法维持站立，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不……不应该这样……为什么……”
窗外不断膨胀的事件视界此时已经侵吞了半个土星，并且也快要到达了自己所在的土卫一，这就是宿命吗？兄弟会所告诉自己的一切的终结……如果世间的所有争端，杀戮和争执，能够在永恒的虚无中找到平静，那么，这也或许就是自己想要找到的……
“乔尼指挥官！你怎么了？等等，这是怎么回事……”
王霜此时大步冲进了指挥中心，因为受到了奥西里斯的机械改造，她并没有受到太严重的影响，但是当她看到房间内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联邦军官，以及远处正在迅速逼近的视界时，也依然立即被震慑到无法行动，眼看乔尼也要失去平衡倒地，她立即上前接住了他，纵使同样拥有着时空能力的自己的精神，也正在受到涌入现实的虚空的侵蚀。
“乔尼！你还好吗！说句话啊！”
王霜看着倒在自己身上的乔尼，然而，此时他也已经不省人事，虽然还没有被虚空所支配，但是过不了多久，等到土卫一也到了视界之内，暴露在虚空的直接影响下时，没有人可以逃过永夜的掌控，然而，究竟谁可以时这样的灾难止步？究竟有什么能够阻止这一切？
由于自己的身体直接连接到了网络，王霜可以听到被视界吞噬之前，空间站里的居民看到这一切时恐惧而又绝望的哭喊，自己好歹是一个机械强化人，而更多只有普通血肉之躯的，根本就无法对发生的这一切有任何的办法，甚至也无处可逃，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和周围的一切被吸入这个空洞内，不过，既然强大力量的诞生，一定伴随着相反的存在相互牵制，一定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人的，必须是这样！
“看起来，已经到了不得不出手的时候吗……看起来我们已经观望太久了。”
王霜的背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她转身看去，一身红白色的巫女衣裳和头上的巨大蝴蝶结，毫无疑问，这是樱舞，和她一起出现的，还有一个身着华丽紫色长裙的金发女性。
“诶呀，樱舞，这可不得了了呀。”金发女性说道，不知为何，虽然未曾谋面，但是在之前和樱舞的相处中，王霜总感觉这个神秘的女子有些莫名的熟悉。
“樱舞？这个时候你们来这里做什么？”王霜起身看向她。
“如果说封除妖魔是神社巫女的使命，那么现在眼前这个事物……大概就是妖怪中最为凶恶和强大的类型，王霜，我给予凌霜的那个水晶呢？”樱舞走向了已经完全陷入黑暗的窗边，马上土卫一也就要被视界所吞噬，一个拥有着质能力量的巫女，此刻又能做什么？
“因为凌霜释放出了永夜，现在是昏迷状态，我已经转交给了方星，而他现在就在……”
“就在眼前的黑暗中，并且，几乎已经要放弃了，一旦失去了自己的幻想，那么所有的一切，都将万劫不复。”
“那你要做什么？你能做什么？”
王霜并不明白巫女能够如何阻止正在涌入的黑暗，然而，只见她原本幽暗的身边，突然开始出现一些带有复杂的同心圆以及五边形状的符文图案，悬浮在了身后，并且开始从樱舞的背后不断朝着上下左右四个方向延伸，这些不断转动的符文以及图案，看起来就像是某种魔法的结界，只在旧世界的魔幻小说中，召唤强大的侍从的时候才会存在的。
“前辈，你所提到的境界严重崩坏的异变，想不到居然会在遥远的世界上发生……既然如此，那也不能坐视不管了。”
“好多珍贵的回忆都在你的前辈身上呢，樱舞，都是，十分珍贵的回忆……”
金发女子将自己手中的阳伞向前指去，原本已经初具形态的结界，立即开始迅速扩大，开始向远方的星空延展，就在黑暗的空洞即将到达土卫一的一瞬间，成功将它完全制止，不过，这看起来也并不轻松，因为就在此时，四周的空间在两个事物碰撞时发生了严重的波动，甚至直接将王霜从地面上高高抛起，随后又砸向地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王霜费力地起身问。
“天平的失衡所导致的现实崩溃，如果不能有同样等级的力量补正这个缺陷，哪怕是我们的结界也不能一直这样坚持下去……王霜，你之前提到的那个叫做方星的人，能相信他吗？”
虽说自己也不太相信他那样的力量能够和现在的虚空神抗衡，但是恐怕，唯一的希望也就在他身上了。
“别无选择。”王霜回答。
“嗯……这里是……”
方星不知道距离自己被永夜制服失去意识过了多久，但是他所在的位置，绝对不可能是正常的世界，因为他所看到的，是一副极其骇人的景象，漂泊在宇宙中的无数个星系正在接二连三的失去光芒，同时，这并不是恒星在接近生命终结时发生的爆炸，而是直接被夺去了所有的光和热，变为了一摊死气沉沉的高压气体，这些失去光芒的死亡星系，正在顺着如同大脑神经网络一般的宇宙大尺度结构，如同瘟疫一般迅速的传播着，所到之处，除了死亡和毁灭，没有任何其他的事物，最终，方星眼里所能看到的一切，又再次归于了沉寂。
这就是宇宙膨胀模型所预言的结果，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不过，没过多久，周围的一切又发生了变化，此时他看到的是地球的景象，但是，他眼里出现的，并不是别人，而是父亲方成，他看到了那艘传说中以一己之力击退了整个集群的战机，不过令他感到意外的是，这架舰载机上装着一个奇怪的环形装置，看起来就像是……
这时，方成从地上起身，走到了他的面前，或者说，正好是他面前的位置，因为很显然，自己的存在根本不能改变他的行为，他拿出了自己手中的平板终端，看起来像是在录制什么。
“穿越视界计划，第一天，受到联邦的委托，兄弟会和联邦联手发掘了位于木卫二上的一处疑似外星古文明遗迹，从尚且完好的遗迹中，我们找到了这样一个奇特的玩意，根据兄弟会的分析，这是某种类似引擎的装置，但是很显然，使用了一套我们完全不为所知的计算机数据系统，具体究竟该如何研究，我们还需要进一步探寻。”
“等等，那是什么？”方成身旁的一位工作人员说道，方星和方成都循声看去，却发现那是凭空出现的一个虚空之门，不过很显然，方成和工作人员都并不了解那究竟是什么，便好奇地慢步向前，却被突然从中伸出的虚空卷须缠住，随后吸了进去，消失无踪。
眼前的景象，令方星感到难以相信，幻觉，这绝对是幻觉，虚空没有可能会这样凭空出现，随后又消失，所有的这一切，都必须是人为导致的。
周围的一切，随即再次变换，这一次，是在一处昏暗的堡垒内，因为方星可以看到许多莫名其妙的蜿蜒雕刻，似乎都是描述着虚空的形象，只是在房间内，他看到了自己的父亲，然而，也只能说剩下的部分，因为自己所见到的，除了一个扭曲得无法辨认的黑色形体以外，再也看不出任何人类的特征，不过令他更加难以置信的是，在这个形体的旁边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夺去自己身体的列宁。
“真是完美，只要我再稍微努力一些，就可以真正找到统治半个宇宙的黑暗神明……一旦能够控制，那么拥有相反力量的另一半就会立即出现，到时候我再将其捕获……整个宇宙就可以任由我所支配，而主人的愿望，也就可以实现了。”
父亲毫无声息的消失了，居然会落得如此下场？方星所见的一切，方星根本无法理解，但是，难道这就是真实吗？透过这个虚空之神的思维所见到的事物，但是，为什么自己的父亲会能被永夜连接，难道，在自己还能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就已经……
不可能，这不可能……但是，自己所见的一切，又不知为何根本无法反驳，如果这就是真实的话……其实自己在一开始就是被用利用和交易的对象……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直到最后，他自己大概也只是一个被那个叫做列宁的人拿来作为支配宇宙的工具罢了，那么战斗下去的意义又是什么……
“命中注定的人啊，难道你真的就要就此放弃一切吗？你自己的生命，你效忠的联邦和世界，以及整个宇宙的存续？”
经由王霜转交到自己手里的纯白水晶，此刻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而这个女性的声音，也像是从水晶里发出的，这时方星才发觉到，自己的身体不知何时又变为了先前的肉体，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我不明白这一切究竟为什么会发生在我头上？”他无助地反问。
“因为你的身上，拥有突破时空约束的力量，并且，并不是现在发生的，也不是因为你接受到了能力才得到的，早在遥远的过去，一切开始之初，你就已经不可避免的和你的宿命紧密交缠。”
“我听不懂你在讲什么。”
“那你想一想，即使是现在，被虚空所吞没，被导致一切走向终结的事物所压制，你就可以放弃掉你救出的凌霜吗？”
凌霜……是啊，不知道为什么，一旦想到他，自己就不可避免的想要保护和陪伴他……这种冲动就像是已经构成了自己大脑的一部分一般，根本无法改掉，总感觉他们在一起经历了很长时间，彼此已经共同见证了无数个创生和消亡的轮回，但是实际上才见面没多久……
“想想你走到现在，从你失去父亲以后的孤独岁月开始，是什么在坚持着你？真的是因为联邦的特别照顾吗？”
对啊，是什么呢……自己在没有任何人陪伴，只有韩一不定时的援助的情况下，独自一人坚持到了现在，无论是数次在外太空险造小行星撞击，又或者是同龄人的欺凌和打压，自己都没有放弃过，更何况是现在，尚且还有一丝气息苟活着的时候，是什么让自己一直坚持到了现在……
方星在自己的记忆深处寻找着线索，过去的回忆，即使到现在，仍然是这般焦灼和尖酸，他突然想起，每次在这些困难来临时，帮助自己克服的，并不是任何的现实存在，而是看似荒谬的幻想，每当自己快要放弃了，自己的脑海里，都会有另一个存在，时刻支撑的自己，并且，他好像还尝试将其描绘在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上。
方星向前伸出了手，尝试描绘出此时心中的想象，不过原本只以为这是毫无意义的浪费，却发现自己的手指挥出的地方，正在燃烧着一股极其明亮到甚至能够划破虚空的火焰，并且随着自己的动作，正在逐渐开始具备形态。
“幻想。”
这个词从他的嘴里脱口而出，而与此同时，这些猛烈到足以能和最明亮的恒星媲美的白色烈焰，最终开始飞速旋转，凝结成了一个固定的形体，这并不是什么古怪的事物，说实话，自己甚至早在12岁就已经构思出了这个形象，但是如今遇到了永夜后，却令他对自己的造物有了全新的认识，因为这不是别的，而是和永夜完全一样的形体，同样是拥有流线身形的龙人躯体，同样是带有熊熊燃烧的烈焰，也同样是那副看上去就带有着一股仿佛能藐视宇宙中一切异端的狂放和力量的眼瞳。
这就是幻想中的自己吗？这就是自己一直以来在内心世界的依靠，并且支撑自己走到现在的对象吗？为什么会如此巧合地刚好就是永夜的形象，除了通体燃烧着的白色烈焰和表面，似乎是在告诉方星，它恰好是站在永夜的对立面一般，曾经的自己不具有创造事物的力量，所以只能让它停留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但是如今自己已经具备了改造世界的实力，那么就算是成为自己的幻想这种结果，看起来也不再显得毫无根据了。
“那么，就利用这幻想的力量，燃烧出无限的光，为行将湮灭于黑暗的宇宙，装点上缺失的部分吧。”
水晶的一席话虽然有些难以捉摸，但是却提醒了方星，自己的力量，并不与外界任何的影响有关，所有一切的根源，都是来自于自身，只要自己永远不屈服和放弃，或许哪怕是这无边的虚空，也会有可能因为自己而燃烧在一片燎原大火里。
果不其然，当方星想要稍微移动自己所创造出来的白龙，它立刻就按照自己的意愿行动，就像是一个提线木偶一样，然而，接下来事态就很快超过了他的控制，因为它此时突然就化为了无数流动的火，在空中围绕着自己旋转，这些旋转的白色流光逐渐靠近了方星的身体，随即像是柔软的丝绸一样缠绕到了他的身上，虽然一开始就如同恒星一般炙热，但是很快，就变成了流水似的轻柔。
他逐渐从人类的外貌，变成了自己所创造出来的白龙，或许是因为觉醒的力量，又或许是光明和黑暗自古以来就是相反的存在，此刻他心中的想法，只剩下了要将四周的一切全部用自己身上的光填满，周围的黑暗是如此的污秽和恼人，必须被全部清除。
纯粹的原始冲动，完全占据了方星的思维，他开始肆意在这片空间中肆无忌惮地释放出各种事物，星系，恒星，行星，星云……只要是可以多少让世界的光延续下去，那就必须不能停歇，每一个创生的事物，都多少让周围的一切稍微变亮了一点。
一路追随着视野中那个无论自己如何影响都无法变亮的区域，方星一路向前，闯入了一片看起来像是巨大的舰船残骸的地方，自己的目标就在前方，一片看起来像是反应堆的位置，他能够看到这个充满了阴影的黑暗之神已经寻找到了新的猎物，正在对一个兽人即将完成同化，他没有多想，立即发射出了一道光束，将其逼退。
被救下的兽人对自己的出现看起来十分惊异，甚至连逃离危险的本能忘了，反而是停留在原地，大声质问着自己的名字。
“你是谁？”
这个橘色的龙兽人看起来有点眼熟，但是现在，自己的对手马上就要还击，没有时间和他浪费，方星只是简单的指向了他的后方，随即转身接下了来自永夜的一次刀刃的重击，随后再次利用明亮的光能爆炸将其逼退，看起来自己此时的能量，让对方非常痛苦，它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嘶吼声。
“纯粹的黑暗，永夜……这就是凌霜被创造出来所装载的秘密吗？”方星走向了这个和自己一般，燃烧着烈火的形体，它看起来正在因为自己的猎物逃脱而十分愤怒，而的确，周围的房间，在此时也瞬间四分五裂，只剩下了还在运转的反应堆的外壳，这种从四面八方将自己撕裂成碎片的感觉，也让他咬紧了牙，不过，这并不能伤着他哪怕是一分一毫。
“的确和传说中一样，原始，没有心智，只是单纯的力量的展现……为什么你会背负着这样的包袱，凌霜……不过……”
对方看起来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能力，纯粹的光明，势必要和纯粹的黑暗有所一战，永夜的黑色躯体，在咆哮之中已经逐渐开始膨胀，周围的虚空构造物也不断地融入了它的身体中，它已经变得和宇宙一般广袤和深邃，任何不纯粹的光明，都只会在瞬间被扑灭。见到此景，方星也只好向旁边伸出了手，一把强度不逊于对方，散发着纯洁光亮的长剑，随即出现在了它的手中，虽然相对于对方，自己的体型十分渺小，就像是在恒星都已经熄灭的宇宙终末中，唯一还在不断燃烧的恒星一样微弱，但是，无论如何，都必须将自己身上的光传递下去，毫无疑问，已经别无选择。
“既然虚空之王打算和我这等凡人一较高下，那也只能原谅我不客气，毕竟从一开始，我就已经没有办法拒绝，得罪了！”
方星的背后，再次出现了卡里尔赠与自己的辉光双翼，此刻，或许是因为形态的变化，它从原本的丝绸一样的缥缈，变为了和自己的身体同等光亮的存在，即使是一次轻松的拍打，都会扇出一大片不断跳动的星屑，就算永夜召唤出的虚空卷须如何咄咄逼人，在碰到这些火花时都会痛苦地缩回。
他没有多想，立即挥动翅膀，拖出一片闪耀的轨迹的同时，径直朝着这个纯粹黑暗的事物举起了刀刃冲去。
纯粹的光和暗的碰撞，将这个一度完全沉寂的维度掀起了轩然大波，不计其数的事物，在每一次刀刃的撞击中不断涌现，无论大小，无论形态，也无论过去和未来，从浩瀚的星辰到微不足道的基本粒子，如同以光为油彩，在空白的画布上挥洒而出的笔迹一样。
来自四面八方的虚空卷须紧追不舍，看起来每次都要将方星绞杀，但是全都被他身上焚烧着的烈焰所化解，渐渐的，即使是被称为神明的永夜，也在自己的重击之下逐渐削去了身形，变得和自己一样的大小，此刻，它的弱点已经暴露，虽然尝试利用利爪进行防御，但是与此同时，背后完全没有防备。
“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
方星朝前方投出了自己的剑，吸引住了永夜的防御，虽然对方在挡开后迅速突进想要反击，却没料到，方星此时已经绕到了他的后方，他也抛弃了所有的兵器，只想要自己的双手，将这个晦暗的事物打成碎片，而当对方反应过来的时候，早已经为时已晚，一记重拳附带着纯粹的光，狠狠砸在了它的脸上，随后又是一系列接踵而至的连续攻击，让这名贵为神明的存在也彻底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噢啦噢啦噢啦噢啦噢啦噢啦！”
方星在出拳的同时不断不受控制的喊着，将对方的虚空躯体打成了一块又一块的碎片，变得残缺不全，但是这还不够，如果要真正阻止这一切，就得让自己和它共同消失，让力量化为无数的碎片，不过，正当他这么想的时候，他却在永夜破碎的身体表面下，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凌霜的猫型身躯，但是花纹略有不同，这是什么？
短暂的迟疑，让永夜很快就恢复了过来，但是它不再选择要对方星出手，反而是径直撞向了他的方向，在方星能够反应过来之前，就竟然无视了相反的力量的法则，径直和自己合二为一，虽然仅仅是极为短暂的一瞬间，但是方星却看到了一片截然不同的事物，自从宇宙创生以来，大爆炸中从普朗克尺度所产生的一切事物，全都在这时涌入了他的思维里，在过去，现在和未来不断跳动的视野中所变化的，虽然看起来包括了一切，但是实际上，所谓的光和暗的相互填充，却从未改变，难道这就是一切宇宙中的事物的本质，这个终极问题的答案？
在他还没能仔细看清一切时，宇宙又突然从无限的宽广缩小到了最为原初的一个奇点，虽然此时他不应该能感应到具体的方位，但是一个似乎是坐标的数据，清晰地写入了他的大脑中，那里是一切的开始，整个宇宙所引爆创生的原爆点，而果不其然，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原本无限小的奇点此刻又重新展开，就像是一个卷曲起来的布料重新延展为了平面，黑暗的虚空赋予了宇宙时空和引力，而光明给予了宇宙一切物质存在的定义……原来如此……
宇宙暴涨的震波很快就到达了他所在的位置，将其淹没在了这片沸腾的原初海洋之下，当一切最终尘埃落定，而方星能够睁开眼睛时，他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土星，回到了土卫二的上空，周围的一切看起来都还安好，因为他能够看到远处漂浮在空中的影刃号，以及正在赶来的雷牙和正牧的火光，只是当他看向自己时，却发现人类的躯体并不是一个幻象，真的回到了自己的身上，他从一台冰冷的机器，再次重新变回了温暖的血肉之躯，只不过，同时还多了一个火热的内在，因为白色的烈焰，甚至还在他的皮肤上燃烧着，只有当这个原初力量的冲动最终被方星的理性所压制时，才缓缓散去，沉入了表面之下。
“成功了！方星，不论你做了什么，一切都停下了！”两人来到了方星面前，很显然，他们并没有注意到那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不过也无妨，他们也不应该知道。
“啊，大概是停下了吧，虽然说起来，我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说起来，凌霜呢？”
方星转身看向位于太阳方向的土卫二，这时才发现这颗几乎纯白的卫星，从原本的球体，被撕裂为了漂浮在空中的大量碎块，近乎四分之一的部分都变成了环绕旋转的破片，而原本球体中受到潮汐力加热的液态水在此时也被撒入了宇宙中，又迅速凝结，形成了一朵诡异的冰之花，从一个破碎的卫星内核中绽放。
“我们刚才重新和土卫一取得了联系，不过……凌霜看起来是被一群自称为幻之国的少女带走了……作为之前抵御虚空入侵的代价。”雷牙回答。
“你说什么？可恶……”
原以为一切就能这样结束，结果现在这些神秘少女的出现又让情况变得扑朔迷离，不过此时，在他口袋中的水晶此刻又发出了神秘的蠢动，将其拿出后，它却放射出了一个清晰的全息投影，四颗卫星正在环绕一个硕大的行星公转，而在第三颗卫星上，正在释放出奇异的闪光。
“木卫三？”正牧凑近了投射出的影像说。
“看起来是，拥有四个大卫星的，只有可能是木星了……木卫三……曾经一直是在我父亲消失之后，负责抚养我长大的韩一的居所，据说人类第一批远征木星的殖民队的目的地就是此处，并且，也是太阳系里开发最为完善和发达的卫星，甚至比月球还要好。”方星回答。
根据影矢号的报告，他们在土卫五上遭遇了一个被摧毁的实验基地，提到过一个神秘组织声称他们的基地在一个叫做“月之月”的地方……太阳系中虽然理论上可以有多个具备有环绕天体的大卫星，但是直到许多都已经有人类脚踏实地地登上表面了，仍然没有发现任何可靠的实例……木卫三真的是他们的根据地吗？
“方星，能听到吗？”乔尼此时发来了通话。
“啊，我在。”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做了什么，但是看起来这次虚空侵入事件还造成了一系列后续影响，马上返回土卫一，我们得必须确定接下来的行动安排。”
“明白了，不过，那些神社的巫女到底是为什么要把凌霜带走？”方星尝试反问，但是，乔尼看起来并不想回答。
“这不适合在这里说，等你回来我们再谈。”
“好吧……真是乱成了一锅粥呢，父亲……你是否也看到了呢？当你消失的时候？你到底在哪……”
“我们该走了，方星。”正当方星遥望向远方的银河时，雷牙上前打断了他。
“我知道，算了，走吧。”方星回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