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浪钉剧场～朝迟暮归58

58.局（下）

殷家派杀手的事情，想来天窗知晓，是否有告知父皇，他不得知。只是，自己还能安然的坐于府内，与四哥一起品尝醇酒美食，至少，父皇眼下并没追究。想一想，十一那小子若不逃婚，已然是自己的表妹夫了。

算算日子，那小子逃婚到平兴郡至今，已是第七个年头，父皇却一直未有逼问。如今五哥上表诉说十一出事，父皇却立刻下旨要四哥去往平兴郡，或许，对于殷家的这门亲事，父皇只是一种试探。

湛王面儿上柔柔的笑着，心思一刻也没停转过，待他想通这一层，便抬起润和的双目看着凌王，右手端起酒碗示意。

凌王笑着，顺势拿起自己的。两人的碗口戚戚的轻碰，又分开；凌王右手单持碗喝下一大口酒，心情大好，心说七弟这儿的酒确实醇厚，以后可时不时的来蹭蹭吃喝。

他心里想着，脸上带着一丝玩味，将碗放于桌面后，眼瞅着自己的弟弟左手食指托着碗底，慢慢吸了一小口，动作儒雅温润，复低头轻笑：

“这番话，若从旁人嘴里，在咱们不知道的情况下，我绝不会给他说下去的机会。一个不小心，到时候只怕我们所有的计划，都会功亏一篑。”

湛王一直仔细的在为凌王布着菜品，不时的为他添补酒水，听到此话，便将手中布菜的筷子放下；然因着本就有些心事烦闷，不由情绪有些动荡，连带说话的声音也略有些高亢，他眉目间有着一丝燥色，双目看着蒸腾的热气说道：

“此事宜早不宜晚，我还天真的以为，人非草木，怎能无情。若是冰冰冷冷的过一辈子，那与行尸走肉有深区别，我不明白。”

凌王笑了起来，，这是因着殷家那位出手而不满了吧，可朝堂后宫，基本上都是如此；七弟一向淡泊，喜好花草闲居，只是对于这些个勾心斗角的朝堂事务，想法有些过于不切实际。他思索片刻，看着湛王说道：

“你这个人，太单纯了，太容易将你的善良用在陌生人身上，明白了吗？”

凌王没忍住的笑意从嘴角泄露出少许，陌生人，自己似乎用错了词，殷家是他的血脉至亲，做法倒像是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狠辣而不折手段。不过，听七弟这意思，很有想法，貌似志向不小。

无情乃是帝王家，名利不过前朝堂，何以有情。

情？！似乎，听起来，不错。

凌王笑了笑，扫了一眼四周精心打理的花草说道：

“你的想法，这里的一花一草，皆可见证。”

湛王想到平兴郡那边虎视眈眈的梁国，四哥六年前在平兴郡带着玄甲军，设计杀了梁王萧绩，大败梁军，边关现下安稳。但梁王他的那位双胞弟弟，可是一直在找机会，想要杀了四哥复仇的。思及至此，湛王忍不住轻声关切：

“你多加小心，发现危险立刻抽身。”

凌王奇道：

“你这是，担心我啊。”

湛王双眸隐约润朗，嘴角轻轻的抿紧，定定的看着他的四哥，认真的点点头，轻“嗯“了一声。

凌王未及说话，就听见一声花房外紧张慌乱的声音：

“殿下！”

两人同时侧目，看见脚步匆忙，神色慌张的李麟几乎是冲进花房的。

“见过二位殿下。”

湛王诧异的看着一脸慌乱的自己的贴身侍卫问道：

“何事如此慌张？”

李麟仍旧不忘礼数，对着两位王爷行礼之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几分才说道：

“漓王殿下。。。回京了。”

湛王看了看四哥，见他瞅了瞅自己，也是一副莫名的模样，心道四哥，似是不知十二回来的事？也对，四哥马上要去平兴郡，这十二回京应是面见父皇，应就离开天都的，只是。。。他有些不安的回头看着李麟，小心的又问道：

“那他可曾说，他接下里，要去哪里啊。”

李麟偷撇了一眼凌王，低头说道：

“听说，去了，凌王府。”

湛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那一瞬间，他的表情简直说得上“惊叹”眨巴眨巴的睫毛连续飞舞，十二不离京了，还去了；四哥，府上。

一旁默不作声的凌王微微愣了愣，乌黑的眸子无神的扫了扫桌面那匹自翻腾不已的火锅，目光诡异的停留在湛王脸上，定住；片刻，陡然翻身坐起，连招呼都没给湛王打，心急火燎的冲出了花房。

湛王看着跑的有些仓皇的、像是狼狈逃串的四哥，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抿着嘴略提高声音，有些故意喊道：

“四哥，自求多福啊。”

他双眉轻轻挑了挑，和润的眸子中促狭之意一闪即过，随即小声的、有些心有余悸的自言自语的说：

“他上次来我这里，可是差点儿连我的院子，都给拆了。”

平安早带着仆从将酒杯等一众物什搬了出去，为七爷拿来茶具、炭炉，琴台。将周子舒这里布置的像一根风雅之所。大巫坐在一旁微笑看着七爷备器、选水、洗壶，石长老就大巫一侧盘膝而坐，凝神修养，周子舒依旧站在窗棂边上，身形玉立，未着一词。

一手乌龙入宫，凤头三点，七爷右手轻动“春风拂面”，接着“玉液回壶”，最后右手三指轻抬，将杯微微挪出几寸，便起身走向一侧的琴台；低首弄弦，身姿长身，眉间带俏，嘴角连丝，一曲清音起，何事乐逍遥。

好一副美人图。

大巫拿起七爷挪出的杯子，细细的喝着，双眼寸步未有离开那道白色的身影。

周子舒此刻声音忽然扬起：

“暗巫一脉分出那拜月教，却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又弄出了一个天墟堂。天子山的刺客便是他们，拿碧血阁建在天都的天舞醉坊中，藏匿的药人犯下的事儿。而这碧血阁阁主却连天窗，也查无踪迹。“

“拜月教的余孽所做之事，那位可全都算在巫族头上的。天舞醉坊已被查封，连带天都的碧血阁一众也被尽数除去。”

“那位真以强兵压至南疆，巫族怎可能只是被锁了灵力，圈做奴隶。现下所知，这天墟堂谋算甚大。”

“冰棺既是巫族与剑仙联手，知之者寥寥，那暗巫又是如何知晓，可否将之言明？大巫？！”

周子舒将事情大体上顺了顺，理了个大概，说完后这才偏头看向坐在大巫一旁的石长老。

大巫似没有听见，在思索着。石元虎早已睁开双目，此时见周子舒看过了，却没有说话，而是起身立于大巫身侧，抬目与之相对。

周子舒刚开口说话的时候，七爷在琴台上拨了一段宫阙之音。而那琴弦尚在微颤，他这会儿又回到茶桌上，正小心的将水一点点的倒进杯子里。

待周子舒说完，他好似怕自己的声音过大，吹到那水流上，将那水飞溅出来似的，用着极低的声音说道：

^“平衡，可不太容易。”^（原文）

大巫略有些不解的看着七爷，却没看到周子舒那微微翘起的一边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