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碎寂言 生前死后2
第参话 意识交互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空教室里的深灰色漂浮气团是这么告诉我的,我像是坠入爱河一般不可抵抗地向它靠近,这简直比水杨酸中毒还刺激。
萧樺靠在教室朝内的窗户,饶有兴味地观察着我。
“你进去吧,我帮你看着。”
“哦,那我先走了。”
反正人都死了,我还在担心什么呢?
我好奇地伸出右手意欲触碰,料想不到的是,气团如磁铁互斥一般由我的手心扩散,“啪”的一下把我吞去了。下一秒,我竟挺直腰杆静坐在教室里听物理课。
什么?
讶异之余,身体不由自主地翻开了物理书的第二页,章节名为《分子动理论》。
“物质……大量分子组成……无规则运动……分子作用力……”
讲台上物理老师操着家乡口音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然我间歇性地耳鸣恍惚,胃部恶心,反复无常脑海里回荡着加了混响的白噪。
老师,我头好痛,可以去医务室看看吗?
身体像是截瘫一般完全不听控制,更何况开口。我忽然想起来萧樺说的话——这是意识的世界。所以这应该是我生前的意识。
但是意识的冲击是实打实的,视野中物理老师都已经变成毒液了,手中的笔甚至翩翩起舞,亏我能顶着剧痛撑到下课,真是怪物。
四个字形容:“生不如死”。我在心里哀嚎、悲鸣、泣血。生前抑或是死后的意识交互串联,如果说精神分裂可以发生逆反应,那么一定就是这般感觉。庞大的信息量透过意识分子的交互共享给整个精神网络。
“不如死了算了。”
跳闸一般,意识以玻璃破碎的速度回到了空荡荡的教室。难以置信的是,我居然还保持着伸出右手的状态,明明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可以写一本编年史传记了。
“萧樺,我搞定了。”回过神,我向站在教室门口的萧樺打了声招呼,向他走去。
“待着那里,不要过来!”萧樺猛得回头瞪了我一眼,血液从他的右脑门溢出,脖子上的绷带宛若红色的围巾,浸染着那件看上去还算干净的卫衣。
门外黑云压城城欲摧,我用干哑的喉咙不住咳嗽起来,白色的T恤不知何时渲得满是鲜红。
“那是咳咳……什么东西?我们不是已经死了吗?”这个世界可真是花光了我三生三世的霉运。
“意识还在算什么死了?你眼前的这东西,才算是真正的死人。”萧樺不知从那里掏出一把奇怪的匕首,朝着怪物俯冲过去。
第肆话 曾经有过
不能出去,总能看吧。
我透过教室朝内的窗户窥探战况,眉头微皱,不住咳嗽。
萧樺身形敏捷如鹰掠长空,再加上意识控制极为精准的瞬移,将怪物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且刀刀致命。所谓“怪物”人形模样,似是少女,不对,又好像是男的,只知道她眼神呆滞,所有攻击方式似乎都出自本能,在被萧樺痛击后还会出戏地嘶吼,发出一种几乎扯断声带的怪叫。
尽管话是这么说……
怪物身上的石油态的血一滴不剩地回溅至萧樺的身上,像石沉大海一般溶入他的头发、脸庞、衣服。与此同时,血从萧樺右脑门和脖颈源源不断地淌下。
要做点什么,但是又什么都不能做。我连一把刀都没有,生前还是被校园暴力的对象,何况我现在站着都感到吃力。
庆幸的是,战斗很快拉下帷幕。萧樺手起刀落,怪物化为一滩脓血,紧接着还有意识似的撞入萧樺的脸,看着都让人恶心。萧樺一个踉跄,退了几步,扶着膝盖大粗气喘息,我连忙跑到他身边搀扶他。
“没事吧!”虽然他看起来特别有事。
“还行。跟颜色一样,挺刺激。”
“淦,谁问你这个。”
随着邪祟的祓除,我的生理现象也消失了。萧樺抹掉脸上的血,把脖子上的绷带缠了几圈,然后习以为常地用左手把一个纹路诡异的面具从脸上吸出来,接话道:“对了,你想起点什么没有?”
他这一举动把我愣在原地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啊……嗯,我家就在学校附近,我们快点走吧。”
“诶,别急,和我上天台看看吧。”萧樺把面具往卫衣兜里一塞,自顾自地走开了。
“啊?去那里干什么?那里可什么都没有哦。”
“我说去就去啦,而且刚刚那个女孩也在那里。”萧樺回头眨眨眼。
还真……
我严重怀疑萧樺是个占卜师。
白衣少女正坐在天台边上,眺望着远方的虚寂,楚楚眼神中饱含着无限的落寞。
“你怎么知道她在这里?”
“跳楼的话意识分子不是在楼上就是在楼下。”萧樺耸肩。
“意识分子?”
“就是刚才你摸的那个深灰色气团。”萧樺并不想和我深究这个的样子,径直走到女孩右边坐下,我乘势也跟着坐在了萧樺的右边。
“想起来了?”萧樺把双手垂在两腿之间。
“嗯。”少女纤声应道,“我因为不服校规从这里跳下去了。”他垂下头,乌黑的长发从柔肩上流下。
这样说,我想起了这个学校的灵异绯闻。据说很久以前这间学校戒严,规定男女生一律剪短发,然后有一个女生死活不肯,她的班主任便把她摁在桌子上硬生生把她的长发剪下,结果那个女生一冲动就从天台上跳了下去,听说还时不时有学生在她当年摔死的地方看到一个穿白衣服的鬼。
“唉,可惜了,听前辈说还是个美人来的。”不知道哪个闲人这样说过。
现在看来,她生前一定是大家闺秀,被无数男生追求的对象吧。唉……世事难料,世事难料啊……
我们三个就这样肩并肩坐着,眺望那不知所谓的风景,也许只有死人才能这样坐在一起,脑袋一片空白地享受这一汪惬意了吧。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