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驻足在无际的荒野上

2023-07-08 23:25 作者:箫沐尘声  | 我要投稿

我推开窗,便见那氤氲暮色的枯叶裹挟着秋意徐徐而至。丝点的寒凉,虽仅辄于霎时,但我何其分明地听到过往万千冬夜于此踱步的跫音,这瞬息之间的严寒无疑是折胶堕指的风霜也难以相比的冷彻。强忍着寒意,越过着浸透落日残阳鲜血的窗棂,眄视彼方。 我又看见了它在夕阳中伫立的身姿。自天穹而来的余晖,携破败之枯萎,拥迟暮之颓隳,以老态镌刻它那日渐模糊的轮廓。然而,我依旧从哪残剩的枯叶上,又一次地拨开风雨遗痕的遮蔽,又一次将目光落于它寥寥的果实。 唯有置于这树的落叶簌然中,我才意识到这凋零恰是它生命的降临。我叹着这绽放出比之盛夏之时更为热烈的火焰的猛士的强大,不觉间,情思已流泻于笔墨。迁思回虑时,忽而想起那枯败的野草。鲁迅以笔刀之铦利,赞颂他所爱的渺如一粟的至伟之物,尽管被这枯朽之野草所装饰的地面的罪愆指摘不尽,卑鄙的土岩非沧海桑田之变而不能易,但他依旧责其冗弊,转身便昂首于天地间放歌:“我希望这野草的腐朽,火速到来。”野草、野树,风霜中腐朽,但绝不断折;暗夜里沉眠,但绝不颓然;烈火里归烬,但绝不泯没。在那地火的吞噬下,草木之毁灭只需瞬息,这不计其数的无处安放的死体,逐渐却俨然成了遍野的窀穸。立于其间,我深感庆幸。这草这木,尚且让自己有物可毁,也因此必然使自己有处可葬。而当甘霖悄至,春韵轻歌,亦是只需瞬息,便又是无边盎然。 想到这里,我微微颔首,踱步向那树下而去。不消多时,便已和它相对而视。 我触着它凝满斑驳的躯干,掌指摩挲间,仿佛抚过岁月之无际。福至心灵,我轻轻拨开枯叶,摘下一二果实,放入口中。虽是意料之中的酸涩,但于这哽喉的苦味里,亦然有静候品酌的丝缕甘美。我很难想象,这样仅仅凭着毫寸瘠土的野树,孑然孤伫此间,在独身的寂寥中,它又何苦结出那供人品尝的果实? 或许它只是为了被索取。我终于明了,这才是它真正的强大。 “夺取吧,请你只管夺取!”耳边,响起的是尼采诗颂强者的格言。我微阖双眸,心中思量揣忖着这位被鲁迅赞作“个人主义至桀雄者”之人的诗韵。 我看到那权力意志的辉芒于这干枯、脆弱的树的枝缝间闪耀着。那是不甘凡庸、不愿置己畜群的超人的嗣响,是狄俄尼索斯胸怀热烈、英雄史诗般燃尽生命的悲歌,亦是西西弗斯于无声的循环中主宰命运的不屈。这树,只有毫寸瘠土,但却在天地之间纳光、纳水、纳风,纳尽一切。它强纳万物于己身,却于之后任由万物于己身退涌,这是它给予世间的赠礼。 我再度睁开双眸,眼中映现野树的身姿,心魂铭刻它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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