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第一次反抗】
上一次梅益远突然来访，搅乱了丁府，也让丁忠对梅馨的态度彻底恶化。
她又是好几天没有见到丁忠了，听丫头说，还是在外面鬼混。
梅馨欲哭无泪，被丈夫厌恶，是不是太失败了？
这天午饭后，丁老夫人叫了丁孝训斥，他整日逛窑子，喝花酒，游手好闲，书读不好，吃喝玩乐倒是样样通。
丁老夫人平日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只是他近日放肆的很，调戏了隔壁王家的小丫头，让人家找上门了。
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不过这小丫头与他们家小姐感情甚好，在王家也是小姐一般的待遇，那日只是去替王小姐取修好的发簪，就遇上了丁孝这个登徒子，不但出言调戏，还动手动脚，如果不是有人路过，小丫头就遭毒手了。
她回了家，又哭又闹，让他们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告了一状，王老爷来到丁家好一顿骂，丁老夫人豁出老脸去，连连赔不是，又是奉茶又是送礼，才打发了。
“孝儿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整日这么东游西逛的也不是办法，你不学你大哥管家里的生意就算了，书也读不好，你说说你以后有什么出息呢？”
丁孝站都站不直，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娘，大哥是长子，生意有他就行了。反正以后继承家业的也是大哥不是我。”
丁老夫人一拍桌子，“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是娘的儿子，咱们家的一切都是你们哥俩的，你也应该替你哥哥分担一点。”
“分担什么啊，大哥那么‘能干’，我用不着替他分担。”丁孝满不在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不停的抖。
丁老夫人恨铁不成钢，摇摇头，“算了，指望娘来管你，没什么希望了，”她从旁边拿过来一张叠好的红纸，递给丁孝。
“这什么东西啊娘？”丁孝打开，上面写着生辰八字，“谁的生辰八字？”
“娘啊，替你物色了一个媳妇儿，你也老大不小了，你哥哥已经成家，你也该娶媳妇儿了，这姑娘家世清白，人长的也标志，娘请人算了日子，六月十六①，是个好日子，宜婚娶，旺福已经开始置办了，你准备好，当你的新郎官。”
丁孝手里的红纸掉到了地上，“娘，您怎么自作主张啊？怎么都不问我？我不想娶媳妇儿！”
“你已经二十五了，不小了，该有个媳妇儿管管你了，你爹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都出生了。这个儿媳妇娘很满意，回头你娶进门就知道了。”
丁孝试探的问，“娘，这个媳妇儿，不会还是‘买’回来的吧？”
“你说什么呢，什么买回来的，没规没矩。要是让你大嫂听见了，这么行？”丁老夫人沉下脸。
“那，她不本来就是咱们家买回来的，花了那么多钱，她带回来的嫁妆，还不如咱们家出的彩礼的一半，说买回来的又咋了？”
“话是没错，但你也不能宣之于口，让人听见终归是不好。”
“知道了娘，儿子记住了。”
“那就好好在家待着，准备成亲。”
“娘，我真的不想，这也太突然了！您早也没跟我说，现在突然告诉我要成亲，太仓促了！”
“所有事情都由旺福打点好了，三媒六娉，八抬大轿，连你的喜服都做好了，只要你到时候迎娶新娘子过门就行了。”
丁孝满脸的不愿意，“娘，儿子真的不愿意，不想！”
“你不想也得想！这事儿由不得你。”丁老夫人使劲拍了桌子站起来，“好好准备，六月十六成亲。”
丁老夫人说完就走了，把丁孝一个人晾在一边。
门外偷听的丁洁打了个喷嚏，她揉揉鼻子，不屑一顾的哼了一声。
这个丁洁除了嘴刻薄了些，最不好的毛病就是喜欢听墙根，还最喜欢听她娘的墙根。
这个嫂子不是“买”回来的，看来，不是什么善茬儿！估计，不好对付。
丁洁摇摇头，还是回去想想，怎么对付这个嫂子吧！
她晃啊晃，晃到了园子，梅馨果然在那里绣花，她捏了捏荷包，里面装着梅馨没有绣完的手帕，那日丁孝调戏梅馨，她落在园子里的。
丁洁捡了，放在荷包里，一直想找机会还给她，可是真见了梅馨，又气不打一处来，就想骂她几句才觉得解气。
“哟，大嫂好雅兴，又来绣花儿了！”
“是小妹啊，快坐。”
梅馨看见丁洁，露出了笑容，但是丁洁一点好脸色都不给她，“大嫂真是贵人多忘事，那天摔的那个德行，这么快就忘了哈！”
丁洁的话刺激到了梅馨，针刺破了手，她嘶了一下，拇指抹掉，继续绣。
她成功的让梅馨想起了那日的屈辱，那天发生的事，她好不容易才忘记，丁洁的“提醒”，她怎么可能不想起。
梅馨努力的控制自己，把注意力都放在绣花上，虽然她的手已经开始发抖。
她拿着针，半天都戳不进绣布，一片叶子，绣了半天都没有绣好。
“我二哥那个人，一贯好色，而且最执着，吃不到的，誓不罢休！”
誓不罢休，那不就意味着，还有下一次？梅馨头晕目眩，几乎要昏过去了。
站在一旁的佩枝不知所措，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青玉去给手炉加碳回来，看见这个局面真的很无奈，佩枝只知道站在一边，都不会为自家小姐说句话的吗？
“小姐，您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不早告诉我，我给你拿点心啊！”
青玉不动声色的用手炉换掉绣绷，握了握她的手，梅馨镇定了许多。
“过来看看大嫂，顺便来通知你们一声，咱们家，很快又要办喜事了，要有一个二嫂进门了，大嫂，可要做好准备哦！”
“二嫂？小姐，二少爷要娶妻了吗？”
“是啊，娘亲口说的，六月十六，三媒六娉，八抬大轿都准备好了，就等新娘子过门儿了！大嫂，你已经不是‘新’娘子了，很快要有一个新的取代你喽！啧啧啧啧，有好戏看咯！哈哈哈！”
丁洁幸灾乐祸的样子真的太难看了，佩枝咬紧牙关，却只敢在心里骂她。
“小姐，老夫人有说是谁家小姐吗？”
“我怎么知道，娘只跟二哥说的，我不小心听到的，估计，很快就知道了吧！哦对了，娘还说，二嫂家给的嫁妆，很厚重呢！真是太好了，我们家不用再买第二个媳妇了，省了不少钱呢！”
“小姐！您要不要坐下喝杯茶，大奶奶绣花儿半天了，想必也渴了吧！喝杯茶如何？”青玉替梅馨打圆场，梅馨自己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丁洁才不买账，“梅老爷果然教女有方，梅家两个闺女，没有一个是像样的。果然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就是和别人家的不一样。”
丁洁话里话外都是买字，买回来的，买回来的，她说了多少次了，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难不成，她梅馨真的是丁家花钱买的不是？
不过梅家总也是大户人家，岂容他人诋毁。
“够了。”梅馨终于忍不住了，“我怎么说也是你大嫂，你几次三番出言不逊，我念你年纪小不跟你一般见识，你却得寸进尺，你可以侮辱我，又何必带上我父亲，再怎么说也是你的长辈，你如此大不敬，太过分了吧！依我看，是娘没有教好你才是。”
“你！”
丁洁有些震惊，更多的是意外，她终于懂得反抗了！看来，也不完全是受气包嘛！
“呵呵，大嫂原来也是伶牙俐齿，从前装模作样，给谁看呢！”丁洁扭过头，嗤之以鼻。
梅馨将茶杯重重放在石桌上，“玉洁，从前我不与你计较，但是从今天开始，你再敢出言不逊，我必定要以长嫂的身份来管教你，娘她老人家最看重长幼尊卑，想必不会反对。”
“哼。”丁洁冷哼一声，扭头就走，“还真拿自己当回事了。”
话虽怎么说，丁洁的言语态度收敛了很多，也没有再反驳，梅馨捂着心口，心脏砰砰直跳，好半天才平复下来。
青玉可高兴了，“大奶奶，您太棒了！”
“啊？”梅馨没听明白，“我怎么了？”
“小姐，我也觉得您很棒，长这么大，您从来不会说一个不字，连大声说话都没有，可是刚才您教训亲家小姐的样子，真的太棒了！”
“大奶奶，青玉真的对您刮目相看！”
“可是，我，我真的不应该，我刚刚，怎么能这么没规矩，太不应该了！”
“怎么会呢，大奶奶，您说的没错啊，长嫂如母，您教训小姐都是应该的，再说，她本来就没规矩惯了，老夫人疼她所以把她宠坏了，您只是作为大嫂帮她改掉坏毛病而已，”青玉递过手帕，“青玉知道您担心什么，不就是怕老夫人生气嘛！您放心吧，小姐才不会让老夫人知道呢，她这个性格啊，欺软怕硬罢了，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对呀小姐，青玉都这么说了，肯定没事的，您就放宽心！”
“大奶奶，以后也要像今天一样，您是长嫂，是咱们家除了老夫人和大少爷第三个有资格做主的人，就算是二奶奶进门了，您也要拿出大奶奶的气势来，您是未来的当家主母，谁敢对您不敬，您就教训他！别手软。”
“这，不大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老夫人可是亲口说过的，未来的当家主母是您，凭那个二奶奶多厉害，也跨不过您这个大奶奶的。”
青玉不断的给梅馨加油打气，宽慰她，梅馨的心果然平静了下来，她忍不住笑了，第一次反抗，感觉居然这么好。
长久以来，她都习惯了被安排，被欺负，难得反抗一次，效果还不错嘛！
她想到了梅香，妹妹从来都是有主见，有自尊，有理争三分，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能这么做。
看来，妹妹说的没错，人啊，不能一直软弱，长久以来的软弱换不来尊重，只能一直被欺负。
对，她要反抗，不是反抗封建礼教，至少，不能被人欺负。
其实，梅馨在无形中，已经被梅香影响了。
之所以没有察觉，是因为没有一个爆发点，丁洁今天的话，算是给了梅馨一个突破口。
青玉很是欣慰，梅馨终于肯为自己争取了，希望以后，她也能坚持下去。
一定会的，一定会的。
注释:①这个日子是我查了黄历，2020年六月七号，农历就是六月十六日，因为没办法追溯到民国时期，所以我只能按照现代的日子来了。
那个时候的人应该都是看农历日子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