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洋奇缘》:蓝色大海的传说

1
《吕氏春秋·古乐》中记载:“商人服象,为虐于东夷。周公遂以师逐之,至于江南。”
殷商王朝的人们驯服了暴虐的大象,然后又用大象来制约和迫害非其族类的东夷部落,颇有些驱虎吞狼的意味。等到了周王朝定鼎中原,周公就又派遣部队将庞大的象群驱赶到人烟稀少丛林密布的南方去了。
这些,都是公元前1600年时候的事情了。
2021年6月14日,南方的象群早不在原来的南方了,反倒是在云南省玉溪市易门县十街乡的山林当中行进着了,此时,距离它们位于西双版纳的家园已经有数百公里了,而距离中原豫州,也已经过去了3600年。
陆地上如是,海洋当中,又何尝不是如此这般呢?
李氏朝鲜中期,壬辰倭乱的最后一年,也即公元1598年,在江原道歙谷县任上的金县令,因在兵荒马乱当中赶路耽误了时辰,不得已,借宿在了海边的杨员外家中。是夜,杨员外为他的父母官准备了一份大礼——一条美人鱼。饱读诗书的金县令于此“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的时候,更多想到的是屈子的香草美人,由屈子的香草美人而推及到自己个儿,再由自己个儿推及到困于樊笼当中的美人鱼,倒起了惺惺相惜的心思,于是,便趁着天明启程,悄悄地将这条美人鱼放生掉了。
这条重获新生的美人鱼,成为了蓝色大海当中的美丽传说,她在大海中畅游,永不消逝,就这样,游进了2016年,就这样,进入了人类社会,而关于她的传说,仍在继续。
2
可惜,毛伊是终结传说的那个人。
他驾驶着快船,驶进海洋;他跳下快船,化为苍鹰,一飞冲天;他从天而降,化为蜥蜴,隐于无形;到最后当真正接近特菲提岛屿中心位置的时候,毛伊重新变回了人形,他甩出鱼钩,钓出特菲提之心,短暂占有了她。
之后,这位美丽的海岛女神自此消失不见,天崩地裂,神力不在,生机不在,整个世界陷入了黑暗之中,末日来临了。
自此,传奇成为了传说,遥远又遥远。
这故事,这传说,在一千年以后的今天,塔拉祖母仍在一遍又一遍地讲给莫阿娜听,而莫阿娜每一次也都听得津津有味。
儿子图伊酋长反倒不吃母亲塔拉这一套,在他看来,在他当酋长的莫图鲁尼岛,不会存在黑暗,而且,如果真有天堂的话,那也该是他作为酋长的莫图鲁尼岛。
儿子图伊这样的反驳,每每令母亲塔拉大吼大叫:“传说都是真的!总有一天,会有人离开我们的莫图鲁尼岛,找寻毛伊,同他一起穿过山和大海,也穿过人山人海,将特菲提之心找回,而后,世界将重现光明,所有人将被拯救,传说不再是传说,新的传奇,将会被传唱!”
3
公元1279年3月,就赵宋政权而言,该是祥兴二年二月,虽然年号叫做“祥兴”,但这一年一点儿都不吉祥,当然也不兴旺,甚至说,所谓的“祥兴”,似乎真的是单单针对蒙元政权一方而言。
时间是初六,地点是崖山,陆秀夫背着8岁的赵家天子,蹈海自杀。
前一年年底,文天祥在广东被俘,他写诗慨叹“身世浮沉雨打萍,零丁洋里叹零丁”。如果说崖山之后无中国,那么文天祥们该是农耕文明培育下的最后一批种子。
所谓天下,他们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崖山之后,陆秀夫同赵家天子蹈海,也许是因为他们觉得天下之大,几无立锥之地,也许是因为他们觉得天下之大,再不是他们的天下,他们再不愿做贰臣。
率土之滨,滨,近水的地方。看,农耕文明,到此为止。
子不语怪力乱神,子不语美人鱼,子不语海洋。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子不语:百川东到海。
每当莫阿娜想要离开莫图鲁尼岛的时候,总会被酋长爸爸逮到并捉拿归案,举案齐眉的案。
在酋长爸爸看来,女儿该是他的乖女儿,无忧无虑成长,长成后风光大嫁,出嫁后相夫教子,就如同自己的爱妻西娜一样,断不可像母亲塔拉那样怪异,令人侧目。有这样一位母亲,令小时候的图伊难为情,令年青的图伊难堪,等到母亲老了,一样令成年的图伊头疼不已。
然而,女儿莫阿娜所表露出来的种种迹象也慢慢开始令图伊头疼,如此的令人头疼,有一个母亲塔拉就足够了,至于莫阿娜,一定要劝诫好,要教她知道:没有陆地,也没有海洋,只有莫图鲁尼岛;没有光明,也没有黑暗,只有天堂莫图鲁尼岛。
4
《诗·大雅·召曼》曰:“瘼我饥馑,民卒流亡。”
七八个节度使,两三条尚书狼,文不要脸,武杀红眼,功成,万骨枯;功不成,万万骨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于是流亡,于是成为流民,流,交流汇通,民智渐开,不再蹈海自杀,于是出海,于是下南洋,在茫茫的蓝色大海,一一停靠,成为岛屿,成为陆地,成就传奇,成为传说。
图伊称自己为酋长,只有部落才会有酋长,有部落有酋长的莫图鲁尼岛,还该有一位女巫。
这女巫该是莫阿娜的祖母塔拉。
女巫,交会天地,贯通阴阳,连接人神。
祖母塔拉去世了,因为在她看来,她完成了自己在莫图鲁尼岛的作为神之使者的使命,她找到了那个能够勇敢离开莫图鲁尼岛,能够找寻半神毛伊,能够同毛伊一起将特菲提之心重新归还的传奇人物。
那个人,便是莫阿娜。
祖母羽化成仙,冥冥之中,在周身护佑着莫阿娜,护佑着莫阿娜的前行之路。
就此孤身出海,就此乘风破浪,就此遍体鳞伤,就此不自量力,就此长歌当哭,就此远望当归,就此令光明重现,就此令黑暗隐去,就此令大海再度湛蓝,就此,令传说,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