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魂志 作者:颜之推 隋朝
卷一:先秦
之一 杜伯
周杜国之伯名恒,为宣王大夫。宣王之妾曰:“女鸠欲通之。”杜伯不可。女鸠诉之于王,曰:“恒窃与妾交。”宣王信之,囚杜伯于焦友。左儒争之,王不许,曰:“女别君而异友也。”儒曰:“君道友逆,则顺君以诛友;友道君逆,则师友以违君。”王怒曰:“易而言则生,不易则死。”儒曰:“士不枉义以从死,不易言以求生。臣能明君之过,以正杜伯之无罪。”九谏而王不听。王使薛甫、司工锜杀杜伯。左儒死之。杜伯既死,即为人见王曰:“恒之罪,何哉?”召祝而以杜伯语告之,祝曰:“始杀杜伯,谁与王谋之?”王曰:“司工锜也。”祝曰:“何不杀锜以谢之?”宣王乃杀锜,使祝以谢杜伯。锜又为人而至曰:“臣何罪之有?”宣王告皇甫曰:“祝也与我谋而杀人,吾所杀者又皆为人而见,奈何?”皇甫曰:“杀祝以兼谢焉。”又无益也。,皆为人而至。祝亦曰:“我焉知之,奈何以为罪而杀臣也?”后三年,游于圃田,从人满野。杜伯乘白马,素衣司工锜为左,祝为右,朱衣朱冠,起于道左,执朱弓朱矢射王中心,折脊伏于弓矢而死。
之二 文姜
鲁桓公夫人文姜者,齐襄公之妹也。桓公与文姜俱到于齐。齐襄公通其妹焉。桓公谴责文姜。文姜告襄公。襄公怒乃与桓公饮酒。桓公出。襄公使公子彭生送桓公于车。彭生多力。乃拉桓公胁。桓公薨于车上。鲁人告于齐曰。寡君畏君之威不敢宁居。来修旧好。礼成而不反无所归。咎思何辞。以告于诸侯。请以彭生除耻辱也。齐人归罪于彭生而杀之。后襄公猎于贝丘。有大豕。从者曰。臣见豕乃彭生也。襄公怒曰。彭生何敢见乎。射之。豕乃人立而啼。公惧坠于车。伤足而还。其臣连称管至甫二人作乱。遂杀襄公焉。
之三 公孙圣
吴王夫差杀其臣公孙圣。而不以罪。后越伐吴。吴败走。谓太宰嚭曰。吾前杀臣公孙圣。投于胥山之下。今道当由之。吾上畏苍天下惭于地。吾举足而不进。心不忍往。子试唱于前。若圣犹在当有应声。嚭乃向馀抗之山。呼曰公孙圣。圣即从上应曰在。三呼而三应。吴主大惧。仰天叹曰。苍天苍天。寡人岂可复归乎。吴主遂死不反。
之四 庄子仪
燕臣庄子仪,无罪而简公杀之,子仪曰:“死者无知则已,若其有知,不出三年,当使君见之。”明年,简公将祀于祖泽。燕之有祖泽。犹宋之有桑林,国之太祀也,男女观之。子仪起于道左,荷朱杖击公。公死于车上。
之五 赵王如意
汉王如意,汉高帝第四子也,吕后生长子,盈立为皇太子,而如意母戚夫人得宠于帝,帝欲替太子而立如意,群臣争之,故遂封如意于赵,吕后以是嫉之,及高帝崩,吕后候如意到长安,而拉杀之,又支断戚夫人手足,号号为人彘,后吕后祓除于灞上,还道中见物如苍狗,攫后腋忽而不见,卜之云赵王如意为祟,遂病腋伤而崩。
之六 窦婴
窦婴字王孙,汉孝文帝窦皇后从兄弟子也。封魏其候,为丞相。后乃免相。及窦后崩。婴益疏薄无势。点点不得志。与大仆灌夫相列鹿。交结甚欢。恨相知之晚。于时孝景帝。王皇后又同母弟田鼢为亟相。亲幸纵横。使人就婴求城南田数顷。婴不与。曰老仆虽弃。亟相虽贵。宁可以势相夺乎。灌夫亦助怒之。鼢皆恨之。后鼢娶妻。王太后诏。列候宗室。往贺鼢。灌夫为人狂酒。先尝以醉忤鼢。不肯贺之。窦婴强与。俱云酒酣。灌夫行酒至鼢。鼢曰。不能满觞。夫因言词不逊。鼢遂怒曰。此吾骄灌夫之罪也。乃缚夫。谓长史曰。有诏宗室。而灌夫骂座不敬。并奏其在乡里豪横。处夫弃市。窦婴还谓其妻曰。终不命灌夫独死而婴独生。乃上书具陈灌夫醉饱事不足诛。帝召见之。婴与鼢互相言短长。帝问朝臣。两人谁是。朝臣多言婴是。王太后闻之而怒。而不食曰。我在人皆淩籍吾弟。我百岁后。鱼肉之乎及出。鼢复为婴。造作恶语。用以上闻。天子亦以鼢为不真。特为太后故。论婴及夫弃市。婴晓死詈曰。若为死无知则巳耳。有知要不独死。度月馀。鼢病一身尽痛苦打击之者。但号呼叩头谢罪。天子使视鬼者瞻之。见窦婴灌夫共守笞。鼢遂死。天子亦梦见婴。而谢之。
之七 汉灵帝
汉灵帝宋皇后无宠。而居正位。后宫幸姬众共谮毁。初中常侍王甫枉诛勃海王悝及妃。妃即后之姑也。甫恐后怨之。乃与太中大夫程何共搆后执左道祝诅。灵帝信之,遂收后玺绶。后自致暴室而以忧死,父及兄弟并被诛。诸常侍小黄门在省閤者,皆怜宋氏无罪。帝后梦见桓帝。怒曰:“宋皇后无罪,而听用邪嬖,使绝其命。勃海王悝既已自贬,又受诛毙。今宋后及悝自诉于天。上帝震怒,罪在难救。梦殊明察。”帝既觉而惧,以事问羽林左监许冰:“此为何祥,其可禳乎。”冰对以宋后及勃海王悝无辜之状,宜并改葬以安冤魂。返宋家之徒,复勃海之封,以消灾咎。帝弗能用,寻亦崩焉。
之八 王宏
汉王宏,字长文,为扶风太守,与司徒王允俱为李耒等所害。宏素与司隶校尉胡伸不相能,伸因就狱竟其事,宏临死叹曰:“胡伸小子,勿乐人之祸,祸必及汝。”伸后病,头不得举,眼若睡,见宏来,以大杖击之,数日死。
之九 苏娥
汉世何敞。为交阯刺史行部。到苍梧郡商要县。暮宿鹊奔亭。夜犹未半。有一女子从楼下出。自言妾姓苏名俄字始珠。本广信县修里人。早失父母。又无兄弟。夫亦丧。有杂缯百二十疋。乃婢一人名致富。妾孤穷劣弱。不能自振。欲往傍县卖缯。就同县人王伯。赁车牛一乘。直钱万二千。载妾并缯。令致富执辔。乃以前年四月十日。到此亭外。于时日暮。行人既绝。不敢复前。因即留止。致富暴得腹病。妾往亭长舍。乞浆取火。亭长龚寿。操刀持戟。来至车傍。问妾曰。夫人从何所来。车上何载。又夫安在。何故独行。妾应曰。何故问之。寿因持妾臂曰。少爱有色。宁可相乐耶。妾时怖惧。不肯听从。寿即以刀刺胁。一剑立死。又杀致富。堀楼下。埋妾弃婢。取财物去。杀牛烧车。车釭及牛骨。贮亭东空井中。妾死痛酷。无所诉故。来归于明使君。敞曰。今欲发汝尸骸。此何为验。女子曰。妾上下皆著白衣。青丝履。犹未朽也。掘之果然。敞乃遣吏。捕寿拷问具伏。下广信县验问。与娥语同。收寿父母兄弟。皆系狱。敞表寿杀人。若于常律。不至族诛。俱寿为恶。隐密经年。王法所不能约。鬼神自许。千载无一。请皆斩之。以助阴杀正报,听之。
之十 釐亭女子
汉时有王忳字少林。为郿县令,之县到釐亭。亭常有鬼,数数杀人。忳宿楼上。夜有女子,称欲诉冤。无衣自盖,忳以衣与之。乃进曰:“妾本涪令妾也,欲往之官。过此亭宿。亭长杀妾。大小十馀口,埋在楼下,夺取衣裳财物。亭长今为县门下游徼。”忳曰:“当为汝报之,勿复妄杀良善耶。”鬼投衣而去。忳且收游徼,诘问即服,收同谋十馀人并杀之。掘取诸丧归其家殡葬,亭永清宁。人谣曰:信哉少林世无偶,飞被走马与鬼语。飞被走马,别为他事,今所不录。
之十一 王济
汉时王济左右尝于暗中就婢取济衣物,婢欲奸之,其人云不敢。婢言若不从我,我当大叫。此人卒不肯,婢遂呼云:“某甲欲奸我。”济即令人杀之。此人具自陈诉,济犹不信。故牵将去,顾谓济曰:“枉不可受,要当讼府君于天。”后济乃病,忽见此人语之曰:“前具告实不见理,今便应去。”济数日卒。
之十二 游殷
汉时游殷字幼齐,汉世为羽林中郎将。先与司隶校尉胡轸有隙。轸遂诬搆杀之。殷死月馀,轸得病。目精脱但云伏罪、伏罪!游幼齐将鬼来,于是遂死。
案,兹本《三辅决录》:游殷字幼齐,为胡轸所害。月馀轸得病,但言伏、伏。游幼齐将鬼来,于是遽死。关中谚曰生有知人之明,死有责人之灵。
之十三 于吉
汉孙策既定会稽,引兵迎汉帝。时道人于吉在策军中。遇天大旱船路艰涩。策尝自出督切军中人。每见将士多在吉所。因愤怒曰。吾不如吉乎。收吉缚置日中。令其降雨。如不能者便当受诛。俄顷之间云雨滂沛。未及移时川涧涌溢。时并来贺。吉免其死。策转忿恚。意使杀之。因是策颇悯伤。每髣髴见吉。后出射猎为刺客所伤。治疗将差。引镜自窥镜中见吉。顾则无之。如是再三。遂扑镜大噭。疮皆崩裂。须臾而死。
卷二:三国两晋
之十四 诸葛恪
吴幼帝即位,诸葛恪辅政。孙峻为侍中大将军,恪强愎傲物,峻崄侧而好权。凤皇三年,恪攻新城,无功而还。峻将以幼帝响恪而杀之。其日恪精神扰动,通夕不寐。张约、腾裔以峻谋告恪。恪曰:“竖子其何能为?不过因酒食行酖毒耳。”将亲信人以药酒自随。恪将入畜犬追衔其衣裾,不得去者三。恪顾拊犬头曰,怖那无苦也。既入峻伏兵杀之。峻后病梦,为恪所击,狂言常称见恪。遂死。
之十五 徐光
徐光在吴世。常行幻术。于市廛间种菰枣橘栗。立得食之。而市肆卖者皆已耗失。凡言水旱甚验。常过大将军孙琳门。褰裳而趋左右唾溅。或问其故。答曰。流血覆道臭腥不可。琳闻而杀之。斩其首无血。及琳废幼帝更立景帝将拜蒋陵。有大飘风如廪。从室中坠琳车上。车为之倾顿。顾见徐光在松树上。抚手指挥嗤笑之。琳问左右无见者。琳恶之。俄而景帝诛琳。兄弟四人一旦为戮。
之十六 王陵
魏司马宣王功业日隆,又诛魏大将军曹爽,篡夺之迹稍彰。王陵时为杨州刺史,以魏帝制于强臣,不堪为主。楚王彪年长而有才,欲迎立之。兖州刺史华歆以陵阴谋白宣王,宣王自将中军讨陵。掩然卒至,陵自知势穷,乃单船出迎宣王。宣王送陵还京师,陵至城过贾逵庙侧。陵呼曰:贾梁道,吾固尽心于魏之社稷,惟尔有神知之。陵遂饮药死,三族皆诛。其年宣王有疾,白日见陵来并贾逵为祟。因呼字曰:“彦云缓我”。宣王身亦有打处少日遂薨。
之十七 夏侯玄
晋夏侯玄,字太初,亦当时才望,为司马景王所忌而杀之。玄宗族为之设祭。见玄来灵座。脱头置其傍。悉取果食酒肉以内颈中。既毕还自安。言曰。吾得诉于上帝矣。司马子元无嗣也。寻而景王薨遂无子。其弟文王封次子为齐。继景王后。欣薨犹子固嗣立。又被杀。及永嘉之乱。有巫见弟云。家倾覆正由曹爽夏侯玄二人得诉。怨得申故也。
之十八 玄亮
晋大将军王敦枉害刁玄亮。及敦入石头。梦白犬自下天而噬之。既还姑熟遇病。白日见刁乘轺车导从吏卒来仰头瞑目。及入摄录敦。敦大怖逃不得脱,死。
之十九 石密
晋山阴县令石密。先经为御史,枉奏杀典客令万黜。密白日见黜来杀密。密遂死。
之二十 桓温
晋大司马桓温功业殊盛,负其才力,久怀篡逆,废晋帝为海西公,而立会稽王,是为简文帝。太宰武陵王晞性尚武事,好犬马游猎。温常忌之,故加罪状。奏免晞及子综官,又逼新蔡王晃使列晞综及前著作郎殷涓、太宰长史庾清等谋反。频请杀之。诏特赦晞父子,乃徙新安。殷涓父浩,先为温所废。涓颇有气尚,遂不诣温,而与晞游,温乃疑之。庾乃请坐,有才望且宗族甚强所以并致极法。简文寻崩而皇太子立,遗诏委政于温,依诸葛亮王遵旧事。温大怨望,以为失权,僣逼愈甚。后谒简文高平陵,方欲伏见帝在坟前举体莫衣,语温云:家国不造,委任失所。温答:“臣不敢!臣不敢!”既登车为左右说之,又问殷涓形状。答以肥短。温云:向亦见。在帝侧十馀日便病。因此忧懑而死。
之二十一 张祚
晋安定张祚以晋和中作凉州刺史,因自立为凉王。河州刺史张璀士众强盛,祚猜忌之。密遣兵图璀,璀率众拒祚。祚遂为璀所杀。璀后数见祚来部从铠甲。举手指璀云:“底奴要当截汝头。”璀人姑臧立张玄静为凉王,自为凉州牧。又谋废玄静而自王,事未遂。间与玄静同车出城西门。桥梁牢壮。而忽摧折刺史旧事正旦放鸟。璀所放出手辄死。有鹳来巢广夏门,弹遂不去。自往看之。宋燉煌宋混遣弟澄即于巢所害璀。璀临命语澄曰:汝荷婚姻而为反逆,皇天后土必当照之。我自可死,当令汝剧我矣。混自为尚书令,辅政有疾。昼日见璀。从屋而下。奄入柱中。其柱状若火烧。掘土则无所见。混因病死。澄又然灯。油变为血。厩中马一夕无尾。三岁小儿作老翁声呼曰。宋混澄斫汝头。又城东水中出火。后三年澄为张邕所杀。
之二十二 王范
晋富阳县令王范有妾桃英,殊有姿色,遂与阁下丁丰、史华期二人奸通。范尝出行不还,帐内都督孙元弼闻丁丰户内有环佩声。觇视见桃英与同被而卧。元弼叩户面叱之,桃英即起揽裙理鬓,蹑履还内。元弼又见华期带佩桃英、麝香。二人惧元弼告之,乃共谤元弼与桃英有私。范不辨察遂杀元弼。有陈超者,当时在座劝成元弼罪,后范代还超亦出都看,范行至赤亭山下,值雷雨日暮。忽然有人扶超腋,径曳将去,入荒泽中。电光照见,一鬼面甚青黑,眼无瞳子,曰:吾孙元弼也,诉怨皇天。早见申理,连时候汝,乃今相遇。”超叩头流血,鬼曰:“王范既为事主,当先杀之。贾景伯、孙文度在太山玄堂下共定死生名录。桃英魂魄亦收在女青亭者,是第三地狱。名在黄泉下,专治女鬼。”投至天明,失鬼所在。超至扬都诣范,未敢说之便,见鬼从外来,径入范帐。至夜范始眠,忽然大魇,连呼不醒。家人牵青牛临范上,并加桃人左索。向明,小苏,十许日而死。妾亦暴亡。超亦逃走长干寺,易姓名为何规。后五年三月三日临水酒酣,超云今当不复畏此鬼也。低头便见鬼影,已在水中,以手挦超。鼻血大出,可一升许,数日而殂。
之二十三 曲俭
晋张天锡元年,西域校尉张倾以怨杀曲俭。俭临死有恨言。后倾夜见白狗。自拔剑斫之不中。倾便倒地不起。左右见俭在傍。遂以暴卒。
之二十四 羊聃
晋时羊聃字彭祖,晋世庐陵太守。为人刚克粗暴,恃国姻亲,纵恣尢甚。睚眦之嫌,辄加刑杀。征西大将军庾亮槛送,具以状闻。有司奏聃杀郡将吏及民蕳良等二百九十人,徒谴一百余人,应弃市。依八议请宥。中宗诏曰:此事古今所未有此,而可忍孰不可忍?何八议之有?可狱所赐命。聃兄子贲先尚南郡公主,自表解婚。诏不许。琅琊孝王妃山氏,聃之甥也,苦以为请。于是司徒王遵啓聃罪不宜恕,宜极重法。山太妃感动疾,陛下罔极之恩。宜蒙生全之宥,于是下诏下曰:“山太妃惟此一舅,发言摧咽,乃至吐血,情虑深重。朕往丁荼毒,受太妃抚育之恩,同于慈亲。若不堪难忍之痛,以致顿弊,朕亦何颜以寄。今便原聃生命,以慰太妃渭阳之思。”于是除名为民,少时疾病,恒见蕳良等曰“枉岂可受,今来相取,自申黄泉。”经宿而死。
之二十五 金玄
晋明帝杀力士金玄,玄谓持刀者曰:我颈多筋,斫之必令即断,吾将报汝。持刀者不能留意,遂斫数疮然始绝。寻后见玄。绛冠朱服赤弓丹矢射之。持刀者呼曰。含玄缓我。少时而死。
之二十六 经旷
河间国兵张鹿、经旷二人,相与谐善。晋太元十四年五月五日共升钟岭,坐于山椒。鹿母尔夕梦旷自说为鹿所杀,杀尸涧中。脱裈覆腹,寻觅之时,必难可得。当令裳飞起,以示处也。明晨追捕,一如所言。鹿知事露,欲规叛,逸出门。辄见旷手执双刀,来拟其面。遂不得去,母具告官,鹿以伏辞。
之二十七 孔基
晋时会稽孔基勤学有志操。冯结族人孔敝。敝使其二子以基为师,而敝子并凶猥,趣尚不同。基屡言之于敝,此儿常有忿恚。敝寻防亡,服制既除。基以宿旧,乃赍羊酒往看唁。二子犹怀宿怨,濳遣奴于路侧杀基。奴还未之至,仍见基来,张目攘袂。厉声言曰:“奸丑小竖,人面兽心。吾蒙顾存昔敦旧平生,有何怨,恶候道见害。慢天忘父,神人不容。要当断汝家种。”从此之后,数数见形无防。大儿向厠,忽便絶倒,络绎往看,已堕于地。次者寻复病殂,兄弟无后。
之二十八 庾亮
晋时庾亮诛陶称后,咸康五年冬节,会文武数十人。忽然悉起,向阶拜揖。庾惊问故,并云陶公来。陶公是称父侃也。庾亦起迎,陶公扶两人,悉是旧怨。传诏左右数十人皆操伏戈。陶公谓庾曰:“老仆举君自代,不图此恩反戮。其孤故来相问。”陶称何罪身,已得诉于帝矣。庾不得一言,遂寝疾八年,一日死。
卷三:南北朝
之二十九 铁臼
东海徐某甲前妻许氏。一男名铁臼。而许某。亡甲改娶陈氏。陈氏凶虐。志灭前妻之子。陈产一男。生而咒之曰。汝若不除铁臼。非吾子也。因名之铁杵。欲以撞铁臼也。于是摇打铁臼。备诸苦毒。饥不给食。寒不加絮。某甲闇弱又多不在。后妻恣意。行其暴酷。铁臼竟以冻饿。病疲而死。时年十六。亡后旬馀。鬼忽还家。登陈氏床曰。我是铁臼。实无片罪。横见残害。我母诉怨于天。今得曹府来取铁杵。当令铁杵疾与我遭苦时同。将云自有期日。我今停此待之。严如生时。家人宾客不见其形。皆闻其语。于是恒在屋梁上住。陈氏跪谢。厚颜为设祭奠。鬼云不烦如此。我今死痛。岂是一餐所能酬谢。陈氏夜中窃语道之。鬼厉声曰。何敢道。我今当断此屋梁。闻锯声屑亦随落。拉然有响。如栋实崩。举家走出。焰烛照之。亦了无异。鬼又骂铁杵曰。汝即杀我。安坐宅上。以为快耶。当烧汝屋。即见火然烟焰大猛。内外狼狈。俄尔灭。茅茨俨然。不见亏损。日日骂詈。时复歌云。桃李华严霜奈何。桃李子严霜早落。亡声甚伤悽。心是自悼。不得成长也。于时铁杵六岁鬼至。便病疫腹大上气妨食。鬼屡打之处青黡。月馀而死。鬼便寂然。
之三十 王奂
齐琅邪王奂。仕齐至尚书左仆射。甚信释典。而妒忌之深。便忘弘恕。尝在斋内使爱妾治髭。忽有乌衔黄梅过庭而坠。奂谓妾有密期掷果为戏。使奴出外觇视。遇见一士向篱私游。奴即往擒捉。而此人言瞋洿媟。便迩迸走。奴还白之。奂谓你用有实。苦加覈问。妾备自陈。终不见察。即遣下阶笞杀之。妾解衣誓曰。今日之死。实为枉横。若有人天道。当令官知。尔后数见妾来诉怨。俄而出为雍州刺史。性渐狂异。如有凭焉。无故打杀小府。长史刘兴祖诬其欲反。为御史中丞孔稚圭所奏。世祖遣中书舍人吕文显直閤将军曹道刚。领齐仗兵收奂。奂子彪素称凶剽。及女婿殷睿。遂劝奂曰。曹吕今来。不见真敕。恐为奸变。政宜录取驰以奏闻。奂纳之。便配千馀人。仗闭门拒守。彪遂辄与官军战。彪败而走。宁蛮长史裴叔业。于城内举兵。攻奂斩之。时人以为妾之报也。
之三十一 弘氏
梁武帝欲为文帝陵上起寺。未有佳材。宣意有司使加求访。先有曲阿人。姓弘。忘名。家甚富厚。乃共亲族。多赍财货。住湘州治生。遂经数年。营得一筏林。筏可长千步。材木壮丽。世所希有。还至南津。被尉孟少卿。希朝延旨乃加绳墨。弘氏所赍衣裳缯䌽等。犹有残馀。诬以机道劫掠所得。并初造作过制。非商估所宜结。正处死。没入其筏。以充寺用。奏遂施行。弘氏临刑之日。敕其妻子。可以黄纸百张并具笔墨置棺中也。死而有知者。必当陈诉。又书少卿姓名数十。吞之。可经一月。少卿端坐。便见弘来。初犹避捍。后稍款伏。但言乞命。饮血而穴。凡诸狱官及主。尽舍人。预此狱事。及署奏者。以此弘殁未出一年。零落皆尽。皇基寺。营搆始讫。天火烧之。略无纤芥。所理柱木。亦入地成灰。
之三十二 刘君
江陵陷时。有关内人梁元晖。俘获一士夫姓刘,泣曰:新城。失其名字。此人先遭侯景乱丧失家口。唯馀小男。年始数岁。躬自担抱。又著连枷。值雪泥涂。不能前进。元晖逼令弃儿。刘君爱情。以死为请。遂强夺取。掷之雪中枝拍之下。驱蹙使去。刘乃步步回首。号叫断绝。辛苦顿弊。加以悲伤。数日而死。死后元晖日日见刘申呼索儿。因此得病。虽复对之悔谢。来诛不巳。元晖载病。到家卒。
之三十三 支法存
魏支法存者,本是胡人。生长广州妙善医术。遂成巨富有八丈日。又有沈香八尺版床。居常芬馥。王谈为广州刺史。大儿劭之屡求二物。法存不与。王谈因存亮继杀。而藉没家财焉。死后形见于府囚辄打阁下鼓。似若称冤魂。如此经寻月。王谈得病。常见法存守之。少时遂亡。劭之至杨都又死。
之三十四 杜嶷
梁襄阳杜嶷,新纳一妾,年貌兼美,宠爱特甚。妾得其父书,倚帘读之。嶷外还,而妾自以新来,羞以此事闻。嶷因嚼吞之。嶷谓是情人所寄,遂命剖腹取书,妾气未断,而书已出。嶷看讫,叹曰:吾不自意,忽忽如此,伤天下和气,其能久乎。其夜见妾诉冤,嶷旬日而死。
之三十五 昙摩谶
宋沮渠蒙逊时,有沙门昙摩谶者,慱达多识,为蒙逊之所信重。魏氏遣李顺拜蒙逊为凉王,仍求昙摩谶,蒙逊吝而不与。摩谶意欲入魏,屡从蒙逊请行。蒙逊怒杀之,既而左右白日见摩谶以剑击蒙逊,因疾而死。
之三十六 郭祖深
梁人郭祖深,上梁武帝一十八条事。请废郭内小寺及无案业僧尼。梁武不纳。后梦见善神唾之。遂著白癞。虽悔不差。
之三十七 萧嶷
齐豫章王萧嶷亡后,忽见形于沈文季曰:吾病未应死,皇太子加膏中十一种药使吾不差。汤复加药一种,使吾痢不断。吾已诉先,许还东郕,当判此事,便怀出青纸文书示文季。云与卿少旧,为呈主上也。俄而失所在。文季惧不敢傅,少时文惠太子薨。
之三十八 陶继之
宋元嘉中李龙等夜行劫掠。于时丹阳陶继之为秣陵县令,微密寻捕,遂禽龙等龙。所引一人,是太乐伎。忘其姓名。劫发之夜。此伎推同伴往就人宿。共奏音声。陶不详审。为作款列。随例车上及所宿主人。士贵宾客并相明證。陶知枉滥。但以文书已行。不欲自为通塞。遂并诸劫十人。于郡门斩之。此伎声艺精能又殊辩慧。将死之日亲邻知识。看者甚众。伎曰。我虽贱隶少怀慕善。未尝为非。实不作劫。陶令已当具知枉见杀害。若死无鬼则已。有鬼必自陈诉。因弹琵琶。歌曲而就死。众知其枉莫不殒泣。月馀日陶遂夜梦。伎来至案前云。昔枉见杀实所不分。诉天得理。今故取君。便入陶口仍落腹中。陶即惊寐。俄而倒绝。状若风颠。良久方醒。有时而发。发辄夭矫头反著背。四日而亡。亡后家便贫悴。一儿早死。馀有一孙穷寒路次。
之三十九 邓琬
宋泰初元年。江州长史邓琬立刺史晋安王子勋为帝以作乱。初南郡太守张悦得罪。镇归杨都。及溢口赦之以为冠军将军。与共经纪军事。琬前军袁顗既败。张悦惧诛。乃称暴疾。仗甲而召。邓琬既至。谓之曰。卿始此祸。而欲卖罪少帝乎。命斩于床前。并杀其子。以琬头至。五十年悦寝疾见琬。为厉遂死。
之四十 元徽
魏城阳王元徽初为孝庄帝昼计杀尔朱荣。及尔朱兆入雒害孝庄。而徽惧走投雒阳令寇祖仁。祖仁父叔兄弟三人为刺史皆徽之力也。既而尔朱兆购徽万户侯。祖仁遂斩徽送之。并匿其金百斤马五十匹。及兆得徽首。亦不赏侯。兆乃梦徽。曰我金二百斤马百匹。在祖仁家。卿可取也。兆觉曰。城阳家本巨富。昨令收捕。全无金银。此梦或实。至晚即令收祖仁。祖仁入见徽。曰足得相报矣。祖仁款得金百斤马五十匹。兆不信之。祖仁私敛戚属得金三十斤马三十匹输兆。犹不充数。兆乃发怒。悬头于树。以石硾其足。鞮箠杀之。
之四十一 姚苌
秦姚苌字景茂。赤亭羌也。父弋仲事石勒。石氐既灭。苌随其兄衰。与苻永固战于三原。军败衰死。苌乃降永固。即受禄位。累加爵邑。及转龙骧将军督梁益州诸军事。永固谓之曰。朕昔以龙骧建业。此号未曾假人。今持山南委卿。故特以相授。其蒙宠任优隆如此。后随永固子睿讨慕容泓。为泓所败。睿独死之。苌遣长史。诣永固谢罪。永固怒既甚。即戮其使益苌恐惧。遂奔西州。邀聚士卒而自树置。永固频为慕容冲所败。冲转侵逼。永固又见妖怪屡起。遂走五将山。苌即遣骁骑将军吴中围永固。中执永固以送。苌即日囚之。以求传国玺及令禅让。永固不从。数以叛逆之罪。苌遂杀之。遂称帝。后又掘永固尸。鞭挞无数。裸剥衣裳。荐之以棘。掘坎埋之。及苌遇疾。即梦永固将天官使者及鬼兵数百。突入营中。苌甚悚愕走入后帐。宫人逆来刺鬼。误中苌阴。鬼即相谓曰。正著死所。拔去矛刃。出血石馀。忽然惊寤。即患阴肿。令医刺之。流血如梦。又狂言曰。杀陛下者臣兄襄耳。非臣苌罪。愿不赐枉。后三日苌死。
之四十二 李寿
秦李雄既王于蜀。其第四子期(袭位)。从叔寿袭期,而废为邛都公。寻复杀之,而寿自立。寿性素匈很猜忌。仆射蔡射等以正直忤旨,遂诛之。无几寿病。常见李期、蔡射而为崇,欧血而死。
之四十三 张超
宋高平金乡张超。与同县翟愿不和。愿以宋元嘉中为方与令。忽为人所杀。咸疑是超。超金乡后除县职。解官还家。入山筏林。翟兄子铜乌执弓持矢。并赍酒醴就山贶之。斟酌已毕。铜乌曰。明府昔害民叔。无缘同戴天日。引弓射之即死。铜乌其夜见超云。我不杀汝叔。枉见残害。今已上诉。故来相报。引刀刺之。吐血而死。
之四十四 张稗
宋下邳张稗者,家世冠族,末叶衰微。有孙女姝好美色,邻人求娉为妾。稗以旧门之后,耻而不许。邻人忿之,乃焚其屋。稗遂烧死。其息邦先行不在,后还,亦知情状。而畏邻人之势。又贪其财而不言,嫁女与之。后经一年邦梦见稗曰:“汝为儿子,逆天不孝。弃亲就疏,僭同凶党。”便捉邦头,以手中桃杖刺之。邦因病两宿,呕血而死。邦死之日,邻人又见稗排门直入。张目攘袂,曰:“君恃贵纵恶,酷暴之甚,枉见杀害,我已上诉,事获申雪,却后数日令君知之。”邻人得病,寻亦殒殁。
之四十五 刘毅
宋高祖平桓玄后,以刘毅为抚军将军荆州刺史。到州便收牛牧寺僧主,云藏桓家儿度为沙弥,并杀四道人。后夜梦见此僧来云:“君何以枉见杀贫道,贫道已白于天帝。恐君亦不得久。”因遂得病不食。日尔羸瘦。当发杨都时。多有诤竞侵凌宰辅。宋高祖因遣人征之。毅败夜单骑突出投牛牧寺。僧白抚军。昔枉杀我师我道人。自无执仇之理。然何宜来。此亡师屡有灵验,云天帝当收抚军于寺杀之。毅便叹咤,出寺后岗,上大树自缢而死。
之四十六 吕庆祖
宋世永康人吕庆祖。家甚温富。尝使一石教子守视墅舍。以元嘉中。庆祖自往案行。忽为人所杀。族弟无期。先大舞庆祖钱。咸谓无期所害。无期便赍酒晡至狂所。而咒曰。若茶酷如此。乃至我魂而有灵。使知其主。既还至三更。见庆祖来。云近行见教子畦畴不理。诉当痛治。奴遂以斧破我背。将帽塞口。因齧奴指悉破碎。便取刀刺我头。曳著后门。初见杀时。起行人亦在其中。奴今欲叛。我巳钉其头著壁。言毕而灭。无期平且以告父母。潜视奴所住壁。果有一把发。以竹钉之。又看其指并破。即录奴诘验。臣伏又同。汝既凶逆。何以不叛。云头如被系。欲逃不能。诸同见者。事事故相符。即焚教子并其二息。
之四十七 诸葛元崇
诸葛覆,宋元嘉年为九真太守。家累悉在杨都。唯将长子元崇述职。覆于郡病亡。元崇年始十九。送丧欲还。覆门生何法僧贪其赀货。与伴共推。元崇随水而死。因分其财。尔夜元崇母陈氏。梦见元崇还具叙文亡及身被杀委曲。尸骸流漂。怨酷无双。奉逮累载。一日长辞。衔悲加酷。如何可说。歔欷不能自胜。又云行速步极。因卧窗下床上。以头枕窗。明日视儿眠处。足知非虚矣。陈氏悲怛惊起。把火照儿眠处。治湿犹如人形。于是举家号泣。便如发问。于时徐森之始除交州。徐道立为长史。道立即陈氏姑儿也。具疏所梦。托二徐捡之。徐道立。遇诸葛。丧照除验。其父子亡日。悉如鬼语。乃收凶二人。即皆款伏。依法杀之。更差人送丧达郡。同上
之四十八 魏辉俊
北齐阳翟太守张善,苛酷贪叨,恶声流布。兰台遣御史魏辉俊,就郡治之,赃贿狼籍,罪当合死。善于狱中,使人通诉,反诬辉俊为纳民财,枉见推缚。文宣帝大怒,以为法司阿曲,必须穷正,令尚书令左丞卢斐复验之。斐遂希旨,成辉俊罪状,奏报,于州斩决。辉俊遗语令史曰:“我之情理,是君所见,今日之事,可复如之。当办纸百番,笔二管,墨一绽,以随吾尸,若有灵祗,必望报卢。”令史哀悼,为之殡敛,并备纸笔。十五日,善得病,唯云叩头,旬日而死。才两月,卢斐坐讥驳魏使,为魏收奏,文宣帝鸩杀之。
之四十九 真子融
真子融,北齐世尝为井陉关收租使,脏货甚,为人所纠。齐主欲以行法。意在穷治,乃付并州城局参军崔法瑗,与中书舍人蔡晖,共拷其狱。然子融罪皆在赦前,法瑗等观望上意,抑为赦后。子融临刑之际,怨诉百端,既不得理,乃曰:“若使此等平直,是无天道。”后十五日,法瑗无病死。经一年许,蔡晖患病,肤肉烂堕都尽,苦楚日加,方死。
之五十 羊道生
梁太山羊道生,为邵陵王中兵参军。其兄海珍,任溠州刺史。道生乞假省之,临别,兄于近路设顿,祖送道生。道生见缚一人于树,就视,乃故旧部曲也。见道生涕泣哀诉云:“溠州欲赐杀,乞求救济。”道生问:“汝何罪。”答云:“失意逃叛。”道生便曰:“此最可忿。”即下马,以佩刀刳其眼睛吞之,部曲呼天大哭。须臾海珍来。又嘱兄决斩。道生良久,方觉眼睛在喉内,噎不下。索酒咽之,顿尽数杯,终不能去。转觉胀塞,遂不成咽而别。在路数日死,当时莫不以为有天道焉。
之五十一 张皋
梁东徐州刺史张皋,仆射永之孙也。尝因败入北,有一土民,与皋盟誓,将送还南。土民遂即出家,法名僧越,皋供养之。及在东徐,且随至任,恃其勋旧,颇以言语忤皋。皋怒,遣两门生,夜往杀之。尔后忽梦见僧越,云:“来报怨。”少时出射,而箭栝伤指,才可见血,不以为事。后因破梨,梨汁浸渍,乃加脓烂。停十许日,膊上无故复生一疮,脓血与指相通,月余而死。
之五十二 萧续
梁庐陵王萧续,为荆州刺史。时有武宁太守张延康,甚便弓马,颇为人伏。代下将还,王要伏事,延康意贪进上,辞不肯留。王遂寻延康为郡时罪,锁系在狱,发使启申,意望朝廷委州行决。梁主素识延康,兼疑王启不实,乃敕送都。王既怀恨,又惧延康申雪,翻复获罪,乃未宣敕,使狱卒说延康曰:“如闻王欲见杀,君何不拔身还都自理,若能去,当为方便。”延康然之,遂夜逃。王遣游军设伏,刺延康于城下,乃表叛狱格战而死。又有支江令吴某,将还扬州,被王要结,亦不肯住,遂使人于道击杀之,举家数十口,并从沉溺。后数年得疾,王日夜常见张吴二人,王但曰:“宽我宽我。”少时而薨。
之五十三 乐盖卿
庐陵王在荆州时,尝遣从事量括民田,南阳乐盖卿,亦充一使。公府舍人韦破虏,发遣诫敕,失王本意。及盖卿还,以数误得罪,破虏惶惧,不敢引愆,但诳盖云:“自为分雪,无劳诉也。”数日之间。遂斩于市,盖卿号叫,无由自陈,唯语人以纸笔随殓。死后少日,破虏在槽上看牛,忽见盖卿挈头而入,持一碗蒜斋与之。破虏惊呼奔走,不获已而服之,因得病,未几卒。
之五十四 康季孙
康季孙性好杀,滋味渔猎故恒事。奴婢愆罪,亦或死之。常病笃,梦人谓曰:“若能断杀,此病当差,不尔必病。”即于梦中,誓不复杀。惊悟战悸,汗流浃体,病亦渐瘳。后数年,三门生窃其两妾以叛,追获之,即并殴杀。其夕,复梦见前人来曰:“何故负信,此人罪不至死,私家不合擅杀,今改亦无济理。”迨明呕血,数日而卒。
之五十五 张绚
梁武昌太守张绚,尝乘船行,有一部曲,役力小不如意,绚便躬捶之,杖下臂折,无复活状,绚遂推江中。须臾,见此人从水而出,对绚抚手曰:“罪不当死,官枉见杀,今来相报。”即跳入绚口,因得病,少日而殂。
之五十六 杨思达
梁杨思达为西阳郡守,值侯景乱,时复旱歉。饥民盗田中麦。思达遣一部曲守视,所得盗者,辄截手腕,凡戮十余人。部曲后生一男,自然无手。
之五十七 朱贞
梁秣陵令朱贞,以罪下狱,廷尉虞献者覆其事,结正入重。贞遣相知谓献曰:“我罪当死,不敢祈恩,但犹冀主上万一弘宥我。明日即是国家忌曰,乞得过此奏闻,可乎?”献答曰:“此于理无爽,何谓不然,谨闻命矣,而朱事先明日奏来。”献便遇客共饮,颇醉,遂忘抽文书。旦日,家人合束,内衣箱中,献复不记。比至帝前,顿束香案上,次第披之,方见此事。势不可隐,便尔上闻,武帝以为合死,付外详决。贞闻之,大恨曰:“虞小子,欺罔将死之人,鬼若无知,固同灰土;倘有识,誓必报之。”于市始当命绝,而献已见其来。自尔之后,时时恒见,献甚恶之。又梦乘车在山下行,贞于山上推石压之。居月余,献除曲阿令,拜之明日。诣谢张门下。其妇平常,于宅暴卒,献狼狈而还,入室哭妇。举头见贞在梁上,献曰:“朱秣陵在此,我妇岂得不死!”于时屋无故忽崩,献及男女婢使十余人,一时并命。虞骘是其宗室,助丧事,见献如是,走下堂避之,仅乃得免。
之五十八 齐文宣帝
北齐文宣高洋既死,太子嗣位,年号乾明。文宣母弟常山王演,在并州,权势甚重。因文宣山陵,留为录尚书事,王遂怒,潜生异计。上省之日,内外官僚,皆来奔集,即收缚乾明腹心尚书令杨遵彦等五人,皆为事状,奏斩之。寻废乾明而自立,是为孝昭帝。后在并州,望气者奏邺中有天子气。平秦王高归彦,劝杀乾明,遂录向并州,尽杀之。其年,孝昭数见文宣作诸妖怪,就其索儿,备为厌禳,终不能遣而死。
之五十九 虞涉
陈霸先初立梁元帝第九子晋安王为主,而辅戴之。会稽虞涉本梁武世为中书舍人尚书右丞,于时梦见梁武帝谓涉曰:“卿是我旧左右,可语陈公,篡杀于公不利。”事甚分明,涉即未见篡杀形迹,不敢言之,数日,复梦如此,并语涉曰:“卿若不传意,卿亦不佳。”涉虽嗟惋,决无言理。少时之间,太史启云:“殿有急兵。”霸先曰:“急兵正是我耳。”仓卒遣乱兵害少主而自立。尔后涉便得病,又梦梁武曰:“卿不为我语,致令祸及,卿与陈主,寻当知也。”涉方封启报梦之由。陈主为人,甚信鬼物,闻此大惊,遣舆迎涉,面相询访,乃尤涉曰:“卿那不道奇事?”六七日涉死,寻有韦戴之事。
之六十 韦戴
陈武帝霸先既害梁大司空王僧辩,次讨诸将。义兴太守韦戴,黄门郎放之第四子也,为王公固守。陈主频遣攻围,不克。后重征之,诱说戴曰:“王公亲党,皆已殄灭,此一孤城,何所希冀?过尔相拒耶?若能见降,不失富贵。”戴曰:“士感知己,本为王公抗御大军,致成仇敌。今亦承明公尽定江左,穷城自守,必无路活。但锋刃屡交。杀伤过甚,军人忿怨,恐不见全。老母在堂,弥惧祸及,所以苟延日月,未能束手耳。必有誓约,不敢久劳神武。”乃遣刑白马为盟,戴遂开门,陈主亦宽信还扬都。后陈主即位,遣戴从征,以小迟晚,因宿憾斩之,寻于大殿视事,便见戴来,惊走入内。移坐光严殿,戴又逐入,顾访左右,皆无所见,因此得病死。
之六十一 张骏
晋时张骏据有凉州,忌害镇军将军武威郗鉴,以其宗族强大而多功也。遂讽其主簿魏纂使诬鉴谋反。骏逼鉴自杀。后三年纂病,见鉴在侧,遂死。
之六十二 成慎
周宣帝宇文赟。在东宫时。武帝训笃甚严。常使官者成慎监察之。若有纤毫罪失匿而不奏。许慎以死。于是慎常陈太子不法之事。武帝杖太子百馀。及即位顾见膊上杖瘢。乃问成慎所在。慎于时已出为郡遂敕追之。至便赐死。慎奋厉曰。此是汝父所为。成慎何罪。勃逆之馀滥以见及死。若有知终不相放。于时宫掖禁忌相逢以目。不得辄共言笑。分置监官记录愆罪。左皇后下有一女子。欠伸泪出。因被奏劾。谓其所思忆。便敕对前考竟之。初打头一下。帝便头痛。次打项一下帝又项痛。遂大发怒曰。此是我怨家。乃使拉折其腰。帝即腰痛。其夜出南宫。病遂渐增。明旦早还患腰不得乘马。御车而入。所杀女子处有黑晕如人形。时谓是血随扫刷之。旋复如故。如此再三。有司掘除旧地以新土埋之。一宿之间亦还如本。因此七八日举身疮烂而崩。及初下尸诸床并曲。牢不可脱。唯此死女子所卧之床。独是直脚。遂以供用。盖亦鬼神之意焉。帝崩去成慎死仅二十许日。案:广记亦云出《冥祥记》
之六十三 裴植
梁裴植随其季叔叔业,自南兖州入北,仕于元氏,位至尚书。植同堂妹夫,韦伯鼎有学业。恃壮尚气以自才智,常轻陵植。植憎之如雠。后于洛下诬告植谋为废立,植坐此死。百许日,伯鼎病,向空语曰:裴尚书死非由我,何以怒也。须臾而卒。
之六十四 梁人某
梁世有人,常以鸡卵白和沐,云使发光,每沐辄二三十枚。临死,发中但闻啾啾数千鸡雏声。
之六十五 刘氏
江陵刘氏,以卖鳝羹为业.后生一儿头是鳝,自颈以下,方为人耳。
之六十六 王克
王克为永嘉郡守,有人饷羊,集宾欲醼.而羊绳解,来投一客,先跪两拜,便入衣中。此客竟不言之,固无救请.须臾,宰羊为羹,先行至客。一脔入口,便下皮内,周行遍体,痛楚号叫。方复说之,遂作羊鸣而死。
之六十七 梁孝元
梁孝元在江州时,有人为望蔡县令,经刘敬躬乱,县廨被焚,寄寺而住,民将牛酒作礼,县令以牛系旛柱,屏除形像,铺设床坐,于堂上接宾.未杀之顷,牛解,径来至阶而拜,县令大笑,命左右宰之.饮噉醉饱,便卧檐下.稍醒而觉体痒,爬搔隐疹,因尔成癞,十许年死。
之六十八 齐奉朝请
齐有一奉朝请,家甚豪侈,非手杀牛,噉之不美。年三十许,病笃,大见牛来,举体如被刀刺,叫呼而终。
之六十九 高伟
江陵高伟,随吾入齐,凡数年,向幽州淀中捕鱼。后病,每见群鱼啮之而死.
之七十 梁某县令
梁时有人为县令。经刘敬躬乱。县廨被焚。寄寺而住。民将羊酒作礼。县令以羊系刹。屏除形像铺设床座于堂上。接宾未杀之顷。羊解径来至阶而拜。县令大笑,命左右宰之饮啖饱酒便卧檐下。投醒即觉体痒。爬搔胗因尔成病。十馀年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