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怪故事·耳食录(十七)
69,李齐娘
桃源人罗敬之,二十岁的时候客居在岳州,晚上有个女子敲门进来,年纪约十八九岁。罗敬之吃惊地问拜访的原因,女子说:“我是你的妻子啊!想到你一个人独住,情不能自已,所以特意前来看望你。”罗敬之茫然不解。但还是和她缠绵在一起。到了早晨,女子就走了。第二天晚上,又来了一个女人,比之前的女子更年轻。见面的时候,和前面的女子说的都是同样的话。罗敬之更加疑惑,暗想这两女子也许不是人类。
这年秋天,太守李公设宴招待亲朋好友,罗敬之也参加了宴席。此时官舍里菊花盛开,客人各自都应景作菊花词,唯有罗敬之作的诗最好。太守很喜欢这个年轻人,想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没有说出口。之后罗敬之大醉而归。这天夜里,两个女子竟一同到来,罗敬之大为恐慌。女子说:“我们姐妹与你都是百年的姻缘。还未及结婚,就泉壤两隔【黄泉和凡世相隔】,怎忍心自我疏远?但你既然害怕我们,我们就销声匿迹。李齐娘是做你妻子的最佳人选,她已经对你有意,可以追求她!”说完凄惨而别。罗敬之独自坐着沉思,怎么也想不明白二女子说的意思,不免孤灯难眠,伤心难过。
天亮后,父亲的信突然送到,才知道在他离家之后,原先下了聘礼的同乡人崔氏女,小字松翠,年纪十八岁就不幸去世。崔家人不想和罗家断婚,又把二女儿篁翠许给罗敬之,没想到,仅过十天,篁翠也去世了。原来夜里找他同宿的二女子,是崔家姐妹的魂魄。罗敬之知道后,悲痛万分,留一封信给太守道别。随即便收拾行装回家,找到崔家两个女儿的坟墓哭泣不止。冷雾阴霾中,二姐妹显出形来,旁人看不见,只有罗敬之能够看到,和在岳州所见时一样,但不一会儿就消失了。罗敬之被她们真挚情谊感动,不打算再娶,如果要娶,非得是李齐娘,却又不知道她是哪里的什么人。父亲就让他去寻找,于是罗敬之便浪迹在吴越。
李太守是越地人,听说已经罢官回家,罗敬之便前往拜见。太守见到罗敬之,十分高兴,询问得知问罗敬之还未娶妻,晚上就派说媒的人去表达自己的意思。罗敬之坚决推辞,以自己必须娶“李齐娘”的事来回应。媒人笑着说:“如果是这样,那你是来求婚的么?那又为什么推辞呢?齐娘不就是李公的二女儿,我作媒的对象么。罗敬之听了,欢喜雀跃,当下答应。原来李太守在岳州时,一直想着把长女嫁给罗敬之。如今大女儿已经嫁人,所以就打算把二女齐娘嫁给他。因此就在李太守家里成婚了。
结婚的当天晚上,罗敬之与齐娘已经上床睡觉,忽然听到梳妆台旁边有相对叹息的声音。罗敬之惊奇地问,只是回答:“翠翠”。罗敬之知道是崔家姐妹来,就说道:“二位已经来,为什么不到床上来?我再也不害怕了。”一女说:“你新婚宴尔,怎么能去打扰呢?”李齐娘听到丈夫与鬼对话,恐惧万分,吓得冷汗直流,她抱着罗敬之钻进被子里,一动也不敢动。另一女说:“妹妹赶紧离开吧,我们都是命薄的人,还在这里干什么?即便郎君不嫌弃,难道不讨新人嫌吗?”说完便寂然无声了。罗敬之再问话时,已经不答应了,从那以后,崔家姐妹再也没出现过。
70,囦默真人
囦默真人姓徐,金溪菖蒲塘人。妇女小孩都能称道他。曾经看过他的家传,粗略记得大概内容,追录在这里。
真人将要出生的前一天夜里,满屋异香。母亲梦见有八个人造访他家,类似传说八仙的样子,他们互相推拥,最后把一个跛足人推进卧室内,就是李铁拐。醒来就生下了真人,相貌奇丑。几岁了还非常愚蠢粗鲁,因此失去父母的疼爱。十三、四岁才会说话。赶上大旱,父亲让他去田里灌溉禾苗,他却高卧树下,整天都不醒。有人看见后告诉了他父亲,父亲大怒,准备打他。真人说:“父亲不就是要灌苗吗,那苗已经灌过了,还要怎样?”父亲到田间一看,田畦里水已经满满的。原来是他用草扎成人形,放在水车上,水车就自行运转车水。从此父亲才知道儿子的奇异。
有一年正月十五夜,真人与几位兄弟坐谈,忽然打起瞌睡。醒后,则称赞说:“苏州的灯戏真好看。”众人笑他说:“你梦游吧?”真人说:“即便真去也不难!”众人试着请求一起去。真人说:“要去的话必须按我说的做。”于是扛起一把伞,让兄弟们闭上眼睛,坐在伞上,共三人。真人告戒他们说:“千万不可睁开眼睛,一睁眼就会掉下去了。”其堂兄素来狡猾,真人特地在他的左手心画了一枚铜钱,说:“喊一声钱就会出来。”就启了程。三人坐在伞上,如同坐在家里的桌椅上,一点也不摇晃,只听见耳畔呼呼的风声,像是有百万大军冲关,呼呼轰轰,如巨浪洪涛汹涌澎湃。不一会儿就到了,真人就让他们睁眼。果然见到鲸鳞雁足,绮树缯楼,辉煌烂漫,绵延十余里。妙女踏歌,游人如蚁,语言嘈杂,都是吴地口音。真人说:“扬州、天津两个地方,盛况也不比这里差。应该都看一看。”也先后带他们去。两地风景不同,语音各异,都赏心悦目,让人流连忘返。
此时天快亮了,真人笑着说:“可以回家了。”又让他们闭上眼睛,像来时那样坐在伞上。那位狡猾的堂兄中途暗想:此刻肯定已经腾空。就试着睁开眼睛往下看,已经掉在地上了。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才发觉自己坐在广信的一户人家的茅屋上,只得攀援而下。打算讨点吃的,忽然想起真人在他手心上画有钱,按真人教的办法,每喊一声“钱”,就能得到一枚用来买食物,总算不用挨饿。五天后才回到家,而手心画的钱就消失了。后来有人从苏、扬回到这里,兄弟们向他们追问那边的实际情况,与自己所见果然不差。从此兄弟们各自都认为真人不同凡响。
他又曾经在邻县游历,在所居住客栈门上大书:“出卖风云雷雨。”见到的人很吃惊。当时正值五月之交,几个郡普遍大旱。太守听说他能“卖雨”就派人召见他,真人说:“野人怎可召见?”竟然没去。使者回报,太守怒道:“妖人惑众,怎么敢!”要下令抓捕他。有人劝太守姑且亲自前往见他,等买他的雨无效时,再治他的罪。太守同意了,亲自前往客栈见他。真人让在郊外设坛,所有官吏斋戒三天,三天后午时之初当有雨来。太守回衙,遵照真人的嘱咐,禁止一切屠宰活动。三天后的早晨,真人没有来到祭坛。便派两个小吏到他住的地方去看看,竟然不知道他上哪里去了。到处寻找,在东门的酒肆找到他,他在那里烧刀子白酒一壶,狗肉一盆,吃喝将尽了。小吏呵斥道:“野道人自己如此不讲究,却让官长们斋戒!定当向官府告你,严惩你的罪行。”真人将两只狗耳朵分别送给二吏吃,求他们保密。三人来到祭坛,小吏将真实情况禀告太守,太守大怒。真人说:“这难道伤害了什么吗?”就张口吐出一只狗,那狗缺了两只耳朵,太守问耳朵哪去了,真人说:“他们二人吃掉了。”太守于是命人杖责二吏。
将近午时,真人命官吏们跪在坛下,规定说:“雨来了也不准起来。”又取来一片瓦,盖在本县县令头上,然后举袖登坛。此时赤日当天,晴空万里。真人向东一吹气,则黑云一片起于东方。又向西、南、北三方吹气,黑云随之而起。须臾间四合弥天,雷电交作,大雨如集箭,从午时直到未时,甘霖三尺。真人拍掌高唱,坛上的声音高过雷声。官吏们长跪在泥泞中,俯伏不敢起,一动则雷声震脚。县令因被一片瓦盖住,周身方丈之内,雨竟然淋不到。因为诸多官吏贪婪刻薄,唯独县令廉明,所以真人才用瓦片相庇护。这时众人欢呼“雨足”,真人举袖一挥,则滂沱大雨顿时止息,太阳跃出,天空无一丝云彩。真人走下祭坛道别,衣冠潇洒,滴水未沾。太守非常敬服其神术,要用金币酬谢,并设酒招待他。真人说:“风云雷雨,不用计价。”掉臂就走,追都追不上。
真人又曾来到金陵客居在一个书肆里。街市中有一人从门前经过,真人对他拱手说:“您来这里贵干?”那人说:“来散布红盐。”真人说:“我住的这个地方还请庇护。”那人承诺而去。听见他们说这些话的人问什么意思,真人低声说道:“这人是荧惑星。金陵要发生大火灾了!这栋房子倒是没事。”结果万家化为焦土,惟独书肆安然无恙。
真人的姨母很穷,以卖酒为生。素来疼爱真人,真人很感激她。姨母家有口水井,真人投下去七粒米,让姨母去打水,打上来的却是酒。卖了三个月,获钱数百贯。真人问她:“获利了吗?”姨母说:“好到是好,只可惜没有酒糟喂猪而已。”真人叹道:“白水化为酒,还嫌无糟,过分了,人心真是贪得无厌!”又投下去七粒米,井水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人们因其种种奇幻的事迹,都知他是仙人,多用“仙”来称呼。真人始终强调自己不过是一名术士,平时居家孝敬父母,娶妻生子,协调邻里关系,和平常人并无不同之处,故此人们最终也没能正式称其为仙。一日无疾而终,家人将其殡葬。有友人从成都回来,到他家来拜访他,听说已死,恍然大悟地说:“他一定是真仙!前天我们在成都街市上见面,他对我说:“你老娘寿期已到,为什么还不快回去?”我认为这么遥远赶得及吗,他却笑道:“如果真打算回去,我已经雇好了船等着你。只管走,保证误不了。”我也早就知道他的神术,痛快地答应了。黄昏时解缆,到天亮已抵达文昌桥下了。不挂帆,不划桨,舟过万重山,简直像坐在天上,一点水中行船的感觉都没有。登岸后才与他分别,现在是来道谢的。他神妙如此,又怎么会死!”家人急忙将他的坟墓打开,果然是一副空棺。
后来真人在武夷山蜕化成仙。留下来的形骸常常被放牛娃们戏弄,忽然一天被大风将他的身体摄了去。真人幼年时在山中放牛,偶然将鸡蛋扔在岩石上,黄白相间,过了很久痕迹仍然清晰,敲凿都不能消除。又曾与诸仙斗法游戏,有的用网兜兜风,有的用竹篮盛水,有的用纸包火,真人则以茅草棒挑石头,这些遗迹仍然保留在金溪县蒲塘村一带。明武宗召使其求雨,每次总能符合旨意,被册封为真人。而他本人自称为囦默道人。如今蒲塘村还有神仙楼,祷祀不绝,那就是真人的故宅。真人曾遗留有一道求雨牌,族人当成宝贝。遇旱拿出来求雨,没有不立即应验的。后被邻村的郭氏借去偷换了,就不再灵验。当郭氏拿出真牌求雨时,风雷之中,牌也不见了。
71,吴士冠
书生吴杰,字士冠,豫章人。他租住在一位姓沈的别墅里。别墅的院子里有一个小池,池边有一株桃树和一株柳树。每当风和日淡的时候,吴生总是在桃、柳树下吟诗,感到十分孤独,时常产生“碧云日暮,佳人不来”的惆怅情怀。
有天晚上,明月刚刚挂在天边,吴士冠远远地看见一个人影在桃树下徘徊。他走近前去一看,原来是一个绝色美人。她的发鬟如云,艳脸如霞,身穿浅红色的衣服,见到吴生,便要回避。吴生拉住她的衣袖,笑着说:“一阵好风把你吹来,我还会让它把你吹走吗?”那少女说:“我是你西面邻居的女儿,爱好这美好的夜景,所以在这里游览观赏。”吴生求她和自己在一起。最后一起进入了房间。那女子说:“我并非不中意你这样美如宋玉的少年,但此时我很害羞,不可能和你进一步亲近,而且我担心被家里人察觉,我们且等以后再说吧!”吴生不得已,和她约定以后相聚,便放她走了。从此吴生每天认真地扫地铺床,盼望着良辰佳日早点到来。
过了三天,刚刚天黑,就听到敲击门环的声音。吴生急忙把门打开,一个少女连忙走进来。她绿衣翠袖,并不是他前几天约定的那一位少女,但容貌姿态,同样妙不可言,和那位不相上下。吴生十分惊讶,正要问她,女郎却惊骇地说:“这里不是阿姨的家吗?难道我弄错了?”说完就要走,吴生一把拉住她,笑着说:“谁是你的阿姨?这儿不就是吗?”那个绿衣翠袖的女郎一边发怒一边笑着说:“真是吃了冤枉!”吴生便把门关上,强迫她,那女子不得已,就顺从了他。后来她对吴生说:“我家离这里很近。因为阿姨派婶子来叫我,不想进错了门,来到了你这里,这也算是前世有缘吧!现在我不能再呆下去了,我该到阿姨家去了。”吴生问她以后什么时候再会,女子回答说:“等有机会我再来。”他只好送走了她,此时吴生借居这座别墅的时间还不长,平时足不出户,与邻居不相往来,所以他一点也不知道邻居姓甚名谁,因此对那女子的话一点也不怀疑,他只觉得余味无穷,余情未己,心目中时时浮现那女子的倩影,竟然无法入睡。不久,又听到扣门环声,心想绿衣女子回来了,高兴地开门迎接。映着烛光一看,则是娇羞依依,红衣长袖,是前些天那个花下人。书生更为高兴,心里暗想一时间得到了两位玉人,于是从容地抚着她的肩膀说:“等你好几天了,今晚总算来了,真是个守信之人。”红衣女子一言不发,眉宇之间微微有愁怨之色。问她也不说,一早就走了。
第二天晚上,那绿衣女子又来了,见面时就高兴地说:“昨天晚上有幸陪伴先生,回到家里我还感到如醉如痴,因此在灯下写了一首小诗,不知你愿否指点一二?”吴生十分高兴地求读那首诗。绿衣女郎便从袖中取出一幅碧绿色的纸片,纸片上用十分端丽的楷字,写着这样的一首诗:
“小院春愁听子规,风前舞断小腰肢。
韩郎忽走章台马,炯散红楼月上时。”
吴生看后赞赏不已,连忙把它藏在箱子里,就像珍藏一块价值连城的宝玉。这一晚上,二人情意缠绵,如胶似漆,较之昨天晚上,更觉风流十倍。绿衣女郎临去时对吴生说:“我的父母对我防闲不严,所以我能任意来往。但我担心过分地打扰了你,所以我和你约定日子来往。”吴生原约定了红衣女子相会,正担心两人频繁来往,会碰上面,弄得他不能安宁。就约定隔天晚上相会一次。
第二天晚上,红衣女子果然来了,容貌显得更加妖娆,说话也风趣横生,再不像前一次见面时那么矜持。她语言锋利,时含讥讽,似乎知道绿衣女子和吴生的勾当。吴生虽然百端隐秘,总不管用。天刚亮她要离去的时候,也请吴生约定下次相会的时间。吴生内心高兴她提出这个建议,却假装说希望天天晚上相会。红衣女子不同意,也约定隔天晚上一会。这样,红衣女子单日来,绿衣女子双日来,因此吴生每天偎红倚绿,但红绿二女郎却始终没有碰上面。
有天,吴生独坐无聊,便从箱子里取出绿衣女郎写的那首诗来欣赏,尔后情不自禁地在纸尾和了一首寺。写完之后,便把诗笺压在砚盒下。这天晚上,红衣女子来了,谈话间她多次翻阅案头的书册,并不停地玩赏吴生的笔墨。吴生说:“美人你也会吟诗吗?”红衣女子说:“会点儿,只担心贻笑大方,不敢献丑。但我心中的满腔柔情,又希望一吐为快。”于是叫吴生取纸片,自己在纸片上写了两首绝句;
“镇日无言忆玉真,天台明月是前身。芳声孤负襄阳赋,偏让灵和殿里人。”
“为谁消恨助谁娇?红雨丹霞自寂寥。惆怅刘郎并阮客,断魂翻在灞陵桥。”
吴生看后,虽觉得诗中在讽刺自己,但不能不为她的才华而惊异,便连声赞道:“雅有唐音,你真不愧为扫眉才子!”红衣女郎说:“你的高度赞赏,我不敢领受。但不知拙作,较之章台柳有无逊色?【出自《柳氏传》,这里暗指吴生另外结交有佳人】”吴生一听,惊诧不已,假装着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红衣女子便从砚盒下取出了那幅绿色诗笺读了起来,并对吴生说:“我说的就是这个!”吴生听了,羞惭万分,便向她彻底坦白,并请她能和绿衣女子相容。红衣女子说:“我并不是嫉妒她,只因为那位赋诗者不是人而是妖,和她相处恐怕有害于你,所以劝你疏远她。”吴生还没有取信。
忽然有人推门而入,来的正是绿衣女子。她指着红衣女郎骂道;“你自己本来就是妖精,却来挑拨离间我!”红衣女子也骂道:“你这颠狂的丫头,只应当在长安道上,牵引着行人的衣袖,惹人爱怜,怎敢撞入桃花源里,勾引渔郎?”绿衣女子也不示弱,振振有词地夸耀说:“我的先人柳树神九烈君,好奖励士人,曾经将蓝袍赠给李秀才,使李秀才中举扬名,至今词人学还赞不绝口【故事出自《三峰记》】。就是像陶渊明那样清风亮节的隐士,也对我们十分尊敬,而自号五柳先生。我们何顛狂之有?只有你这轻薄桃花,拾人遗唾,信口骂人!就算我们有时也随风颠狂,但这和你有什么相干?你如此嫉妒,大概是认为阮宣妻子的那口宝剑还不够锋利吧【出自《妒记》】!”听了红绿二女郎的互相嘲骂。
这时,吴生已经知道她们一个是桃树精、一个是柳树精,不禁意惊魂骇,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不住地说:“这都是小生的罪过!这都是小生的罪过!”但这两个女子仍然争辩不止。这样争了好久,最后都说:“吴郎有什么罪过,都是我们两人作的孽!我们原都是有意勾引,现在揭穿了,彼此都不应当留下来。从今以后,都要断绝往来;敢再来的,就用刀斧对付她!”吴生神情惨凄地说:“你们两位为什么如此互相倾轧?鄙人刚刚得以结好二位。现在你们说出这样绝情的话,教我何以为情呢?”两位美女说:“你不必再留恋了,我们的缘分已经尽了。世上的繁华原不可久长,更何况娇花弱柳呢!”说完,两人同时走出门去,一眨眼都不见了。
吴生后来向邻居们打听,都说没见过这两个女子。只见池塘边桃花带雨,落英缤纷;柳丝含烟,飘摇惨绿。但对吴生,它们仍呈露出洒泪含顰的姿态,确信这两个女子是桃精和柳精。吴生仍不能忘情,他在树下整天叹息,整夜祈祷。每当风轻月淡的晚上,看着两株树的袅娜多姿的树影,总以为这两美女翩然降临,但始终无一人牵帘而入。吴生自此得病,思念之情无时不有,于是深情地写了《醉春风》这首词:
“柳外仓庚唤,花间蝴蝶散。
东风吹老艳阳天,叹叹叹!
前度刘郎,当年张绪,一般凄断。
独倚雕栏畔,情根谁剖判?
相思相见定何时,算算算!
除是来生,现身花柳,才完公案。”
过了一段时间,吴生称病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