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气/原创/病娇]清冷大师姐入魔后把狐妖小师妹藏起来了(十)
酒华峰上云海缥缈,跃动着万丈金光。温旭的、漏下来的金乌羽斑驳在殿角翘起的的屋檐上。那仿佛将空气中酒的香味都催发出来了,让人平生一股梦的醉意。
山间稀稀落落地传来鸟鸣兽嚎的回音,细细听来分辨,大抵是在唱着“我本羁云客,欢伯洗长忧”之类的曲调。
日头的种子从鸟巢中破土发芽,它伸展出的枝丫,叫作光。
这光无拘无束,像是一曲笛箫。或昂扬,或铿锵,或低迷,或悲凉,最终都归于云雾中,再也寻不到原有的踪迹,将人带往那个名叫“道”的一无所知的境界。
大殿内,躬身行礼的少女,一如已破碎的往常。
“回来了?”老者慵懒地孤坐着,背过身,手里握着一个酒葫芦,浑浊的眼里看不出喜怒。
“是,徒儿回来了。”池茗将头低得更低了一些,不叫自己的表情被老者所观照。
“报仇归来?”老者像是过去那样又灌了一口酒,眯着眼扫了一眼不卑不亢的池茗。
他喝醉了似的轻笑一声,如林中砾石,迸裂出火花,把池茗本淡定的心也烧起来了。
不对,她根本就没有入魔,她在怕什么?
池茗深吸一口气,在心里反复默念道,一面从容不迫地点了点头。
“报仇归来。”
不知怎的,她说出这话时脑海里浮现的全是白谣那句遗言,又或者,诅咒。
——她爱上了一只狐妖。
可她已经放不下了。
“此行亦为辞行?”老者放下葫芦,手指攀上灰白的胡须,抚摸起来,“为飞升?”
他的语气在念到最后二字时低垂了下来,带上了些许不定的意味。
他的余光瞥见了桌案的边陲一隅的那枚同心锁。手指触到那同心锁上,他缓缓蹙眉,斟酌了几番,忽然抬头问道:
“你师妹也寻你去了,你可曾逢见过?”
池茗顿了几秒,似乎在思索起这一段日子的记忆,最终摇了摇头,道:“徒儿未曾遇见过师妹。”
“甚是奇怪……”老者亦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
“师妹生性贪玩,又从未去过外面,想来是一时忘了归期。”
老者眄了眼池茗,手上抚须的动作停住,听似换了个话题道:“寻常你总是惦记你那师妹,怎么今日回来……”
他的声音一顿,语尾扬起,笑着问道:“连一句过问都没有?”
池茗竟也哑言,许久才用眼前这位师尊的话来回答道:“无情还需斩情。”
熏炉里的檀香缓缓延烧,飘出几缕很沉重的白烟。
池茗仿佛正受着檀香刑——感觉一整根檀木签子都自脊椎骨捅入,将她那藏着秘密的心洞个半穿。
“好一个还需斩情呐……”老者咳嗽几声,转而反问池茗一句,“当是无情?”
池茗抬头,克制住逃避的冲动,与老者撞上视线。
“当是无情。”
她听见自己平静无澜的声音掀起几阵裂纹,如在瓷窑中经着烈焰的淬烤。
报仇雪恨之后,她还当是无情吗?她本能地略过了细究的想法,眼底闪过一丝不属于她的惊慌。
不,她有情,师妹只能属于她,永生永世属于她。
她此行仅仅是为了探望师尊,然后便把师妹带到一个无人寻得到的地方,那样,她便可以心安无愧地彻底从这世间遁去。
只是……她似乎低估了师尊的洞察力。
“如果师尊没有什么事,徒儿便告退离去了。”少女询问的态度几近恳求。
无情,缘雪;情,狐妖。她已经快疯魔了,拼命地逃避着再去想这个问题。
座上的老者干笑几声,手背敲击了几下桌子,话语里仍噙着和蔼的笑意:“小池茗,居然连师尊都敢骗了。”
池茗刚刚踏过门槛的脚收了回去,拳头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攥得死死的,头都没回道:“徒儿不肖,还望师尊原谅。”
她站在鸟鸣的风里,身影被白光照耀地破碎。
说着,她便不等师尊同意,向外走去,却被老者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给止住了步伐:
“你骗你师妹刻的同心锁,可还想要?”
缘本无形,却总会有些什么,会将缘镌刻在尘世里,所刻之物,许乃情也。
池茗猛得回头,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不赶着跑了?”他缓缓吐出一口酒气,将酒壶砸在桌上,使几枚随意摆放棋子也被震得落到地上,“我从你进来的时候开始,就在想,你要演到什么时候。”
池茗昂首,似乎还想辩解什么,却被老者伸在半空中的手给堵了回去:“好了,听着,我不在乎你们年轻人间的事,那是你们该考虑的。”
“丫头。”老者咳嗽几声,鬓角花白的发丝如风下雪松,摇晃着,似乎又白了几分。他一如那日簌雪下般呼唤道:“我只问你三个问题。”
说着,他的食指、中指和无名指舒展开来,摆出“三”的手势。
“池茗。”
池茗闻言,不再垂头,也不再走,而仅仅是站在那破碎的光里,无声地与座上那个看上去喝多了的老头对视着。
“你觉得,道是什么?”
“无情,为飞升。”
老者瞥了一眼脱口而出的池茗,摇了摇头否定道:“丫头,你想的,不是这个。”
他接着自言自语地说道:“道是路,路是天天要走的……飞升,从来都不重要,它只是一条路,而你,从来都不想飞升。”
“无情也好,有情也罢,飞升也好,入魔也罢,那是别人走的路。你长大了,我已经不会强加于你了。”
池茗微滞,眼前又是渺茫的雪,眼角竟涌起一阵涩意。
许久,师尊的声音传来:“我问你,你爱她吗?”
池茗没有像先前那般脱口而出,相反,她沉默了。
她爱缘雪吗?她不知道……狐妖,师妹,缘雪,缘,道,她究竟是心悦于何者,她不知道……
少女冰封的心被彻彻底底地挖出来,解冻后,她却已经不认识自己了。
檀香还在燃,紊乱的心跳沉闷地顿了一息——不晓为何,不知因谁。
老者扯动嘴角,抿了一口酒道:“她爱你吗?”
也许……池茗忆起了缘雪不安的呼吸和瑟缩,连撒谎的勇气都丧失了。
沉默足以证明许多无人在意的重要东西。
“小池茗。”老者爽朗地大笑出声,将同心锁抛给了正纠结的池茗,“走吧,我不掺和。”
他豪饮一口,起身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他相信自己的徒儿,有了缘雪那丫头做传承,够了,更何况,池茗没有再选择说谎,已经足矣了。
只是有一点他没有告诉池茗,他试过很多次,这枚同心锁,再也挂不回树上了。
……
缘雪一言不发地盯着手上的锁链,透过锁链反射的浑浊的光去观照自己的模样。
她愣愣地看着那个陌生的少女,那少女长着一对狐狸耳朵。
狐狸耳朵。
狐狸耳朵?!
缘雪眨了眨眼,疑心自己眼花,亦或是光线的昏暗,使她看错了。可是很遗憾,不管她怎么努力,那少女的狐耳仍然存在,甚至挑衅般地摇晃了几下。
少女不知所措地想要去抚摸着那突然冒出来的狐耳和狐尾,却被锁链拘束得死死的。
她深吸一口气,慢慢地挪动着手臂,小心翼翼地俯下身子去将脑袋递送到手上。
可不论她怎么触摸,头顶那毛茸茸的触感依然存在,甚至更加强烈了。
她猛得疯了一样用力抓着,试图将那狐耳拽下来,还未几息,眼角便疼得沁出泪水。
缘雪捂着脸,黑暗中的眼睛酸涩地睁不开。
什么啊……
她懵懵地抱着头,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似乎想起来一切,忽然记起从幻境中挣脱后听见的那句凄厉的喊叫——她好像明白了一切。
为什么会出现在街头偷饼,为什么以前的记忆都不记得,为什么连一句话都不会说,不是她愚不可及,而是——
她是一只妖啊……
她本应当斩除的对象……

1.金乌羽:阳光
2.欢伯:酒的别称
3.檀香刑:一种将木签从脊髓扎入的残忍刑罚

(我再声明一遍,标题和标签没有任何问题,有问题那b站就不应该有这个标签,麻烦审核请认真配合!百合标签投不出去,换标签算了,反正新的开始嘛,快了,争取元旦前写完,不容易,嗯,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