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评丨爱情无法万岁，死亡才能永恒

        冬天的台北，骨灰销售员阿康在一栋公寓大楼内游荡，偶然发现一把钥匙挂在还未出售的房间房门上，于是每天晚上，阿康就悄悄来到次卧休息。某天，这间房子的销售员阿美带着在街边偶遇的阿荣来到这里过夜，之后，阿荣靠着从美美身上偷到的钥匙，也悄悄地住进了这里。

        这是电影《爱情万岁》的大概剧情。

        时间拨回到1994年第51届威尼斯电影节，夏雨凭借《阳光灿烂的日子》获得最佳男主角奖，最佳摄影奖颁给了永远的《东邪西毒》，在我找到今天我要聊的这部电影之前，相信大部分影迷和我一样，对那一年的威尼斯电影节的记忆就到此为止了。

        而今天我想和大家聊的，就是这部在当年力压《阳光灿烂的日子》和《东邪西毒》的，在全部17部参赛影片中，获得威尼斯电影节最高奖项金狮奖的电影——《爱情万岁》。

        《爱情万岁》的导演，是在马来西亚出生的，在台湾长大的，祖籍广东的导演蔡明亮。1993年凭借导演处女作《青少年哪吒》获得第6届东京国际电影节青年电影奖铜奖的蔡明亮导演，在一年之后带着自己的第二部作品，从威尼斯捧回了金狮奖，又在同年获得了第31届台湾电影金马奖最佳导演奖。

        在我看完这部电影之后，我大概理解了为什么如今众多片单推荐都会无视这部电影，作为剧情片，它没有跌宕起伏的故事，作为文艺片，它的台词少到只有十来句，似乎先锋实验片更适合作为它的定义，但如果让我来形容它，我想把它称为一部返璞归真的电影。

        整部影片基本是依托演员的演技去推动的，仅有的台词都用于日常生活，于角色情感或剧情都没有什么关系。不管是开头十分钟左右的追逐调情戏，还是结尾近6分钟的哭戏，以及电影中经常性的长镜头，背景中只有生活中随处可闻的嘈杂声。

        “一个人没有说话根本不意味着他无话可说。沉默不语的人内心却可能充满了可以用影像、面部表情和手势等多种方式表达的情感。”……“电影中，对白是面部表情，是直观的视觉表现方式。”早在1924年，电影理论家巴拉兹贝拉就提出过这样的观点。只是随着电影行业的发展，有声电影的出现，这类影片越来越稀有。

        我当然不是在批评，我也很喜欢《低俗小说》、《爱情三部曲》和《法兰西特派》这类对白丰富的影片，但我也希望能够偶尔有几部像《爱情万岁》这类“沉默”的电影，甚至我希望所有的演员都能够以“演好这类台词极少的电影”为标准去打磨自己的演技，而不是靠着一些所谓“高光时刻”，通过铺天盖地的营销和炒作来标榜自己所谓“演技派”的标签。

        说回电影，《爱情万岁》里通过阿康这一个同性恋角色所表现出的，是更加现实也更加压抑的，由于导演本身也是同性恋者，所以区别于陈凯歌和李安试图用“浪漫的悲剧”去引发大众的同情的做法，蔡明亮对阿康这个角色的刻画更加得真实，因为真实，所以电影中唯一的感情戏只有阿荣和美美，而阿康只能在床底自慰，在阿荣熟睡中给他一个轻吻。

        电影中有段骨灰销售员的台词，他是这么说的：“爱不爱我？爱多少啊？你要爱多久？当然永远啊，是不是一辈子啊？如果能放在一起，当然是一辈子啦。”三个爱情永恒的问题，绝大多数人都无法逃避回答这三个问题，而只有死亡能给出最后的答案。

        导演将都市男女之间的感情游戏浓缩到了开头的十多分钟，又用结尾美美近6分钟的哭戏，将现代社会的物质性对情感的主观性的破坏表现的淋漓尽致。一个无家可归的地摊小贩，和一个即将无家可归的房产销售，两人之间得感情来得迅速，却又只能在不属于他们的房间内释放，当天光大亮，现实的窘迫只留给了他们唯一的选择。而身为同性恋的阿康，他甚至没有参与其中的权利。

        蔡明亮导演用近两个小时的电影只讲述了一件事，这件事从电影的片名就已经开始讲述，再通过骨灰盒销售员点明，最后用美美的哭戏替所有人流泪。这件事是许多人不愿承认的事，是过去现在和将来永远会争论不休的事：

爱情无法万岁，只有死亡能让两人永远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