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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本裕介在第28集中首次担任了《机动战士V高达（以下简称V高达）》的演出，并在第34集中担任了分镜。然而，这也是他第一次被富野由悠季监督严厉批评。通过对修改指示的解读，我们可以逐一了解富野监督在每个场景所蕴含的意图。

在工作室里，富野导演大声问道：“这个分镜是谁画的！？”

    ——在富野导演的办公室里，你们有没有讨论过具体的影像风格？
    山本：虽然在分镜会议的时候就可以传达机械设计或者舞台设定的形象，但是在演出方面，几乎没有具体的，比如说让人要这样做、要那样做的指示。他只是说“如果有问题的话就问我”，然后主要就是在闲聊（笑）。相反，我印象更深刻的是分镜提交后检查完成的情况。
    ——那么那时发生了什么呢？
    山本：提交分镜几天后，制作人员告诉我“明天中午富野导演会出分镜的决定稿，在此之前请耐心等待”，我紧张地等待着，正好12点的时候，工作室的门突然打开，富野导演的声音响起说“这个分镜是谁画的！？”。从时间上来看，“不管怎么想都是在说我”（笑）。
    ——像某个美食漫画一样……（笑）。
    山本：然后我说“对不起，是我。”，他生气地说“你！是怎么画出这种分镜的！？”，我不知道他生气的原因，就在工作室中间的接待处和他面对面地坐着，“总之分镜已经改好了。你到底看过什么动画，毕业于什么学校？”他这样大声质问我。那时我是第一次老实地说“我非常喜欢《圣战士丹拜因》，毕业于日本大学芸術学部……”。我之前一直保持沉默，没有告诉他我是他大学的学弟。然后他就说“这样啊……那就没办法了”（笑）。

——哈哈哈。
山本：之后还对我说了“以后记住只听我说过的话”这样的话（笑）。这是我第一次被他怒吼的回忆。

被要求彻底使用非符号性表达来绘制。

    ——那时现场的东西，就是您这次带来的这个分镜吧。
    山本：是的。在原本的脚本中，名为瑞穗的角色更加活跃，但实际上她的出场时间大大减少了。
    ——在完成的影片里基本就是马上就死掉了。
    山本：是的。饰演胡索的阪口大助说他很喜欢那位瑞穗呢（笑）。另一个变化是，最后引发核爆炸的人，脚本中是胡索，但被轻松修改了。不仅是这些大流程，而且细小的修改也很了不起。例如，关于这个镜头中夏克蒂表演的指示。
    ——“不是人类，而是人偶”，有这样的指示写着呢。
    山本：这一幕她把双手放在胸前，但手的动作并不像人类的表演，而是像人偶一样。但是，过去动画中出现的大多数女孩都会摆这样的姿势哦。还有这个V2高达的射击场景……
    ——“这样做两者之间的关系完全搞不明白！这光束是从上面来的？还是从下面？”啊，这就像富野导演的著作（《影像的原则》）中所写的那样，要考虑上手（かみて）和下手（しもて）的法则还是蒙太奇的方法。（※）
    山本：是的。上手和下手的问题，在第28集时就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那一集中有马贝特和奥利弗的接吻场面。马贝特在牢房的上铺床上，但画面位置处于下手。奥利弗在地板上，但画面位置处于上手。也就是说，马贝特在左上方，奥利弗在右下方，因此影片里的力量关系是保持平衡的。这个镜头要表演的是“刚成为妻子的马贝特被奥利弗亲吻并离开”，但“为了不让奥利弗的行为看起来粗暴，应该怎么做？要考虑到这种位置关系”，他在演出会议时对我这样解释。通过让奥利弗从下面踮起脚亲吻身在高处的马贝特，让他看起来不是在强迫而是温柔地吻。“虽然这个道理并不总是绝对的，但如果山本你有这样去思考的话，那么在今后绘制分镜时也不会烦恼了”，他说过的这句话在30年后仍然如雷贯耳。现在再回顾那个场景，只会觉得“看起来很自然啊”。

    ※译者注：上手（かみて）和下手（しもて）的解释如下

    ——真了不起……
    山本：回到第34集的话题，有一个镜头是在找到妈妈后胡索犹豫不决。在分镜修正稿中，富野导演评论道“谁画了这个！？”（笑）。
    ——这是看到胡索时的母亲的表情的镜头修正指示，也就是说，话外之意是“这不是看到儿子的母亲的表情”。
    山本：是的。与修正前的分镜相比，确实如此。现在的话我自己绝对不会画出那种表情啊……富野监督的每条评论都很严厉，但简单地说就是“别用动画的惯用模式来画”，他对每位演出都换着表达方式说过这句话。可以说他在试图创作不受“动画性”框架束缚的作品。

    ——刚才山本先生也说过，90年代是觉得“用动画来表现喜怒哀乐或者男孩子、女孩子的话就是这样的感觉”这样的惯用模式处理就很好的时代。至少，在富野导演的眼里是这样的。
    山本：我想是这样的。在过去的动画中，当角色遇到困难时，常常会使用的痛苦地闭上一只眼睛的表情，他却说“那是漫画的表现。实际上没有人会那样做”，是绝对禁止这样做的。此外，空中闪烁的十字透光（※）也被告知“太方便了，绝对不能使用”。不使用方便的、动画惯用的表达方式，还要表现向宇宙远方飞去的机动战士。这样一来，作为演出家，经常使用的手法被封锁了，我感到很困扰。考虑其他表达方式时也感到十分困惑。富野导演大概是想说“不要做例行公事。苦恼地进行演出吧！”
    ※通过在纸上打小孔并从后面用灯光照射来表现十字形透光。
    ——但修正指示的话语仍然令人印象深刻。“要多想象女性这种强大的动物”等等……
    山本：我也被提醒“不要把夏克蒂的嘴巴画得太小”。从那以后，我对动画中女性的看法也发生了变化。无论制作什么作品，“女孩都不可能那么弱小”——我都会这样考虑。现在我仍然一直意识到，女性是比身为男性的自己所想象的更“坚强”的存在。

受访者介绍
山本裕介（やまもとゆうすけ），1966年生，出生于岛根县。毕业于日本大学艺术学部电影学科后，进入Sunrise（现Bandai Namco Film Works）。担任过制作进行后成为演出家。主要监督作品有『Keroro军曹』、『少女骑士物语』、『骑士&魔法』、『神推偶像登上武道馆我就死而无憾』、『向山进发』系列等，此外，还有将于2023年7月开始播出的『SYNDUALITY Noir』。

采访第5回（⑤）预定于6月14日公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