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良】迎春梅（25）

狴犴一脸怔愣看着他。 他忽然觉着，眼前人不再是周九良。 可他本就是周九良啊… 到底是什么改变了呢，狴犴不知道，也猜不到。 “你…”他默然片刻，复言道：“若有心事，大可与我言说。我虽不能保证替你分忧，但比你自己闷着好些。” 周九良眉头一动，眼眉细微流转，千万般情绪转瞬而过，他扬眉一笑，点头应下。 “既然哥哥这么说了，那我也不客气了。”周九良拢了被子给自己盖上，笑的狡黠：“听说北江有一珠蚌，蚌内存着一宝器，名叫海潮生。” 狴犴心觉不妙，点头却是一脸戒备：“海潮生虽是克制火系术法的宝器，但它镇不住南明离火的。” “我知道，我不是为了镇压离火如意。”周九良抬手看着手上的镯子，“我是怕我灵体承受不住。” 狴犴面露不解：“缘何此言？” “我自迎春水榭中那颗迎春树所化，本该是木灵根。”指尖轻轻摸索通白的镯面，周九良垂眸掩盖住眼中一丝哀悯，“或许是天命注定，却叫我生了个空灵根。” 他顿了顿，抬眼一片清明看着狴犴：“但我本源仍属木，火克木，我有时候确实承受不住。” 狴犴了然：“火克木，水克火，所以你想用海潮生保护灵体，避免被离火如意彻底同化？” 周九良颔首，单手撑着身子：“姑姑说我道心稳固，压制离火如意不是件难事，可若我灵识散尽— —”周九良语气一顿。 灵识散尽的结果不言而喻。 狴犴听得脸色逐渐凝重起来。 “这几日我心烦气躁，不是它躁动，而是它灼烧我灵台着实难受。” 狴犴叹了一声：“我明白了。只是北江距此有些远，一两日我是赶不回来的。” “无妨无妨。”周九良见状心道有戏，难免面色兴奋：“阴阳冢早就被师父下了阵法，妖魔是进不来的。我就乖乖在竹屋等你，你且安心去，昂？” 毕竟周九良之前独处作死的次数太多，狴犴不放心，欲开口拒绝，视线直撞上周九良真真切切苦求的目光，便又把话咽了回去，犹豫了一会扬手在竹屋外布了三道结界，“我尽快回，你安心等着，若有别的心思，我也逃不过。” 他话里意思周九良哪能不明白，他摸摸鼻子：“知道啦知道啦～师父的怒火我只能承受一次，你就让我出去我也不敢，我跟你发誓。”他竖起三根手指，“不过哥你尽量在六日之内赶回，贵客走了师父还会过来的。” 狴犴见他神色认真，不像是有蒙骗他的意思，便放下心来，留了一缕灵力于他额间，“这样我也能迅速赶回来。” “好好好～”周九良笑的开心，催着他快去快回，自己又钻回被窝，发出满足一叹。 狴犴又停留了片刻，听到平稳呼吸声才起身前往北江。 待蓝光彻底消失在天际，周九良幽幽睁开眼。 他盘腿坐起，施法将狴犴留的那缕灵力引了出来，收于八卦盘中。 屋内灵力依旧充盈，周九良伸手将枕下的净世白莲掏出来，撇撇嘴有些嫌弃：“师父您老人家也真是随意，好好一灵物就这么塞枕头下，也不怕被师伯知道找您麻烦。” 他挥手去掉拢着白莲的光罩，莲花瓣溢出丝丝缕缕的灵气，周九良长叹一声，面生一种将要迎接硬仗的神情。 方才在溯洄洞虽有狴犴护法加持，但玉柄离体，大量灵力流空，还是让周九良吃了苦头，狴犴虽然看不出，但在暗处观察的孟鹤堂还是一眼看穿小徒弟的伪装，所以偷偷留了净世白莲给他弥补灵气。 只是尘沙飞扬间他与狴犴谁也没有看到，一点红光极快极快落入周九良的掌心。 周九良将净世白莲至于自己头顶上空，灵气如瀑直下。手掌一翻，一块灵芝状的红玉在掌心浮现，玉面上还刻着凤纹。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就是怎么让人觉得有点不真实… 不过这破玩应儿，为毛还得自己修啊！ 周九良腹诽，调动灵力归于灵台，玉柄再次从他心口飞出。 有净世白莲在，身体的疼痛少了许多。 他控制着玉柄与玉石相接，同时召来八卦盘，将二者放于上面小心修补着。 灵力空了又被补满，反复拉扯着他的心脉，周九良重复着清心咒，抱元守一，眼看着裂缝逐渐缩小，他拔下头上簪子，墨发垂下，几缕发丝拂过脸颊。 八卦盘上，头部灵芝状，长柄刻着凤翎纹路的离火如意散发着奇异红光，一缕如蛛丝黑色邪气正在玉柄中游走，周九良看了眼手中的发簪，屏气反手用力扎向自己的心口。 三滴心头血，请得神兽现。 寂静夜色下，一束金光自竹屋冲向天际，光影交织出朱雀展翼，鸟鸣起，朱雀盘旋屋顶三圈，又随光消散。 精血融入，那缕黑色邪气也消失不见。红光消失，离火如意如同普通玉如意般躺在八卦盘上，周九良轻轻拿起，轻柔扶过玉身。 “你等了我这么久，往后可要听我的话。不然…我就陪你回天池待着。” 周九良眉眼低垂，语气宛若变了一个人，离火如意一闪红光，消失在他掌心。 待离火如意在灵台上稳定，周九良对腕一转，引星辰之力入体，满天星辰如银河流水，自窗台缓缓而来，涌入周九良心口，将那开满迎春花的灵台围住，组成星阵封印。 —— 百里燕舞离开前一晚，偷偷去见了周九良。 “这片桃花，可以帮你修复离火如意。” 她将桃花放在他掌心，“你既与它合体，便不用担心找不到最后一块碎片，只是离火如意现世，怕是会引来更大的灾难。” 周九良收拢掌心，将那片桃花小心收进怀里，闻言眉头一皱，问道：“什么灾难？” 百里燕舞见他露出茫然神色，直言道：“你应该听过狴犴的妹妹一直被镇在弱水下的事吧？” 周九良颔首，她又言：“传闻是龙妹入了魔，实则是被凶神浑沌附体，离火如意也是在此时遗失的，你懂了吧？” “他们用离火如意镇压了浑沌，但又把它弄丢了？” “它生了灵识，司水君已经控制不住它了。”百里燕舞叹了一声，“后来它流荡到桃花山，认了我姐姐，但姐姐深陷情爱难以自拔，就生生成了器皿……” 周九良轻握住她的手，目光坚定：“姑姑放心，我不会的。” 百里燕舞露出欣慰一笑，拍了拍他手背：“姑姑信你。我告诉你这些，只是叫你多多提防，莫被有心人钻了空子。” “修补离火如意，需你三滴心头血，祭神兽朱雀现世，如意方能认主，至此你便与它彻底绑定了。” “我以为你制服它还需要一段时间，不过这家伙我看在你身体里待的安静，想必很喜欢你。”百里燕舞欣欣然，“归墟开不可怕，可怕的是凶神浑沌，他可是能跟二哥打平手的。” “原来如此…怪不得天宫那般急着催师父下凡。” “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道心清明，什么都不会发生。” —— 夜空中少了繁星，只有幽幽一圆月。 周九良推开门，一脸肃静。 他抬眸望向夜空，散发随风而动，眉心的红色莲花三叶钿更衬得他肤白清冷，他单手背在身后，思绪如潮，八卦盘浮在他耳边，缓缓转动着。 月光在他眼前交织出一张熟悉的人脸，肃静的脸上浮现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 “不知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师父会是什么反应…” —— 归杭药坊。 孟鹤堂望着冲出金光的方向，骤而握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