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9（博士&特蕾西娅）][Dear Theresia]Chapter7 缱绻
“凯尔希，你听我狡辩一下……”
“呵。”
嘭！
沙石飞溅，尘烟中一道黑影发出刺耳的尖啸，直取猎物要害。
尽管夜已深了，但却完全不会掩盖这怪物的凶狠，更何况——远处的路灯还能让这里的情景稍微明显可视。
看着停在鼻尖前方不到五公分的墨绿色源石爪刃，感受到上面散发着的凶戾气息和金属质地般的冰冷寒光，赫伯特咽了一下口水，感觉自己身下的石砖和背后的墙壁壁这时就像豆腐一般毫不可靠，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和躯干相连的部分已经不在自己身上了。
一对猫耳的白发女人站在五米开外，看到贴在墙上满脸写着生无可恋的赫伯特，脸上笑意在脸上闪过一瞬，又恢复了那副冷淡的样子。
萨卡兹女人站在一边，牵着幼小的卡特斯少女，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先捂住小女孩的眼睛。
看到缓缓移动的源石利爪抵在自己的肩膀上，赫伯特的眼角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一下，深吸口气，强装镇定道：“……有必要这样嘛……我不就是一不小心留下点消息导致他们追过来了……我保证不会犯了，下次一定。”
“……你没有下次了。”
“我保证没有下次！大家都是朋友没必要这样吧！”最后一个字甚至有些破音。
特蕾西娅把小阿米娅搂在身边：“凯尔希，没什么啊，就只是一点意外，而且我们不也没事嘛。小小惩戒一番就好，啊，阿米娅，捂住耳朵。你还小，博士的喊声会损坏听力的。”
“可是捂住耳朵好难受……”
“不行，捂住。”
赫伯特向着特蕾西娅那边投去一个祈求的眼神，可这时她却好像近视眼一般，对这种卑微的祈求毫无反应，只是对赫伯特回报的一个略带歉意的微笑才让即将受刑的人意识到她的确接收到了自己的求救。
“凯尔希，冷静一点，我现在只是普通……”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赫伯特就感觉自己被什么坚硬的东西揽住腰部，然后……
飞上了天空！
……
十小时之后。
赫伯特神色自若地坐在沙发上，借着灯光，津津有味地翻看着从附近报刊亭搜罗来的历期早报。而特蕾西娅靠在他肩上，喝着咖啡，打着哈欠，疲态尽显。
赫伯特看到眼皮已经快要分不开的特蕾西娅，轻声说道：“要是你觉得累了，就去屋里陪阿米娅吧。我等凯尔希回来。”
“不行。”特蕾西娅又打了一个哈欠，语调慵懒：“我觉得……她还没放弃揍你一顿的机会。”
“你连话都快说不利索了。”
“瞎说，我……还好。”
“真的不要吗？”
“嗯。我还有事要问你。”特蕾西娅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强打精神道：“你还记得咱们这两天联系的这些……骗子么？”
“……”
“抱歉，抱歉，我脑子不太清醒……嗯，没想到他们居然这么沉不住气。”
“有特雷西斯的支持和我提供的错误情报，当然……不会出什么问题。不动手才是怪事。”
“有你们在，我才……能活的这么安全。呼……”
特蕾西娅枕在赫伯特的腿上，幼兽般柔弱、安稳。
赫伯特已经放下手里的报纸，轻抚着她的白色长发，眼里满是怜惜，却也隐藏着些别的什么。
“特蕾西娅，这也是我们的责任。”
“等到挨过这段时间，我们就可以……”
“嗯。”
“到时候，我们就……就自由了吧?”
“嗯。”
“到那时，我要你天天陪我……”
“……”
“……”
特蕾西娅的一条胳膊无力地垂下沙发，手里的咖啡杯也滑到地毯上。
她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嘴角还残留着刚才的浅浅微笑。
赫伯特轻轻推开特蕾西娅，让她身体落在沙发上。捡起地上的杯子，用纸巾擦拭了一下放回茶几。
想了想，还是直接把咖啡杯扔进了垃圾桶。
他用尽可能轻柔一些的动作把特蕾西娅翻过来，轻轻横抱在怀里。
小阿米娅根本就没睡——就算闭着眼睛，但滴溜溜转动的眼珠还是能表明这一点。
赫伯特把特蕾西娅抱到小兔子身边，解下她的外衣，给一大一小两个毫无防备的人重新盖上被子，还顺便轻轻弹了一下小阿米娅的额头，提醒她早点休息。
阿米娅感觉到身边多了熟悉的气息，不久便安然入睡了。
果然是小孩子。
赫伯特无声地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转眼间，他脸上的笑容缓缓褪去，坐在床边，看着床上抱在一起熟睡的两个人，面露茫然，暗蓝色的眼睛变成深不见底的黑洞。
他的身边似乎环绕着若有若无的黑色气息。
他轻轻抚摸了一下阿米娅的小脑袋。
本来也想摸摸特蕾西娅的额头，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弃了。
一切由你自己决定吧，特蕾西娅。
他看着来时的房门，眼珠转动着，似乎是想在上面找出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就这么静静地又坐了一会儿，他又像丢了魂一般，动作有些僵硬地带上房门，回到沙发旁边，随即像散架一般瘫在沙发上，眼神闪烁着，令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快了。
赫伯特大脑放空，等着那个人的质询。
他就这样，微微抬头，像一具毫无声息的尸体。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凯尔希回到这里，面露疲态，直接拿起冷水杯猛灌几口，擦了擦唇角的水珠，再两眼通红，一脸阴冷地看着在沙发上半死不活的男人。
她就站在桌子旁边，愤怒异常——赫伯特注意到她的呼吸有那么几秒粗重了许多——眼看着好像就要扑上来撕碎他。
赫伯特的眼睛恢复了一丝神采，脸色苍白的微笑也没那么好看：“我们这个年纪不应该气成这样。”
“……”凯尔希闭上眼睛，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头偏到一旁，不想再和他说话。
“生气伤身。”
“……”咬牙的声音，有些刺耳。
“我的做法是有一些问题，但从效果来看，我没错。”
“……”
“你觉得我这样做有什么不合适，你可以提出来。我可以改。”
“你这个[*维多利亚粗口*]。”
她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问候了赫伯特并不存在的某位长辈。
“文明一些。”
“你就是个[*维多利亚粗口*]。”
她又把那个不太雅观的短语重复了一遍。
“你知道我一直是一个人，所以你说这个我不会生气。”
“你这个……”
戛然而止。
她一直没有回过头来看赫伯特一眼。
“你哭了么，凯尔希？”
“……”
“看来是没有……抱歉。不过你知道我的承诺可信度有多高。”
好像有一个世纪的时间，两个人像困在笼子里的野兽，彼此间的气氛变得沉闷无比。
她终于肯转过身。
她的确没有流一滴泪。只是极度愤怒与对某人的再次失望让她的手有些不自觉地发抖。只有发红的眼圈和满含哀痛与淡淡恨意的眼神让赫伯特本来有些坚定的心也狠狠缩了一下。
“我早就忘了。”
她的嗓子已经坏了。
她完全没有要召唤出那个怪物的迹象。
赫伯特嘴角抽动了一下，想挤出一个苦笑却又笑不出来：“……我承认，我确实变了不少。至少在功利心上是这样的。”
“我本来应该知道。从那件事以后的第一天起，我就该知道你一定又会变成这样。”
“……那件事在这里并不存在！”
听到这里，赫伯特的脸上顿时失去血色，青白交替，喉咙似乎是被捏住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都有些变了。
他怎么敢忘记！
那场他一手主导的悲哀惨剧。
赫伯特紧盯着凯尔希的眼睛，好像那里有只随时会逃离的恶灵：“那件事在这里不存在，凯尔希……我从未忘记那个自己。所以我绝不会允许它发生在这里，这个泰拉。”
“呵呵……”
凯尔希摇了摇头，嘲讽似的笑了一声。
这样的轻蔑让赫伯特一下子感觉自己的大脑被什么东西瞬间充满，胸口处跳动着的心脏似乎即将承受不住巨大的压力。
“如果那件事，那种事……再次发生，你可以直接把我的命拿去。我绝对不会反抗。”
“……”
“我从来……”赫伯特的语气有些冷漠，只是逐渐变成野兽低吼似的声音暴露了他对这件事有多在乎：“我从来就没有把那件事当成我的荣誉。从来没有！”
“呵……”
“你以为我是什么？！你以为我之后又做过什么？！”
吼声结束后，赫伯特的额头上一下子渗出细密的汗珠，呼吸紊乱，似乎刚刚被某只恐怖的野兽撕咬追赶着。
房间里又恢复了那种让人如坐针毡的沉默，时钟的表针转动声音却更令人焦躁不安。
凯尔希感觉自己嘴里发干，沉默不语，悔意在心底渐渐升起。
她冷静下来，意识自己好像说了什么不该在这里说的话。
同样的一件事对有些许记忆的两个人都有伤害，而她显然错估了这件事对他的影响。
“你会把特蕾西娅也变成你的筹码，是么？”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你在放弃！”
凯尔希好像又找到了新的论据，竭力想要消除心里那种有些别扭的感觉。
“我没有。”
“你在逐渐摧毁特蕾西娅的心血……你嘴上说着没有把她当成筹码，可却在挥霍她的信任。”
赫伯特的眼睛里多了些令凯尔希有些心寒的淡漠：“那些牺牲是必要的。我们需要的是胜利，是更多有益的结果。你也清楚地知道这一点。所以你没有阻止我。而只是在我这里毫无意义的发泄自己的情绪，你在掩饰你自己不能也不会阻止我带来的愧疚与无地自容。”
“……啧。”
“我本以为以我们的关系，我用不着说的这么直接。”
“……赫伯特，你……”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这么选。”
赫伯特突然想起来几天前的晚上，自己好像也在这么逼问特蕾西娅。这种奇怪的感觉让他有些想笑。
“没有别的办法？”
“有。而且你也能想到一些。但是……我不想用。因为会更吃亏。”
“即使这样会让你平白多杀死那么多无关的人，变成真正的刽子手？你知道，这些手段并不会保证最后一定能……”
“是。没有人能保证一定能见到黎明之后。但这是最干脆利落又安全的办法。罪孽这一类事我早就已经习惯背负。我和你不一样。放弃的行为对我来说不是不能接受的，但只要……”
赫伯特轻轻摘下胸前的黑色旧印挂饰，毫不留恋地丢到垃圾桶里。
“看啊，”他轻声说着，“放弃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一开始会有些舍不得。但只要能带来更好的意义，就足够了。”
凯尔希看着面前这个脸色淡然的人，心底隐隐有些不详的猜测，让她心底一紧。
“所以你不是要放弃特蕾西娅的托付……”
“凡事不用说出来。我怕你一说，我就下不了决心了……在这个泰拉，我发过唯一一个毒誓，就是要保护特蕾西娅直到一切终结。或者我又……”
他无声地吐出一个晦涩的单词。
“……你这样会让自己变成一个病态的怪物。”
她的语气变得有些恳切，让赫伯特有些于心不忍——但终究不能松口。
“抱歉，不能。”
“……你不是和特蕾西娅约定过……”
“凯尔希，你和特蕾西娅一样，都希望我们能永远就这样待在一起，共同面对一切。我也是。但有些东西就不用大家一起背负了。这些还是要有更加得心应手的人来面对。也可以放开手脚。换句话说，如果那一面对大家的帮助更大，那么我不介意就此消失，哪怕会让你厌弃我、让特蕾西娅害怕我，我也在所不惜。”
“这么说，你只是骗了她？”
“我没有……至少目前没有。我从来不在这种承诺上欺骗一个好人。”
凯尔希定定的看着他，过了半晌，才继续开口。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还有什么理由阻止这个人。
他总是这样，在自己察觉一切之前，已经让所有盖棺定论。
“我只是有些不甘心。”
“特蕾西娅在这一点上就比你强。虽说特蕾西娅比我们小不少，但有些时候，她的远见与包容的确不是你能相比的。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永远也没办法取代特蕾西娅的位置，好让她专心面对自己的问题。”
“……”
凯尔希张了张嘴，可那些劝告和心底的情绪却怎么也没办法说出口。
“我们还是说点别的吧。比如这两天真正去玩一玩，或者散散心。你需要冷静，凯尔希。也需要放松。”
“……今晚的事给我的冲击有点大。我果然还是习惯了逃避这些东西。不管理由再多么冠冕堂皇。呵……”
凯尔希捂着自己的额头，轻笑一声。只是这笑容怎么看都有点让人难过。
“我也没想到你居然这么聪明，这么快就被你发现了我的决定。”
“别开这种低劣的玩笑。你以为我和特蕾西娅一样容易轻信你？”
凯尔希白了赫伯特一眼。只是这样看起来，她的情绪虽然还是有些沉重，但似乎比刚才轻松了不少。
“特蕾西娅就比你懂事多了。我干什么她都不会约束我。”
“是，是……她哪里都比我强。……特蕾西娅呢？”
“我送她去睡觉了。”
“她不是应该在这里和你一起等我么？”
“我给她下了点东西。要不就冲你刚才那两下子，大家早就撕破脸皮了。你有没有想过，事情挑明的时候，她必须要在我们的分歧中选一个？”
“让你和特蕾西娅独处是个错误。”
“我不想让她直接面对不得不把一切放到明面上的局面。”赫伯特的眼神有些游离：“她在装傻，我也是。我真怕你不愿意装下去。”
“……你看着办吧。”
“我有一个问题。”
“问吧。”
“你今晚怎么这么生气？有些事你自己明明能想开。”
“只是一开始对你有些失望罢了。现在好了。”
“其实我想听点别的答案。”
她的表情又恢复日常的平淡。
“你想听什么？”
“就比如……咳，没事。”
“就比如我怕你又对特蕾西娅做出什么禽兽不如的事。”
“凡事不用带‘又’吧？！我对不起谁了？”
“对不起谁你自己清楚。认清你是个什么东西之后，我就一直提防着特蕾西娅会被你欺骗。”
“……但仔细想想，再过几百年，除了我，除了你，特蕾西娅还有可能和别人走在一起吗？”
“我不介意她的伴侣是同性。”
她难得开了一句玩笑。
“浪费资源。”
“骗她花时间在你身上才是浪费资源。”
“呵呵。”
“你以为她除了你就没有别的选择了是不是？”
“凯尔希，我还有机会吗？”
“你没了。”
“唉……行吧。前一段时间，我还以为，有些问题……这个答案我想了好久。”
“说来听听。”
“算了，没什么问的必要。幼稚的问题。”
“你早就成年了，少说这些废话。”
赫伯特窝在沙发里，轻松地说道：“要来吗？紧张刺激的小游戏。放松身心，忘记我们之间的不愉快，重温昔日的温情。”
“抱歉，我完全不想玩骰子。纸牌也不想。”
“可我最近很缺零花钱啊……这个月的工资又快用完了。这工作真难搞，薪酬又低，待遇也一般，要不是有个好看又温柔的女上司，我早跑路了。”
“是你的财务管理太糟了吧！反正你也没什么必要的消费，要我说不如全还给特蕾西娅。最近大家都很紧张，能省一点儿是一点儿。”
“怎么了，我自己留着不行吗！你又不是不知道，兜里没钱我一点安全感都没有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