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一次进女生宿舍

        却说昨天晚上，宜秋虽然不用想诗，但不知怎的，倒也是一样精神恍惚，心绪不宁。想要看书，却静不下心来；合上书想着干脆早早去睡了，到了床上又毫无倦意，辗转反侧，不能入眠；只得又爬起来，逛下贴吧，听几首音乐，回想这几天来心月的种种可爱之处，直至夜深才又上床，不知再反覆了多久，才在倦意中呼吸渐渐匀称，恍惚睡去。

        在睡中也同心月一样做了那梦，一样的朱栏玉砌、绿树清溪，一样的“幽微灵秀地，风月有情天”，一样的群芳髓、千红茗、万艳浆。所不同的唯有仿佛自己是那男子，这阆苑仙宅就是自己的家，而眼前那位吹一曲悠扬笛声，同自己共进佳肴的女子，恍惚间就是心月的模样，素缟①红妆，乌云微堕，纤白玉手，翩翩动人，浅笑依稀。

        宜秋定的闹钟也是早上六点，醒来一样惊诧。正想着梦境总归由神魂所聚，随思想意识生灭，各种稀奇古怪、天马行空自也是在常理之中。才要搁下，不料听心月讲述她昨夜之梦，竟和自己所见分毫无差，故此遂也大惊，将自己所梦告诉心月，两人齐皆惊叹冥冥中天地命数有定，心意竟真可以相通。

        一旁的思雨也自是听得目瞪口呆，然而终也还是古灵精怪地放不下要打趣心月，率先发话，打破了三人惊叹中的沉默：“哈哈，思雨说她果然是诗魔吧，你看这都通了鬼神了。”

        “陈思雨，我要是变成了鬼，第一个肯定先抓了你！”心月说着便去揪思雨的辫子，一个来势汹汹，另一个照例又是求饶。两人的每一次嬉闹，总是以思雨的调皮开始，再以这只小狐狸的求饶结束，活脱脱的两个小冤家，韶光流年，如花美眷。

        “好了好了，所以到底你真得了我的启发没有？”宜秋笑问道。

        “哦对，差点把这正事给忘了。”心月抽出新写成的诗来，“你看这一首，可是你于梦中传授的，”宜秋正待要接，心月随即又将手缩了回去，“不过既然是你教的，老师应该知道我写的是什么吧？”

        宜秋笑道：“这话就奇了，这我怎么知道，俗话说得好，‘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我也不过是给你一个启发，真的怎么写还得看你自己的参悟啊。就像难道语文老师教你写作文，她便能背你的作文不成。”

        “你就猜猜嘛，猜里头写了什么。”

        宜秋暗想，心月啊心月你也真是有手段，多亏我是真的做了那梦，万一要是为了哄你开心假说的这会儿不就露馅了。

        只得说：“那我猜里边肯定有月，有池塘，有白鹤寒鸦，应当还有那盛放的紫昙花，对不对？”

        心月听罢，更信二人的确心有相通，这才递过了诗笺：“啊哈哈，你自己看吧。如果写得好了，我便还学；如果还不好，我就死了这作诗的心了。”

        宜秋接过，只见她写道是：

梦得月色

夜深明月上林梢，微映碧潭倩影凹。

白鹤风前思作舞，寒鸦岭后欲归巢。

只疑残粉涂金砌，恍若轻霜洒汉肴。

自遣芳情拈玉管②，丛间独放紫昙苞。

        “你都这么说了，人家宜秋还敢说你写得不好么？”思雨在旁对着心月直白眼，遂也凑过来看诗。

        “不会啦，她精血诚聚，又更兼得了良辰美景启发，写出来不会差的。这首不但好，而且新巧有意趣，还是应了俗话说的‘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了。”

        心月听了心下还只是不信，料着只是宜秋瞒骗自己的话，又去问思雨。

        “真的好啦，虽然思雨不懂你们说的那些平仄韵律，但是读起来就是觉得词句精美、意境清幽，朗朗上口，顺口的诗就是好诗哈。”这回连爱挑毛病、喜欢贬损人的思雨都找不出缺点，心月知道就一定是好的了。

        “不过……还真有一点不好。”思雨眼角又闪过一丝狡黠的目光。

        “哪里不好？”心月见思雨这种眼神，便已猜着了免不了又是要嘲弄她。

        “就是你们两个心都已经相通了，怎么还不早点成了啊，思雨等着你们的喜糖哦！”思雨说完，也料到定是逃不过又要挨心月及宜秋的混合夹攻，早缩成一团，躲进了桌子底下，她身量娇小，钻缝、穿桌子显得格外游刃有余。

        然而这一次，心月的反应却不像以往那么激烈，不过挥挥小拳头，说一声：“怎么回事”，装作要打的样子，但终究也并没有真的打，小拳头与之前的来势汹汹相比显得多么无力。不觉中，她那凝脂般轻滑的脸上又泛起红晕，恰似天然的红妆，为这位风华女子更添一分美艳与妖娆。

        反倒是宜秋一步过去，双手从上边把她按住，半认真半玩笑地说道：“你给我出来，我保证今天不把你做成喜糖，做不成喜糖也要让心月把你挠成喜糖。”前半段宜秋还能装作严肃认真，说到后面直接憋不住也笑了起来。

        思雨见心月脸红，便也明白了一些，又想着要拿她来挖苦，于是也笑着顺下去说：“思雨超甜的哦，只是你吃不了我。”

        “你有胆今天都别出来，看怎么还吃不了你，除非你真能变成雨蒸发了不成。”

        “你要是吃了我，外面那位脸红的就要酸酸的啦。”思雨对着宜秋阴阳怪气地悄悄说道。

        宜秋这才想到心月爱酸，连忙放开了思雨，意识到自己刚刚摁着她玩笑不免显得过于亲密了。

        自此，心月算是学会了作诗，在好奇心和聪慧才华的驱使下，除格律诗以外，她又将词、赋、歌行、古风一类的都遍尝一二。心月迷上了写诗，基本每周必有新作，构思日新月异，南北风格兼收并蓄。每每成了诗或是有了新奇的词句，就要逼着宜秋对此提出意见，目的是让宜秋夸她，宜秋于是就夸她。当然偶尔也故意批评挖苦，目的是看她生气，她生气的手法是发誓不再给宜秋写诗，然后宜秋再哄她，让心月转怒为喜的过程令宜秋赏心悦目。后来两人都发觉了这一点，从此便常常故意找茬儿贬损对方——就像思雨总是挖苦心月一般。待对方佯怒后再极尽安抚哄劝之能事，成为一种配合默契、有规有矩的情感游戏，使本该枯燥的学校生活充满无端的战争与和平，其乐无穷。

        又一天中午，宜秋作业早已写完，见一旁的心月仍在对着英语阅读埋头苦干、奋笔疾书，便拿出从家里带来的《杨太真外传》闲看解闷。

        才看了不到一段，心月便注意到了宜秋手里貌似有自己从未见过的新鲜东西，突然凑过来：“这是什么？”

        一阵植物的辛香隐隐从你颀长的脖颈间袭来，是高贵女孩子特有的干净的气息。

        “《杨太真外传》，有没有听过。”宜秋翻回封面给她看。

        “没有。”心月摇摇头，随即直回身子去写英语题，不一会又问道：“好看吗？”

        “好看，挺有趣的，反正我觉得。”

        才一说完，心月便“嗖”地又凑过来，期待地说：“那我们一起看。”

        “这可是文言小说，你确定真的要看，可看得懂啊？”宜秋笑道。

        心月满以为看了不少诗词，古文该当也能看懂好一些了，然而瞧了一会儿，还是觉得恍恍惚惚。字都认得，但衔接起来就是看不太明白，于是只得又回去写英语：“这些你都看得懂吗，又没有翻译的。”

        “当然了，谁让我从小就喜欢看这些，一看就觉得亲切有趣，古文看多了就自然能看懂了，再说虽然没有翻译，也是有文下注解的，结合着看就更能明白了。”

        就这样宜秋看书，心月写作业，一时无话。宜秋一连看了好几段，看到精彩处“尔则任吹多少”时，忍不住“哧”地笑了出来。笑得心月忙问：“你笑什么？”

        “唐玄宗调戏杨贵妃好好笑啊，你过来，我讲给你听。”

        “好啊好啊，我要听我要听。”心月一脸娇声眷恋，凑过来看宜秋手指着的段落，只见是：

        上在百花院便殿，因览《汉成帝内传》，时妃子后至，以手整上衣领，曰:“看何文书？”上笑曰：“莫问，知则又殢人。”觅去，乃是“汉成帝获飞燕，身轻欲不胜风。恐其飘翥,帝为造水晶盘，令宫人掌之而歌舞。又制七宝避风台，间以诸香，安于上，恐其四肢不禁”也。上又曰：“尔则任吹多少。”盖妃微有肌也，故上有此语戏妃。妃曰:“《霓裳羽衣》一曲，可掩前古。”

        宜秋边指着字，好像教小孩子一般，为她翻译道：“一天，唐玄宗在百花园便殿看着《汉成帝内传》，这时杨贵妃来了，边用手替玄宗整理衣领，一边问他：‘你看的什么书？’玄宗笑着说：‘别问，问了你又执着于那个人了。’贵妃顺着玄宗视线找去，见他看的是‘汉成帝得到了赵飞燕，赵飞燕很瘦，身轻如燕，弱不禁风。成帝怕她被风吹走，造了个水晶盘，让宫人托着盘子，飞燕在上面跳舞。又造了七宝避风台，放上各种香料，让飞燕待在上面，都是怕她四肢受不住风吹呀。’玄宗打趣道：‘贵妃呀，你可是任由风吹多少都不会动的。’杨妃说：‘哼，我有《霓裳羽衣曲》，可以胜过赵飞燕的舞蹈！’”

        “哈哈哈……”两人读罢都不禁笑起来，心月被引来了兴趣，想让宜秋接着将给她听，又怕宜秋嫌烦，娇羞地不敢开口，只露出一脸期待，不停地夸好看有趣。

        宜秋看出她的心思：“有趣吧，有趣的话我接着讲给你听。”

        心月点点头，宜秋又笑道：“怎么，不写英语了？”

        “有这么好看的书，还要写什么英语呀，快，继续，玄宗又说：‘我才弄，尔便欲嗔乎’是不是说，嗯……不懂，还是你给我讲吧。”

        “就是玄宗嗔她说，‘我刚刚才叫你不要看，你偏要看，这会却又想生气了么’。”

        “他们两人好有趣啊，果然是天生的一对。”心月捂着嘴笑道。

        ……

        于是那个中午便在这一个讲一个听的欢笑中度过了，当然也还有你趴过我这边来时，带来的引人入胜的馨香。

        自此心月也对古文和古代小说有了兴趣，平时除请教宜秋诗词外，也常常要宜秋教她看写古文，两人关系更为亲密不提。

        却说这心月也写得一手好字，自宜秋一次无意间凑过去看她写字起，就被这美女簪花之格③的清秀字迹所深深惊艳——就像开学第一天，宜秋第一次看见这个倾国倾城的女孩子一样。及至教心月作诗时，她用薛涛笺认真写成的诗稿，更是一笔一画，如铁画银钩，风流隽逸；一弯一折，似金凿石刻，顿挫抑扬，丹青妙笔，香气远播，益发清芬④。

        “你的字好漂亮啊，就像你的样子一样，看着真叫人赏心悦目。”

        心月自然是高兴，于是后来也送给宜秋好些她手抄的古诗古文，如《滕王阁序》《岳阳楼记》《长恨歌》等。

        又说这时间飞快，酝酿了近一个月的期中考也就这么考完了。学校的生活充满挑战——就如同这场刚刚考过的期中考；同时也有着欢喜与成就，宜秋的生物拿了年级第二名，思雨则是第三名。期中考之后的第二个星期六下午，照例便是家长会。各科年级前三的学生都被请至大礼堂登台接受表彰，并且台下还为他们的家长预留了专座，能够坐到那里的，那天的家长会也就算是过得相当开心了。

        各科表现都均匀的心月，羡慕地看着她那两个能名列年级光荣榜的同桌：“我什么时候要是也能像你们一样，也不求年级前三，能拿个年级前二十就好了。”

        “你别看我们有什么年级第二第三的，还不都是偏科偏出来的，我生物第一的代价就是英语班里倒数第一。最后算起总分来，不也是差不多，思雨总分还不如你呢。杨嘉见了我们，只会絮絮叨叨地指着那些弱势科目要我们提升。要是见了你，还要夸你是各科都稳定优秀的乖宝宝哩。”宜秋说着，思雨在一旁连连点头赞同。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我还是宁愿差不多的总分下偏科一些，起码在一方面能叱咤风云。现实中大家不都是靠各自最偏的那一‘科’生活的嘛。”

        “那我们一起加油，你一定能超过我的！”

        “但愿吧，只是你也加油了，我怎么还可能超过你啊。”接下来又是一阵笑声。

        ……

        虽然下午要开家长会，但那天早上还是要上课的。体育课上，老师让大家长跑，男生一千米，女生八百米。宜秋、心月、思雨三个都是不爱运动的，对那种剧烈运动后气喘吁吁、大汗淋漓的感觉更是避之唯恐不及，也不像明赫一样喜欢绕着学校四处乱逛，于是跑完解散就都早早回了教室。

        宜秋回去得最早，一路走一路想着要调侃心月一番，看她刚刚跑步的样子，像极了《红楼梦》里滴翠亭追彩蝶的宝钗⑤。故此先在脑中想出了两句话，于纸上写了，只等她回来时说她。

①缟（gǎo，稿）——白绢，素缟即白衣。后面乌云指女子头发。

②玉管——玉制管乐器，在这里指玉笛。

③美女簪花之格——用来形容书法娟秀，对男女皆可用。

④香气远播，益发清芬——出自宋·周敦颐（1017～1073）《爱莲说》“香远益清”意境。

⑤出自《红楼梦》第二十七回，后面“香汗淋漓，娇喘细细”的描述便是《红楼梦》中对宝钗的描述。

        旋即心月便回来了，只见她满面绯红，边走边用那润泽微丰的小手上攥着的纸巾拭着额头，呼吸尚未完全恢复平静，伴随着隐隐能听见的细细喘息声，甚是动人。

        “呀，杨贵妃回来啦！”宜秋笑着起身让心月进去。然后又将纸上预先写好的两行字递给她，只见写道是：

香汗淋漓，娇喘细细

倾国杨妃，随军长征⑥

        “太可恶了！”心月听见杨贵妃，便知宜秋是在说她胖。然而她并没有真的生气，或许是对自己的身材足够有信心，也或许是当两个人关系足够好之后，无论他对你开什么玩笑，自己都不会生气。她想装生气，但毕竟不是演员，装出来的生气掩盖不掉会意玩笑后的笑容，于是只得半气半笑地对宜秋骂道：“你这个直男，宋宜秋我保证你将来找不到女朋友。”

        “我将来找不找得到有什么要紧，只要我现在找得到女朋友不就好了。”宜秋顿了一顿，也笑着接下去说。

        “啊？是谁？”她显得惊讶，话风也一转之前欢乐的气氛。

        “什么是谁？”宜秋故意假装不知道她在问什么。

        “我是说，你女朋友是谁？”心月语气开始着急起来。

        “你那么着急我女朋友是谁干什么，与你什么关系。”

        心月自知失言，但又不好明说的，以为宜秋是真有了女朋友，那一瞬间仿佛一个惊雷劈头盖脸打下来，把她的心炸得粉碎。之前一切的期盼、愿望，多少个夜晚对他的思念之情，所有心动的相处瞬间，在那一刻全都幻灭化为乌有。

        宜秋知道她急了，忙继续说：“骗你的啦，我女朋友可好笑了，她自己一边诅咒她男朋友将来一定找不到女朋友，一边又急得脸红牙白地问她男朋友说：‘你女朋友是谁？’，敢情她是想要他去别处重新找个女朋友不成。”

        “啊，你说什么……你不要乱说，我……我还没有答应，我什么时候答应做你女朋友了？”心月的目光避开了宜秋，语气突然变得温柔缓和，紧张和害羞使她语无伦次，脸上更为飞红与发烫。

        心月的这种表现，不是爱又是什么？可她是女孩子，毕竟还有着传统教化的几分矜持，不会在自己还没有正式接受的情况下承认是谁的女朋友，更不大可能先向对方启口——哪怕是那个自己再喜欢不过的人。总要等对方来开口，最后自己接受，才显得顺理成章。何况，她从未谈过恋爱。爱情在心月的感觉中，是个从未经历过的新鲜东西，新鲜得几乎令她手足无措，令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一步一步地深入，怎么一步一步地进行下去。

        而宜秋和心月一样，此前都已进入了一个心神不宁的暗恋时期。暗恋是最容易让人看到对方优点和魅力的，因而彼此的感觉格外美好。心月眼里的宜秋魅力何在呢？那就是他和她之间的言笑、关怀、体贴、默契和距离。宜秋这样的人是心月在自己的所有男同学中、在海城的大街上、在她从小到大的经历中，从来没有碰到过的。尽管有句话曾说：男女同桌间总会有那么一种微妙的情感。心月自己也坐过不少男同桌，也曾确实有过那么些微妙的情感，但也就仅仅止步于微妙，宜秋这个同桌带给心月的感觉，是与之前任何一个都迥然不同的。

        ——她这种微妙的感觉，和由这种感觉带来的兴奋，只有她最要好的小冤家思雨知道。因为此前心月总是情不自禁地在她面前说起宜秋，说宜秋写作业如何马虎应付，成绩却还是那么好；说宜秋虽然家境好，平时的日常用度却并不大手大脚；说宜秋瞪大眼睛一脑门抬头纹一点也不好看；还说宜秋如何的神奇，吃得不多，但居然永远也不知道饿……直说得思雨疑心起来：“你不会是爱上宜秋了吧？”

        思雨的这个推断在刹那间把心月也吓了一跳，她在片刻语塞之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否认：“你说什么呀，谁爱他了！你才爱他呢！”

        思雨见心月红脸白牙、气急败坏，便心照不宣地诡笑一下：“好啊，谁要爱他谁是小狗！”

        心月用课本砸她：“你是小狗，你是小狗，你是小癞皮狗……”两人一通互相攻击，把这话题遮掩过去。

        ——“我们还算是朋友吧，你又是女的——那就是女朋友咯，我又没说是那个，也可以是别的。”

        随即，宜秋转过身又补充了一句：“——但我也没说是什么，也可以是那个。”

        “你……调戏我！”

        其实心月根本没料到刚刚她的一句随口而出未经深思熟虑的玩笑，会引来宜秋这样的回答，又更加被自己的追问加剧快进到了这个地步。喘息未定的她压根就没有做好准备，来应对宜秋这样的意味明显的话语，从未有过恋爱经历的她虽心内爱慕宜秋已久，却也是两人好一日开心一日，只想着相识日短，时机尚未成熟，没有可能那么快便发展到谈情说爱上，故此也再没有考虑过要是有一天宜秋向她表达心意，自己该如何回应。

        当然，这样的突然也是我始料未及的，但我觉得此刻很有必要趁势追击，一口气捅破窗户纸说个明白。于是我走到她跟前，盯着她一字一顿认真地说：“你愿……”

        就在宜秋刚刚开口的当口——“哎呀好热啊好热啊！”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思雨回来了，恰恰打断了这场气氛诡谲云涌⑦、双方都已然在爱情的边缘一触即发的对话。

        “你说什么？”心月没听清。

        宜秋见时机已去，不便再说：“下次再说罢！”

        都怪思雨！

        由于座位靠墙，思雨要从外面进来必须经过两个人的位置，心月并没有像宜秋让她一样起身去让思雨，只是将椅子往前挪了挪，然而挪得又不够多，思雨挤到中间才发觉自己的肚子紧紧卡在了椅背上，动弹不得。

        “再往前挪一点，卡住啦，思雨感受到来自心月深深的恶意。”她连抱怨都显得如此娇气。

        心月这才又往前挪了几厘来，让思雨进去。宜秋凑过心月耳边，悄悄问道：“思雨最近是不是又变胖了？”

        心月听罢，捂着嘴直笑起来。

        “你笑什么？”思雨奇怪地问。

        心月将宜秋的话告诉思雨，思雨虽然恼宜秋，但也不满心月笑话她，于是又想着该如何挖苦回去，反驳道：“才没有呢！你怎么不说是心月胖了，胖得连椅子都挪不进去咯。”话音未落，心月又伸出了“魔掌”，这对小冤家再一次进行起了你揪我打的日常斗闹。

        “才不是挪不进去呢，人家不想给你挪罢了。”

        “你竟然不愿意挪，思雨这么可爱，你怎么可以把她关在外面！”

        “呸！就你还可爱，大言不惭。”

        ……

        怀着对宜秋及心月的成见，思雨下次回来时便直接装作生气的模样，大声嚷道：“快让开，胖胖的思雨回来了！”

        宜秋一边让她过去，一边笑着说：“这回可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说你胖哦。你如果真的瘦，也可以从右边的空隙里进来嘛。”三人并坐的安排其实自有其合理之处，可以节省空间，扩大通道，靠墙的座位旁也都有留出空隙，可供一人钻过而不必从外面连跨两个座位——只不过，宜秋所在的第三排恰好和一根柱子相邻，故此能留给思雨进出的，仅有一个十余厘米宽的小缺口。

        思雨听了自然是不服，于是便去钻那个缺口。尽管思雨的身材确实够好，但要钻过仅十余厘米宽的缺口还是有不小的难度，只见她好不容易钻出去又挤进来，揉着肚子叫道：“思雨都要被挤成质壁分离⑧了。”然后她想到体态微丰的心月，忍不住又打趣起来：“不过思雨打赌心月太胖了，肯定钻不过去。”边说还边用手做出抱住一个大球的动作。

        可想而知的，思雨话刚说完便又被心月扯住揪挠起来。但她不服气，自信自己的猜测完全正确，非要心月也一钻那条缝方可证明不胖。

        心月也有自知之明，料想思雨过去尚且要“质壁分离”，自己挤过去岂不是就成“细胞缢裂”⑨了，故此也只推说钻缝动作不雅、自己地理位置优越，用不着辛苦钻缝等。就这样，一个非要对方钻缝来证明身材不胖，另一个又不敢钻即等于默认长得胖，然而也并无办法，自命高雅总胜过万一真钻不过去时的窘态。

        心月第一次对思雨无计可施，只得赌了气，一早上都不理睬她。

        没多久，心月的好闺蜜陈琳想过来和她聊天，“宜秋你能不能先到后面去坐一下？”陈琳很礼貌地问道。

        “你也可以到前面去坐嘛，反正没人。”宜秋作业正写到“峰值速度”状态，显然不愿因此而被打断。

        “可是人家就想坐这里嘛，这样说话方便一点。”陈琳开始耍起任性来。

        宜秋暗想，不愧是关系最好的闺蜜，没觉得对我撒娇是对心月的极大不尊重吗。此时自己刚好写完一题，看她来得真诚，内心已同意了让位，不过爱戏谑的他还是想先和陈琳玩一玩。于是也学着她任性的口吻说道：“可是人家就偏不想让嘛。”

        才刚说完，也意识到刚刚还怪她随便撒娇不知轻重，此时自己不也和她一样了，不过一看心月倒是没啥反应的样子，还是笑吟吟瞧着自己和陈琳斗嘴。

        经过一番僵持，心月终于出来和场，推了推宜秋，用那甜美的声音央道：“看在我面上，你就先往后坐一坐嘛，她也要来写作业的。”

        “那看在我同桌的份上，你就坐吧。”宜秋装作考虑了一下，这才起身，顺势也给心月做了个人情。

        “哼，我还不坐了呢！”陈琳见状佯装生气要走，果真够任性。

        “坐，坐，坐，姐姐请坐，不过是和你开玩笑而已，快请坐。”宜秋连忙将她拦住，笑着赔罪，伸手做出“请”的姿势。又自嘲道：“哎哟，我短短几分钟就把你们三个都得罪了个遍，看来我是要完了呀。”

        在余下很长一段时间里，心月和陈琳聊天，思雨和宜秋写作业，自是无话，不提。

        宜秋那种胡诌抄作业的方法向来写得飞快，快要下课时便将周末作业几乎全数完成。望望前桌，思雨还在认真做题，心月和陈琳聊几句、写几行倒也开心，没人和自己说话，不由得又无聊起来。一无聊就又动起好玩的心思，瞧着心月那随着头部运动而摇来晃去的乌黑飘逸辫子，一个伸手就从根部抓住，揪着同样是黑色的橡皮筋，顺着丝滑的头发扯下来。

        心月被后面突如其来的偷袭吓了一跳，猛地转头，却更顺势加速了宜秋扯下橡皮筋的过程。瞬间，她一头青丝失去了橡皮筋的约束，一下四散开来，披拂在她的肩上背上，垂过脸庞。

        “太可恶了！”心月叫道，对着笑得捧腹的宜秋挥手便打。

        宜秋做完坏事后从来不跑，尤其是对心月做坏事，任由她爱怎么打、爱怎么拍自己，好像还很是享受。做坏事就是为了调戏和互动，跑了便失去互动这一项了。

        “宋宜秋！”四人一阵笑骂过，心月要扎头发，来讨橡皮筋了。

        宜秋把橡皮筋套在自己手腕上，让她自己取。心月只得从宜秋手腕上将它捋下，取完不忘对着那手弹一下。

        下课，陈琳回去了。宜秋坐回心月身边，心满意足地看着她娴熟地三两下便重新扎好头发，却无法以同样形式报复回自己，只得又拍他一下。

        且说转眼便到了上午放学，高一的周六下午尚有难得的假期，但思雨、宜秋两个由于下午还得参加家长会，因此不得不继续留校。心月无事，宜秋邀她也一起来看家长会，她却说：“还是算了吧，万一老师和我爸说我的坏话，然后我又在这里，那得多尴尬啊。”

        “你平时多乖啊，哪有什么坏话可以说的。”

        “我数学不好，我怕，还是回家比较安全。”心月终是不愿留下来看家长会的“盛况”，依旧先回了家。

        如此一来，大部分人都回了家，我们班虽有年级的化学第一和数学第一，还有家长会的志愿者，然而毕竟也是少数人，且都回了自己的宿舍，教室里空空荡荡的。

        饭罢，宜秋想到有空调的大礼堂午休，不料才刚放下书包，便被布置会场的人赶了出来，岂有此理！我待会就要在这里坐的好不好！

        思雨兴灾乐祸地笑问道：“怎么样，被轰出来了吧，中午打算在哪儿过啊？”

        “实在不行就只剩教室了呗，一人独占一间教室，又不是没有过。”

        “一个人在教室多孤单呀，又没心月陪你。”

        “她居然怕被数学老师说成绩不好，不敢来。难不成连教室也不待，睡操场去啊？”

        “思雨倒有个去处，也看你敢不敢来了。”思雨侧着头，怪声怪气说道。

        “哪儿？”

        “看你怪可怜的，中午去我宿舍睡要不要呀？”

        “去你宿舍？不太好吧。”宜秋对思雨的这个提议很是吃惊。

        “来不来？”思雨脸上浮现出更为妖魅的神色，敢情你是被青楼附体了。

        “进异性宿舍可是第一等大罪啊，被发现了对你也不好。”

        “哈哈你和心月两个还说什么‘最随性行事，无论谁说的话，只要不高兴就不听’，结果今天倒好了，怎么一个怕起宿管，一个怕起数学老师来了。思雨说可以就可以，没别人，跟我来吧。”思雨说完便径直向前走，宜秋只得跟着去了。

        “不是怕，是有种东西叫避嫌。”

        “怕心月知道了不高兴么？你光明磊落进来，光明磊落出去，有什么嫌？你要是先怀着不轨之心，那我也不敢请你去了。”思雨说得一本正经，实在很少见过这样的她。

        其实宿舍楼的男女生楼层本是相通的，只不过分为对门的两条楼梯，一条将二、三层的隔火门封了，只开放四至六层，作为女生寝室的楼梯；另一条则反过来，作为男生寝室的楼梯。因此各个楼层无论房间数量，还是布局、装饰实际上都完全相同。只碍于伦理和学校规定，所以大家虽然都大致知道对方的宿舍也不过如何如何，而却都从未涉足一步。对连住都没有，仅仅参观过宿舍的宜秋来说，女生寝室更是充满着神秘朦胧的色彩。

        宜秋随思雨来到女生的楼梯口，指了指高悬于天花板上的摄像头：“雨姐，这里可是有监控的，你就真不担心被发现？”

        “哎哟，宜秋你堂堂男子汉，什么时候竟比思雨一个女孩子还胆小了。这监控只要没出事谁无聊得成天去看它呀，而且今天是星期六，吃过中午饭，该下班的下班，该回家的回家，就剩高二那些人，连来查宿点人的都没有，白瞎担心什么？”

        两人爬了好几层楼梯，来到了507号房，同宿舍的其她人连同各自的行李果然都回了家，寝室里尽管窄小，此时不免也显得有些空荡。

        “你确定真的没人来查？”宜秋仍不放心。

        “没有，保证。”

        “万一来了怎么办？”

        “停！我烦了，没有万一，就算宿管真的发了神经来查，肯定也有先查501、502这些房间的开门声，那会你躲厕所里去就好啦。”思雨又白了宜秋一眼，“对了，不许欺负我哦，不然我就喊人。”

        宜秋这才放下心来：“你看我对你相敬如宾，像是会欺负你的人吗？你不要欺负我就已经很好了。”宜秋其实早也有顾虑到，思雨要想害自己是何等的简单，只需在此时喊人，只说自己是强行跟随闯入欲要图谋不轨的，那时便是有口也说不清了。不过宜秋还是信得过思雨的，不然也不会跟她来到这里。于是便和思雨聊起了天，思雨带宜秋参观宿舍的布局，介绍各位室友的特点与习惯：“陈琳头发最短，每次洗完头，我们折腾半天都干不了，她连干发帽都不用，只用毛巾一擦，没多久就全干了；婷玉则完全相反，头发最长，每逢她中午要洗头，我们基本就只能晚上洗了。”

        “为什么？”

        “因为她洗头加洗澡的时间差不多都可以是其她人的三倍了，这时要是再有一个要洗的，除非在她前面，否则基本就只能晚上再来了。尤其是像思雨这种一沾床就想睡的，才没耐心等她呢。”

        “那敢问说了这么多，雨姐你自己又有什么特点和习惯呢？”宜秋饶有趣味地问道。

        “别老叫我雨姐，显得我很老似的。要叫就叫小雨，思雨可是2004年才出生的哦。嗯……思雨的特点就是超甜超可爱，习惯就是让自己变得更甜更可爱。哦对了，思雨还最喜欢捉弄心月，可惜她现在回家去了。”

        “有趣有趣，怎么个捉弄法？”宜秋一提及心月也兴趣倍增。

        “那时，思雨最喜欢趁她上厕所时，把她的枕头、被子都翻个底朝天，有时还把那些东西藏起来，然后躲在门旁边，她一出来就呼地一下吓她个猝不及防，老好玩了。”

        “然后你一定又被她挠得直不起身子，对不对？”宜秋听得哈哈大笑起来，比起男孩子那边的粗鲁，女孩子们的游戏都更为天真烂漫，尤其是恰才豆蔻年华的思雨，以及及笄之年的心月，孩子气更为明显。回想这些自己也似曾相识、恍惚中如同昨日的游戏，分外亲切与温馨。

        “但是心月挠人真的好舒服的，思雨超级享受。”

        宜秋伸出手指：“那我也来挠你一挠，告诉你，我可是得了心月真传的。”不过最终只是在即将要碰到思雨腋窝的时候就止住了，心月有知，我可不能做这样的事情。

        说到心月退宿，思雨也有惋惜之意，她又将那一个晚上，心月如何被飞蛾吓得魂飞魄散，及思雨如何于危难之中，将偷拍得的照片顺利保全之事告诉宜秋——可惜后来她自己看腻了就删掉了，不然宜秋今日亦可大饱眼福——思雨感叹自此宿舍中再无此等绝妙好玩之事，也再无可以与她这样亲密无间、打趣斗闹的好姐妹。

        通过和思雨的闲聊，宜秋得知了她竟也和自己一样，毕业于渝淮初级中学，只不过当年她在16班，自己在4班，两人相距以楼层计，故此未曾相识。又提及思雨的家世，思雨本是福建人，自小学时便迁来海城这个面积仅她家乡十分之一，人口却几近其两倍的滨海小城，在这里经营起了一家游乐场，至今也算是蓬勃兴旺，前景大有可为。思雨每逢放假便常去游乐场里帮忙——其实她说是去帮忙，确实是越帮越忙。她到了那里一来便是先要四处都去玩个遍，二来她毕竟年纪还小，又兼调皮淘气，诸事自然还多有需要人照顾之处，不把她父母闹得更忙才怪呢。

        思雨说她自小就最喜欢去坐游乐场里的摩天轮，居高临下，纵览千里，体验在空中的感觉。尤其是到了晚上，随着摩天轮的缓缓转动，升至整个游乐场的最高处，既不用担心晒黑，又可将四周灯光夜景一览无余。游乐场中霓虹闪烁的彩灯、公路上排列整齐、对称均匀的淡黄色路灯，穿梭其间一辆辆汽车的近光灯、远光灯、示廊灯、转向灯和尾灯，还有远处居民楼里，从一户户人家窗户中射出的，温暖的家的光芒，星星点点，交相辉映。

        也不止可以居高临下，更还能仰望夜空，或有繁星如许，扑朔明灭；或有明月高悬，随浮云时隐时现；再有一阵流星划过天际，可以合掌许下最流光溢彩的心愿；更或有悠悠海风，从座舱的小窗里，穿山过水拂面而来，携着遥远寺院中低沉厚重的钟鼓声，若即若离……

        思雨生动的描述使宜秋仿佛身临其境：风是自息自生扰袖弄摆，月是咫尺天涯千秋万载；风是清歌不歇吹彻高台，月是移走寂空星云中埋；风是盾持缨动烽烟萦带，月是寡言史官心思弗猜。近山拟志，临水思长，而居高亦自可怀远。风花雪月自古造景营情之物，此处有清风伴胧月，足以使人思念过往，缭绕心怀。到底是似这风只如初见沉吟徘徊，还是像那月阴晴圆缺只影常在？⑩

        不过究竟不是自己的游乐场，夜色再美，摩天轮再高，也只能坐上短短的一圈，如良宵清光此夜难再，终是不过瘾。等到有了自家经营的游乐场，那时的思雨，才算是好好圆了一场坐摩天轮的心愿。

        两人聊着聊着，不觉已经到了下午一点多。思雨说得对，整条五楼通道一片寂静，果然没有人来查。她打了个哈欠：“困了，睡觉。你在上边，思雨在下边。”

        “你说什么？”

        “我说你睡上铺，那里原是心月的位置，思雨睡下铺。”

        宜秋望着床单被褥一应俱全的上铺：“心月不是回去了吗，马上又有人补进来了？”

        “没有啊，她走了之后这床就空开了，只不过思雨太想念她了，所以仍旧给那光秃秃的床铺上了床单和被子。”

        怎么感觉像在祭神还是招鬼？扶乩[11]还是请仙？

        宜秋感叹思雨如此有心的同时，也不由得敬佩心月的蕙兰性情[12]，无论在哪里都有好人缘。思雨爱睡，说她只要中午不睡，下午就得崩溃。而宜秋虽然即使不午睡也可以保持精力充沛，但毕竟也没有其它的事情可做，也就上床去歇息了。

        “硬不硬？”宜秋刚躺下，下铺就传来思雨的声音。

        “你说啥，再说一遍？”

        “思雨问你床铺睡着硬不硬，我怕你在家里惯了，这儿的床未必一下子能习惯过来——你在想些什么啊哈哈……”

        “哦，不硬不硬，有雨妹妹这么用心铺的床单，我还敢嫌弃吗？”

        “不过我说，你心月姐姐要是知道了，肯定又要吃醋了。”思雨伸腿把宜秋的床板蹬了一下。

        “那你可千万不能告诉她。”

        “不，思雨得说，不然反而显得我们不光明磊落了。”

        “说了有什么好的，她酸的不还是你？”

        “酸的是思雨，但气的是你啊。再说了，小雨就是喜欢看她急得脸红齿白的样子，然后再趁机嘲笑挖苦一下，那场面可精彩了。”思雨笑嘻嘻地说道。

        “你总是笑话她，就不怕她和你生了嫌隙？”

        “哈哈哈她不会真酸小雨的，而且——小雨觉得，她——应该，信，得，过，你。”她笑着，又扯起阴阳怪气的语调，故意把最后一句话一字一顿地说出来，“话说你们到底是怎么互相看上对方的？”

        于是宜秋和思雨讲，心月如何如何的好，如何如何的优秀。思雨则不服气，说宜秋眼中的心月早已被吹成了天仙，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完美。宜秋也笑了，是啊，情人眼里出西施，当一个人带上情感之后，他的评判便不再客观……说着说着，宜秋发现思雨的回应越来越模糊迟缓，最后干脆不回应了，探头一看，原来已经睡着了，于是宜秋也才真的睡了。

        下午，他们站上大礼堂的舞台，意气风发，体验来到高中后第一次上台领奖。

        星期一，思雨便故意添油加醋地将家长会那天中午，自己如何与宜秋同宿一室，并“同床”共声笑谈之事告诉心月，不过思雨还是知道分寸的，并没有添油加醋上不该开玩笑的话。

        宜秋其实还是比较担心思雨告诉心月的，但另一方面也觉得心月应该能懂得自己。不过说回来，心月感性爱酸，尽管他和思雨那天中午确实只是最单纯的同学情谊，没有说任何非分之语，也没有干任何越轨之事，但他还是把握不好心月听到后会有什么反应，可千万不要难以收拾。

        心月酸思雨，又气宜秋，她的反应比两人想象的要平静，但却又更猛烈。平静的是她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对思雨“大打出手”，而只是默默的、呆呆的，一声不响；猛烈的是她脸上浮现出宜秋从未见过的沉闷神情，一连两天都不理睬他们两个。宜秋每次将发下来心月的作业本递给她时，她连看也不看，就一把收过去了。也不主动和宜秋说话，宜秋问她问题、和她说话，她都爱理不理，偶尔答一句，也是应付差事故做冷淡地答一句。

        思雨倒是不急，你不理我就不理我呗。唯有宜秋哄她，做各种事情、讲各种有趣的见闻使她开心，话中有意无意地告诉她：自己那天真的并没有和思雨做什么。句里不时透露着暧昧，暗示只有她才是自己唯一所倾慕追求的……

        欲知接下来心月与宜秋关系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⑥随军长征是以杨贵妃当年安史之乱随唐明皇及大军逃亡来比喻心月随大部队跑步。

⑦诡谲（jué，绝）云涌——像云的涌动一样令人捉摸不透，变化多端。2016年虫二颠作词《辞·九门回忆》：“一曲定重楼，一眼半生筹，看的全都是那诡谲云涌。”

⑧质壁分离——生物学术语，指植物细胞由于失水而使内部的原生质层收缩，与外部细胞壁分离的现象。思雨用以比喻挤过缝隙时自己身体的大幅度变形仿佛要使她内外分离。

⑨细胞缢裂——生物学术语，指部分细胞分裂时，从表面中部向内部凹陷，最后一分为二的过程。心月用以比喻如果自己要强行钻过狭缝，可能会因变形的程度超过身体承受能力而断裂。

⑩本段部分句子出自2013年由狐不举作词的《风花雪月》。

[11]扶乩（jī，机）——一种法术，由一个人持笔，法师作法请来仙鬼附体，指挥人写下文字，以此听取神明之意，与神明沟通。

[12]惠兰性情——喻女子心性的芳洁纯美。蕙和兰都是香草，屈原作品中常用来比喻自己的高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