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亡蝶》五
10.
“你不是打算等那孩子醒了之后就带他回万花吗？”唐俞的师傅唐城喝了一口茶，不紧不慢的说。
画月捏着眉心，头疼道:“他不愿。”
大名鼎鼎的白星凡道长你都给拿下了，还有你东方画月治不了的人？唐城心说，却问:“东方，我一直有个疑问。”
画月:“什么疑问。”
唐城放下茶盏:“他既与你无血脉关系，为何你会如此待他？”
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
画月:“他是我故人的孩子，那个人你也知道，是曲禾。”
唐城皱起眉头，他是知道曲禾这个人，换作是谁都知道，可是，他不是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死了吗，哪里来的孩子？
曲禾年轻的时候本事可不小，医术也是精湛了得，以蛊毒为医药，与东方画月并称当世圣手毒医，病以药治是中原常见的，可蛊毒医治却不是，自曲禾在中原的名声由名不见经传再到大噪之后，就不知从哪飘出来的传闻，说他藏有一种使人长生不老的密术，原本一两个流言也没谁会当真，可说的人多了，就真传成了人人皆信的真言，有心之人听说之后个个欲想求之，皆被曲禾驳回，他没有此术。
可这话说出来谁还信，渐渐的，曲禾身边的麻烦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危险。
再后来，他听说曲禾被百人围困在枫华谷，摔下了悬崖，尸骨无存。
“认识你那么久，我怎不知他是你的故人？”唐城问他，画月叹了口气:“那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
当年，他虽然知道苗疆来了一位毒医，但素未谋面，和曲禾全是在无意之中碰到了一起，两人一见如故，相见恨晚，后来因为交流医术成为了莫逆之交的挚友，分开之后也时常有书信联系。
其实，当年曲禾在枫华谷只是将计就计，跌落悬崖之后便借着崖下的密林逃遁，他没有回五毒，而是寻了一处无人知晓的地方隐居了，一隐就是三年，曲禾与世隔绝，不知画月也寻了他三年。
第四年的三月，画月意外收到了一封飞鸽传书，得知曲禾还活着，且已经有了妻儿，妻子苗焉儿，孩子曲知晨，现在归隐山林不再复出。
知道挚友安然无恙，画月就放心了，为了挚友不被打扰，他们的书信不再如往常一般频繁，不过半年才来往一次，几年过去没有什么变故，可谁曾想就因这些书信，竟让不甘就此放手的人截了去，寻着踪迹找到了曲禾。
曲禾一家四口，只有才刚满四岁的曲知曦保下了一条命。
时隔今日，画月还清楚记得，曲知曦被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妪背在背上，带着曲禾的遗物，行了千里迢迢路来万花寻他，他抱过曲知曦的时候，这孩子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好的地方，一直昏迷不醒。
然而当时他因谷中种种要事缠身，分身乏术，半个月后他不得不将曲知曦送回苗疆，求得五毒大长老收留，老妪的身体很糟糕，在苗疆陪了曲知曦不到半年，便撑不住驾鹤西去了。
想起这些过往，画月只觉得头更疼了。
11.
花丛中蝶舞翩翩，一只蓝蝶从中飞来，停在曲知曦的指尖，唐俞撑着下巴安静的看着他，温和的风吹过，拂动他颊边的几缕青丝，树影娑娑，光影在他的脸上晃动，使他微微眯起了双眼。
确实好看，唐俞心道。
曲知曦知道他一直在看他，于是转过头来也看着他，被他这么认真看着，唐俞自个却又不好意思的扭头了。
“你见过我父亲，是吗？”
曲知曦的问话淡得没有感情，唐俞一愣，转回脸来答道:“嗯，曲禾前辈曾经救过我，在我五岁的时候。”
说着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我脸上是有东西吗？干嘛看得那么认真？
曲知曦忽然伸手抚上他的胸膛，唐俞体内的蛊似乎感受到了他，在体内轻微鼓动着。
唐俞看着突然贴上来的人，这样近的距离使他能清晰的闻到他身上的药香，近得他能将他浓密的睫毛一根一根细数下来，睫毛下的那双眼睛本该毫无波澜的，可他看上去似乎又沁出了其他的感情来，不知是不是蛊虫在鼓动的缘故，使得他的心跳也跟着快速鼓动起来，明明前一个月里他把他全身上下都看了好几遍了，这一次却因为这样的距离让他心跳加速。
曲知曦收回手，一抬头就迎上一双深邃如潭的双眼，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要被吸了进去，他不自然的别开眼。
唐俞轻笑:“怎么了？”
曲知曦:“没什么。”
只是知道了他的蛊和哥哥身上的一样，这种蛊名为蝶生蛊，作用与凤凰蛊大同小异，不同的是，蝶生蛊可以使人起死回生两次，不仅如此，还可以抵御百毒，使人功力大增，这是父亲用自己和母亲的血一起孕育出来的，若是蝶生蛊衰弱了，可用培育之人的血来滋养，即刻恢复到强盛之时。
当年父亲育蛊的时候，还不知道母亲已经怀上了他，所以他一出生，就能感知蝶生蛊的存在。
可惜，蝶生蛊并不是完美无缺的，也很难培育，父亲只育出了两只，一只种在了哥哥身上，一只种在了当时只剩下一口气的唐俞身上。
“知曦。”
“……？”
曲知曦被唐俞从回想之中拉回来，唐俞笑笑:“无事，只是想叫叫你。”
“……无聊。”
12.
曲知曦泡在浴桶里，这回终于不是药浴了，连续泡了那么久，他全身上下无不散发着一股药香，可是……
“你出去，我自己来。”
看着唐俞拿着毛巾帮他温柔的擦拭手臂，他相当的不自在，从脱衣服开始他就已经不自在了，他是没力气走路，不是没力气洗澡。
唐俞还没来得及回他话，房门就砰的一声被打开。
“小俞！我给知曦带了棵上好的血参过来，你有时间记得……熬，给，知，曦，喝……”
唐芯就这样毫无预兆的闯进门来，看到自家师弟正在给恩公洗澡，当场石化在原地。
“……”
“……”
“……”
曲知曦本来就没有表情的脸更冷了:“都出去！”
唐俞盯着师姐，很是幽怨。
唐芯立马就溜出去了，唐俞把房门重新关上，落上锁，又回到了浴桶边，继续帮曲知曦擦洗身子，见他不走，曲知曦也懒得再赶他，索性闭上眼睛让他洗。
唐清一进院子就看见唐芯小脸通红的猫着腰站在窗外，做贼似的往里边偷瞄，不知是瞄得太认真还是他脚步太轻，他都站在她身后了她还没发现，竖起耳朵认真听了听里边有水声，猜想十有八九应该是师弟正在给那曲知曦沐浴。
“咳咳，师妹，你在干什么？”
“哇啊——”唐芯被吓了一跳，意识到自己声音过大连忙捂住了嘴巴，瞪着唐清，满眼写着责备。
唐清:“师妹，偷看男人洗澡是会长针眼的。”
唐芯:“要你管，你来干什么？”
唐清:“我来找师弟啊，顺便替师傅看看曲知曦怎么样了。”
唐芯:“知曦他很好。”
“哦，那我找师弟。”唐清作势要喊唐俞，被唐芯一把捂住嘴巴，“师兄，我今天做了红烧鱼给你，你快跟我去尝一尝，尝完了再来找师弟也不迟！”
唐清就这样被唐芯连拖带拽的离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