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日子》（5）逃避
马辉把手提箱塞给了杰克。
“你要的样本。”
“我来看看……”杰克打开了手提箱，端详着里面的那块带着鳞片的皮肤。“不愧是你，就是讲信用。”
马辉从今天早上开始就不知为何感觉十分惆怅，没有原因，也没有解决办法。一股不知如何描述的负面情绪占据着马辉的大脑，让他不想说太多的话。
“来都来了，要不要打一局？”杰克合上手提箱，手里像是变魔术似的变出了两枚游戏币。
马辉没说话，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午后的太阳没有什么精神，几片乌云将天空遮了个大概，搭配上不冷不热的温度，普通到让人感觉到了一丝难以言表的诡异。
街道上的行人屈指可数，巡逻的军警倒是一队接着一队。
“小子，你们怎样？”马辉拨出去的电话接通了。
“我们……呃……还好，老爷子，谢谢关心。”亨特的声音疲惫不堪，像是刚刚经历了激烈的战斗。
“有没有什么令人在意的事情？”
“唔……”亨特的声音小了下去，马辉可以想象出他正在回忆着什么重要的事情。“我……呃……唔……”
“说就好，小子。”
“我……我遇到了另一个世界的自己……”
马辉一惊，手机差点脱手摔到地上。
马辉脑海中那些由混乱的线头织成的网突然就清晰了起来，那些可怕的构想……也在一瞬间被全部证实。
“我知道了，小子，你们需不需要什么……支援？我可以给你们派几个人……”
“不用了……这是……我自己……啊不，我们的事……”
大巴车上
马辉揉了揉眼睛，试图看清那个在远处的那排座位上坐着的人，那个身影……总感觉熟悉。
马辉觉得自己一定是太老了，眼睛花了。
那个人离世的时候……自己就守在她身边……
她当时瘦小的身形和虚弱的声音至今还在马辉脑中久久无法散去。
不……不要再去想了……
那种事情会一直成为一个心结的……
果然是老了，开始变得多愁善感了呢……又或者……是大限将至了吧……
伴随着一阵颠簸，大巴车抵达了中转站，马辉将在这里搭乘另一躺巴士回凯拉提。
就在马辉的脚接触到站台的地面时，突然一个身影映入马辉的眼帘，虽然只有一瞬间，但那张脸，她的表情自己都看的一清二楚，而且他也确信自己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耀？”黑色外套的少女满脸泪水，一条黑围巾在微风中抖动着。
“怀……？”
马辉一把推开面前正在下车的人们，向着刚才看到那个身影的方向望去，但别说什么少女了，那里连个人也没有。
“真是够了……”马辉苦笑一声，没有理会那些针对自己的咒骂声，默默的搭上了另一班巴士。
回家的巴士上只有马辉一名乘客。
身边的座位上全部空荡荡的。
下雨了，密集的雨点无声的打在车玻璃上。
“真的是……够了……”
窗外的雨没有要停的意思。
马辉坐在办公桌前，摆弄起了那个看起来像是定位设备的机器。
机器的屏幕上的光点标注着“零号接触者”，以及“距离0.1米”。
马辉拿着机器在屋里子走了好几圈，上面显示着的依然是“距离0.1米”。
有趣……
马辉于是将机器从地面上滑了出去，数值立刻开始变大，距离0.5米，距离1.2米……啊太远了看不清了。
马辉走过去准备捡起机器，在这个过程中马辉发现当自己靠近机器时，机器的读数会越来越小。
零号接触者……？
马辉已经不会感到奇怪了，这些事情只是不断的验证着自己的猜想而已。
马辉摆弄起了另一台像是通讯设备的机器，上面还有一些与一个叫“茂南”的人的联系记录。
马辉阅读了那些记录，自己虽然无法看懂，但心中莫名的浮现出了一丝不安。
突然天空中一道炸雷响起，正在沉思中的马辉被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
一定是……这鬼天气的事……
那些奇怪的信息……究竟是什么意思……
零号接触者……连接点……纽带……撞击……a世界b世界c世界……
天空中突然打了个闪。
马辉立刻捂住了耳朵，不是害怕打雷，只是单纯的不想听那声音。
真的是……够了……
“嘿。”马辉踢了踢牢房的门。“如果想要阻止撞击，两个连接点必须要除掉一个才能完全切断纽带，我猜的对吗？”
“什么？”九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是怎么知道的？你莫非知道零号接触者是谁？”
“我不确定。”马辉将两个苹果丢进了牢房内。“但我想知道……如果这条纽带不切除会如何。”
“所有人……”九郎捡起苹果找到干净的一面咬了下去。“都会死。”
“也就是说……只要除掉了一个连接点……至少可以救下一个世界的……对吗？”
“是的。”九郎嚼着苹果，含糊不清的说道。
“嗯……那就没办法了呢。”马辉说完摆了摆手走了。
“喂！你到底在盘算什么！？”蛮子冲到了牢房门口，抓着栏杆对着马辉的背影吼道。
但是马辉没有回头，消失在了拐角。
“请求与零号接触者通话。”马辉将消息发送给了茂南。
随着一阵提示音，那边立刻发来了回复。
“一队？汇报情况，你们在哪里？我立刻安排其他队伍与你们联系。”
“发现了疑似零号接触者，请求与那边的零号接触者通话。”马辉修改了一下信息内容，重新发送了过去。
“十万火急。”马辉又加了一句。
大概只隔了一分钟，茂南发来了回复。
“你们只有一分钟。”
通讯器上随即出现了“正在连接”的字样。
“喂？哪位？”通讯器中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光军？”马辉用颤抖的声音问道。
“嗯？光民？”
咔。
马辉挂断了通讯。
该……做出选择了……
真的是……够了啊……
22:00
“又在吃夜宵了呢，可汗？”塔帕走进马辉的房间，趴在了桌子上。“注意身体呀……”
“没事的，将军，我这身老骨头还算硬朗。”马辉笑了笑，舀了一大勺抓饭送进嘴里。“说不定哪天……就吃不着咯……”
“这叫什么话喵~”idw出现在了门口。“主人在我的保护下能活到一百岁喵~”
“哈哈哈好啊……好啊……”马辉放下勺子，向idw招了招手。“过来，孩子，来这里。”
idw凑了过来，马辉站起身离开桌子，竟塔帕和idw紧紧抱进了怀中。
马辉没有解释，二人也没有询问，马辉只是静静的搂着二人，半晌没有说一句话。
“唔……主人？”idw打破了沉寂。
“就是想……抱一下你们……”马辉松开了二人，瘫回了座椅上。“只是想……抱你们一下……”
“可汗……？你有点……奇怪诶？要不要今晚和明天好好休息一下？”塔帕扶着马辉，关切的问道。
“我晚上在这里陪主人吧……”idw也抓住了马辉的一根胳膊。
窗外的雨丝毫没有减小，突然空中一道闪电，将马辉的脸映成了黑白两色。
“啊哈哈……没事的，不用在意，我真的……没事……”马辉笑着，轻轻推开了二人。
“真的……没事的……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23:14
马辉敞开了牢房的门，将从蛮子和九郎身上缴获来的装备丢到了一边，又向着角落里的蛮子和九郎丢去了两只匕首。
“起来。”马辉说着，拔出了弯刀。
蛮子和九郎立刻站了起来，警惕的盯着马辉。
“把刀捡起来。”
“为什么要听你的？”蛮子坏笑着问马辉。
“捡起来！”马辉的怒吼瞬间传遍了整个监狱，其他牢房的犯人纷纷抓着栏杆向这边望来。
在一股无形的压力之下，蛮子和九郎捡起了匕首，并摆出了搏斗架势。
“我，找到了零号接触者。”马辉的弯刀在手中被转了一圈。“我可以帮你们，但是……我不能就这样把我的世界拱手献出去。”
蛮子和九郎像是明白了什么，眼神坚毅了起来。
“我看过你们的世界……我不敢说我的世界比那个世界好……但是……”马辉哽咽了一下。“这个世界的人也在努力的活下去。”
“你们也知道，我不能……为那么多人做出选择……”
“但是我……会是这个世界阻挡你们的第一道防线！”
“这可是我们的世界啊！”马辉怒吼一声，举起了弯刀。“岂能让你们轻松的让你们当做牺牲品！来啊！想要拯救你们的世界！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要上了！老头！”蛮子向着马辉冲去。
马辉后撤一步，蛮子的匕首刺了个空，马辉立刻抓住了蛮子的脖子，一个猛劲将他丢了出去，蛮子飞到了牢房的墙上，身体与墙壁撞出了一声闷响。
“就这点本事！？就这样还想救你们的世界？”马辉吼着，又看向了九郎。
九郎明显更谨慎一些，他不时的使用假动作试探着马辉，但马辉完全不为所动。
九郎瞅准一个时机，果断将匕首刺向马辉，怎料马辉的弯刀用难以置信的速度飞了过来，铛的一声弹飞了自己的匕首，紧接着马辉把弯刀切换到左手，并挥动着机械右臂狠狠的锤在了九郎的胸前，将他砸向了蛮子刚刚飞到的地方。
九郎刚刚落地，蛮子便又冲了上来，但还是像刚才一样，还没过几招会被马辉放倒在地。
其他牢房里的犯人开始呐喊了起来，都在为蛮子和九郎助威。
“你们懂什么……”马辉苦笑了起来。“如果我输了……你们……我们的世界……就都没了啊……”
“起来！”马辉喊着。“面对我！你们不像救你们的世界了吗！？你们的世界到底都是一群怎样的废物啊！”
在马辉的催促下，蛮子和九郎发起了一次次攻势，但一次次的被马辉瓦解，并被放倒在地。
这两个小子……虽然被打倒了不知多少次，但每次冲上来的势头却丝毫不减。
我觉得到时候了，再晚点就要被塔帕和布希曼小家伙发现了。
“起来！”马辉吼着。“再来啊！废物！”
蛮子和九郎又一次的冲了上来。
……
马辉感觉时间变慢了许多。
蛮子惊讶的看着面前没有做任何抵抗的老人，已经捅进了他身体里的那只匕首。
“你……为什么不挡下来？”
“咳……”马辉的嘴角开始有血涌了出来，他用颤抖的手握住了蛮子的手，和那把匕首。“傻孩子……你……赢了……但是……这样不足以能杀了我……”
“你需要……”马辉握紧蛮子的手，将匕首从自己体内拔了出来。
马辉感觉两条腿快失去知觉了，但还是强行保持着清醒，尽可能稳的站立着。
“你需要……这样……”马辉把匕首捅进了一处足以杀死自己，但又不会让自己立刻死掉的位置。
马辉感觉不到自己的腿了，只能瘫坐在地上。
其他牢房里立刻爆出了响彻整个监狱的欢呼声。
“走吧……”马辉强忍着剧痛挤出了一个笑脸。“去……拯救……你们的……世界……”
“嗯？噗——”茂南无意中瞥了一眼屏幕，随即把满嘴的咖啡全喷了出来。
连接着世界a与世界b的纽带已经无法被观测到，它与世界b的连接点一起，就在刚刚的眨眼见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快！我要数据！所有的观测数据！全部传到我这里来！”茂南浑身的血都燃烧了起来，立刻打开了门对着指挥中心里的操作员们吼道。
“我们失去了零号接触者的坐标！请求指示！”远征队的通讯接了进来，传来了远征队长们焦急的声音。
“任务完成了！所有……呃所有远征队立刻返航！我要你们立刻返回传送室！回到这边的世界！我们不确定是否会在撞击前产生新的纽带！所以我要你们回来，立刻！”
茂南放下通讯器，喘着粗气掐起了腰，屏幕上世界a与世界b的距离正在不断拉远，世界b正在加速向世界c撞去。
现在……哈……现在……
只要祈祷这个状态保持下去……就成功了……
视野开始模糊了……
隐约中还能听到犯人们的欢呼声，狱警们的怒吼声，还有……塔帕和idw焦急而绝望的呼唤声。
但是喊的什么我也听不清了……
我给巴迪他们也发了邮件……但他们似乎没有回复我……
圣蒙塔斯……现在也是深夜吧……
对不起稻草人小姐……我弄坏了你给我的义体……
对不起……我骗了你们……
我……没有权力决定那个世界的生死……也没有权力去代表所有人交出我们的世界……
于是我选择了逃避……
对不起……
我对不起所有人……
我做了……一辈子的……叛徒呢……
真的是……够了……
够了啊……
中国东部 一个普通的乡下小村
漫天大雪中，男人推开了院子前的大铁门，摸了摸出门迎接着自己的土狗的脑袋。
“哟，回来了？瞧啊稀饭刚熬好，大米的，还有你最喜欢炒咸菜的。”院里的女人抬起头，慈祥的打着招呼。
“娘，阿远，玲玲……”男人摘掉了军帽。“我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