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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论《铃芽之旅》——不完美的救赎之旅

2023-07-01 15:31 作者:Misaaaka  | 我要投稿

浅论

《铃芽之旅》

——不完美的救赎之旅

《铃芽之旅》在灾难三部曲中立意确为深远不少,但限于两个小时的篇幅,立意的内核在这一种简化中被不可避免地模糊了。所以本应是深远的立意却在不得不在这一种简化之中而格格不入了。这是《铃芽之旅》“不完美”的总根源。 不妨先从宏观框架入手,推而剧情,而谈立意。

“精密的布局,是新海诚的一向特色。”

剧情推进是时空的明暗双线并进,空间上,现世是明线,常世是暗线;时间上,现在是明线,过去是暗线——开篇就是小铃芽在常世的跋涉,画面随后转之现世里铃芽的睡容,双线分开,双线并进;世界线的收束在于铃芽打开独属于她的那扇门,这一刻现世与常世产生关联,现在对过去造成干涉,四线收束,四线归一。同时现在的铃芽的出现也解释了小铃芽眼中的“妈妈”,从而先前的世界线形成很完整的闭环。二元的剧情推进方式,余不免想起Clannad。 进入这个相对完整的闭环世界线的方式,新海诚使用了他很典型的“毛手毛脚的JK误闯入事件现场”这种开篇方式。这种粗糙的打开方式势必会导致了进入剧情主线的突兀和不明觉厉——换言之,不合理的剧情进入在这里显得格外突兀。若是能把前序在常世中小铃芽与草太的羁绊篇幅延长,或不使生硬。主线的推进方式是很典型的“公路片”(新海诚自言)的方式,通过大臣位置的不断转移,故事发生的地点也随之转移,从而推动了主线的发展。但是这种推进方式的弊端就在于它使剧情过于平均化,以至发展得相当“平稳”。这种平稳是情节失去了活力,使角色的情感转移不能与地点的转移很好匹配,从而出现了相当多生硬的反映,譬如开篇铃芽与草太的相遇,铃芽仅仅因为梦中见过与草太神似之人,便义无反顾地开始了冒险,应当值得深思;及左大臣声称欲借人类之手还于原型,在结尾又大义凛然地自愿重作要石,不免教人忖度。

“这还是新海诚的电影吗?”

从《言叶之庭》到《秒速五厘米》,从《你的名字》到《天气之子》,新海诚似乎总是将罗曼蒂克的爱情贯穿在了其中。当目光转到《铃芽之旅》上来,很明显地觉察到,男女情爱的着笔少了不少。对于以刻画爱情而见长的新海诚来说,这样一种尝试,是难能可贵的。新海诚试图避开世俗化的小情,转向一种社会性的大义。 但在实践的过程中,新海诚犯了颠覆性的错误,并直接导致《铃芽》的男女主感情线成为最大败笔。 首先要清楚,新海诚的设计初衷是“记忆、追思和缅怀”,新海诚原本想要讨论的,

是非当事人如何处理自己与某个事件的关系、不在场者如何处理自己与某个空间的问题,但是最终却并没有得到妥善解决

。因为新海诚既定了铃芽是灾难的非当事者、不在场者,所以她回归故乡——那个灾难的发生地——的理由就绝不能是为了取回她自己的记忆。所以新海诚在把恋爱贬谪到二线后,却又把恋爱引为剧情关键节点和高潮的起始点的促成原因了。 而这却恰恰违背了新海诚设计《铃芽》的初衷——让一部原本预定削弱恋爱戏的作品重新以恋爱为情绪的起爆点,带来的后果就是情感铺垫的欠缺,以及整体观影体验上的别扭。

这就是男女主感情线的违和与荒谬性的本质所在。

从表现上来说,铃芽与草太感情发展的违和还表现在铃芽的单恋情节和草太的献身环节的矛盾。也就是外界常常归因到的所谓的“铃芽的恋爱脑”。新海诚本是想在铃芽和草太间构建一种冒险伙伴关系,实际上他在剧情的前半段即公路片环节处理的可圈可点。但是一旦涉及到立意的表达这种一针见血的问题,这种松弛的冒险伙伴关系很快失灵,新海诚无可奈何地转回到他熟悉的领域。他始终、最终还是维护了大众所期望的对于他的刻板印象。 并且新海诚将男主物化为“三条腿的凳子”这一形象(不论物象内涵的褒贬与否),单论这等非人的形象,让本就松弛的冒险伙伴关系更加弱化。设计的伙伴关系既弱,恋爱潜滋暗长的趋势便愈大,以至于关系愈不合理,感情线便出现了紊乱。

“这也是新海诚的电影。”

抛开男女主的感情主线,还另有环阿姨和铃芽、大臣和铃芽的感情支线。 “把我的人生还给我!”

“你的爱对我来说太沉重了。”

…………

“那些是我的心里话……但不是全部……”

不难看出环阿姨是相当能够反映现实的。 关于铃芽与环阿姨的感情线用一个不太恰当的词——是“高开低走”,或者说是“高台跳水”。对比铃芽与草太的感情线,这一条明显更加慢热,更加成熟。从环阿姨给铃芽做早饭的镜头,到地震后关心铃芽而特地回家的瞬间,到担心铃芽而踏上寻女之旅的画面,以及到在停车场发生的那一场争吵。一切都是那么井然有序:感情随着剧情的推进不断深化,矛盾伴着故事的发展不断激化。平缓而接续的日常铺垫,这些都为最后都高潮做足了前戏。但是真情流露之后,新海诚缓和情感冲突的手段太过草率而敷衍了:一场公路骑行和交心,是不能为爆发的尾续善后的。 争吵中,环阿姨的心声与铃芽的心声真实得令人心惊。 “你的爱对我来说太沉重了。”

说说铃芽。 不久前,看到一句话,说的是

“生于东亚文化中的孩子,想要独立的第一步,就是在精神与心理上弑亲。”敢于与原生家庭切割,或拥有这种切割的主动权,才是成为自己、爱自己的开始;而不会被“想要回报、感恩”的心理吞噬。

原生家庭如此,遑论收养家庭了。铃芽并不是不爱环阿姨,而是一直以来的这种深于生人浅于生母的爱,在这一次与以寻找遗失的记忆为驱动的旅途的对立中,被划清了界限。“父母在,不远游”的通常伦理已经不能够解释铃芽所面临的这一种困境了,她现在是处于养父母在而为生父母远游的矛盾中。这是铃芽对于过去和理想与现在和现实的矛盾,在这一种矛盾中,铃芽再也回避不了做选择题的问题。现实里无微不至而沉重的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试图在寻找的旅程中,沐浴她梦里面那一种若即若离而轻盈的爱。 “那些是我的心里话……但不是全部……”

再论环阿姨。 其实已经尽到了一个亲戚对遗孤的最大职责了,甚于职责,她还把更多都给了铃芽。正如她所怨忿的:“把我的人生还给我!”——她还未嫁,却过上了单亲妈妈式的生活。环首先是一个女人,然后是一个母亲。但是为了铃芽,她却是硬生生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母亲。在女人本该是相夫的年纪,她却在育子,这种生活让她希冀,令她怀疑,让她自得,令她猜忌,她活在不确定的未来中。最终在感情指向的问题上,铃芽做出了她自己的选择,让环所最不愿活的那一个未来成为了确定。环也在反思,是否她亏欠了太多,是否是她给予了太多。她的确不亏欠什么,却给予了太多,不过这是她的选择,是她对铃芽的责任,这种责任是“爱”的责任,爱的沉重也正来源于这种责任。非弗爱之,挚爱之至。爱之所深,恨之所切。 交杂之中,冥冥之中,晃晃之中,诞出来那一句:“那些是我的心里话……但不是全部……” “我一点也不喜欢你。” 大臣与铃芽的感情线其实和环阿姨与铃芽的感情线有着诸多关联。或者说,前者也是后者的一种对称的隐喻:铃芽突然出走,缘故不明,在环看来铃芽变成了坏孩子;大臣擅离要石的职守,行经蚓厄在铃芽看来分明是灾厄的代言人。但其实大臣的目的一直都很单纯,只是因为铃芽把他从要石的冰冻中苏生,给他小鱼干吃,问他要不要做我家的猫,于是便对铃芽产生了毫无杂质的情感。大臣幻想这与铃芽长相厮守,把要石的职责丢给了草太。直到铃芽说出“我一点也不喜欢你”之后,大臣才明白他的职责在于要石,而不是在于人世间的情感,毕竟,他是神。 毕竟他是神,所以“做不了铃芽家的猫了”。泯然,大臣回到了要石的身份中。但是他在铃芽琐碎生活中所激起的涟漪,总归是会被镌记的。 “见证者,为见证而来;铭记者,为铭记而生。”

“灾难哲学与自我救赎”

是新海诚灾难三部曲的主旋律。 《君名》的陨石坠落,到《天气》的淹没东京,再到《铃芽》的废墟蚓厄;《君名》的改变未来,到《天气》的选择人生,再到《铃芽》的接受现实。新海诚用十年时间,完成了对灾后心理认识的蜕变。《铃芽》以一种继承者、发展者、开创者、尝试者的身份,审视着新海诚所认为的灾难本身和所构建的灾难哲学。 “人死有葬礼,土地和城市死去却没有。”

是自然的悲哀。

人为自己的离开,举办盛大的仪式,在庄严的祷告和肃穆的缟素中,为此之世而委,为彼之岸而迎。

欢笑的回忆燃尽在火舌中,欻欻闪。葬之,礼也。 人为自己的离开,抛下了土地和城市。

“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

”却是个人的不幸,莫不是所立之土所筑之城更大的不幸?去了,离开了,人离开了还会有下一个落脚点,可是土地和城市一经离开,便再也不在了。这不是离开。不体面的离开,是“抛弃”。无常不是抛弃土地和城市的理由。 往门所开之处,蚓厄所现之地,皆废墟。倾圮的温泉街,废弃的学校,休园的游乐场,停线的地铁,欢声笑语、容纳过,人声鼎沸,见证过。但人类对于自然充满了功利之心,缺乏真诚和尊敬,需要就随意使用,使用完便随意抛弃,那事不关己的姿态,俨然一副。不知是得意于精明的巧取豪夺,还是嘲弄着自然的天真。

土地和城市无声地死去了。

“当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

蚓厄是自然无声的抗争。 蚓厄是一种象征。一方面,它象征着引诱。性的外形,暴起的表面,躁动者,不安着。它是潘多拉的魔盒,是人所造之美好,是回忆化之美好。它邈远,却是实实在在隐匿于记忆中,镜花水月般,可望而不可即。一方面,它象征着混沌。混沌中蕴着混乱、狰狞、愤懑、怨忿、哀悼、沉痛、无力。它是无可奈何下的自哀,是无能为力后的自殇。

今夕之变。

繁华几年,凋敝几时。

新海诚用这种超自然的物象,将应有之恶与反思之恶具象化。对于自然的迫害,伤害,残害,值得深省。但是所见更多的,却是东京都在蚓厄临头之时,仍在不自知的运转,这何尝不是人类的缩影?不自知地自以为周密地运转着,殊不知祸之将至灾之将临。何来那甚多所谓天灾,不过人祸而已。所谓“天灾人祸”,灾祸相依耳。 “地震给人带来的是如临深渊的恐惧,大自然是绝对冷漠的,人类对她来说无足轻重。”

敬畏自然。 这是新海诚对人类之为的批判和反思后,发出的呼声。 孔丘曰之“君子有三畏”,孟轲言之“人有不为也,而后可以有为”,李耳称之“心有敬畏,行有所止”。 所以生出了“闭门师”。 闭门的过程,也是向神明祈祷、向自然敬畏的过程。祸因无敬而起,门因无畏而开,敬后而能止祸,畏后而能闭门。门是过去与现在的连接,是不满的宣泄之门;闭门师是现在与未来的表率,是人类的赎罪之锁。藉以此锁,而闭恶门,门闭风止,锁无声兮。锁至微,不过一人之力;至宏大,不过万人之许。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敬畏所已,往门为闭。

かけまくもかしこき日不見の神よ

思而复思 祈唤日不见之神

 遠つ御祖の産土よ

祈唤祖祖代代之土地神

 

久しく拝領つかまつったこの山河

此山此河 承恩甚久

 かしこみかしこみ

謹んで

不胜感激 诚惶诚恐 诚惶诚恐

 お返し申す

谨尊神旨 予以奉还

咒祷的过程,实际上是不断向自然表示敬畏的过程,闭门师告诉神明,人类以谦卑的姿态,很荣幸得到使用土地的权利,没有丝毫浪费这份恩赐,而是发展出了幸福而繁荣的生活,如今土地使用完毕,现在重新向神明归还这块土地。

这是土地和城市的葬礼。

人类亲手埋葬了它们,但是用一种体面点方式告别,哀悼,纪念了它们。

“死亡不是生命的终点,遗忘才是”

,人类并没有忘记自然,相反,对于自然的所作所为,无不铭记于心,诚惶诚恐,弗敢相忘。 新海诚想借助这段闭门的祝词所传递的,是纪念和哀悼这些逐渐消失的地方:

我身浮沉,我命飘摇,运于尔掌,见我微渺。浮舟沧海,立马昆仑,拜尔之恩,折尔之伟,敬尔之所予,尔之赐。

微渺中,现我敬畏。

“我是你的明天。”

草太作为闭门师而为人类救赎,这是大救赎。 铃芽作为灾难的受害者自我救赎,是小救赎。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蚓厄的降临通常是毫无征兆、猝不及防的。人们因灾难而不幸殒命,说着

“早上好”“一路平安”“我出发了”的人们却在路途之中再也不曾回来。《铃芽之旅》所探讨更多的其实是灾难发生之后,如何面对和处理灾难痛苦的人们。

铃芽是他们,他们是铃芽。

鲁迅说:“无穷的远方,无数的人们,都和我有关。”

她有一个JK所应有的纯洁和天真,而在这纯洁和天真背后掩藏的却是她不愿接受灾难现实的逃避心理和轻视自己生命的悲观主义。四岁时,她无法理解妈妈的突然离去,在迷惘中误入了往门,在常世里,她遇到了十二年后的铃芽,在和草太经历的闭门师的大救赎后,铃芽对她说:“我是铃芽的明天。”正是这句话,完成了铃芽从大救赎的见证者到小救赎的经历者的转变;也正是这句话,救赎了年幼的铃芽,救赎了现在的铃芽。这是她的自我救赎,是现在对过去的回首,是现在对未来的展望。 展望什么?明天——“铃芽的明天”。

明天意味着接续,明天不代表一成不变,不代表惊天动地。海明威说“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明天将会是日常生活的点滴继续,将会是铃芽的琐碎日常。“貌似最普通的日常生活,却是最可贵的存在。”

明天的铃芽锁上往门,迈向未来,开启新的生活,我们的一生可能不会遇到恐怖的天灾,但在面对难以承受的的痛苦时,要勇敢地向前迈进,而不是沉溺在过往的苦痛中无法自拔。 灾难的幸存者们就好比草太化身的那方只有三条腿的凳子。残缺是过去的沉痛,但草太说“越来越熟悉这个身体了”——三条腿已足够——何尝不是在鼓励伤痕累累的人们,即使有缺憾,也可以奋力前行。 逝者安息,生者坚强。 Clannad里琴美的父母留给琴美的话就是

“世界很美丽,即使充满了悲伤和泪水……也请睁开双眼,去做你想做的事,去成为你想成为的人,去寻找你自己的朋友,不要焦急,慢慢的成长……”

新海诚的自我救赎,就是接受现实,重新开始珍贵的日常生活,在平淡中活出生的伟大。 “我知道命如蜉蝣, 死亡如影随形,但我依旧祈祷,哪怕只是再多一年、再多一天、再多一时,我们也想要活下去。”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

苏子在千百年的大江之上赤壁之旁就叹出了这一句。在常世里,草太是否也如当年的苏子,在极致的孤独和苦行的冥思中,兀立而打破那蔓延周身的冰冻,转而静极而回归于珍贵的、日常生活。 “欢迎回来!”

“欢迎回来!” 新海诚说:

“在311地震后的第十天,东京的樱花开了,樱花没有因为地震而停止绽放,满不在乎地像往年一样盛开。”

自然的生气,自然的宽慰,从一切残缺中诞出的第一抹美好。

无论发生什么,日子总归是会像绽放的樱花一样继续下去的。

这是樱花带给我们的希望,也是新海诚尝试通过《铃芽之旅》带给我们的希望。

“貌似最普通的日常生活,却是最可贵的存在。”

欢迎回来,回到最普通的日常生活里来…… ——不完美的救赎者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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