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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恩(二)

2023-07-14 04:14 作者:慵懒的贝利尔  | 我要投稿

灵感来源:《冰与火之歌》

太阳已经舒展开了身子,今天是个晴天,在夏日里并不少见。

即使是站在藏书塔的阴影里,罗恩也能流出一身汗,顶着这种温度在校场上操练的士兵、侍从的辛苦简直难以想见。因此,他从来不去校场。

冬天的寒冷,夏日的炎热,春秋虽好,然而若有了闲暇却不与书相伴实在浪费。如果说四季有什么特别的美景值得赏玩,但真要比较一番,却都比不过藏书塔庄严的大理石外衣以及昏暗、神秘的内景。

而且罗恩不同于兄长,他只是二王子,本就是一个备案,而且父王手下良将颇多,如今天下太平,征服王只愿他能平安长大……起码罗恩是如此认为的。

藏书塔与罗恩的处境类似,它也被大部分人忘记了。

罗恩抱着前日借的两本书,站在那扇纯白却略显黯淡的门前,不禁再度抬头仰望这个高耸的、长久以来陪伴自己的伙伴,默默祈愿能在塔内最古老的静谧中找出安抚兄长的方式。

想起他今早魂不守舍的样子,罗恩就觉得心底发闷。

“佩特爷爷,您早。”罗恩迈进藏书塔,向左侧凹进墙壁的阴影鞠了一躬,“我前天借了《白塔纪事》以及《魔网存在的可能性论证》,今天来还。”

“嗯……”

影子突然浮动,随着那沙哑的声音响起,有一大块黑影缓缓升了起来——这不是魔法,只是老佩特在费力地坐直身子而已。

“小罗恩,哦……咳咳,只能是你。”他点了点头,“还是麻烦你自己把书放回去吧,这座塔呵…你比我熟悉。”

他把凌乱的花白胡子捋得直顺,又咳出两口痰,对罗恩的到来报以微笑。

“好的,叨扰您了。”

罗恩又鞠了一躬,这才拎起为他准备的小油灯。佩特早就全盲,藏书塔除了罗恩根本无人光顾,所以采用这种小灯才是更经济的选择。而且老佩特的耳朵出奇得好,只要你还在塔内,他就能听见你在哪,童年时罗恩好几次藏于塔中逃避贵族聚会,都是佩特亲自把他找出来的。

“罗恩。”他突然叫住了将要转身的他,“你看书总是这么快……呵呵,藏书塔的书还够你看吗?”

一股寒意爬上了罗恩的脊梁,他有些惊讶地抬头看向那片阴影,老佩特那对眼睛依旧无光,然而他的面孔已不复昔日的祥和,甚至可以称得上…严厉。

“我不懂您的意思。”他尽量控制声音不要颤抖。

“哦…我只是开个玩笑罢了。”他重新背靠躺椅,“罗恩,书不够看了来找我要。只是别上顶楼去,那儿的书……你看不懂。”

“好的。蒙您关照了。”

罗恩提着灯,昏黄的火光照亮了面前的楼梯,照亮了整齐排列的一墙墙古籍,还给罗恩在这稍显凄冷的塔中带来了些许温暖。

罗恩一边走,一边暗自思忖:他怎么知道自己今天要上顶层的?


罗恩对塔的内部了如指掌,攀爬这座塔多年,他已经不会觉得疲累,顺着呈环状层层向上的楼梯往上,塔的顶端始终让他心驰神往,他清楚地知道,这座塔的书籍是按时间顺序自上往下排布的,同一层中则按类别不同作了分区,条理十分清楚。

少年的阅读速度是惊人的,而且罗恩的记忆力的确出众,十多年来,他已经把整座藏书塔所有尚且完整的书籍读完了,野史、正史、诗歌集、列传、医学书籍、工艺记录……

他像一只以知识为食的野兽,饥不择食地将整座藏书塔囫囵吞下。

当然,关于工艺技术、医学等等需要实际经验才能掌握的知识,罗恩只是一知半解,但历史、风俗等等,他早已了然于心。

前日借的那两本是他在第72层找到的,而这两本书无疑是千年前白塔兴盛之时的古籍……

要知道,白塔成立与文字诞生是同时的,罗恩曾经在第72层找到了那本最古老的诗集《晨星》、残破不堪的炼金术典籍以及一本内容堪称野蛮的人体解剖记录……他们全部都是用“最初的文字”记录的。

尽管文字在这千年间有所演变,但罗恩还是根据塔内的书籍慢慢推导出了古文字的体系,将那种古怪的象形文字称为“最初的文字”。

在最初的文字诞生之前就已经存在,第73层所陈列的就是那样的书籍!

想到这里,罗恩就激动了起来,刻意放轻的脚步也不禁重了些,踩在石制台阶上,发出“咚咚”的轻响。藏书塔的建造者是个有远略的人,想到了在千年以后还会有罗恩一样的求知者,因此他放弃了相对廉价但易腐朽的木头,转而选择了近乎永恒的花岗岩。如今,其上的花纹已被磨平,但仍能附和罗恩的欣喜,发出两声赞叹。

当然,就算顶层只有与72层同一年代的书,罗恩也会为此雀跃:白塔毕竟是研究魔法的,而72层的古籍仍然以史学、工艺、医学为主,将最珍贵的魔法原典放在最顶层,这个猜测完全合乎逻辑。

魔法!魔法!

罗恩仿佛看见身侧的石壁发出幽蓝的光来,一眨眼,那魔法的光就消失在现实与幻想的交界处。

他不擅长拳脚功夫,总是担心没办法在兄长驰骋沙场的时候助上一臂之力,但只要自己掌握了魔法……

远得不提,如果昨夜真的发生了什么,罗恩将有力量伴在兄长左右,甚至,可以帮他解决问题。

“嗡…嗡嗡……”

熟悉的嗡鸣声打断了罗恩的思绪,他循着声音看去,发现是一只苍蝇正绕着油灯盘旋。

他觉得有些诧异,扭头扫了一眼书墙,瞥见一本《坎洛特诗集》,确信自己已经攀过了700余年的岁月。

他又扶着栏杆,小心地探头俯瞰,双腿随着视野转移几乎瘫软,下方藏书塔的大厅如今淹没在一片黑暗中,活像一个长大嘴巴、藏起獠牙,只等罗恩跃入其腹中的恶魔。

苍蝇竟然会在藏书塔里,而且飞到了这种令人叹为观止的高度……

就在罗恩察觉到不详的时候,他也同时联想到那些在诗歌里发生大事变之前一定会出现的异象,或许苍蝇也如自己一般是个求知者?

这荒诞的念头闪过脑海,让罗恩的嘴角微微上扬:这只是一只苍蝇而已啊。

他把自己从无限的思绪中扯出好好看一看四周,如老友一般的石壁、陪伴了自己十余年的古籍……一切都如记忆里一样,就连另外几条曲折程度离奇,让人担心它们会不会突然断裂的阶梯也那么亲切,想到自己不久前还为了取得书籍而胆战心惊地走在上面,罗恩就不禁莞尔一笑。是的,不要管什么高度、苍蝇了,还是赶紧抵达知识的顶峰吧。

“嗡嗡…嗡……”

似乎是发现罗恩的脚步慢了,苍蝇的嗡鸣声愈发急切了起来——不止是声音,他仿佛卸下了伪装一般,竟然远离了油灯,振着薄翼扑向罗恩的脸去。

“什么?”罗恩不知怎的问了这么一句,转而又挥着手笑了,“你真的是和我一起寻找知识的?”

“嗡……”

像是在给予肯定,苍蝇的嗡嗡声更响了。

罗恩脸上的笑意愈发浓了,他本来就不是吝啬笑脸的孩子,如果不是王宫的氛围让他压抑,他本该是个如罗尔般开朗的孩子。

“好的…好的,那么我就加快些脚步吧。”

罗恩果然小跑了起来,油灯的火焰随之晃动,忽闪忽闪的,几乎要灭了。苍蝇则绕在罗恩耳边,从左耳飞到右耳,“嗡嗡”地好像在给罗恩加油打气。

一身洁白的罗恩穿行在漆黑的藏书塔中,油灯的微光仿佛成了他发出的光,尽管微弱,却依旧划破了塔内的黑暗,打破了塔顶的沉寂。

他顺着楼梯转了一圈又一圈,在貌似无意义的轮回中逐步向上抵达了第72层。

急匆匆地把手上的两本书归了位,罗恩扶着楼梯的栏杆,大口喘气。耳边的苍蝇却愈发有气势了,不仅声音越来越大,而且飞到了他眼前,往前、往后,就像冒险者的领队在做前进的手势。

“拜托……你会飞,我又…没长翅膀……”

罗恩微笑着抱怨,正要再次迈开腿,一阵说话声伴着皮靴摩擦地板的声音从上方飘入了他的耳朵。

心跳,停了一拍。

这里有别人!

罗恩从来没在藏书塔看见过佩特以外的人!哪怕是小时候来找自己的看守们也不曾真正踏上藏书塔的楼梯……他们害怕这里,他们应该害怕这里才对!

会是谁?朝廷重臣?为什么要挑在这里对话?

有什么秘密……甚至于……

谋反!

这个可怕的词汇出现在罗恩脑中,父王体况不佳,征服王去世,罗尔登基之时的确是野心家们造反的好时机。他很快稳住了情绪,把注意力集中在对话的内容上,是的,如果有人要谋反……那么必须告诉父王才行。

他贴紧内壁,让自己完全藏身于阴影中,竖起耳朵,听仔细了……

清脆的声音说:“……苍蝇出现在塔顶到底也太离奇了些。”

听起来就像个孩子,最多与罗尔一般大…那大概就不是叛乱?

“你总是嘴上不饶人。”一个更加成熟却轻佻的声音回答,“我的同僚啊,不正是你将我唤来的吗?”

他的腔调很奇怪,而且似乎故意提高了声调,好像在模仿戏子…那种民间戏班子的演员,读起台词来总带着令人恼火的廉价傲慢。

“对对,然而我对你很失望。”清脆的声音像是在责备对方,“苍蝇,你变得令人恶心了。”

“这是成长——这么多年我学到了一件事。”对方顿了顿,“人生如戏,而凡是戏剧就总会落幕,所以,我决定在有生之年多笑一些~”

“哈!真不知道父对你的话会作何感想……人生?欢笑?你这只苍蝇与这两个词都搭不上边。”

“啧啧,同僚啊,听说你是因为怠惰才遭贬黜,但如今看来……你不会是出言顶撞了主吧?”苍蝇开着玩笑,“你在这里待了第几个年头啦?我已经将世界转了好几遍——我平均一天就要兜一圈…甚至两三圈呢。这世界鲜艳多彩,你却只能被锁在这座死气沉沉的塔里,到底太可怜了。”

“与曾为丰饶神的您相比虽是不如,然而我对这盖伊洛王城还算是知根知底。”

“怎么?”

“昨夜里的事,你该知道吧?”

作夜的事,罗恩的精神再一次绷紧了。

“当然当然,我还亲自在那广场中央站了一站,那个大王子演讲的时候我就在他的身侧呢,哈哈!”

“你是没良心的苍蝇,”【同僚】似乎有些愤懑,“但也该体察到那个小鬼的情绪了。”

“应该应该,就是瞎子也能看出他的愤怒来,哈哈!你该看看他最后看向那三具尸体的眼神,哈哈!”

罗恩张大了嘴巴,旋即立刻把它捂住,唯恐发出什么声音来。

“是了,愤怒。兄长,我倒要问你,他这怒火是冲谁去的呀?”

“嘿嘿,不可说,不可说~”

“是冲着教会去的!”他的语气听起来愤怒极了,还有铁链摇晃的声音伴着他的话语。

教会…尸体……仲夏节的篝火……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罗恩脑海里浮现,如果说那些人的死与兄长有关,甚至就是兄长被迫害死了他们的话…那今天早上他的低落就完全可以解释的通!而如今在这里讨论这种事情的这两人……恐怕就是打算谋逆教会的统治了。

“哦……”刚才一直在笑的【苍蝇】此时竟然沉默了起来,过了一会儿才试探地开口“你来真的啊?我可没办法帮你从这些锁链中脱身。”

“这是我与所罗门的恩怨,犯不着你操心。”又是一阵铁链的晃动声,“如你所见我被锁在这一层,脱不了身。别西卜,我拜托您这几日在王城内多【走走】,待到五日之后国王的比武大会上,大主教一定也会到来为国王庆生,有了昨夜的那三个祭品,他或许还会顺便承认大王子王室正统的地位。你就伺机……”

别西卜……这名字同样熟悉…然而,罗恩一时半会竟然想不起是在哪里读到的它。

“咳!”贝利尔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别西卜打断了,他压低了嗓音,“别忘了你现在说不了谎……而且佩特那个小猪倌虽瞎了,耳朵却还好使。若是他乱管闲事,小王子难保不会被他带跑偏,到时候,你的计划可就乱了。”

他喘了口气后接着说道:“你说的这件事不难办,甚至不需要五天的准备时间……”

“我简直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计划?小王子?我相信小罗恩能明辨是非,那孩子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用不着我刻意干涉!”清脆的声音先回答了苍蝇的前一句话,虽然语气颇有些恼羞成怒,让人怀疑他所说的究竟是否真实,“他必须死在众人眼前,而且得公布他的罪行,让人们知道,所谓的神的代言人,究竟干的是什么勾当。”他说这话时咬牙切齿,好像恨不得立刻生吃了大主教的肉。

“哦…哦……”【苍蝇】似乎在沉思,突然又呵呵笑了起来,“贝利尔,你这次编了个不错的剧本。”

贝利尔!罗恩知道这个名字,每个读过圣典的人都该知道,但是身为人的理智不允许罗恩承认那样的神话人物会如此随意的出现在自己身边。

“我希望您可以配合一些,不要随便喊出我的真名。”贝利尔语带嗔怪,像是在责备对方没有背熟台词,“那么,你的态度是?”

“我答应,我答应,不过是少一个多一个的区别,对我而言,没差。不过,我会对你的剧本稍作修改,让它……更具有冲击力。”

“那我还要感谢你。”

“不用客气,本来我就不得不在这座城里逗留几日,五日之后不仅是你的大日子,也将是我的……一具国王的尸体,而且是被王后毒杀?哈哈,光是想想我就要笑出声来。”

“什么?”贝利尔的声音也提高了一些,甚至变得有些尖锐……说实在的,听起来有点浮夸了,“那位国王竟然会死在王后手上吗?我满以为他们夫妻和睦呢!”

他尖细的嗓音扎进罗恩心中,贝利尔的话不像是在表示惊讶,倒像是在讥笑罗恩认为天下太平的天真想法……他一直在撒谎?或者,他知道罗恩就在下面吗?

“哼……”别西卜对他的话嗤之以鼻,“我劝你省省吧,你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既然我来了,我想你就该明白……”

“这座城市时日无多,我知道。夏日多生虫蝇,而这里积压了太多肮脏。先是兵灾,不久后是疫灾,接着人们终于等来了丰收之秋,但粮食大多运到前线,紧随而来的是严寒与饥荒…呵……”

“行了。”别西卜.再次不耐烦地打断了他,声音里透着无奈与失望,“同僚啊,千年不曾登台,你的演技竟然退步了这么多。小王子是个聪明的小鬼,就算现在没反应过来,回去以后稍微转一转脑子就能看破你的廉价谎言了。既然你妄图分裂这个王国、瓦解人的信仰,我们就必须换一个更直接高效且风险更小的方法。”

“啧…唉~”他好像有些不满,很快又如同解脱了一般长叹一声,接着是一串嘶铃铃的刺耳声响,“你这没良心的苍蝇,何苦为难我这样体贴人的天使。”不久前大义凛凛地表达对教会憎恶的声调一去不返,他如今的声音与戏剧里假仁假义的反派如出一辙,“我们本来可以让罗恩殿下看一出好戏,怎么你就不愿意配合我一下呢?”

罗恩打了个寒颤,浑身的血液变得冰凉,抬眼环顾四周,刚才一直吵个不停的苍蝇已经不见踪影,黑暗中有无数的笑脸包围着自己,他们分明在嘲弄他,嘲弄他的自以为是。

被发现了。

他只想赶紧逃跑,然而恐惧灌满了他的四肢,使他动弹不得。

“事已至此,我只好让他永远不能把不该说的话说出去……”

别西卜.的声音依旧含着笑意,但却蒙上了一层血腥味,而且他每吐出一个音节都伴随着朦胧的嗡嗡声。

现在,必须立刻逃走。

求生的本能终于克服了恐惧,罗恩已经顾不得担心会不会失足从高塔上跌落,他只知道如果不全力向下逃跑的话,就只有死路一条。

自己听到了不该听的话,或者说自己被错误的意象引到了错误的舞台……一定是哪一步出了差错,竟然让自己成为了那种在戏剧之中无足轻重的早死鬼吗?

罗恩一只手敷衍地搭在扶手上,双腿以从未有过的速度迈动着,恨不得把两级台阶当成一级,然而,那该死的嗡嗡声还是愈发近了。

突然,有什么冰凉的、细小的东西搭在了罗恩的耳朵上。

“难道,你其实没有我想的那么聪明?”那轻佻的声音几乎直接在他的头颅中炸响,罗恩的手腕被什么人以惊人的力量钳住,来不及有所反应,他已经被那看不见的人拎了起来,双脚离地,整个身体完全悬空,脚下就是深渊般的黑暗,双腿不断扑腾着,似乎希望能够奇迹般地踩到什么东西,或者挣脱魔爪成功脱逃,然而回应他的只有手腕将要被扯断的疼痛。

“让我上去!”他不知道自己在命令谁,但他的确被拎起了一点。他用尽全身的力气,终于两只手都死死抓住了那个擒住自己的不可视的手。

“哦?”对方似乎有些惊讶,“啊啊…,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罗恩此时脸涨的通红,仿佛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大脑。一直在踢踏的腿在不可视的力量的协助下终于重新踩上了阶梯,或许是因为不再完全腾空,尽管理智告诉自己如今的处境依然命悬一线,但身体还是不由得稍稍放松了一些。

“呼……”他呼出一口气,准备再次积攒力量彻底回到楼梯上。

“晚安,所罗门。”

戏谑的声音再次飘入他的脑海,这一次却柔和了不少,像母亲在安抚新生的孩子,哼着那越来越小声的摇篮曲……

罗恩身体不受控制地后倾,才碰到地板的脚尖也被迫离开了安全的乐土……他再次失去了凭依。更糟的是,现在没有人拎着他了。

在失重感之后袭来的,是刻骨铭心的疼痛。然而空气争先恐后地灌进罗恩的嘴巴,堵塞了他的咽喉,扯断了他的舌头,粉碎了他的声带,他只能发出沙哑的、细微的呜呜声,还不及一只苍蝇的声响。

他的牙齿碰到了一坨软肉,血腥味甚至覆盖了疼痛感,塞满了他的意识——罗恩舌头已经断掉了。

他抬眼看见自己的手臂还在徒劳地往上伸,渴望着能够抓住什么东西,然而在那对瘦弱的手臂的尽头,本来应该有“手”的地方,却只剩下两个完美的切口。

在自己视野的边缘,有两只血红的玩意在空中滚动着,令人联想起马戏团中穿了一身红衣满地打滚的小丑,还有一袭红绸缎跟在它们后面舞动,又很快被扯得粉碎——那是罗恩的断手与鲜血。

黑黢黢的绝望爬上了他的脸,“至少要看清楚凶手的面目……”

他仰望,只见一个红发男人扶着72楼的扶手,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嘴角挂着欣赏的微笑,好像他面前的不是一个正在掉落的男孩,而是一件旷世的艺术品。他那血一般暗红的头发印在了罗恩眼中,又飞速地远离了他。

罗恩在这72层高塔之中纵向穿梭,没多久就坠下了百年、五百年的岁月。

“所罗门王。”

清脆的声音出现在他耳边,那么空灵,让他笃定除了他以外没有人可以听见。

“你是所罗门王吗?”

隐隐约约的,他看见在顶层微笑着俯瞰自己的,纯白的天使。

“砰!”

一声闷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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