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高考·全国甲卷·《眼界与创造》

        人皆有生，乃于父及母之顺，而亦自得天命也。俗曰：人各有志。此之即为人之所以为人，傲立于万物生灵者，其有命、其有志，其有能、其有己。夫人之生而授命，人之为而作志；则性灵所别，正在视观所阔窄，而德能分高下，遂诸己成乎君子小人、淑女淫妇也。

        自天子以至庶人，道相均而值相贵。然昔何以有天人之别，而至于此？是即在公在私、观天观地，“河出图，洛出书”，圣人高瞻所见，遂择之而为群公；故尊凌以庸人。诚谓三五圣人为皇为帝，嘉王列君；其之子孙，即君之子，德佩箴传，而为龙为光。君之子在乎宗山，目见高远永阔于黎民，乃眼瞻所开，将视界熟揽于怀。则庶人虽是，又怎得中原逐鹿、中国问鼎耶？为视之差所以功之略，自是，唯视以开添增功以成乎。

        则人于观，而事功成，试请论之：

        昔垓下十面埋伏，四面楚歌而中有虞姬之舞，霸王意气尽，虽未穷途末路，然是“时不利兮骓不逝”，百里路尽头，行在九十九余半处，诚未死尽，有二三尚属，却终无可奈何。易安居士绝笔云：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此思之若何？乃怒其不争，或哀其不幸哉？

        杜十三郎诗曰：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此为牧之所观，眼见籍有妇人之仁，遂短男儿之气，兵家胜败在心，故此乌江自刎。

        王荆公之诗则曰：江东子弟今虽在，肯与君王卷土来？此为介甫所观，明晰羽是霸王之数，遂知豪杰之命，家山父老在胸，故此乌江自刎。

        项王旧事，本自《太史公书》，而其所以不渡乌江者，亦在于此。昔我与三千江东子弟西向而反暴秦，虽功成业就，然列国纷争不休、汉王兵伐天下，虽巨鹿之霸王，亦无归江东之颜面。杜诗乃成王之文，非败寇之章，此未忠史事框界，跳脱而成之作；王诗乃儒相之文，非墨客之章，此切乎真实掣肘，怀古而思之作。而吾之目视眼界又添不同，则欲造之诗再启新艺可也。

        依吾所视，项王何以不渡江东者，英雄意气在乎。冲锋陷阵、破釜沉舟之勇将，吾生平最服项羽；而调兵遣将、十面埋伏之智帅，则论齐王韩信。战则必胜，攻则必取，万千国士独无双者，欲王于齐，而迁于楚，又贬在淮阴。信才驾于当世，遂视远胜王侯将相一般。淮阴侯信尝过樊将军哙，哙跪拜送迎，言称臣，曰：“大王乃肯临臣！”然信出门，笑曰：“生乃与哙等为伍！”在信之视界，区区公侯，是余之所耻也。籍之亦然：

汉兵十面楚歌临，一败肝涂喟满襟。

正为三千诸子弟，江东难渡见乡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