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方舟】自私博士的生存概念
我是一个绝对的利己主义者。
且不说从研究所的巨额项目中给自己捞一把油水,就连早餐时间的安宁,我也不希望任何人夺走。
在食堂吃饭会有一帮后辈坐在你旁边,毕恭毕敬地递上一支烟,让你教教他如何把一篇完全可以扔进垃圾桶的研究报告给“组织完善”。如果你不搭理他们,他们就会在背后偷偷骂你,还以为不会被我听到。在我的心中,那些会影响他们毕业的论文可能还不及我手里的煎饼重要。
我也没啥办法。为了不让他们三番五次地打扰我,只能狠狠批了一顿他们的论文,再把每篇论文里所有的问题全给指出来。
结果不尽如人意。我被冠以了一个什么“最负责任博士”的称号,找我的人更多了。
我就只好一个人在自己的办公室吃。吃得那个香,吧唧吧唧嘴也不会担心自己的形象问题。
当然,仅限到七点三十分。因为七点三十分,普瑞塞斯准会敲开办公室的门。
普瑞塞斯研究动物基因,而我是研究新型能源的,八杆子打不着一块。所以我也不知道为啥她要每天找我,找我就算了,什么事情也不说,就一个劲地盯着我吃饭。
我问她为什么看我一个大男人吃饭,是不是想吃我这份。她白了我一眼,好像在嘲讽我笨。于是我问她你每天这么找我,是不是喜欢我。她就会红一下脸,抓起旁边的水杯往我脸上砸。我被砸得青一块紫一块。从那之后我都会带着面罩吃饭,免得她又砸我。
我想赶她走,因为我早餐吃得不痛快。所以我问了她很多问题,兴趣爱好,工作近况,家庭情况什么的,想找个突破口。问的时候她总吞吞吐吐的,一激动就会红着个脸用水杯砸我,我就只能躲躲藏藏。
有次被砸得特别惨,那是我问她怎么有效率地解刨动物。从那之后,我知道她其实很喜欢动物。
她特别喜欢猫,因为她在自己的房间里养了很多很多猫,会亲切地朝她喵喵叫。研究所是不让养猫的,但她偏偏要逆其道而行之。结果某天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坐在沙发上,我就拿了一包纸巾扔给她,问她是不是猫被研究所的人拿走了,还可能会被做实验。
她点点头。于是我走过去,坐在她身边,告诉她我帮你搞定这件事,你别再在早餐时间来烦我了。她愣了一下,眼泪哗啦啦地就从眼眶里落下来;最后她就这样哭着被我送了出去,还在我的门口站了半天。
我也不管她,反正我搞定你的猫,你把我的早餐时间还给我。于是我跑到研究主任那里——准是这老顽固干得好事。一见到我站在那里,他就笑嘻嘻地问我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我把一大沓子钱扔在他桌上,说那些猫是我托养的,要他帮我赎回来,别拿去做实验。这老家伙最喜欢两个东西,一个是研究所的那几百项研究纪律,一个是钱。他开了一个项目,说是什么开发新能源,实际上就是套钱用的,根本没有什么科研价值。这个项目他拨了一大笔款,但他拨出去的钱是他收回来的钱的十分之一。作为一个利己主义者,我偷偷在项目流程里做了点手脚,把他款项的百分之二十收到了自己的口袋。
现在这笔钱算是起了点用。他一见到那些纸币就凑在钱上嗅,像只见了屎的野狗,就差哈喇子从嘴里下来。直到他把那些小猫猫还给我,我才把这些钱全部交给他。
之后我抱着一大纸箱的小猫猫到了普瑞塞斯的办公室。她的办公室比我的大好多,还有不少女同事。她们全都或惊讶,或愤恨,或疑惑地看着我,里里外外把哭得稀里哗啦的普瑞塞斯围了一个圈。
我没管她们的眼神。她们论能力没有普瑞塞斯强,论长相没有普瑞塞斯好看,现在的安慰大多也只是为了巴结她主管的位置。我抱着那一筐的小奶猫,小奶猫似乎是感觉到主人在附近,开始喵喵喵地叫;我径直走到普瑞塞斯面前,把那一筐小猫放在她桌上,让她站起来数数有多少只。她颤颤巍巍地,一点也不干脆地被搀扶起来,脸上梨花带雨地开始数;数了好久,终于到最后一只的时候,她特别无助地看着我,用牙齿咬着嘴唇,估计是想目送我离开。
我隔着桌子,伸出手抱住了她,然后撩开她的刘海,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口。最后丢下一句“我也喜欢你”,转身就走。
我能听见办公室里爆发出一阵欢呼和尖叫,但我不在意。你问我是什么改变了我的心思?
“那个,博士,这是我亲手做的寿司…能尝尝吗?”
我只是不想去食堂取完餐再走回来而已。仅此而已。
当然,这么个姑娘也不能让她白跑一趟,而且她做的饭挺好吃的。于是我送了她一个发箍,她每天都带着,也不知道是为了啥。我还抽了那些油水钱剩下的部分送给她,让单亲家庭的她给自己的母亲好一点的居住条件。我找到了抛弃她们母女的那个人渣,那家伙在某个夜店里逍遥快活地很;我把他拖出去,狠狠揍了一顿,再用钱封住了他那几个好兄弟的嘴。我还专门为她办了个动物养护的区域,让那些猫猫狗狗能安全地活到老。
我把她父亲那副窝囊样子的照片给她看,她笑得像个天使。她的笑声像是我老家门口的那串银铃,清脆,而且蛮好听。
就可惜我再也听不到了。
那场由源石引发的浩劫,具体的细节我已经记不清楚。我只知道,当我本想掩藏的研究成果被那个老东西公布在世界学术交流会的大屏幕上时,我就已经没几年可活。过度的开发和无知愚昧让人类尝到了自然的力量,数不胜数的陨石从天上砸下来,高吼着自然的愤怒。
地下室的上方传来剧烈的震动,但我制作的人体冬眠装置纹丝不动,就好像一口棺木,祭奠着人类文明的消逝。
碍于材料限制,我只造出了这一台仪器。普瑞塞斯慌得要死,她的指甲几乎抠到我的肉里,比以往她拧我手臂的力度还大。
我问她,你想死吗。她说她不想死。我就指了指石棺,让她躺进去,因为躺进去就不会死。她问我我怎么办,我说我自有办法,死不掉的。她不乐意,非要抱着我的手臂,说什么要死一起死。我只好强行掰开她的手指头,想把她推进去,结果没看到她手里拿着个麻醉针,一针把我的身体给麻痹了。
麻醉完了,她握着我的手,说让我不要忘记她什么的,我听不进去。
再回想起那一段就有点模糊了,只知道她没哭,但是我哭了。
醒来之后的我被一个叫特蕾西亚的姑娘捡到,她身边跟着一个苦瓜脸,一个小鬼头和一个小疯子。她们要打一场硬仗,跟几百年前的那种皇室内战差不多。我也没啥事情可干,既然她们给我口饭吃,那我就勉强帮帮她们。
这一次我再也不会选择帮助他人了。上次帮了那个普瑞塞斯,结果还是演变成了现在这副我最不想看到的景象,因此我再一次坚定了自己自私的念头。我成了个无情的战术指挥,被敌人破口大骂,什么魔鬼啊,战争疯子啊,巴别塔怪物啥的。我倒也不在意,反正他们死得越惨,我之后活得就越好。我对这里的人也没有什么感情,所以就算是自己的士兵不会爱惜。无论死的是谁,都不关我事。
为了省时间,很多时候我吃得相当简陋,能吃饱就算完事。省下时间干什么?打仗啊。战争这种东西是很消耗时间的,只要打了仗,无论是谁都会说服自己去杀人。我是为了大义砍下谁的头颅,我是为了复仇把谁的脑袋射穿,我是为了生存才把刀子扎进谁的胸口,诸如此类,人类总是能为自己的行为找到最合适的理由,奋不顾身地将自己生命的剩余时间都投入到战争当中。
按理来说,没有人愿意关照我,我也不屑于让其他人照顾。但我熬夜的时候,总有一碗没泡开的杯面被放在我桌前。虽然我吃得是很简陋,但饿还是饿的,经常狼吞虎咽地就把还有些硬度的杯面给吞掉了。那个叫特蕾西亚的姑娘会兴奋地询问我,这碗面做得如何?
说真的,杯面不管怎么做都是那个味道吧?而且能把杯面泡得那么糟糕,她该不会长到现在这岁数,根本没做过饭吧?
虽然我并不清楚这一点,但我知道再让她给我做那种硬到咬下去嘎嘣脆的杯面,我指定要把门牙崩掉。我只好拿起锅铲,在她的面前起锅下油,并且伴随着一声声烦死人的惊呼,做了三道菜。
香肠炒青菜,番茄蛋花汤,以及青椒土豆丝,就这三道菜都能让她幸福成这样子吗?我无语地看着她拿调羹眼里冒星的一口接着一口喝汤,想着这么喝怕不是要被呛死。
由此,形同普瑞塞斯的麻烦又出现在了我的生活中。每天晚上的七点三十分,绝对有一个长着角的女孩敲敲门进来,手中握着一碗杯面,满怀期待地看着我吃完,不吃完就不走。
虽说在我的厉声指导下她终于能做出正常的杯面了,可是其他的料理,就算是打个鸡蛋也能被她连着打三个到地上,更不要谈其他复杂的菜式。在某一天晚上,我实在是受不了她笨手笨脚的那副模样,强硬地叫她别下厨了,赶紧洗洗睡吧,然后做回她的卡兹戴尔女王。
然后这位受到万人敬仰的,温柔和善大方可爱的,沉稳智慧冷静坚强的卡兹戴尔女王,就这么拿着锅铲,两眼一红,直接哭了出来。
这一哭让我受到的苦甚至比上战场还要命,不如说直接把战场搬到了我的身边。那个叫w的雇佣兵貌似特别喜欢特蕾西娅,因此她那敏锐的特雷西娅雷达一下就锁定了我,让我的耳边除了爆炸声就是爆炸声。那个苦瓜脸也开始在晚上监视我的一举一动,然后蹭我做的饭,边吃边用她那双死鱼眼紧紧盯着我。那个叫阿米娅的小兔子,就会跟着特雷西娅跑进我的房间,导致我不得不再做一份儿童营养餐。
每天晚上都是如此。她们一个个的都没做过菜,不知道做菜是件很累的事情,尤其是自己不想做的时候。我在白天指挥军队和谈判已经快要累趴了,晚上还得给她们这三大口一小口的整点夜宵,晚上躺在床上我都无法感觉到自己的手臂。
当务之急是教会某人做饭,帮我分担一点。于是我半夜跑到特雷西娅的寝室,直接把她吓了一跳。她抱着自己的枕头有些迷茫地看着我,脸颊肉眼可见地开始泛红。
我开门见山地道歉了,同时决定手把手教她该怎么做料理。听到我略带不满地投降,特雷西娅破涕为笑,转而蹭鼻子上脸地要我给她我房间的备用钥匙。
我能怎么办呢?给了备用钥匙之后,她随时都能转动门把手,拎着大大小小的食材,牵着小阿米娅的手走进来。一见到她们俩,我都没法专心工作,只能在她俩的软磨硬泡后成为家庭主夫。
也不知道她是真不知道打蛋器的用法还是装不知道,总之在各个器具的使用上我就给她讲了老半天。简单的蛋炒饭她都能花上一星期才弄懂,炒蔬菜更是折磨,因为她总被溅出来的油吓到,转而丢掉铲子扑到我身上。我只好拍拍她的后背安慰她没事没事,接着握住她的手翻炒已经老掉的青菜。
不过收效还是好的。事实证明只要多花些耐心,谁都可以学会做菜的;当她能弄出一顿晚餐时,我至今都忘不了凯尔希脸上那副惊讶到没边的表情。想来她也不会做菜,特雷西娅此前八成都是跟着她学的吧。
那顿晚餐还算不错,应该算是出师了。洗碗的时候,特雷西娅支开了其他人,特地帮着我洗,本想直接甩手不干的我被她强硬地拉了回去。
她问我满意吗,我说味道还差一点,但是总体不错。她使劲拧了我的手臂一下,让我想起了某个不该想起的人。紧接着,在水冲刷着盘子的时候,她小小声地问我,我对她这样的女孩满意吗。
一些水花溅到我的衣服上,我默默地回答,你还是先学会做蛋糕吧,毕竟我是很喜欢蛋糕的。她契而不舍地追问,如果我会做蛋糕了,你会给我什么回报呢。
我的回答是一个吻。
可惜那盘蛋糕并没有出炉,她也没有学会做蛋糕。
那是一场精彩绝伦的算计,在我和她一起把蛋糕放进烤炉时,特雷西娅就已经踏入了死亡陷阱。这是针对我和她的恶意,我们两人之中必须有一人要去死,不然到现在所有的谋略都会化为乌有。
我这次没有犹豫,在被那帮萨卡兹围住的时刻,我将枪口对准了自己。这次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再动摇了。
枪声响起前,特雷西娅握着我的手,说没能做出蛋糕,真是可惜。我说我们两个命都快没了,还可惜什么。她笑了笑,握住我的手,说可惜我们不能一直在一起。
她的源石技艺出乎意料得强大,强大到我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手臂,只能把枪口转向她。当那几位姗姗来迟的时候,她们所看见的是特雷西娅的尸体,我手上的枪,以及满地的鲜血。
我又一次陷入了沉睡。我还是没能贯彻我的主义,上一次孤独地沉眠,这一次被人唾弃,没有一次让我好过。
第三次的醒来,便一直活到了现在。前两段人生在我的脑海中彻底消失,只留下些许闲言碎语,偶尔从某只小猫和一包泡面中能感觉到当时的辛酸。
回想起来,我的每一次死亡都是求死不得,被人救下。明明是个自私的人,却能一直活到现在,我已经搞不清楚这到底算是好运还是惩罚了。明明只想着自己的利益,却在每一次被他人救下后感觉到刻骨铭心,仿佛比起自己的死亡要更加严重的创伤,没准我并不是自私的家伙?
不清楚。
那我为什么要自私?是因为只有自私才能活下去吗?
其实也不是吧。我从来没有惜命过。
那我自私的目的在哪里呢?
或许是因为我的身边净是些人渣,不管是那个老头,特雷西斯,现在挡在我们面前的还是被我们杀死的,都不是我有必要牺牲自己为他们牟取福利的人。科学家是这样,政治家是这样,那些平民也是一样,甚至自己也是相同的,不值得活着的人渣。
但好运的是,我每次都能找值得付出生命,也要摒弃自己自私信条的目标。或许这一次我也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沉睡,但如果每一次都是为了像普瑞塞斯,像特雷西娅那样的人,那我这个人渣也算是物尽其职,为这个烂透的世界做出了点贡献吧。
“博士!早饭要尝尝吗?”
“博士,晚饭已经做好了哦。”
“中午想吃咖喱炖肉吗?博士?”阿米娅围上围裙,她比起那两位的厨艺,甚至还要好上一大截。
这次是中午吗。中午的太阳正旺,大概不会那么快地落下去吧。
“我想吃寿司和杯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