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班组】老婆（2）
正文：
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的赵一博看李耕耘的眼神变得炯炯有神。
而且仔细看来，李耕耘跟小时候还是挺像的，除了黑了、壮了、糙了，块头大了。
但是跟“老婆”有什么关系！？
这个小插曲搞得赵一博脑子里全是“老婆”，又问不出口，只能憋着。
“耕耘，他们是不是经常欺负你？”
还是，想旁敲侧击一下。
李耕耘说：“没，他们打不过我。”
看来是经常打架，估计还是有分寸的，不然早就集体退学了。
“那个赵小童是不是领头的？”继续旁敲侧击。
“不是。赵小童跟他们一个村的。”
听语气，貌似李耕耘和赵小童并没有矛盾。还挺熟。
“你跟赵小童是朋友？”
“我们都是篮球队的。”
“啥？”
“我们都是篮球队的。”李耕耘重复了一遍，并不想继续谈论赵小童。但也没否认跟李耕耘是朋友。
赵一博很自然地把话题岔开：“你会打篮球啊？太好了，我也喜欢打，明天早上我们一起晨练打篮球吧。”
李耕耘皱着眉头答应了：“好。”
赵一博哼着小曲儿，把卷子装订好。李耕耘在一旁仔细整理，他犹犹豫豫了好一会儿，突然说：“赵老师，大家都挺想你的，还有其他老师，我们都特想。你放心，我们会好好学习，不会给你丢脸。”
赵一博心头热乎乎，拍拍李耕耘的肩膀，说：“傻孩子，我没脸没皮的怕什么丢脸，你们好好学习，别辜负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学习也不是光凭想就能搞好的，中间必然有困难、有阻力，我只希望你们不怕困难和阻力，坚定走下去。”
李耕耘点点头。他不是一个擅长表达的人，刚才的两句话已经说得很不容易。赵一博看着他，感觉那个可爱的小王子跟黑糙李耕耘重叠了起来。当年也是这么闷，但是长得可爱，还挺讨人喜欢。现在这个外形配上这个性格，进入社会恐怕要挨不少毒打。还是继续升学吧，争取多认识一些相互理解的朋友，一起踏上人生路。
摸底考试成绩果然非常差。所有人把卷子拿在手里，像是捧了一座山，压得头都抬不起来。赵一博看了又心疼又想笑。别说这么小的年纪，就是很多大人，也很难面对自己失败的一面。知道自己成绩差，还能坚持学习，本身也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
但是后陡门能做到。
“咱们今天的目标就是把这套卷子吃透了。我的要求只有一个：同一道题不允许错两次。每错一道题，你要知道为什么错、怎么错，是粗心大意、没记住、看错题，还是压根不会做？找原因不是找借口。找到原因你自然就能改，找借口一辈子也不会改。你要清楚自己找的是原因还是借口。明白了么？”
“明白！”
每次集体回话都特有气势，赵一博这就挺满足了。后陡门是山联村里最穷的一个大队，这里的孩子压力很大，对他们来说，中考只有一次机会，复读是不可能的。落榜，一辈子都别想继续上学了。
赵一博希望他们能通过学习获得快乐和成就感，在学习中暂时忘记身上的压力。
所有学生分组对答案、讨论，赵一博一边观察分组学习情况，一边把每个人列的学习清单整理到电脑上。他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后陡门的男孩儿女孩儿好像不太在意性别差异。有男生管女生叫“哥”，也有男生被女生叫“姐”。他们对李耕耘的称呼更奇怪，是“宝”。
李耕耘算是这里面年龄大的，快17了，长得比较成熟，积极，经常帮赵一博维持秩序。但是成绩不好，错都不知道自己错哪儿了。几个人围着他讲，他也听不明白。数学还好一些，语文真的特别差。
“哎呀，你咋这么笨呢？！”一个短发女生受不了了，戳着卷子说，“《醉翁亭记》《岳阳楼记》《桃花源记》都能记串了？！”
一旁有个寸头大眼睛男生，笑呵呵地说：“李敏，算了，让李耕耘回去问他老婆。”
“别瞎说，赵小童跟李耕耘没关系！”李敏瞪寸头一眼。
李耕耘的“老婆”是赵小童？……赵一博悄悄竖起耳朵，微微前倾着身子，偷听学生们的对话。现在的年轻人真是看不懂啊，怎么叫男生“老婆”呢？听语气，貌似后陡门的人并不喜欢赵小童。
寸头抱住一旁的男生，说：“哎呀，我好怕怕呀。”
李敏翻了个白眼，把卷子塞给寸头，说：“你给他讲，讲不明白今天都不许睡。”
“敏哥，敏爷，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
李耕耘没有理会旁人的玩笑，闷头一遍一遍念题，想把答案灌进脑子里。但看他表情，并没有记住。
赵一博在李耕耘的信息下加了一行备注：赵小童，辅导语文。
晚上，赵一博把篮球队的教练约出来一起打球，教练叫上了赵小童，三个人打半场，两个小时下来衣服全湿透了，又累又饿，蹲在篮球架下面喝水。
“小童打得不错啊，厉害。”赵一博竖起了大拇指。
教练很骄傲：“小童是这里面打得最像样的。”
赵小童只是喝水，提到他的时候他就做个反应，笑一笑。
“小伙子挺酷啊。”赵一博说道。
教练急忙护着：“内向，不会说话，人很实在。”
赵小童似乎不喜欢听人评论自己，起身回宿舍去了。等他走远了，赵一博问教练：“这赵小童怎么样啊？”
“内向，实在。”
“我是说学习成绩。”
“成绩挺好的，年级前几，上县一中没问题。”
“我想让他进学习小组，你觉得怎么样？”
“你这是跟我抢人呢？他进了学习小组，篮球队还练不练？你们光顾着学习，篮球赛还打不打了？”
“本来春季赛九年级学生就是不参加的，他也不是职业球队的，肯定要以学习为重啊。”
“就算我肯放人，他也未必愿意去。”
“为啥？”
“李耕耘在你们学习小组是吧？他跟李耕耘有矛盾，俩人一年没说话了。”
“啥矛盾啊，至于么？”
“不是他跟李耕耘有矛盾，是整个赵家沟跟后陡门水火不容。赵小童是赵家沟的，李耕耘是后陡门的，两边平时碰上都要打一架，你还想让他们在一个组里互助学习？”
没想到竟然是一段两个大队之间的“世仇”，赵小童、李耕耘不会是山联村罗密欧与朱丽叶吧？什么狗血剧情。
“这俩大队的学生，从七年级吵到九年级，毕业照都不在一起拍，谁都没办法。”
赵一博乐了，感觉挺孩子气，不是啥大事儿。“他们吵啥？”
“啥都吵。也不知道是咋了，两拨人就是水火不容，互相看不上。”
“他们打过架么？”
“怎么不打？不少打。有一次，赵家沟一个男生的脑袋被后陡门一女生给开瓢了，流了好多血啊。差点儿吓死我。”
“啥？”赵一博不信，“真的假的。”
“真的。男生家长找了学校好几次，逼着女生下跪道歉，还造谣小姑娘。当时场面很乱，说不清楚到底是谁挑的事儿，警察来了也处理不好。”教练想了想，说，“后来男的转学，女的辍学出去打工了。好像就是从那时候，赵小童和李耕耘就没再说过话。”
这听起来挺严重的。不知道当时的情况，赵一博也不好评论什么，但是这个结果必然是人心里的刺。没想到这么小的孩子身上已经有了这么重的江湖恩仇味儿了。
赵一博觉得自己之前想得有点儿简单了。
赵小童打完球饿得要死，打算翻墙出去买夜宵吃。
山联村中学周围都是农田，入夜便是一望无际的黑，外出很危险。但赵小童确实太饿，忍不了了。
他悄悄走到平时经常翻墙的位置，没想到墙边有人，是李耕耘，他在背课文。李耕耘长得黑，又穿一身白，在昏黄的路灯下，像个鬼影子。
初春的风，每个时间段的温度都不同。傍晚还是暖的，现在已经冻人了。
小风一阵，李耕耘打了个哆嗦，一转身，看到地上有个人影子，险些吓死。
“谁？！”
赵小童走过来，说：“我。”
突然，全校熄灯了。路灯闪了一下，慢慢地暗下去。好像一个人睡着了。
没有灯光的话，翻墙也挺危险的。赵小童呆住了。
李耕耘看出他想出去：“这么晚你还出去？”
“饿死了快，出去吃个夜宵。”
李耕耘叹口气，说：“我有吃的，你别出去了。”
“怎么，担心我？”
李耕耘没接话，卷起语文书打了他一下：“跟我回宿舍，有方便面。”
听到方便面，赵小童更饿了。
宿舍早熄灯了，其他人也都睡了，鼾声混合汗臭，填满了整个空间。李耕耘摸黑把水壶和方便面拿出来，赵小童在门口接住，两人在楼梯口找了个月光还不错的位置靠墙坐下。
是袋装的方便面，先把料撕开倒进去，再往袋子里加热水，封住口等三分钟，就能吃了。
赵小童知道，李耕耘是不想刷碗。
“不健康这么吃。”赵小童没话找话。
李耕耘拿出一个卤蛋一根火腿肠，说：“爱吃不吃。”
“挺能藏啊你，这么多零食。”
“朋友送的。”
“你是狗啊，送你东西你就当朋友。”
李耕耘冷笑，说：“你他妈还不如狗。”
赵小童撕开卤蛋，一口吞下去，感觉缓过来了。差点儿饿死自己。“你嘴挺贱。”
“没你贱。”
“我喜欢。你喜不喜欢？”
李耕耘没说话。他把火腿肠撕开，用手掐成三段泡面里。“吃吧，面好了。”
赵小童一手提着袋子口，一手用筷子往嘴里扒拉面，很快就吃完了，把汤也喝光了。
“爽！好久没吃泡面了。”
李耕耘突然说：“过俩月我也准备去打工了。现在工地上缺人，工资很高。”
赵小童一边收拾垃圾，一边笑着问：“舍得你的赵老师？”
“不舍得，所以我过俩月，拿了毕业证再走。我跟你们不是一路人，我学不会。”
“最讨厌的你这副装可怜的样子！”
李耕耘说：“装你大爷！吃我的还这么横。”
“我跟你们不是一路人，我学不会。”
赵小童在楼道里坐了一夜，天快亮才回宿舍。他白天上课睡觉，晚上精神抖擞地找到赵一博，主动要求加入学习小组。
“我想往省里考，希望赵老师能帮我把成绩提一提。”
你咋不让我给你发个省长当当呢？！赵一博心想，现在的孩子真没礼貌！表面客客气气，说话没有一点儿分寸。
“我尽力。不过学习小组是以学生之间的互助为主的，并不是给你做家教。”
“我懂，我会辅导他们。”
好嚣张啊。
既然赵小童要加入学习小组，那么，赵家沟和后陡门之间的恩怨情仇将会走向何方呢？
赵一博一把子期待住了。
——
未完待续。
